“少奶奶,你有没有受伤?”马行健大声问道。“没有!”静漪回答。“听着,不管你们是哪边的,要知道敢动陶家的人,死不足惜……”“少废话,马副官,这些话留着给你主子拍马屁说去。今儿晚上爷没空听你啰嗦。”“逄敦煌!”图虎翼突然叫道。静漪就听到身后的人嗤的一笑。“四哥,十三哥那边已经妥了。八哥让你快点。”有人跑的气喘嘘嘘地过来报告。“好!你们告诉陶骧,他哥嫂侄女和新娘子都在我手上。让他在家等着我的话。我要的条件他满足一条,就放一个。回话慢一点儿,我就杀一个!我知道他在凉州,多给他一天时间。一天之后,他总共还有四条人命在手上。让他想明白了先后顺序。”“逄敦煌你敢!”图虎翼叫道,枪口抬高一寸。马行健伸手一挡。“别冲动!”“你现在就可以开枪,看我敢不敢杀了她。”逄敦煌说。静漪被他扯住头发,整个人往后倒,她忍住疼痛不肯出声。“都放下枪!后退……再后退……十四,缴了他们的家伙。”逄敦煌命令他们。他顺手将静漪一推交给同伙。静漪眼前一黑,是被蒙住了眼睛,继而是嘴巴。她的手被绑住,有人拖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她只知道几乎是将她一脚踹进了车厢,随后车子便启动了。没有人再说话,想必跟她一样,都已经是说不出来了……不知过了多久,才到了一个地方。静漪能够听到带路的人在同别人讲话,只是那些话,她都听不懂。不是方言,而是暗语。她的手被捆在身前,已经麻木了。手套也早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手指头被冻的生疼。不时的有人用枪托磕着她的后背,让她快些走……又走了好久,才听到有人说就在这儿吧,把他们分开关着。她被推了一把,门吱吱扭扭地响,随后又安静下来。她慢慢地后退,直到后背靠上墙。她才倚着墙往下滑。锦袍蹭着墙壁,发出嗤嗤的声响。她坐下来。只能听到一点声音,她歪着头辨别。觉得是有人在靠近她。果然不一会儿,听到扑通一声,有个人压在她腿上,挣扎了半天,才离开。她知道是秋薇。只有秋薇身上有这种细细的香气……秋薇笨拙地靠着她。不一会儿,她听到啜泣声。这啜泣声倒叫她安心些。她竟觉得疲倦。单是在路途中已经有两日,何况从新婚夜以来,她根本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这一觉竟然睡的极沉,不知何时才醒过来,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声。她连家里那地牢都不曾联想到。这里干燥,她放松,也就觉得舒适。闻到香味,说不出的香,她随即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叫。有人在她面前不远处停下来,她几乎能感觉到这个人的呼吸。还有一股强烈的气息,那是烟草、皮革、马粪、枪硝和汗气混合的味道……她呼吸一滞。她有相当的洁癖,不能有联想。但这味道退了下去,他走开了。静漪等着,这屋子里还有人,她知道。果不其然有人过来,一边说着“七少奶奶,得罪了”,一边就解开了蒙在她眼睛和嘴巴上的布条。马嚼子似的布条勒着,她嘴唇都青紫了。她舔了下嘴角,有血腥味。她的眼睛适应了屋内暗淡的光。她看到距离她两尺远的地方,有个穿着翻毛羊皮袄、腰上别着枪、挂着洋刀和旱烟袋的年轻汉子,正睁着一对门缝眼,瞧着她的狼狈样。静漪的眼睛适应了光线,先看身边的秋薇。这里是牢房。土牢。秋薇靠着她坐,看得出来这丫头全身每根汗毛都在竖着,极为警惕。静漪没出声。她往外看了看,对门牢房黑洞洞的,也许之忓被关在那里。她抬眼望着这年轻汉子,问:“怎么称呼?”他怔了怔,笑道:“劳七少奶奶动问,敝人姓郞。这郞是新郎官的郞,不是西北狼的狼。我在这里排行十三。外头人称呼我一声十三郎,这里弟兄们叫我十三哥。七少奶奶就叫我十三吧。这我们老十四。”他指了指自己身后抱着手臂、叼着没点燃的烟嘴儿的瘦高青年。十四冷冰冰的扫了一眼静漪。“十三哥,你少跟她废话吧。四哥就让你我来送饭,没让你跟娘们儿***。”他说。“我的随从呢?”静漪装作没听到十四那极难听的话语,只望着十三问道。“他好着呢。就是得严加看管。他和少奶奶您毕竟不一样。我们请七少奶奶来一趟,是对七少有事相求。七少如果答应了替我们办到,二话不说就送七少奶奶回去。七少奶奶,这样,您吃点儿面。我们老大说了,不管怎样您远来是客。这儿讲究的是出门的饺子回家的面。落地为安,总要来碗面吃。不过我们这里比不得城里,更比不得陶家,山珍海味是没有的。眼下也只能是跟七少奶奶保证,牛肉面管够——等七少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再大开宴席不迟。这几天还请七少奶奶多多包涵。”郞十三笑着说。门缝眼其实是桃花眼,一笑,弯弯的。看着静漪,就差流口水的模样。十四素来是知道他德行的,咳了一声,说:“十三哥,别忘了她是谁的老婆。陶骧可是沾了两手咱们弟兄鲜血的人。冲那个,杀了这娘们儿也不多。”静漪趁他说话,看他身后——牢房门外还有几个看守,看打扮,这些人是土匪无疑。“陶骧是陶骧,她是她嘛……”郞十三笑嘻嘻的,似没把十四的话放心上。“再说四哥有话,她可是块肥肉。虽说被陶骧这狼崽子先叼走了,也不能就让他独吞了。”静漪举了下被绑着的双手。郞十三一伸手不知从何处抽了匕首出来,一挑,绳子就断了。“给她也解开吧。”静漪示意秋薇还被绑着呢。秋薇像被惊醒了一般,顿时“呜呜”出声,显然着急的不得了。郞十三哈哈一笑,说:“当然,大美人松了绑,小美人也不会落下。”他亲自去给秋薇解开绳索。秋薇立刻过来,护在静漪身前。“还挺忠心。”郞十三大笑。“呸!”秋薇照着他脸啐了一口。郞十三不怒反笑的更厉害。静漪拉了秋薇一把,让她坐下。自己起了身,把地上托盘里的两碗面看了看,先拿了一碗给秋薇。“小姐,别吃他们的东西。”秋薇说。静漪看到她这么一开口,嘴角裂开,顿时血珠子冒出来,忙从身上摸手帕,给她按在嘴角,说:“别说话。”秋薇眨着眼,强忍着眼泪。其实静漪的样子比她也好不到哪儿去……“真刀真枪的对付我们女流之辈,十三爷真好本事。”静漪淡淡地说。“你可不是普通的女流之辈,七少奶奶。”郞十三笑道,“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费这么大周折请你来,你说是吧?”静漪不理会他。把大碗面捧在手里,用筷子一挑面,吃了一小口。她好像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美味的东西似的,接着便喝了一口汤。郞十三愣了一下,接着大声笑出来。第九章 无影无形的光 (三)更新时间:2013-3-9 8:37:28 本章字数:4510秋薇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静漪——她的小姐,吃东西精细的简直恨不得要爆炒蚊子肝、稍稍不洁净的东西吃了都会闹肚子,这碗沿儿上还沾着红油的一碗面,看上去得是多么的脏!她的小姐居然吃的下去,还吃的这么香?!她这么饿,都不得不忍着……静漪却示意她:“你来尝尝,好吃的,真的,不哄你。”郞十三笑的都快岔气儿了,捂着肚子,抹着眼睛,说:“……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慢慢儿吃,管够,牛肉面管够。七少奶奶要爱吃我们这里的面,我让师傅好好做,包你们顿顿不重样儿。”他说着起身走出牢房门,脚步都有点歪斜。因笑的太厉害了,呛了风,又剧烈的咳嗽了好一阵子。还回头看悠然自得地吃面的静漪,和目瞪口呆的小丫头,道:“你这丫头倒像是娇小姐。”“就是嘛。”静漪喝了口汤。汤上漂着细碎的青蒜苗,吹一吹,浮萍似的。看看秋薇,笑道:“你怎么娇气起来了?吃啊。”秋薇气结暹。郞十三嘻嘻笑着,走在前头,见十四还站在那里,冷眼瞧着静漪,叫道:“十四!”十四恶狠狠地将牢门一带,交待看守道:“给我把他们看好了。陶骧今天来就算了,如果不来,我一枪结果了她!给我们死去的弟兄报仇!”“十四!”郞十三走在前面,头都不回地叫他胲。静漪充耳不闻,继续吃碗里的面。头领走了,留下的看守也撤到外面去了。静漪吃好,放下碗,又催秋薇吃面。秋薇忧心忡忡地望着静漪,问道:“小姐,您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听见刚刚那土匪说什么了嘛?”“听见了……这面你不吃,我可吃了。”静漪作势要拿碗,秋薇也饿了,看着她,目光有点呆滞。刚刚奋不顾身要护着她的那个小姑娘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静漪又觉得心疼她。伸手扯扯她的长辫子,“还不知道要在这儿呆上多久,这就不吃东西了?快吃。不哄你,真的好吃。跟咱们在北平吃的可不一样。”秋薇将信将疑地端起面碗来。“唔……好吃。”秋薇说。西里呼噜的,瞬间就扒拉了好几口。静漪看了她一会儿,起身走到牢房门口。木栏杆的缝隙大约有拳头宽,她从缝隙里看着对面。之忓动都不动。“之忓?”静漪叫他。他动了动腿,以示自己清醒。“干什么?”背着枪的看守过来,“回去坐下,不准乱动。敢乱来就一枪崩了你。”他的嗓音粗糙且话语难懂。静漪就算听不明白,那拉枪栓比划着要枪毙的动作她也看的懂。她指着对面的之忓,说:“给他解开绳子吧,总得让他吃口饭。”她的语气很温和。到此时必须懂得,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看守黑乎乎的脸上似堆了一层又一层的沙土,瞪着眼睛看了静漪一会儿,转身走了。看样子也不打算再回转,于是土牢里又安静下来。静漪说:“委屈你了,之忓。”之忓又恢复了一动不动的姿态。过了好久,静漪站的累了,重新坐下来。秋薇把碗筷收拾好,也看看之忓,有些愧疚的说:“小姐……我吃的好饱。可是之忓大哥……”她眼睛红了。静漪点点头。她也担心之忓。“我不饿。”之忓的声音响起来。秋薇和静漪都吓了一跳。“之忓?”静漪探身一看,之忓靠在牢门栏杆处,他把身上所有的绳索都解开了。静漪惊讶,“你身上还有兵器?”“都被他们搜走了。只剩下这个,他们是想不到的。”之忓说着,亮了亮手指。他的小拇指指甲长,紧贴着指甲藏着细小的刀片,留着关键的时候用。他难得的脸上露出笑容来,像个偷偷做了得意事的少年。静漪看着他,之忓脸上青肿,受伤的地方结了痂,面目狰狞。她以前总觉得之忓冷,今天看着他倒觉得亲切许多。她小声说:“这回连累你和秋薇了。”“保护十小姐是我的责任。到了这个地步,之忓对不起小姐才是。”之忓说。“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来历?跟陶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吧?”秋薇低声问。“起先我想也许是马系下的手。从他们行动的速度和下手的狠劲儿,还有那么猛的火力,看得出来是一支很有实力的部队。但是看这里的样子,”之忓扶着栏杆,“不会是马系的人。况且若是马系下手,恐怕一个活口都不会留的。尤其是二爷那一家子。或许是前阵子被剿灭的土匪残部。”静漪点头,问:“之忓,你听说过逄敦煌这个名字吗?”之忓摇头,说:“我只知道土匪头子郭云虎是这边匪患中的老大,已经被陶七爷俘虏了。处决没有,还不知道。这个人没听说过。如果是郭云虎残部,倒是有可能,看他们袭击的方式,就是要活口的。或许是要拿二爷和您的性命换他们老大。”静漪不能不觉得之忓的分析有道理。其他的倒罢了,想到陶驷夫妇和瑟瑟此刻生死未卜,她心一提。尤其是瑟瑟,还生着病。这么担惊受怕,真怕她病情加重……她从没这样盼着陶骧或者陶家任何一个人快些出现。“我算过时间,车子大概开了有一个半钟头,我们现在可能在山里。兰州的地貌,从机场附近往北往南都是山,东西沿黄河一马平川,藏不下这么多兵。”之忓低声说。他们交谈都把声音压的很低,不能惊动外面的看守。“之忓,你歇息下吧。好歹他们还给我和秋薇一碗饭,你连饭都没的吃。”静漪语气倒是轻松,看看秋薇,微笑。之忓也笑笑,退回牢房里头去,又将自己隐藏在黑影中了。静漪将自己的裘皮大衣脱下来盖在秋薇腿上。秋薇从身上摸摸索索地掏出一个小荷包来,抖抖,从里面掏出针线来。静漪正好奇,秋薇纫了针,说:“小姐你别动。”银针上一缕白线,秋薇让静漪伸直了腿,她从她袍子的下摆处开始封。将前襟缝在一处。静漪明白过来,本想阻止她,但见她无比的认真,仿佛是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便沉默了。秋薇的针线活儿极好,在这个时候,仍然走着细密的针脚。静漪不知不觉地又睡了过去……连续几日,她都这么过来。除了看守每日定时来送饭,没有人来打扰他们。在静漪的抗议下,他们终于也给之忓一碗面。表上的时刻成了虚设,他们只能从入口处那一点的光亮,判断什么时候天亮了,什么时候天黑了。之忓又变的沉默寡言,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不过是问静漪句早安,睡的好吗,有没有不舒服……就是这么几句话的往来,却也因为同在患难之中,彼此都有相依为命之感。秋薇年纪最小,也活泼些,偶尔竟要同之忓开玩笑,之忓也不与她计较。“之忓大哥,听说七小姐……”秋薇一开口,就被静漪瞪了一下。她倏地住口,静默了一会儿,才问:“听说七小姐让之忓大哥教她武术……”静漪拿手帕盖了脸。已经数日没有清洗,她觉得自己是臭的。“我不会教人武术。更不会教七小姐。她是主,我是仆,主仆有别,怎可乱来?”之忓倒不介意回答秋薇。静漪此时背对着他的方向。之忓说的是之鸾吗?她不确定。她觉得这几句话分明是说给她也听。她想起之鸾看她时那怨毒的眼神,还有她打之鸾的那一巴掌……“之忓,我们没把你当下人。”她说。“可我不能忘本。”之忓静静地说。“糟了,之忓大哥,你这是骂人不带脏字儿吗?像我这样没上没下,岂不是忘本?”秋薇站起来,还跳了两下。跺地上尘土飞扬。静漪咳嗽起来,骂道:“你这个丫头,还不快停下!”秋薇却反而扑过来,说:“就不就不……”主仆二人笑作一团,无忧无虑的。连看守都被惊动,特地走过来看她们。见她们只是笑,查看半晌才走开。“小姐,我们会不会死?”秋薇笑着问。“怕吗?”静漪问。她知道秋薇突然间这么问不会没有理由。几天过去了,匪首没有一个出现,陶家没有消息,而给他们送饭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虽然紧闭双唇、一言不发,眼神却像刀子,能凌迟了她。“怕什么,戏词儿里说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十六年后,我又是一个好姑娘!”秋薇嘻嘻笑着。连之忓都被逗笑了。静漪笑够了,给秋薇打开头发,用她随身带的小篦子,给她蓖头发。秋薇的头发深棕带黄,发梢儿简直就是金黄色,十分的好看。土牢里脏兮兮的,秋薇说头痒,可能是生了虱子。“和小姐在一起,什么都不怕。”秋薇攥了衣袖。静漪笑笑。秋薇的脸都瘦了一圈儿。每日秋薇都想办法逗她笑一笑,其实心里焦虑的很。毕竟还是个孩子……静漪也忘了自己比秋薇大不了多少。“姑爷会想办法救我们吧?”秋薇又问,“咱们家老爷太太要是知道,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不是说,亲家老爷是西北王?还有人敢打陶家的主意?反正我想,不管怎么样,姑爷一定会想办法救咱们出去的……小姐,姑爷有枪嘛,带着人杀上来就好了。你说是不是?”静漪不语。陶骧吗?她不知道这伙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和背景。但是拼了命从严兵布阵中炸开一条血路把人劫走,要的肯定不是简单的交换条件——陶家会为了区区一个她大动干戈?她的确不能做如此想象。但也许,陶家会想办法救人的……撇开陶驷一家三口不提,西北王的新儿媳妇在自家地盘上被劫走,传出去,好说不好听。说到底,陶家丢不起这个人,陶骧丢不起这个人。倒真不是她程静漪或者程家有那么重要。“哎哟。”秋薇喊疼。静漪不知不觉间把她的头发揪狠了。她揉着秋薇的发顶。就听见外面有嘈杂的声音,她坐好了。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不由分说地开了牢门便进来,一把拉起静漪来就往外拖。秋薇抱住静漪的腿,叫道:“你们干什么,你们放开我家小姐……”静漪怕秋薇挨打,匆促间说:“秋薇你松开手,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她认出拖着她出来的是十四。十四一脚踹开秋薇,将静漪抄在怀里。静漪见他红了眼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如此愤怒。十四将牢门关上,一把将静漪掼在地上,抬脚便踩在了她脸上。地面上腾起的黄土呛到静漪口鼻内,她顿时有些窒息,眼睛被黄土迷了,泪就不自觉地往外流。她抓住十四的脚踝。秋薇的哭喊声很凄厉,她却没法儿理会。十四被静漪沉默的反抗激怒,下脚更狠。第九章 无影无形的光 (四)更新时间:2013-3-10 8:40:02 本章字数:4502随着脸上疼痛的加剧,静漪不由自主的心里发慌。这个十四对她怀着极大的仇恨似的,恨不得像踩死蚂蚁那样把她碾的粉身碎骨……她听到十四恶狠狠地说:“还以为你这婆娘是张好牌,谁知道陶家根本不在乎你死活。”她心中一凛。十四松开脚,蹲下来,捏着她的下巴,说:“听明白我的话了吗?嗯?嗯?!”“你们到底想要什么?”静漪问。十四“啪”的一个耳光抽在她脸上,阴狠地说:“要你的命。遴”静漪耳边一阵轰鸣,鼻子里一股温乎的液体往下流。她闭了下眼,说:“那你杀了我好了。”“你倒是不怕死。”十四又一个耳光抽上来。随着一声脆响,秋薇哭声更大。他说:“也是,你们程家能把你丢给陶骧这样心狠手辣的东西,就是不顾你死活的。反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就不如给我十三哥先逍遥逍遥。回头让所有人都知道知道,陶七爷的老婆,睡起来是个什么滋味……梆”静漪紧咬牙关。“十三哥,你先来吧。你用完了,再给其他弟兄们用。”十四站起来。听到这话,秋薇嚎的声嘶力竭。十四一怒,掏枪就抵在静漪头上,警告秋薇:“你再敢出半点儿动静儿,我现在就打死她!”“你这是干什么啊,十四?你把她打成这样,我还有什么心思玩儿啊?”从外面晃着进来的是郞十三,嘴角上挂着笑,依旧是色迷迷地望着静漪,啧啧出声,“可怜的,怎么陶骧就不懂怜香惜玉呢,舍得把你留在这儿,便宜了我们……等会儿我可得好好儿疼疼你。”他说着伸手就要过来摸静漪的脸,静漪躲开。他笑着说:“唷,还不乐意呢?实话和你说,刚刚陶老二里应外合成功逃走了。有他那一家子在手上,陶骧都没松口。就剩你,陶骧是不会冒损兵折将的险了。”他以为会在静漪脸上看到惊恐,却不想静漪听到这个消息,头一个反应竟是松了口气。“你这个女人是不是蠢?这关口了还不怕吗?”他笑着,目光在静漪脸上身上溜着,“这胆色倒是合我的口味,说不准,你还是个……十四,我瞅着这娘们儿会是个在床上很***的。你怎么看?”十四冷笑了下,说:“那你就先尝尝吧。”郞十三将静漪拎起来,推到牢门上。静漪手扣着栏杆站稳。这一阵头晕眼花,好一会儿才辨清自己的位置,看到秋薇那惊恐的脸,想哭叫又不敢出声的样子,她转眼盯着郞十三的脸。“那说好了,十四,这可是你让给我的,过会儿你可不准眼馋。”郞十三笑嘻嘻的,抽下腰间的东洋刀挥过来,带着冷冽的风声,堪堪的,贴在了静漪的腮边。锋利的刀尖顺着她的脸颊,一路向下,定在了她颌下的领口处,“噗”的一下,挑开了她的一颗扣绊,向两边拨了拨,洁白无暇的肌肤露了出来。郞十三似是愣了一下,接着便笑起来。古怪的笑声令土牢的气氛更加的紧张和诡异,他一口白牙森森的闪着光,说:“的确是……人间***。难怪闹了那么多风流韵事,陶骧还要你。”他走近一步,东洋刀继续向下,扣绊又被挑开一颗。他笑着,阴冷的眼睛里闪着寒光,发红。秋薇根本什么都顾不上了,扒着牢房栏杆哭叫谩骂。郞十三充耳不闻。静漪咬着牙。这样一点一点的折磨,比排山倒海来的殴打和羞辱更令人难以抵挡。郞十三再靠近静漪一些,低低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畜生。”静漪骂道。郞十三笑着,说:“连骂人都很够味儿。别着急,有你叫的时候……你在陶骧床上怎么叫的,等会儿就怎么叫。我保管让你叫的更大声!”“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好了。皱一下眉头,我就不叫程静漪。”静漪说。郞十三将手里的东洋刀旋了一下,扣绊再开一颗,说:“哟,是吗?”“你们可别忘了,除了陶骧,我还有个哥哥,叫程之忱。”静漪说。“程……之……忱!”郞十三重复着这三个字,东洋刀横空劈了一下,呼啸着在静漪头顶划过,“山高皇帝远,我们连近在咫尺的陶骧都不怕,怕你那个索老儿的姑爷三哥?笑话!等他来了,你早被我吃干抹净了,说不准,他还得低声下气的认我做妹夫呢……你说,是不是?美人儿?到时候,我开什么条件,大舅子不得如数支付啊?”他邪笑着,刀背冷冷的向下,贴着静漪的下巴颏儿,人几乎要贴在了静漪身上,眼睛盯着静漪的领口。静漪衣上扣绊被挑开了一串,领口已经散开大半,雪白的肌肤露出来,看上去是无尽的诱惑。静漪一动不动,紧靠着栏杆。山洞里的火把燃烧的是动物油脂,令她有种眩晕和呕吐的感觉。土牢的入口处有重重的人影,在黑暗中重重叠叠的,鬼魅似的,仿佛随时会涌进来。想到接下去可能发生的事,她控制不住自己,身子在发颤。“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猪狗不如。不管你们是冲着谁来的,真刀真枪跟他拼就是了。”静漪说。“拼什么拼,我们是土匪。七少奶奶见多识广,上流社会什么没见过,唯独土匪你没见过吧?看看我,我就是土匪。别跟土匪讲手段,讲道义。我们就是猪狗不如。比猪狗过的好,谁来做土匪呢?七少奶奶千里迢迢来兰州,为的不就是入洞房嘛……这就让你入洞房。”郞十三压低了声音。山洞里静的怕人。郞十三的东洋刀忽然间斜插进了静漪的衣襟儿里,隔着内衫,那冰冷直钻进她心里去,只要他轻轻一用力……静漪眼睛不由自主地一闭。郞十三笑着,他的手扶上了她的腰。静漪屏住呼吸,就想孤注一掷的时候,郞十三的笑声戛然而止,变成嘶嘶的吸气声。扶在她腰间的手瞬间移开了……“十三哥!”十四叫道。“别过来,你往前一步,我就弄死他。”之忓阴沉沉地说。静漪睁开眼。与她近在咫尺的郞十三双手把着自己的颈子,不敢挣扎。他的颈子上缠了一条极细的皮鞭,而之忓的手从栏杆里伸出来,稍稍一收手,郞十三的脸就变成了紫茄子色。这一下,就连隔了几步远的十四脸色都变了,他擎着手枪原本是对着之忓,不想之忓却让郞十三挪动脚步,利用他挡住了子弹射来的角度。“放开他。”十四说。之忓也不回应,只是勒紧了手上的皮鞭,郞十三慌忙的胡乱摆着他空着的那只手,一对眼睛都要凸出眼眶了似的。静漪只觉得紧贴她身子的刀“嗤啦”一下被抽了出去,丢在地上。她趁机蹲下身,将东洋刀抄在了手里。“从这里滚出去。”之忓说。边说,边下了郞十三的枪。他盯着十四,对静漪摆了下手,示意她不要动。“出……去……”郞十三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来。“十三哥,”十四顿了顿,说:“兄弟只好对不住你了。”他话音未落,一声枪响,郞十三立即脑袋开花。静漪顿时被溅了一脸一身的脑浆。热乎乎的,顺着她的脸往下滴。之忓正要举枪还击,不料十四的枪更快,一枪打在他手腕上,枪掉在地上。之忓反应也快,倒地便想将枪捡起来再还击时,膝盖却又中了一枪,终于跪地不起。不到一分钟,土牢已经一死一伤。“十四哥,四哥有话,留活口!”有人冲进来,慌张地喊。看看倒地的郞十三,又惊又怒,“十四哥,到底出了什么事?”十四看都不看他,拿枪指着静漪,说:“十五,你来晚一步。十三哥老•毛病犯了,被这娘们儿整的五迷三道儿的。没想到这娘们儿手下厉害的很,对他下了手……”“陈十四!”随着一声暴喝,外面又进来了一队人。“四哥。”十四转身的同时后退两步,将静漪拖到了身前。逄敦煌看到倒在地上的郞十三,上前去摸了下十三的鼻息,已经没气了。他伸手合了十三的眼睛,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没看陈十四,而是看着十五。十五对他摇了摇头。“十三哥是想在这儿就办了这娘们儿。偷鸡不成蚀把米。”陈十四说。逄敦煌站起来,看着他,问:“真的吗?”“四哥不信,大可问问在场的弟兄。”“我不用问他们,就问你。今天,是老十三要对程小姐不轨,还是你意图不轨?”逄敦煌问。边问,边往前走。静漪这会儿已经知道自己成了十四的人肉盾牌。她看着逄敦煌。逄敦煌一对眼睛越过她,紧盯着十四。“四哥这么说,我就不懂是什么意思了。”十四语气里已经露出一丝慌乱。“你明知道眼下她是交换大哥二哥唯一的筹码了,她出了事,别说大哥二哥回不来,就是这个山寨也危在旦夕。你还鼓动弟兄们这么干?你究竟是何居心?至于陶驷怎么会逃掉,你又怎么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关押陶驷一家三口的地方,除了你,我没有交代过别人,你可知道?”逄敦煌步步紧逼,已经来到近前。“这么说,四哥一早就不信我了。”陈十四低声道。“十四,哥哥们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大哥和马东魁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不是不清楚。马东魁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背叛大哥、背叛山寨?”逄敦煌逼问陈十四的同时,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十五。“你们别过来。”陈十四把静漪拖住,枪指着静漪的后脑,“马爷许了我什么,我犯得着和你说吗?逄敦煌自从你来了,山寨是一天不如一天。你欺上瞒下,哄的哥们儿们都信你,你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在山寨里一手遮……”他话未说完,忽觉得小腿上剧痛,一时没有能忍住,闷闷地哼了一声,膝盖就打了弯儿。“我把你这个不仁不义吃里扒外的东西!”逄敦煌和十五见十四中招的一瞬不得不松开静漪,毫不犹豫的同时拔枪就射。中了枪的十四仰面倒地。逄敦煌急忙上前,将静漪挡在身后,命令十五上前查看。“死了。”十五说。静漪看着十四瞪的老大的一对眼,在血泊之中,触目惊心。她转开脸。土牢里的血腥味更加浓重。“受惊了。”逄敦煌让十五安排人把两具尸体抬走,回头对静漪说。他看了看在土牢里的林之忓,说:“兄弟,好身手。”他知道是之忓偷袭了十四。如果不是这一下偷袭,他要对付十四,还得费些周折。何况对付十四或许容易,同时保全静漪就难了。之忓不理会他。“他受伤了,让我给他包扎伤口。”静漪说。“我让大夫来给他包扎。麻烦七少奶奶先跟我去见个人。”逄敦煌客气地说,“见过这个人,回头我们就给七少奶奶换个舒服点儿的地方。”“如果只有我自己换地方,那就不必了。”静漪抬起袖子,擦了擦脸。第九章 无影无形的光 (五)更新时间:2013-3-11 8:38:19 本章字数:3558逄敦煌说:“这是自然。”静漪看看已经哭的倒在地上的秋薇,说:“走吧。”“小姐!”秋薇拖着哭腔,“我要跟你一起去!”静漪“嘘”了一声,说:“别担心。我马上就回来的。”她说完看了一眼逄敦煌,问:“是吧?遴”“当然。”逄敦煌点头。静漪走了两步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提着郞十三的那把东洋刀,随手便丢在了地上。逄敦煌弯腰将刀捡起来,交给旁人,自己默不作声地走在静漪身后苞。穿过洞穴一般的土牢,她需要尽量的保持身体的平衡,才不会走的步态狼狈。其实她的脚早就软了,却不想在逄敦煌这伙土匪面前露出怯意。她身上只穿了件银红色的棉袍子,走出土牢,立时就被风吹透,冷的直打哆嗦。逄敦煌看到,招了招手,吩咐了随从几句。静漪没发觉逄敦煌的小动作,十五在前面带路,她就跟着走。先是平地,后是台阶,又是平地……最后是高高的台阶。仿佛总也爬不到尽头似的,她爬的吃力。凌厉的寒风,带着土味。这是与北平冬春两季的黄沙天不同的味道。终于她被命令站住。此处一定是个高地。风从不同的方向打着旋儿在她身边转着,更加冷的彻骨。她眯着眼,眼前是灰黄的一片——他们站在高处。这是个烽火台似的地方,修筑着古老的防御工事,看上倒是去很坚固。她扶着土墙向外俯视。外面是一个山谷,两面的高山陡峭,山谷的出处在两山合拢处……这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势。一件斗篷递到静漪手上,是逄敦煌。静漪将斗篷系好,遮住她被撕裂的袍子。逄敦煌转开脸不看她。“那边,两点钟方向,还有那边,九点钟方向,都架了炮……看得到吗?陶少帅偏爱德国武器。那山顶布置的就有几门最新式的德国造迫击炮。你可以想象如果他一声令下,攻击的火力会有多猛。咱俩站的这个位置,用不了几分钟,就会夷为平地。”逄敦煌边解释,边将一台望远镜从十五手上拿过来,交给静漪。静漪没接。她只望着远处的山峦。忽然间山谷里传来枪声。在回声不断中,十五也拔枪朝空中一射。静漪便知道这是双方在用这种方式交换讯息了。高处风大,吹的她本已凌乱的头发更乱些。土腥味遮住了血腥味,这让她觉得舒服了点儿。“逄先生,”静漪依旧对着山谷的方向,“可以了吧?”逄敦煌说是带她见个人,看这样子,其实是安排她给人看。逄敦煌沉默片刻,说:“程小姐,里面请吧。”静漪转身之际,又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山谷。山谷一马平川,似乎什么都没有。“不过先要委屈你一下,程小姐。在这里,还是要按我们的规矩来。得罪了。”逄敦煌从十五手里拿过来另一样东西,是一条黑布。静漪抽过来,自己系了。逄敦煌伸手过来,想让她搭着自己的手臂。静漪的手触到他的手臂,立即抽回手来,硬是摸索着,慢慢地走下烽火台。逄敦煌极有耐心地随着她这样缓慢地走着,也不管其他人是怎么觉得诧异。静漪眼睛看不到,耳朵就格外的灵敏。不时的有人经过她身边,叫一声“四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听得出来,逄敦煌在这里是极受尊重的……耳边的声音消失了似的,静漪知道他们回到室内了。她站下。“程小姐,你在这里稍等片刻。你想见的人,应该马上就会来。”逄敦煌温和地说,“我先失陪。”逄敦煌出去了,门也已经关好。静漪自己解下来布条,看看四周围。这是个山洞。壁上挂着油灯,光线昏暗。她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把这山洞里的陈设都看过来——看样子是谁用作休息室的,桌椅床铺都齐全,案上笔墨纸砚和书籍也累的满满的——她并没有乱动这里的东西。有个四五十岁的婆子送进来热水,说是四爷吩咐请程小姐洗洗脸的。同时拿进来的还有一套半旧不新的干净棉衣棉裤。静漪正嫌自己身上血迹斑斑,当下毫不犹豫地将衣服换了。棉衣棉裤都肥大,只好用腰带紧紧的系好。那婆子并不同她说话,只是看静漪一盆水洗不干净面孔,又给她换了一盆。静漪拿着粗布巾擦干脸,正要坐下休息,就听到有人在说话。此时婆子已经出去了,山洞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她愣了愣,才知道这里同隔壁只是隔了一道薄薄的隔扇。她走过去。这隔扇是日式的东西,可能在山里条件不够,做的不甚精细,只取那个意思。静漪犹豫了下,透过缝隙往那边看看,人影攒动,看的并不真切。但是话语声渐渐清晰。“……没想到七少会亲自来。”逄敦煌的声音里含着笑意。静漪心里一顿,手扶在纸扇上。耳朵里嗡嗡响,七少两个字,仿佛是从逄敦煌嘴里飞出的蜜蜂……偏偏这蜜蜂还蛰了她一下。“不亲自来一趟,怎么对得起卧龙山上上下下摆这么大的阵仗?”陶骧打量够了这间被逄敦煌用来待客的厅堂,挑了张太师椅坐下。照进山的规矩,他和跟着他进来的图虎翼早将武器放在了寨门口。“人呢?总得让我先见一见。”陶骧说。逄敦煌笑了笑,看着稳稳的坐在太师椅上的陶骧,问:“怎么,七少是不相信我逄敦煌的人品,还要亲自验一验才肯交易?刚才看的还不够清楚?”“交易?”陶骧气定神闲的,说:“眼下,你除了手上有这张牌,还有什么可和我讨价还价的?”逄敦煌哈哈笑着,说:“少帅此言差矣——您不就是看着这张底牌才肯来的嘛?”“逄老四,你好像忘了,这次是我帮了你一个大忙。”陶骧缓缓地说。“七爷是算准了我不敢撕票?”逄敦煌笑着问。“又不是只有你手上有票。看你逄老四是想忠义两全,还是身败名裂。”陶骧说。两厢里针锋相对,气氛陡然紧张。“十五!请七少奶奶来一趟。”逄敦煌大声说。“是,四哥。”十五应声而去。静漪急忙后退几步,转身走到屋子中央。她下意识的将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下。果然不一会儿,十五敲门进来,这一次没有给她蒙面,而是做了个请的手势。静漪出来才看的清,这山洞里布局也颇复杂,左一个洞穴又一个洞穴,若是乱走,很容易迷路。十五似乎看出她的心思,轻声道:“在寨子里想逃出去,那是做梦。”静漪看他一眼,淡淡地说:“若是有内贼引路就不是做梦。”十五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冷冷地哼了一声。他们已经走到议事厅门口,十五在外面禀报一声,厚重的木门被推开。静漪在门前停了停,才迈步进去。和她刚刚所处的那间小巧的山洞又不一样,这个广阔深邃的山洞里两边陈列的整齐座椅,正中一架高大的大理石山水屏风,前面一台蒙着虎皮的太师椅……就只有墙壁上悬挂的油灯,让人觉得有一丝的暖意。静漪把这议事厅打量完毕,才看向面对面坐着的陶骧和逄敦煌。这两人身后各自站着一人,也都注视着她。和逄敦煌笑微微的眼神不同,陶骧看向她的目光更沉静也更模糊。倒是他身后的图虎翼不等她站定,就叫了声“少奶奶”——在静漪听来,图虎翼有些激动,也让她有些感动——静漪点了点头。“逄敦煌,你是怎么保证的?谁把七少奶奶伤成这样,你把他交出来,看我不剁了他的手!”图虎翼转身对着图虎翼大喝,脸红脖子粗的。“已经处置了。”逄敦煌低声道。陶骧眯了下眼,对图虎翼一摆手。“七少!”图虎翼显然不服气。“我们大哥二哥在牢里也不会一点儿委屈都不受的。”逄敦煌垂了眼帘,将手上的匕首盘弄着,“卧龙山多少弟兄跟陶家有血海深仇,七少奶奶在这儿多呆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七少不会不知道这点吧?那还拖这么久才来,七少真舍得。”“逄敦煌你给我听着,我们七少奶奶再出一点儿毛病,你就甭想见到活着的郭云虎!”图虎翼说。逄敦煌一笑,翻了下眼皮,说:“小毛孩子,威胁我?你以为我逄敦煌是被吓大的么?”“逄老四,”陶骧的目光停在静漪脸上。静漪被他看的若芒刺在背。他停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了。”第九章 无影无形的光 (六)更新时间:2013-3-12 8:56:33 本章字数:3539逄敦煌笑着说:“七少早这么痛快不就好了么。七少奶奶不用受这么大的委屈了。我们也不用费这么大的周折。”陶骧站起来,说:“她要多掉一根头发,你掂量着。”“那么我要的东西,七少也须得给我保证半点不差。”逄敦煌紧跟着说。陶骧离开。脚下的马刺贴着地面铮铮然作响遴。图虎翼跟上他。经过静漪身边,陶骧没有停,图虎翼敬了个礼。两人很快便撤出了山洞保。逄敦煌跟着走出去,站在洞口,往下一望,正看着陶骧飞身上马。此时寨门被吊起,眼看陶骧和图虎翼一先一后便要出寨,老八说:“四哥,真放他走?”陶骧回了下头,举目回望。逄敦煌拔出了枪,对着陶骧,做了个扣扳机的动作。两厢里相对,陶骧冷若寒星的眸子,毫无惧色,策马而去……逄敦煌收了枪,站在他身边的老八叹口气,说:“四哥,咱能这么一枪崩了他就好了。什么仇都报了。只可惜……”逄敦煌笑着说:“这会儿崩了他倒是最容易,山里这些靠咱们吃饭的弟兄百姓呢?咱们的大事呢?这次能清理了门户,换回大哥二哥和武器弹药,已经够本。老八,咱们须得从长计议。再者能给陶骧制造点麻烦,让他别以为卧龙山就这么被赶尽杀绝,得意忘形就可以了。”“四哥深谋远略,兄弟佩服。”老八低声道。逄敦煌看着那缓缓闭合的山门,摇了摇头。“不过依我看,四哥其实还可以做的更大些。”老八说着,见逄敦煌沉默,继续说:“其实老大在不在,卧龙山也是四哥你说了算的,倒不如……”“卧龙山是老大二十年的心血,日后要怎么走,还是听老大的。”逄敦煌说。“是。四哥做事明白。我是唯四哥马首是瞻。”老八说。逄敦煌没出声。他们走回山洞里,逄敦煌看到静漪仍站在厅里没挪动地方,倒是十五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就坐下来说:“十五,我和程小姐有话说,你和你八哥在外面候着。让七姑娘送茶水来。要好一点的,程小姐是喝不惯咱们这粗茶的。”静漪听着逄敦煌又换了称呼。在陶骧面前他可是一口一个七少奶奶。逄敦煌见她脸上并无愠色,心里略安。从进了这个大厅开始,这里面发生的一切仿佛都不会令她太过意外。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见十五和老八都站着不动,嗯了一声。“四哥你跟她客气什么……”十五脸都皱到了一起。“啧,少废话。”逄敦煌瞪了十五一眼,说:“回头程小姐由你亲自看守。你刚刚也听见了,程小姐再受半点伤,陶骧的炸弹可不认人。”“那除非是他这媳妇儿不想要了。”十五嘟哝着。逄敦煌的话他倒是也不敢不听从,便和老八一起退出去了。“程小姐请坐吧。”逄敦煌说。静漪正在看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听到他说话,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请问这画是谁的手笔?”逄敦煌走到她身后,也看着那幅画,问她道:“画的怎样?”“说实话吗?”静漪反问。“说当然就说实话。”逄敦煌微笑看她。静漪仰头赏画,有那么一会儿,他都有点错觉,似乎刚刚这里并没有进行过一场剑拔弩张甚至硝烟弥漫的对峙。他半晌才说:“一位故人。”“四哥,茶来了。”一个个子很高、皮肤黝黑、壮实的像男人的姑娘进来,把两碗茶放在桌子上。“四哥还有什么吩咐?”她声音倒是细细的。逄敦煌对她点点头,示意她等在这里好了。“逄先生这位故人,可不寻常。”静漪坐下来。她早就觉得口渴了,端起茶碗来便小口地啜着。嘴角脸上的伤口被这样的小动作一扯,到处都疼。她轻抿着唇,发觉逄敦煌在看她,说:“画功虽寻常,气势却盛,却终不是福寿双全的气象。”“这话若被他老人家听到,是要暴跳如雷的。他生平最不喜欢听的就是别人批评他画功差。可以批评他不会打仗,但不能说他不会画画。”逄敦煌微笑着说,“程小姐见笑了。”“抱歉,我不该信口开河。”静漪说。逄敦煌看着静漪坐在刚刚陶骧坐过的那把椅子上,此时七姑娘将火把挑的高一些,洞内的光明亮多了。他目不转睛的看了静漪一会儿。逄敦煌笑道:“画如其人,程小姐见识不浅,说的不是外行话。不过我是粗人,不懂这个。只觉得他的画放在这里,我安心。程小姐,请。”静漪不知不觉就把茶喝光了,七姑娘又给她续了茶。“程小姐,这两日敦煌多有得罪,万望海涵。”逄敦煌说。静漪默默地看着逄敦煌。到此时,她才看清楚逄敦煌的样子——粗,而黝黑,精壮至极,头顶的狐皮帽子随意的搭拉着,又显得人有点儿吊儿郎当。但胸口挂着的怀表,又给他添了几分文气。一个土匪身上,不但有匪气,还有侠气,更有文气。端的是奇怪。静漪一对美目望着逄敦煌,逄敦煌倒也坦然。“要是我没料错的话,今天之内,你就可以走了。”他说着,替她打开了盖碗,三炮台香甜的气雾升腾起来,“程小姐喝完茶就去歇着吧。我逄敦煌说话算话,说不让人再伤着你,一定做到。之前是我的失误。”静漪端起来茶碗慢慢的饮了一口。甘甜中微带苦涩,茶香、菊香、枣香混在一处,口味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