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月前来过电话,说他正在采访巴西的圣贞女孤儿院,还说追查有了很大进展。但他没有详细讲,以后也再没来过电话。”“圣贞女孤儿院?”“对,在圣保罗市附近。听说那儿向各国送出了很多孤儿,其中就有和我……同样出身的人。”保罗接过话筒:“孩子,安心在那儿戒毒,我和苏玛也会帮你追查。如果有了结果,而且你能够出院的话,我们会带你到巴西,去看看……那位海拉。”杰西卡的泪水又流出来:“谢谢爸爸,谢谢妈妈,我一定彻底戒断毒瘾。”已经是傍晚了,三人开上车,在附近找到一家旅馆,开了三个单人房间。晚饭后他们聚在苏玛房间里讨论着今后的安排。“你们不要拒绝我,”豪森说,“我也要一块去巴西。我已经不开侦探事务所,妻子又过世了,正好有时间干一点我想干的事情。而且,我的侦探经历肯定对调查有用处。”保罗看看苏玛:“好吧,三人同行。”豪森沉思着问:“那位叫加达斯的年青人从哪儿挖出了走私婴儿的源头?他有什么高层关系吗?加达斯。比利,我记得,那位参与危害海拉的参议员布莱德。比利有一个儿子,那时还在夏威夷大学上学。”他摇摇头,“或许我记错了。噢,等一等。”他掏出自己的电子备忘簿,找出几个地址,匆匆打了几个电话。“我的直觉是对的,”打完电话他苦笑道,“不是巧合。布莱德参议员的儿子正是加达斯,在华盛顿邮报当记者,目前正在巴西执行一次采访任务。听说好长时间他未同报社联系,而他父亲对失去消息的儿子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还有,你们还记得我那位军中同伴吧,那个专为政治家们处理麻烦事的、杀害海拉的刽子手?”保罗和苏玛都点点头,“他不在国内,正好也在巴西!我的直觉又不安分了,它告诉我巴西正在发生某种事情。”苏玛的脸色又变白了:“你是说,布莱德早就得到了有关海拉的消息?”“这不奇怪,他身处高位,肯定比我们消息灵通。”“那么加达斯……很可能负有某种秘密使命?”“完全可能。”三人的心头都很沉重。他们又像是回到了8 年前,3 辆FBI 的监听车在别墅外转悠,杀手杜塔克潜入室内,海拉在逃跑途中同父母吻别……看来,新一轮的追捕又开始了,但愿仁慈的上帝再次眷顾我们的海拉!保罗断然说:“这么说,我们更需要去了。明天回家分别做一些准备,后天就出发,我去定机票。”三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豪森站起来说:“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他用异样的目光看看保罗和苏玛,保罗同时起身告辞,回到自己的房间。苏玛洗了热水澡,躺在床上,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入睡。海拉,圣保罗的孤儿院……她忽然想起,8 年前,当她刚刚得知海拉安然无恙的那天晚上,她曾梦见海拉在亚马逊密林中,成了一个乳房饱满的女头人,是牧羊犬玛亚领自己去的。而现在,各种迹象显示她确实可能住在巴西。也许母女之间真有心灵感应?海拉,我的海拉。这会儿你在哪里?你是在用这些克隆女孩向我传达你的信息?她痛苦地回想起那个梦的结尾:她没能与海拉在一起,没能把她抱在怀里,触摸到熟悉的身体。最后海拉和她的部族消失在密林中了。如果梦景的前半部分变成了真实,那么后半部分呢?那个梦景在眼前流动,而且越来越真切可见。她还记得,那次梦醒后她想唤身边的保罗,才想起保罗已经不能同她同床而眠──他是在妻子维多利亚那里。在阿巴拉契山中的三年里,他们过着没有性生活的“夫妻”生活,现在她奇怪当时怎么能够熬过来。她体内泛起一波又一波强劲的欲望,也许是心灵上的感应,电话铃恰在这时响了,而且,在拿起话筒前,她已经知道这是保罗打来的。听得出,保罗说话时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激情:“苏玛,睡不着,我想到你那儿去,可以吗?”她欣慰地说:“来吧,我一直在等你呢。”几秒钟后,保罗轻轻扭开门锁走进来。苏玛迎过去,敞开两人的睡衣,把两具赤裸灼热的身体贴在一块儿。他们暂时抛开心中的忧虑,度过了缱绻的一夜。第二天凌晨他们几乎同时醒了,保罗吻吻她,把头埋在她的胸前。苏玛轻声问:“这是咱们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吗?”保罗从她的双峰夹峙中抬起头:“对,只用这一次就能补偿一切了。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苏玛把他搂到胸前,“我也会记住这一天的。”她忽然泪流满面。“没什么,”她勉强笑着向保罗解释道,“我只是想起那晚,海拉把你的睡具搬到我的床上……”海拉啊。2 加达斯这些天是在亢奋的等待中度过的,父亲的嘱托和报社的任务都成了比较遥远的事。他现在唯一关心的,是海拉从某个秘密营地向他发出的召唤。海拉真是个行事怪僻的女子──她把爱情的成败建立在“能否怀孕”上!不过,加达斯能理解此中的苦涩和恐惧。已经20天了,仍然没有她的消息,加达斯真正是急不可待了。这天,他在焦燥无奈中来到圣保罗东方街去消磨时间。这儿仍是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两边的店铺招牌上是中国、朝鲜和日本的方块文字,东方式的假山和盆景触目可见。他驾着海拉留下的卡迪拉克,穿过车辆拥挤的大街,忽然车内电话响了,是院长嬷嬷亲切的笑脸:“比利先生,请即刻到孤儿院来,可以吗?”“当然!我马上去。”加达斯惊喜地喊着,拨转车头。院长嬷嬷笑着点点头,在屏幕上慢慢隐去。按照上次若昂走过的路线,加达斯急如星火地赶路。路上,他的心一直在车厢外面扑腾,海拉再不会从他身边消失了。她既然来了电话,说明她肯定怀孕了,已经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而在此前,他非常担心那个黑天使会扑着翅膀,在丛林中一去不回。4 个小时后,他匆匆赶到孤儿院,冲进院长办公室:“嬷嬷,海拉呢?她在哪里?”院长微笑着迎过来:“跟我来,有人会带你去。”她领着加达斯走到一个房间,扭开门锁,侧身道:“请进。”门在加达斯身后轻轻关上了,屋内并没有海拉,只有一个印弟安男人。屋内有长沙发,有硬木座椅,但此人一直肃然立在屋子中央。加达斯认出他就是那架隐形飞机的驾驶员,留着普通的短发,穿着普通的衬衫和短裤,黑发,古铜色的皮肤。他开口说话了,说的是英语,但速度很慢,似乎这些单词是从记忆中一个个筛选出来的:“我带你去,请脱下全部衣服。”加达斯顺从地照办。现在,他赤身裸体地站在那儿,印弟安人走过来,不客气地在他身上检查一遍:腋窝、档部和口腔,然后送来一套柔软的衣服。加达斯穿好后,他又托过来一片蓝色的药片:“请服下这片安眠药,你只能在熟睡中进入那里。”加达斯开始冒火了,那个看似木枘的印弟安人机灵地看出这一点,随即加了一句解释:“你是第一个进入那儿的外人。”这句话满足了加达斯的自尊心,他笑了,顺从地服下药品,在印弟安人的导引下躺到长沙发上。药效很快达到他的大脑,眼前的一切逐渐沉入黑幕中,他只记得,“那儿”是一个绝秘的基地,海拉在等他。他的海拉。怀孕成功了。有人用陌生的语言简短地发着命令,他被抬起来,放到什么东西上。轻微的轰鸣和震动……他完全失去了知觉。他悠悠醒来。现在他躺在一张简朴的木床上,窗外是雪亮的灯光,而灯光后是黑暗的天幕。已经到了深夜?不过他马上悟到,很可能这是在地下,他所看到的黑暗天幕只是洞穴中的黑暗。有女声轻声问:“你醒了?”仍是那种音节非常缓慢的英语,听起来非常甜美。加达斯从远处收回目光,看到一个灿烂的笑脸,这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全身赤裸,乳胸高耸,黑发梳成小辫散在脑后,古铜色的皮肤,只在腿档处垂着一绺用乌鲁鲁草织成的红色流苏,笑容天真无邪。加达斯很快意识到,面前是一个半开化的印弟安部族姑娘,而不是红灯区的卖春女郎。姑娘轻轻拉住他的手:“来吧,海拉说,等你一醒就把你带去。”海拉!她也知道这个名字,这意味着这儿是海拉王国的核心地区。他高兴地跟在姑娘身后,用丝毫不带肉欲的眼光欣赏着她健美的身体和轻盈的步态。他们走过一长段无人的甬道,姑娘推开一道门,用手势请他进去。加达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驾驶员,他已恢复了本部族的装束,也就是说全身赤裸,下身处缀着一块流苏,身上涂着红黑两色的油采,肌肉凸起,古铜色的皮肤闪着油光,胳臂上拴着一撮五颜六色的羽毛。他正毕恭毕敬地同一个女人谈话,当然是海拉。海拉也是同样打扮,只是在乳胸前多缀了两块红色流苏。印弟安人看到加达斯进来,立即结束谈话,默不作声地退出去。加达斯愣了片刻,几乎感到胆怯。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最“原始”的海拉,但是不知为什么,这具黑得发亮的胴体──这具胴体他那么熟悉──似乎笼罩着一圈光环,显得雍容、神秘和圣洁。海拉微笑着,目光十分温暖:“加达斯,我这身时装怎么样?”她平和地开着玩笑,“我十分喜欢瓜哈里博斯人,他们真诚,没有矫饰,没有罪恶感。所以在这儿,在整个地下世界都实行瓜哈里博斯人的风俗。不光是这种时装,连这里的语言也是在他们的语言基础上设计的,我们称为新雅诺马米语。”“你这身时装漂亮极了,可是海拉,你……”海拉执着他的双手:“你肯定猜到了这个好消息──我怀孕了!”她真的怀孕了。如果此时仍是在伊瓜苏瀑布附近的雪松林中,加达斯一定会跳起来,把海拉拥到怀里狂吻,然后一点也不耽搁地向她求婚,这是一路上在他的脑海里多次预演的场景。但这时他只是迟迟疑疑地说:“是吗?真是好消息。”海拉责怪地说:“你是怎么啦?为什么不高兴?这当然是好消息,尤其是对于我。直到现在,我才确信自己有人的自然属性,而不是一个逼真的膺品。我有了爱情,有了性欲,还能用自然方法生育。加达斯,这些都是你给我的,我对此感激不尽。可是,你为什么不大高兴?”加达斯叹口气:“我怎么能不高兴呢。你怀孕了,我也可以向你求婚了,我简直要乐疯了。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置身于这里之后,你身上就笼罩着一种威严,一种王者之气。你是这个地下世界的女王,而我只是一个地位卑微的情人。我要仰着脸看你。”海拉快乐地纵声大笑:“纯粹是胡说!胡说!这里没有王朝,也没有女王,只有一个喜不自禁的小母亲。”她攀住加达斯的脖颈,吻吻他的嘴唇──加达斯揶揄地想,我并没有说错;就连这个热吻也像是女王对情人的施舍。他的双手捉到了那双撞人的乳房,心旌一阵摇曳,浑身燥热,真想马上把海拉抱到床上。但海拉已从他的怀中脱开:“吃饭吧,饭后我领你去参观我的地下世界。我曾许诺过,把我的生活向你全部敞开。”3 加达斯没有料到地下世界如此壮观,如此神奇。穹窿状的岩洞一个接着一个,每个穹窿的规模都不亚于悉尼歌剧院或罗马大剧场,穹顶很高,连建筑区雪亮的灯光也不足以照明它们,就像远古的蛮荒世界,而世界的核心却是像贝壳一样精致光滑的建筑。房屋的外观有龟壳形、贻贝形、海葵形……它们绵亘不绝,组成一条流荡不定的音乐之河。更令人惊叹的是,每一处墙壁和地板都像是贝壳一样毫无瑕疵,闪着迷人的光泽。“我们使用的是新型的生物建筑材料,”海拉轻描淡写地说,“愿意和我合作吗?我会让你成为世界最大的建筑商。”她笑着说。“谢谢。不过我不想接受女王的恩赐。”加达斯淡淡地说。海拉听出他的不满,抬头看看他,笑着挽上他的胳膊。形状别致的建筑一幢连一幢,几乎没有尽头。这里很安静,只有磁流体发电机轻微的嗡嗡声。“我们是利用岩浆能作为主要能源。”海拉说。墙壁发出的生物萤光柔和明亮,映照着各个房间中的仪器,有超级电脑、质谱仪、扫描隧道显微镜等。大部分仪器加达斯不认得。他闷闷地说:“天哪,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这些工程绝不亚于胡夫金字塔,而你到巴西不会超过8 年。我想你一定得到了外星人的帮助。”“没有外星人。”海拉笑道,“请你记住,现在不是胡夫的时代了,用高科技建造这些易如反掌,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加达斯小心地问:“听说你们通过电脑网络盗取了上百亿美元,看来不是谣传吧。”海拉微微而笑:“我们积累原始资本时曾使用过这种方法,现在已经不用了。美国一位大亨说过,当你的财产积聚到10亿之后,它就会自动生长,你想挡都挡不住。”游览开始前,海拉曾婉转地问他,愿不愿换上此地的装束:“换装后,这儿的人会觉得你是自己人。不过,你不愿换装也行。”当时加达斯想了想,答应了,脱光衣服,缀上那块流苏。此后,在各个建筑物中巡行时,他总是觉得自己的后背和屁股凉嗖嗖的。不过他马上被地下世界的壮观所慑服,没有闲心去顾及自己的光屁股了。这儿的工作人员很少,偶然有几个印弟安人或黑人在房间中进出,当然他们都穿着同样的“服装”。看见海拉和他身边的客人,他们都尊敬地点头致意,避在一旁。海拉领他走过一间穹庐,这儿孤零零地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半球形建筑,门紧闭着,没有窗户。加达斯原想海拉肯定会领他进去的,但海拉说:“今天参观这儿来不及了,明天吧。”正在这时,半球的门开了,一个十四五岁的黑人少女步态优雅地走出来──又一个特丽。但肯定不是她,因为这位姑娘显然是第一次见到加达斯。她尊敬地向海拉点头致意,对加达斯却视而不见。她出来时顺手带上了门,所以加达斯没能看见屋内的模样。黑人少女在拐角处消失了,加达斯回过头,用敬畏的目光端详着这座建造精致的巨塔。很显然,这里一定隐藏着克隆人的核心机密,不过加达斯不着急,海拉会让他观看的。晚饭在一间很小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人,没有侍者。海拉说,只用对着自动烹调机吩咐一声,饭菜就会自动送过来。“你想吃什么?要不要来点瓜哈里博斯人的饭食?”加达斯问是什么,她说是一种叫“奇巴”的野果、蚂蚁卵和一种名字很怪的昆虫。加达斯笑道:“不行,我没有足够的勇气。海拉,我已经在衣着上随俗,是否可以在吃食上保留自己的习惯?”“当然可以。我也陪你吃美国式快餐吧。”送物口送出了鸡肉面条、比萨饼、家常奶酪和加苏打水的苏格兰威士忌。加达斯一边切着饼,一边斜睨着海拉:“海拉,我很荣幸,成了地下世界的第一个客人。我能否问一些问题?如果不便回答,你只须佯装着没听见就行。”海拉笑着说:行啊。“这儿当然是亚马逊丛林之下了,对吧。”海拉含糊地说:“是在亚马逊流域。我知道有不少人在觊觎着这儿,不过我不担心。这儿的地层上复盖了有效的屏蔽,遥感卫星是无能为力的,无论是用红外遥感还是用重金属光谱探测都无法探测到。所以,”她半开玩笑地说,“你最好不要知道这儿的详细位置,因为我不想把你终生囚禁在这里。”这种口气使加达斯微有不快,但海拉目光中笑意盈盈,于是他很快把这点不快抛到脑后了。他又问:“海拉,知道我为什么到巴西吗?我在费城附近的几个城市见到了5 个面貌酷似的女孩,想来总数更多。她们都是你的克隆体吗?”海拉痛快地承认了:“嗯,不错。我有意把她们散布在费城附近,希望我的三个亲人能看到她们。”“你说的亲人是指保罗和苏玛,还有豪森,对吧,我知道8 年前的那个事件。”海拉沉默片刻,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嗓音微微发抖:“对,是的,我很想念他们。”“你为什么不直接和他们联系呢?或者,你愿意我来充当信使吗?”海拉苍凉地摇摇头:“不,我和他们已经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了。”加达斯心头一凛:那么,你和我属于同一个世界吗?也许,这一次相聚后就是永别?他没把这些话说出口,问道:“我想你可能知道,有些小‘海拉’的境况相当困窘,甚至有吸毒及卖淫的。”使他惊奇的是,海拉对此并不在意。“我知道,我完全有能力帮助她们,但不能这么干,我不想破坏自然的进程。懂我的意思吗?我是说,我的后代应在各种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下去闯荡,去生根开花。”“还有一个叫帕梅拉的女孩已经死于癌肿。”海拉沉默了。她知道这些情况,但努力不去想它。她已经能完全控制癌人的克隆技术,但她知道,离完全破译生命之秘还远着哩,还有多少深层的机理、程序和规则她毫无所知?癌人的谱系在蓬勃发展,但它会不会在一个早晨突然崩溃,就像帕梅拉那样?有时她十分羡慕正常人,他们绝不会有这种折磨人的自我怀疑,因为人类已经存在几百万年了,这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据啊。达摩克里斯之剑一直悬在头顶,目前她还没有办法解决。加达斯觉察到她的沉闷,于是中断了这个话题。他们吃完饭,把碗盘扔到回收口中,加达斯动情地把她拥入怀中,赤裸的皮肤互相接触,他又感到那种熟悉的电击感,想到不久前的销魂时光,他已经开始想像今晚的快乐了。今晚海拉当然会同他共度良霄,这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但海拉轻轻推开他:“我还有些工作,不能陪你了。祝你睡个好觉。”加达斯感受到深深的屈辱,慢慢松开怀中的海拉:“好的,我乐意听从你的吩咐。”他冷淡地说。加达斯洗过热水澡,换上睡衣,觉得睡衣还是比几绺乌鲁鲁草惬意多了。他翻来复去难以入睡,和海拉分手后的20多天里,他天天期盼着这次重逢。在他的想像中,只要一见面,海拉一定会像只母豹一样凶猛地扑入他的怀中──谁能想到竟是一夜孤宿?对海拉的极度渴望(不仅仅是情欲)像烈火一样烧烤着他的全身,他几次想跳下床,出去找到海拉的卧室,粗暴地把她揽到怀里。但他知道这样作太不绅士了,会被海拉轻看的──而且,他也不知道海拉睡在哪里。这个错综复杂的地下世界不是属于他的。但海拉为什么这样冰冷?是她在地下世界的地位压抑了她的天性?……忽然门开了,加达斯惊喜地仰起身,但不是海拉,是他最先见到的那个漂亮的印弟安姑娘。她刚刚沐浴过,身上散发着宜人的清香,浑身赤裸,连那绺乌鲁鲁草流苏也没有佩带。她甜甜地笑着,不等邀请就上了床,仍用音节缓慢的英语说:“我来陪你,好吗?”姑娘很漂亮,是一种自然的美,健壮的美,皮肤像丝缎一样光滑,肌肉饱满且富有弹性。如果在平时,加达斯可能会喜悦地接纳她,但此时他的心已被海拉所充填,容不得别的女人了。他亲亲她,笑道:“谢谢。但今晚我累了,请你回去吧。”女孩直率地问:“你不喜欢我?”“怎么会呢。你这样漂亮,连机器人也会动心的。”女孩猜到了他的心思:“你在想海拉吗?她不会生气的,是她让我来陪你,她不能来。”加达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海拉?是海拉让你来的?”“对。她是我们的神──虽然她从来不让我们这样说。”加达斯的愤怒慢慢升起,并逐渐高涨:“她是你们的神,所以她让你来陪一个陌生的男人睡觉,你就高高兴兴地来了,对吧。”“对──当然啦,我本来就喜欢你,一见面我就喜欢你啦。”“我想,即使她让你去死,你也会高高兴兴地去死,我没说错吧。”“当然,我们都乐意为她献出一切。”加达斯冷笑着:“很好,很好──可惜我不乐意,我不愿意接受这个劳什子女王的赏赐。请原谅,我不是针对你的,我很喜欢你,换个场合,我会努力去追求你的。但是现在请你快点离开吧。”女孩惶惑的离开了。加达斯苦笑着想:也许这个女孩很难过,但并不是为了女孩的自尊,而是因为没有完成海拉的托咐。第二天早饭时,海拉微笑着说:“昨晚睡得好吧,我为昨晚的事道歉。”但她到此就住口了,也没有为今晚做出什么许诺。加达斯不快地说:“应该道歉的是我,我伤害了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不过……地下世界的所有人都是你的臣仆?”海拉笑了:“怎么会是这样呢,我们都是平等的,你肯定听见,他们对我都是直呼其名。”“那不过是个形式,从心理上说,你们是平等的吗?”加达斯尖利地问。海的沉思片刻,委婉地说:“也许不完全平等,财富和智力的不平等是客观存在,我不能完全消除它。”“那么,从你内心来说,是否有这种不平等?”“不,我没有。我是在美国长大的,不是印度土王或阿拉伯酋长的公主。”“真的吗?那你是否在这儿的男人中寻找过情人或丈夫──我不是说你是否找到,而是你尝试过吗?”这些尖刻的诘问使海拉受到震惊,没错,这几年她一直想找一个男人来完成她的“自然繁衍”,但在潜意识的思考中,她从没把周围的印弟安男人考虑在内。她为什么喜欢加达斯?当然有很多理由,但首先一条,加达斯在精神上与她是平等的。现在,正是这个与她平等的男人尖锐地指出了地下世界的君臣关系。她不快地说:“你到这儿只是为了指责我吗?我想这些指责可以推迟几天,等到你对地下世界多了解一点再说,那时你会公平一些客观一些。”加达斯走到饭桌对面,把海拉揽到怀里:“请原谅,也许是因为昨晚没得到你,使我的心情太坏。以后我不会妄加指责了。”海拉领会到这是隐晦的求爱,但她嫣然一笑,轻巧地滑过去:“好的,开始今天的参观吧。”今天他们开始参观克隆工艺的具体过程,出乎加达斯的预料,这个工艺是极简单的。在一间试验室里,加达斯又看到一个同样面貌的黑人女孩,她正在一个球形玻璃器皿前观察着。加达斯打量着她,她回头嫣然一笑。加达斯突然知道她是谁了:“你是特丽?孤儿院的特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