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兄弟当然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告诉他——他们身边不是没有,而是因为他们本身的“场”太强,其他杂牌的东西无法超越他们,所以才看起来好像没有,但其实应该也是有的。 “……所以你一定要用我们?” “所以我一定要用你们!” “用这么僵硬的脸?” “哈哈哈哈……我会让你们不僵硬的。这么说你们是同意了?”王先生站了起来,“那我就回去了,两天之后我们到外景地去拍!” “等一下!我们还没有答应呢!” “到时候请一定要到。”王先生挥手,穿鞋离开。 他的身后,温乐沣无奈地笑笑,温乐源七窍生烟。 既然拿了人家的钱,那就要为人家办事——虽然这钱并不是让他们驱鬼的,不过这无所谓,有一万块钱在那里垫着,至少给人消消灾吧。 之前温乐源曾怀疑是不是王先生杀了人埋尸在那里,不过根据照片和王先生自己的说法来看,似乎所有的摄影棚甚至外景地,都出现了这种情况,那就有点奇怪了。 如果像他们之前的猜测,那么死者应当是被分尸后埋在多处的。 可即使他们自己是罪犯,也绝不会把尸体分尸后,专门埋在自己经常工作的地方;即使他们变态若此,也不该在发现了这种情况后还找不到究竟是什么原因,肯定立刻将自己埋过的尸体残片挖出来,扔到别的地方去。 温乐源一张一张看着那些照片,越看越觉得有些怪异,似乎有什么违和的地方,让他之前的某种猜测怎么想都不能成立。 他敲一敲烦躁地又打算睡觉的温乐源脊背。 “哥,你看看这些照片,这个鬼是不是有问题?” “没问题就不会出现在照片上啦!”温乐源烦躁地回答。 “你看,”温乐沣坚持不懈地把手中的照片举到他面前,“这个鬼好像并不想吓唬人,也没有要害人的意思,它只是摆出姿势来让人拍而已。” 温乐源不太了解地挠挠脑袋,接过那张抱着星球的男人照片。 在仔细地推敲之下,可以发现,那只突兀出现的手并不是要抓谁,也不是要进行恶意攻击,它只是那么轻柔地搭着,就像那个抱着星球的男人一样,摆出它自己认为很好的姿势。 “这又说明什么了?” “说明它没有恶意吧。” “那就不用管了。”温乐源倒头就睡。 温乐沣气结。美丽的作品 之四 两天后,温家兄弟和王先生一道去了外景地,进行他们这辈子头一回作为“模特儿”而不是“自己”的照片拍摄。 这次的外景地似乎也是王先生他们固定的拍摄地,和摄影棚一样有编号。 这个编号为“7”的外景地在郊外二十公里左右的地方,附近连绵起伏的都是优美曲线的山丘,绒绒地生长着青翠柔软的地毯草。 外景地是在其中一个小小的山丘上,一棵几人合抱的老槐树树冠像屋顶一般,巨硕地铺开,在毒辣的太阳下遮挡出一片舒适的荫凉。 温家兄弟又被拖去化妆,这回温乐源没有挣扎,只是认命地闭着眼睛让人在他脸上涂涂抹抹,看来他打定主意怎样都会忍耐了——为了那一万块钱。 不过无论如何这化妆还是太辛苦了,那么热的天,还要在脸上一层一层地抹粉,比起刷墙的厚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八成有人因为粉抹太厚而把脖子压折吧?当然,这是温乐源个人的猜测而已。 “所有的模特儿……都这样吗?”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男化妆师边为他化妆边笑道:“是的。不过这还不算太辛苦,有的女模特儿得在冬天穿裙子,夏天穿棉袄,需要怎样就怎样,不管天气状况如何,一切看摄影师的创意。” 温乐源做了个不屑的动作道:“就这样还有无数女人喜欢这种工作?我看所有模特儿大赛的参加者都多如牛毛,难道就为了争着抢着受这罪?” “也可以这么说吧。”为温乐沣化妆的女化妆师插嘴道,“其实对很多女人来讲,一生中最大的梦想就是变成最美丽的女人。而达成这个愿望的最好途径就是成为最优秀的模特儿,被最好的摄影师拍下来,将来即使老了,也仍然有照片作为最美丽的时候的纪念吧。这一点是你们男人很难理解的。” “不过就是虚荣心罢了。”温乐源嗤一声道。 女化妆师不动声色地道:“您的梦想是什么?” “成为天下第一的——”他本来想说驱鬼师,想想还是算了,“天下第一的统治者!比女人的梦想伟大多了吧?” “只不过是大一点的虚荣心罢了。”女化妆师报复性地嗤了一声道。 温乐源被她的回应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当然,他的胡子已经没有了。 温乐沣和男化妆师噗噗地笑了出来。 温乐沣不能让皮肤打皱,想笑又不敢大笑的表情看起来很是辛苦。 男化妆师道:“在你们看来是虚荣心,但是在那些以模特儿为梦想、为职业的女孩眼中看来,这就是一切。 “经过我们王老师的手而被照出的女孩们,都在照片上都变成最美丽最圣洁的女神,常常会受到评论界的极高评价,所以被王老师拍照的女孩一般出名都很快。 “有些女孩为了当超级模特儿又想走捷径的时候,甚至为了得到当老师模特儿的机会而互相倾轧,还寻死觅活的……” 女化妆师瞪了他一眼。 男化妆师嘿嘿笑:“没事,说了又怎么样?那女孩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好同情的。” 温乐源奇道:“怎么?有什么事吗?” 女化妆师一直给他使眼色,男化妆师却装作没有看见,继续说道:“几个星期前老师就开始准备找参赛作品的模特儿了,那时候有个女孩在报名的模特儿中很活跃……她叫什么来着?好像是雪什么竹吧,一路过关斩将就差点进入最后的选拔了。 “老师本来打算只在最后关头选择,后来却突然在最后选拔之前看了她们一次,一看见她,就在所有人面前用手指着她说:”看见没有?这是典型!我是绝对不可能拍这种类型的,你们最好记清楚。‘“ 嘴真毒啊!就算不是想当模特儿的人,被人当面这么指出也会很难堪吧?更何况是一个满怀美丽希望的女孩。 “那女孩当时就哭着跑出去,再也没有出现。听说她自杀了,不清楚是不是真的。” 别说那女孩难受,连只是在倾听的温乐源也很难受。如果是他的话,当时肯定先一拳砸碎那个死老头的鼻子!真不是个东西! “你们的老师没遭报应?”温乐源问。 “你说谁遭报应?”王先生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男女化妆师的脸都青了。 不过王先生似乎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只是因为试拍完毕才到他们这边来休息一下。他找了个椅子随便坐了下来。 男女化妆师都沉默了,空气塞窒得让人难受。温乐源打定主意不理会这死老头,一直没开口的温乐沣,却在酝酿如何打破这种沉默的尴尬。 不过似乎用不着他了,因为王先生正在酝酿这个。 “这里……”好像是找了半天机会一样,王先生目光放得很遥远,语调十分感叹地说道:“是我和我老婆相识的地方啊!很久没来了。” 虽然对于他的罗曼史并没有兴趣,但温乐沣还是礼貌地应了一声:“哦……是吗?” 王先生也不太在意他的礼貌疏离,指着槐树下说:“我们初遇的时候,我老婆就在那里,坐在树下,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那个拿著书的美丽女子似乎又出现在树下,手里抱着一本不知道名字的书。她洁白的裙子就像花朵一样铺开在绿色的草地上,齐耳短发随风轻轻拂动,纤长的手指不时掠过顺滑的黑色发丝,将遮挡视线的短发拨开。 年轻的男人就在不远处目瞪口呆地观赏,就好像那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完美得让他不敢接近。 一阵清风拂过,倏地吹起了女子的裙摆,露出裙下美丽的双腿和…… 砰! “偷窥狂!”女子用清脆的声音骂道。 那本书准确地拍在了他的脸上,随著书缓缓掉落地面的镜头,他的鼻血也跟着喷涌而出。 “你打坏我的鼻黏膜了……”男人说完,倒地,昏迷。 “多么浪漫的初遇……”王先生沉醉,“我老婆多么漂亮,多么有魅力,你们根本想像不到……” “所以我们最怕的就是到七号外景地……”女化妆师悄声对温乐沣说,“每次都要说他老婆怎么漂亮怎么漂亮,大家都烦得要命。前两天还说幸亏他一个月都没想到这里,没想今天就来了……” “他老婆真的那么漂亮吗?”温乐沣也悄声问她。 “谁知道?”女化妆师耸肩,“从我们进杂志社开始就听说他老婆漂亮,可是从来没见过她的照片。连他办公桌上也只有他和他儿子的合影而已。据说她几年前无病无灾的突然死掉了,我们又不可能看到真人……” 温乐沣想了想,说起来,他到王先生家里的时候,是没有见过他太太的照片,墙上倒有一张他儿子跳街舞的大幅海报。 他这么爱他的老婆,自己又是一个摄影师,按理说在她死后家里应该挂满了她的照片才对,为什么一张都没有? 王先生和他老婆的罗曼史,其实也就是一部婆婆妈妈的家庭史——又臭又长,等他絮絮叨叨地说完,大家的准备也做得差不多了。 王先生看看大家没兴趣的表情,讪讪地住了嘴,起身一边指挥着其他人做最后的拍摄准备,一边让温乐源和温乐沣将脚上的鞋袜脱掉。 “为什么?”温乐源瞪着眼睛问。 “亲近自然。”王先生回答。 温乐沣想起在三号摄影棚不小心接触到土地时那种强烈的恶心感觉,就不由发怵,不过看看天上,今天是阳光毒辣,日头当空,在这么强烈的阳光下应该没事吧? 温乐沣小心翼翼地脱掉鞋子和袜子,光脚慢慢地、慢慢地踏上柔软的地毯草……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脚尖猛冲至头顶,温乐沣觉得自己就像被那种恶心感狠狠打了一拳似的,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乐沣!”温乐源在他身后,恰恰接住他倾倒的身体,“你怎么了!乐沣!”美丽的作品 之五 他沉没在了一个很暗的地方,像水底一样。 光线微弱地从上方照下来,照出波光粼粼的剪影。 水下有水草,长长的,纤细的,随着水波的流动而婀娜摇摆,就像女人的头发…… 不!不是像!那就是女人的头发! 水下乌黑乌黑地一片,无数女人长长的头发织成水底绒绒的地毯草。 他在慢慢沉没,沉入女人们中间。 女人们向他伸出苍白得透明的双臂,仰起她们一模一样的脸。 老……师……我好想……好想……为什么……那样伤害我—— “乐沣!”温乐源一巴掌打在温乐沣的脸上,“快醒过来!不准下去!” 他的巴掌又重又响亮,围观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掩住了自己的脸,就像温乐源也打在了他们脸上一样。 昏迷的温乐沣皱起眉头,好像在挣扎什么一样紧紧咬着牙,好一会儿,方才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地狱……” “啊?” 温乐沣没有再多说什么。 拍完一系列白天的照片之后,金红色的夕阳已经沉至地平线上,很快就要消失了。 温乐沣赤着脚,站在距离槐树很远的地方,看着它在夕阳下被拖得很长的影子。 温乐源站在他身后,手搭着他的肩膀,嘴里叼着烟。 “你今天看见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你骗鬼呀?” “是真的。” “那你干嘛昏倒?” “……中暑。” “当我白痴啊!在树荫底下中暑昏倒?” 温乐沣叹了口气:“别问了,我要告诉你的话你肯定马上把我拉走,根本不管王先生他们的杂志社会不会为此而倒闭。” “那当然。”温乐源满不在乎地说,“我只要你平安,别人是别人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才不告诉你么…… “你说不说?不说我揍你噢。” “你揍,反正我不说。” 温乐源咬着烟气哼哼地盯了他后脑勺半天,一只罪恶的爪子伸向了温乐沣的腋下…… “哇——哈哈哈哈哈!不要挠我——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啊!哈哈哈哈哈哈……妈呀!来人呀——救命呀——打死我也不说……哈哈哈哈哈哈……” 王先生放下了手中的相机,可惜地啧了一声。 “本来还想多拍几张的,这对兄弟还真会破坏气氛。” 夕阳终于沉入地平线下,天空中只剩下了半个有气无力地挂在那里的月亮,连不太明亮的星星都没有。 所幸也没有什么乌云,半个月亮发出的无力光芒,让连绵的山丘蒙上了一层纱雾似的外罩。 工作人员从其他乘坐的大轿车上搬下一架柴油发电机,接上灯光分散放在槐树附近,当发电机发动起来的时候,那仿佛拖拉机一样突突突突的刺耳声音,划破了野外闲适的空气,槐树上大批的小鸟被惊得飞了起来。 柴油的味道弥漫四周,将人仅剩的好心情完全破坏殆尽了。 温乐源看看天,“没星星,连月亮也不是一整只,这照什么啊?”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王先生摆弄着手里的相机说道,“好了,让你弟弟过来,该拍了。” 温乐沣听见他们这边的呼唤,虽然心里很不想到那槐树下面,但却不得不迈开脚步,慢慢地走过去。 刚走到槐树范围内,温乐源对他喊了一句什么,却被发电机的声音盖过了。温乐沣抬起头来,正想让他重新说一遍,脚上却突然被什么冰凉的东西一绊,他扑通一声趴倒在地上。 双手和脸都伏在了柔软的地毯草上,他白天昏过去一回之后就再没有感觉到的强烈意念再次冲了上来。 我只是……我想……只是想……如此而已……为什么不要……为什么那么对我…… 温乐源狂奔而来,将他从地上拎起,小心地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温乐沣看一眼刚才绊倒自己的地方,那里没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只有柔软的地毯草。 他看着赶来的王先生,表情稍微有点怪异,“王先生……您是不是和谁外遇过啊?” “啊?”王先生一愣,“外遇?我?和谁?除了我老婆之外我哪个女人都不爱!” “那就是男人?”温乐源大惊。 “胡说八道!”王先生大怒。 “哥你别在那里胡说……”温乐沣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有温乐源在,他总觉得很累。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服装师在一边插嘴问。 如果现在告诉大家↓发生恐慌↓不能继续拍摄↓不能夺得大奖↓杂志社倒闭…… “没什么。”温乐沣决定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他的脚踏上草地刚准备站起,一双冰凉的手却从地底下钻出,牢牢地扣住了他的脚腕。 又来了……温乐沣有些疲劳地叹气,却在视线望向其他地方的时候大吃一惊。 整个老槐树下的范围内,无数只苍白的手从地底钻了出来,随着风轻轻摇摆,就好像修长的草叶一样。 那些手并没有像一般恐怖片上出现的一样充满伤痕,它们几乎可以说是完美无瑕的,皮肤晶莹透亮,连指甲也修剪得异常完美,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很会保养的年轻女人的手——但,只有左手。 抓住温乐沣脚腕的那两只手也全部都是左手。 对了……温乐沣忽然想起那张照片上残破的手——那是一只右手。而拦住小女孩脖子的那只手臂上没有手,还有那颗头…… “难道说——”他想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难道说,那个女孩是被人杀了以后分尸,然后每一块尸骨都藏在这些外景地和摄影棚?那就可以解释了,为什么每张照片上只执拗地出现尸体的一部分,其他的部分却绝不会同时出现。 周围的工作人员全部看到了这种情景,亦同时发现那些左手抓住了另外一些人的脚踝,顿时大乱。 男人们大叫出声,女人们发疯地尖叫,拼命跺脚想甩脱那些美丽的手,可是那些手执着地抓着,除了一发现便立即跳到槐树范围外的人之外,所有人的脚踝都被抓住了。 对了,还有一个人,王先生。 他既没有看见那些手,更没有跳出槐树范围,却也没有被抓住。他茫然地看着四周,他的下属都在惨叫并且拼命地跳,可是他却搞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跳。 “小周!怎么回事?小刘,别跳了!你在干什么!小吴,那里是电线!不要踩——你们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温乐源和温乐沣没有跳,他们好像已经认命一样,既然那手抓着,那他们就站在原地,看着周围像在拍恐怖片的人。 “这位王先生是迟钝吗?” “不是吧?哪有这么迟钝的人?其他人都看见了,没理由他看不见。” “哦。”温乐沣似乎发现了什么,稍微一愣,伸手指了一下王先生的身体,“看来是有理由的,你看。” 王先生身上又出现了那种白色的气,袅袅环绕在他的周身之外。然而这次和之前有些不同,白气流转了片刻之后,忽然变得非常浓烈,就好像他的身体内有产生白气的物质一样,白色的烟雾蒸腾着从他体内散发出来,几乎遮掩了他的身体。 但那些白气并不像以前那样始终围绕在他的身边,而是在他周围翻滚,自动凝结成一条烟雾的细线之后向老槐树飞去,钻入槐树树干之内。 白气如抽丝剥茧般逐渐离他而去,终于完全抽离,一丝不剩。 在白气完全消失的同时,那些手抓住了王先生的脚,王先生也看到了它们。 他大叫了一声——“谁在这里恶作剧!” 温乐源和温乐沣无言。这个人怎么回事啊……这一看就知道绝对是鬼,他居然还不承认,非要自欺欺人。 那些手在找的人似乎就是王先生,一发现他的所在,纠缠在别人身上的手便都顺势放开,断腕从泥土里露出来,用修长的手指俐落地向他爬去。 被松解的人们连滚带爬地逃出槐树下,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几百只手爬向王先生,爬上他的身体,紧紧抓住他的衣服的情景,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去救。 “那些是什么……” “鬼……” “好恐怖……” “要不要用照相机拍回去……” “不要!你想死吗?据说这样会把鬼带回家的!” 大家一边腿肚子转筋一边颤抖地讨论,有人已经打算爬着逃走了。 温乐源和温乐沣依然站在原地,这种壮观的情景不算什么,反正又不威胁到他们。 不过很奇怪,虽然温乐沣一直觉得恶心,但是他们两人却没有感觉到那些手的恶意,只是觉得那些手苍白而美丽,充满哀愁的意味。 王先生已经被那些手完全固定住了双腿,一动也不能动。但是他倒很镇定,望着逃得远远的下属们用领导性的语气道:“这到底是谁干的?要是让我查出来究竟是谁的恶作剧,我绝对不会轻饶他!” 温乐沣无力地低头。 为什么这个人认准了什么就是什么?这已经不是“证据”摆在面前了,而是活生生的“事实”就抓着他的裤子,他居然还能继续自我欺骗下去。 下属们没人敢回答,大家只在考虑逃走事宜,才不在乎他的惩罚条款。 槐树下,几盏灯的照耀中,一个黑色的头颅从土地中钻了出来。 那颗头上有着长长的黑发,就像温乐沣在梦中见到的那些可怕水草,在头颅下浮现出来的是一双细白圆润的肩,之后长而优美的手臂,饱满秀美的胸,盈盈一握的细腰,完美得像艺术品一样的双腿。 那是个只有二十来岁的女孩,美丽得光采照人。 但她只有一只手,只有一只右手。 左手齐腕的地方就断了。 “鬼呀——”有人鬼叫一声,跳上车拼命打火,其他人也惨叫着纷纷跳上汽车,但不管他们怎么打火,汽车就是没办法启动。 就像所有白烂的恐怖片一样,重要的东西总是坏在最重要的时候。 赤裸的女人——不,那是个女孩——站了起来,挡在脸前的长长黑发向两边分开,露出下面小小的、精巧的脸。 “老师……老师……”她透明的身影缓缓走向王先生,表情似乎有些茫然,“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那么伤害我……为什么……我明明这么漂亮……” “果然是外遇?”温乐源低声说。 温乐沣耸肩。总觉得似乎不对……但这种情况又怎么解释? 挤在车里想逃又逃不走的人中,有一个忽然指着那女孩叫了起来:“啊!薛文竹!她真的死了!真的变成鬼了,哇——我们死定了!救命啊——” 听到薛文竹的名字,所有人都齐声惨号起来,汽车被他们的惨号扎得左右摇晃,好像快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