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永安惊变 先主伐吴 第一百零一章 那队人马片刻便至城下,一起翻身下马,为首一人大步走到魏延身旁跪下。那人也是全副甲胄,气宇不凡,乃是车骑将军李严。对着刘备叩拜,道:“微臣拜见陛下。” 刘备看着李严,问道:“何以不见孔明,孟起?” 李严答道:“丞相随太子监国,不敢轻离,孟起染病在身,部曲由其弟马岱暂时统领。与臣军马合在一处,片刻便可至城下。” 刘备淡淡一笑,道:“孔明好大的架子,朕也不能召他前来。”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孔明那小子可比你聪明的多。 看来刘备是仗着有马超这粒棋子,想将孔明一起吃掉,所以也像给我密诏一样,给了孔明一道诏书。那知道孔明可不是我这么好上当,只让李严和马超前来。马超奉命要监视孔明,自然也就称病,让其弟马岱前来白帝,自己留在成都,看着孔明。 李严听了刘备的话,急忙道:“丞相言,法正叛乱不得人心,只要陛下振臂一呼,有志之士,必然缚之以送陛下。值此之事,川中不宁,人心浮动,丞相保太子守两川,安抚人心,也是极为重要。望陛下明鉴。” 法正在一旁一直不曾说话,听李严这么一说,脸上神色激动,上前两步张口欲言。却又听李严在城下道:“丞相在成都已将法正家小悉数拿下,请陛下圣裁。诸葛丞相让臣转奏陛下,法正虽然罪无可赦,但望陛下念在昔日功劳,能从轻发落其家小。”法正听完这话,嘴唇动了几动,终于没有把心中的话说出来。 看来那个法正的心腹,而又出卖他的人,正是城下的李严。法正的种种,刘备也看在眼中,个中关系,料想也能明白个八九分。当下转身对法正,道:“法正,汝可知罪。” 法正缓缓下拜,口中道:“微臣知罪。”四字说完,忽然转身从旁边侍卫腰间拔出长剑在手。“护驾。”黄皓大喊一声,就侧身挡在刘备身旁。当然,在他的前面,霍戈等一众侍卫早已经密密地围了一圈。 向宠拔剑指着法正,喝道:“法正,你还执迷不悟么?” 法正手拿长剑,仰天大笑,其声若夜枭,听得我毛骨悚然。法正忽然笑声乍止,将长剑横放颈下,对着刘备道:“陛下,想当年臣与张永年,孟子度,彭永言等人弃刘璋而迎陛下入川。如今这几人安在?臣所做之事,也不过图自保耳。臣今一死以谢罪,望陛下勿为难臣之家小。”说完,将手一抹,剑锋过处,鲜血迸流。法正扑身倒地,气绝身亡。 刘备伸手推开黄皓,缓缓走到法正尸体旁边,看着颈中汩汩流出的鲜血,半响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对着城下的李,魏二人道:“奸佞已经伏法,二位将军远来辛苦,将军马安置在外。随朕入宫庆贺。” 两人一起称谢,魏延又道:“臣还有一事禀奏。” 刘备问道:“卿有何奏?但说无妨。” 魏延道:“上庸太守郭淮涉嫌此事,臣已经拿在军中,请陛下发落。” 刘备看了我一眼,道:“将他一并带入城来。”说完,黄皓便在一旁喊道:“起驾回宫。” 再次回到永安宫中,酒席已经备下。刘备刚让众人坐定,便道:“把伯济带上来。”少时,就有两名禁军将郭淮押入。 自从上庸计赚刘封,我与郭淮就不曾再见,已经有两年时间。没有想到再次相会,却是我为坐上客,他为阶下囚。郭淮双臂反绑于身后,走上殿来,对着刘备行礼,道:“微臣拜见陛下。” 郭淮衣衫不整,却不颓废;头发散乱,却不气馁;声音轻弱,却不失威严;虽为囚犯,却不失名将风度。此次之事,多由我而起,我也急忙起身,走到他身旁跪下,道:“郭淮无罪,请陛下明鉴。” 刘备看着魏延,道:“文长,人是你带来的,你说郭淮有罪,有何证据?” 魏延急忙起身,恭声道:“陛下,臣奉丞相之命,带军马前来白帝勤王平叛。郭淮推脱再三不肯相助粮草,反而多方阻挠。是以臣以为其居心叵测,望陛下详查。” 我急忙道:“魏延不奉诏命便私离防地,伯济职责所在,自然不能为将军方便。” 李严在一旁,也起身道:“文长有丞相钧令,郭淮仍不奉命,是何道理?” 我冷冷一笑,道:“丞相职在政务,何时又可以调兵谴将?若是将军车骑将军大印,或者可以。” 李严一时语塞,转而又道:“丞相有陛下密诏,自然可以征调各处兵马。” “既然是密诏,伯济如何得知?”我又着刘备叩首,道:“不知者不罪,但凭此就断言伯济与法正有所勾结,未免不公。” 李严还要再言,却听刘备道:“众卿不用再争辩,伯济素来忠义,朕深知之,非法正可比。都入座,一起饮酒用菜,少时朕还有要事与众卿商议。” 刘备这样一说,李严,魏延二人都默然坐下。我与郭淮忙谢了刘备恩典,才起身。我亲自为他松绑,又拉他入席。郭淮一脸感激,互看一眼,都不发一言。 内侍奉上酒菜,刘备也命人奏乐,虽然笙瑟优雅,酒醇肉香,不过气氛沉闷。刘备不时举杯示意,众人也都勉强应和,各怀心事,终不能尽兴。酒过数巡,宴席接近尾声,刘备再次举杯道:“此次奸臣谋逆,诸卿勤王有功,朕当一一封赏。” 我与众人忙起身,一起道:“谢陛下。” 刘备将酒一饮而尽,道:“带赵顺。”片刻之后,就有两名羽林禁军将一滩软泥般的赵顺,半拉半拖的架了进来,仍在殿上。此时赵顺一身颤栗,上下牙齿不停打架,嘟嘟嚷嚷却发不出一声求饶的声响。 刘备指着他道:“此贼阉在朕饮食之中下药,意图挟持朕。其罪不可恕,其心当可诛,拖下去枭首示众,曝尸于野。”等侍卫将赵顺带下,刘备又道:“法正为此恶阉所迫,挟从不法,今已自行了断,可恕其罪,家小不必深究。” 李严,魏延等人均是面面相觑,刘备此举显然是本末倒置,主从颠倒。我却能明白刘备的一片苦心,法正一死,川系众将各自怀危,惶惶不安,刘备不重罚法正,也是为了安抚人心,毕竟法正是川系首脑人物。我对着刘备,深深一礼,由衷道:“陛下圣明。” 我这一起头,殿上众人也都齐道:“陛下圣明。”刘备含笑看我一眼,道:“经纬,法正已死,汝就入朝伴驾,接任尚书令。” 我急忙上前下拜,道:“臣谢主隆恩。” 刘备挥手示意我起身,又对魏延道:“文长久镇汉中,为朕守好西川门户,劳苦功高,封阳亭侯,食邑千户。” 魏延也忙拜谢,刘备又道:“文长部下有位王子均吧?” “正是。”魏延答道:“现在城外军中。” 刘备道:“此人忠义淳朴,治军严谨,确是可用之材。” 魏延不知刘备何以提及王平,只好道:“陛下圣明。” 刘备转口道:“传朕旨意,授王平平北将军,驻成固,与文长一同镇守汉中。汉中之事,就有仗二位爱卿了。” 魏延满面惊讶,片刻才回神,道:“臣替王子均,谢陛下恩典。”难怪关兴不去上庸送信,魏延身边有王平是刘备的人,刘备自然可以放心让他前来白帝,刘备也算是识人,知道汉中非魏延不可,所以并不削去他的兵权,只让王平在成固牵制。我也就明白王平何以故意在我面前漏出破绽,唉…… 接着刘备又将霍戈任命为上庸太守,郭淮则留在尚书府为长史。刘备短短几道命令,削去了我的荆州,节制住了魏延,收回上庸。可笑我自己,一门心思想当救驾勤王的功臣,却被刘备诓到白帝,把苦心经营的少许根本,输了干净。 看着刘备一道又一道诏命,李严在一旁心中也忐忑不安,终于等到刘备一声:“正方。”急忙上前跪拜道:“臣在。” 刘备还不曾说话,就见殿外值守的向宠进来,道:“陛下,武威将军马岱求见。” “宣。” 向宠转身出去,片刻便与马岱一起入内,马岱进殿神色匆忙,下拜奏道:“陛下,大事不好,将军吴班与冯习,张南二将谋反。” 此言一出,一殿皆惊,李严马上就道:“陛下,臣请旨带兵平叛。” “不急。”刘备气定神闲,问马岱道:“卿言三人叛逆,可有证据?” 马岱叩首道:“滋事体大,臣岂敢妄言?吴班现带张,冯二人将李车骑所部围住,假传陛下旨意,接管军务。双方僵持不下,臣只好入宫请求陛下主持大局。” 刘备看了李严一眼,淡淡道:“朕日前听成都传来消息,许太傅病故。太傅一职,非德高望重者,不能胜任,正方此次救驾有功,就由你出任此职吧。” 李严就算是再愚笨,现在也该知道吴班等人,并不是假传圣旨,而是刘备早有授意,只好叩首道:“臣谢陛下隆恩。” “哈哈。”刘备一阵长笑,病态全无,又恢复昔日豪情万丈,却笑得殿下众人背心发凉,我的心中也颤颤不安。刘备停下笑声,又对着李严道:“成都政务繁忙,正方这就回去吧。汉中重地,文长也不宜轻离,都下去吧。” “遵旨。”刘备这一句话,让我与诸人都松了口气,齐齐行礼退出大殿。 出了殿来,我看着郭淮,李严看着魏延都是相视苦笑。我微微叹了口气,对着郭淮道:“伯济就随吾一起回馆驿吧。”又对李,魏二人抱拳道:“二位将军慢行,恕兰不便远送。” “先生请便。”李严拱手还礼。魏延神色却极不自然,冲了略一抱拳,便要举步而去。 “文长。”我却喊住他,道:“可否听兰几言?” 魏延转身看着我,冷然道:“请先生赐教。” “不敢。”我微微一笑,道:“汉中乃是国家重镇,非文长之将才,不能守。陛下委将军以重任,将军且宜谨守疆土,朝堂之事,非文长所该涉足。”我复上前两步,握着魏延的手,诚恳道:“当年吾被困许都,义父下狱,将军立身未稳,而托靠于人。现今将军已是职守一方之大将,陛下也十分倚重将军,勿需再仰人鼻息。望将军回汉中之后,仔细思量兰之言语,回复昔日受任汉中太守时的豪气干云。” 魏延闻言,脸色数变,默然不语。李严在一旁,急忙道:“吾二人还要赶路,就不与先生多叙,告辞。”微微一礼,便匆匆而行。魏延看了我一眼,叹口气道:“人生在世,多有身不由己之时,先生不怪某,某也无颜再见先生。望先生保重。”说完这话,也跟在李严身后而去。 郭淮看着二人背影,低声道:“先生一番好意,只怕魏延并不领情。” “唉。”我缓缓道:“吾之所以始终不愿魏延卷入此中,是怕一朝失事,汉中无可用之人镇守。长安钟元常虽然不在,可是曹洪,张合等人掌有重兵,稍有不慎,这一番基业便付之东流。”说完,转头看着郭淮,道:“伯济受苦了。” 郭淮淡淡一笑,道:“不碍事,吾等也走吧。” 我点点头,就要与郭淮一起回馆驿,却听身后尖细的声音喊道:“李大人慢行。” 我转身一看,却是现在刘备身边的内侍黄皓,看他一脸春风得意,身上服色,知道已经升任总管。小人不能招惹,我急忙迎上前,行礼道:“原来是黄公公,不知道有和何吩咐?” 有我的先见之明,黄皓对我的影响颇好,满面堆笑道:“不敢,陛下在殿后内堂召见大人,还请大人随小人前往。” “遵旨。”我犹豫道:“陛下只召见下官,那郭将军…..” “嗨。”黄皓急忙道:“大人的朋友,就是小人的朋友,小人自会吩咐人好生接待这位将军。大人请。” 我急忙拱手言谢,道:“有劳公公引路。”心中却又不住嘀咕,刘备又找我干嘛? 第九卷 永安惊变 先主伐吴 第一百零二章 黄皓在前引路,看着我一脸沉闷,低声笑道:“大人勿忧,陛下是‘请’大人前往,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我心中略微宽松,也笑道:“多谢公公关照。” 黄皓笑道:“大人能不嫌弃小人,小人也不那忘恩负义之人。何况以后还要仰仗尚书大人多多提携。” 我早有准备,从怀中拿出一块玉壁,道:“小小物什,谨供公公玩赏。” “大人客气了。”黄皓将玉壁纳入怀中,又小声道:“法正,赵顺前车之鉴,内侍不能与重臣私交,大人还要小心。” “明白。”我忙点头道:“以后自当小心。” 说话间,走到一处殿外,黄皓道:“请大人在此稍候。”举步入内,片刻就听他高声喊道:“宣尚书令,李兰进见。” 我急忙整衣入内,见刘备居中而坐,急忙下拜道:“臣李兰参见陛下。” 刘备原本斜靠软垫,现在微微坐正,缓缓道:“经纬可知朕找汝前来,所为何事?” 我要是能猜到你老人家的想法,打死也不会来白帝城。难怪看到魏延,李严带兵马前来,刘备仍旧处之泰然,秭归吴班所部,居然还是他的一支奇兵。这也就知道为何法正对荆襄二处兵马调动,丝毫没有反应,因为吴班在前面根本就没有给他传来消息。刘备现在得计,也不似以前一般平易近人,竟然没有让我起身回话的意思。我只好跪在地上道:“恕臣愚钝,不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刘备道:“日前法正所献破吴之计,明争江夏,暗袭长沙,是汝之计么?” “正是。”我点头承认,心中却想,莫非刘备也真心要伐吴?对法正宽大处理,安抚川系诸将,将李严所带万余部曲留在白帝,这一切不都是在为伐吴作准备么? 刘备沉吟片刻,对着旁边一人道:“升平,汝久在江东,觉得此计可行么?” 就听一清朗的声音道:“依臣之见,孙权在江夏驻有重兵,且有长江天险为阻。陛下正宜避实就虚,偷袭长沙,李大人之计甚妙。” 我这才知觉刘备身旁站有一人,并非宦官,抬眼一看,却不能分辨其年龄,似乎有二十几岁,却又一脸沧桑,看起来不下四十。刘备见我抬头打量那人,便道:“起来说话。”然后指着那人道:“此人姓严,名鹏,字升平。就是法正所荐的医士,乃是神医华佗高足,此番若非他弃暗投明,朕也不能轻易让法正等人伏法。” 严鹏急忙谦逊道:“陛下天威所至,臣不敢居功。” 刘备微微颔首,甚为满意,又道:“升平祖籍江东,对于江东人情地理,知之甚多。此次伐吴也要仰仗大力。”又对着我道:“经纬以为如何?” 刘备虽然削去我的兵权,不过我也不忍心看着辛苦创建的基业,毁于一旦,劝阻道:“以臣之见,伐吴之议,当就此作罢。” 刘备,严鹏二人脸色都是一变,没有想到我会否决自己的意见。刘备问道:“试言之。”语气极为不悦。 我心中默默叹息一声,知道刘备现在对我的话,未必听得进去,却也不得不道:“陛下,江东孙氏已立三世,民心归附,既有甘宁,周泰等猛将用命,又有张昭,诸葛谨等名士为之谋划。长江天险,不可飞渡,急不可图。以曹魏之力,皆不能下……” 我话没有说话,刘备便打断怒道:“朕岂是乱臣贼子,所能比拟?江东孙权,割据一方,不尊王室,称藩叛逆,朕不伐之,何以对天下臣民?甘宁,周泰一勇之夫,张昭,诸葛谨郡县之才,何堪大用?天下人心思汉,朕天兵过处,百姓无不负食担浆而从。朕于荆州出兵,顺江而下,长江天险何用?” 一席话说的振振有辞,刘备苍白的脸上也因为过分的激动,而显现出红润。我心知刘备心意已决,再无挽回之余地,当下也缄口不言,以免惹祸上身。严鹏在我说话之时,神色也颇为凝重,似有所悟,现在被刘备一番言语,又道:“陛下所言甚是,臣愿为陛下向导,为破吴尽绵薄之力。” 刘备见我默然不语,对他的言辞,既不赞成,也不出声反对,怒气愈胜,冷哼一声,道:“朕用兵多年,个中厉害关系,焉能不知?召汝前来,原意共商伐吴大计,汝却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既然如此,可速退。” “陛下,”我本要再言,却见刘备身后的黄皓,冲我直使眼色,只好将话咽下,道:“微臣告退。”对着刘备深深一礼,这才转身出门。由一小太监带路,往宫门而来。 郭淮一直等在外面,不停度步,见我出来,顿时大喜,匆忙迎上前,道:“大哥不曾有事?”我默然摇头,刘备执意东征,只怕也会如历史一般大败而归。以现在我与他的关系,断然不会再起用我带兵,诸将之中,何人能了解江东一介书生陆逊的本事?一旦兵败,多年苦心孤诣的经营不在,而蜀汉也就从此没落。 郭淮见我不说话,也不再问,跟在我身后,随着向宠带的羽林禁卫,一起返回馆驿。 桓易,天翼二人早就心急如焚,只是苦于被向充带兵围住,不能私自出馆打听。见我平安返回,都是大喜过望,欢喜地迎入内院。叶枫也早在其中,见我回来,便对桓易道:“我说得不错吧?将军吉人天相,断然不会有事,就你二人急不可耐。” 我见他也在馆内,不由问道:“你怎么回来的?” 叶枫道:“陛下一夜之间,病毒痊愈,我自然被谴回来。”说着又喃喃道:“这事真邪,毒怎么会自己就解了?” 我也懒得向他解释严鹏的事情,忙着为四人相互介绍。众人各自寒暄一番,因为桓易等人心念我的安危,不曾用饭。而我与郭淮在宫内也是食不甘味,又重设宴席,算是为郭淮接风洗尘。我心中烦闷,不觉多饮了几杯,就在宴上醉酒不醒。 当我悠悠醒转,只觉头疼欲裂,口干舌躁,不由喊道:“水。”就听旁边一熟悉的声音道:“先生,请用水。”我接过一饮而尽,才猛然知觉,转头问道:“安国,怎么是你?” 关兴拿过水杯,脸色赧然,低声道:“大哥接管荆州,军备整齐,末将是奉大哥将令,来白帝迎接陛下大军东往,御驾亲征江东。” “唉!”我叹了口气,道:“怎么你大哥也赞同伐吴?” 关兴点头道:“杀害父亲的凶手就在江夏,为子女者,自当为父报仇。” 我摇头苦笑道:“令兄不是一直怀疑是我么?” 关兴急忙道:“不,不。先生不要误会,大哥之所以与先生争执,也无非是不让法正见疑,家兄对先生并无什恶意。” 我起身负手走开几步,淡淡道:“关征东乘吾前来白帝,一举剥去子谨,文节等人兵权。使吾羁绊在此,不得东归,还说没有恶意?” “先生。”关兴拜倒在地,泣声道:“上命如此,末将也是无奈。” “起来,起来。”我急忙双手将他扶起,道:“我失言了。安国,吾与你兄弟二人相交,均待之至诚,事情既然已经过去,皆不说也罢。” “末将对不起先生。”关兴道:“若非陛下圣旨,末将宁死不敢背叛先生。” 我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安国言重了,能来此看我,心中也甚为欣慰。你已经见过陛下了?” “末将下午到的白帝,先见了陛下,才来看先生。”关兴看了我一眼,道:“不想先生酒醉不醒,唉。先生心中烦闷,原是应该的。” 我看着窗外四周漆黑寂静,已经是深夜,关兴一直等候在旁,心中的歉意想来也是很深。我拉着他坐下,问道:“陛下东征之意已决,荆襄战事又起,汝兄弟二人又要多加劳苦。” 关兴道:“为陛下尽忠,为父亲报仇,也不算什么。” “恩。”我点了点头,问道:“陛下决定什么时候起兵?” “三日之后。”关兴答道:“黄权水军已经先沿江而下,陛下诏书已下,先生,”顿了一下,又道:“先生留守白帝城,与从江州调来的陈到大人一起主持大军补给事宜。”说完之后,又补了一句道:“末将极力举荐先生随军出征,奈何陛下…..” 我轻轻一拍案几,起身道:“吾原不赞成东征,陛下自然不让随军。”就算让我跟着,我没有自信是陆逊的对手,三国用兵诸葛谨慎,司马老练,而这陆逊出奇。当此川中多事动荡之秋,却仍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伐吴,胜少败多。 关兴见我神色凝重,低声问道:“先生不赞成陛下此举,莫非是记恨陛下削去先生兵权么?” 我摇摇头,道:“臣强而主疑,自古一也。何况陛下一心伐吴,军马自然要统一调度,不过此番征战,胜败如何,吾便不好妄言。” 关兴见我说的郑重,忙问道:“先生,此番出战,陛下集结荆益两州十万大军,水陆并进。又以先生明攻江夏,暗袭长沙之计,取胜只在目下。” “安东将军孙桓乃孙氏宗族,素得军心,而且治军严谨,赵云出兵偷袭长沙,未必能一击而中。”我又走了两步,道:“陆逊虽是一介书生,却颇有谋略,陛下在江夏也未必能取胜。两军一旦陷入僵持,则被曹魏所乘,昔日六国疲惫,不知合纵以对强秦,却互相攻伐,终为所败。陛下此举与六国无异啊。” “先生说话小心些。”关兴急忙道:“陛下东征之意已决,非他人所能劝阻,先生就不要再说这话。还是多为破吴之计着想。” “这个自然。”我对着他道:“汝随陛下东征,万事多加留意。”我上前握着关兴之手,道:“安国,有一事吾要拜托于汝。” 关兴忙道:“先生有事请讲。” 我长吐口气,道:“荆州众将士,随我日久,望将军切以将士生死为念,不可只图报仇。”说完,我对着关兴深深一揖。 “这个自然。”关兴又道:“先生若不放心,还是随军征战吧。末将再去向陛下保奏。” 我摇了摇头,刘备好不容易除去法正,削去我与李严的兵权,如何能再让我上前线对立功?再说刘备此番用计成功,正踌躇满志,哪里还将东吴孙权放在眼中?陆逊现在也没有名气,所以我在廷对之时,不曾说他的姓名。现在只盼刘备能小心用兵,不兵败师丧。 关兴见我默然不语,也知道刘备不会让我随军,只好道:“末将再前线,隔数日必将使人送战报与先生,请先生宽心。” “如此也好。”我点了点头,道:“今日已晚,汝就在馆内休息。你我再相聚两日,一旦出兵,就不知归期何年。” “是,末将告退。”关兴行礼告辞,走了两步却又停下,道:“陛下还有一道旨意给先生。” “哦?”我对刘备现在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只淡淡问道:“何事?” 关兴犹豫片刻,才道:“大姐奉诏也来了白帝,陛下让先生即日与大姐完婚。” “即日?”我哈哈一笑,道:“明日还是后日?” “今日殿上,陛下已经将一应服饰礼具准备妥当。”关兴看着我道:“不过大姐执意以父亲丧期为由,执意推辞。陛下却再三不肯,说明日召见先生,再做定夺。” “好。”我苦笑道:“军国大事,我不能做主;想不到连儿女私情,陛下也要大包大揽。唉,也罢,吾已过而立之年,早该成家立室。”刘备始终不放心我,现在居然想用联姻的方式,也不想想,若真有不臣之心,又岂小小的一个关凤所能挽回的? 关兴又道:“此事先生自己定夺,大姐虽然推辞。末将却知她心中只有先生,望先生切勿负之。”说完转身离去,留我一人在房中发呆。 第九卷 永安惊变 先主伐吴 第一百零三章 蜀汉章武元年九月初,大汉皇帝刘备于白帝城起川军七万,水陆并进。联合征东大将军关平荆襄所部四万,合军马十一万,号称二十万,沿江而下,直迫江夏。 我以尚书令与陈到,陈叔至留镇白帝,为大军督运粮草。陈到随刘备征战多年,所部皆是刘备心腹精锐,有他陪着我,刘备是放一百个心。至于粮草辎重等事宜,我都称病不出,全权由陈到负责。 那间馆驿就成了我的临时尚书府,现在想来刘备就是想让我在白帝长住,所以才备下此等豪宅。在刘备起兵的前一天,我与关凤奉诏成婚,白帝城中一众文武都前来祝贺,刘备亲驾主持,殊荣之盛,无以复加。 关兴随军出战,却也记得前言,隔三五日就派人送战报给我。虎威将军赵云率部攻打长沙,斩孙桓部将李异,谢旌等,进围长沙。孙桓坚守不出,情势危急。黄权水军顺江而下,取巴陵巴丘等地,阻隔荆南与江夏之间的联系。刘备亲率大军,以关平,吴班为左右先锋,进取江夏,初战大捷,斩周泰之弟周平,夺占夏口。周泰,韩当,甘宁等将退守江夏,黄石一线。东吴震动,孙权上表魏帝曹丕称臣,受封吴王。 一封封捷报频繁传,终不能让我心中夷陵之败,火烧连营八百里的郁结打开。刘备得占夏口,以寒冬将至不宜进兵,屯兵不前,移驾荆州,大军休整,待来春再战。我也稍得安心,郭淮,桓易,天翼,叶枫等人也在白帝,终日随之游玩,便如在荆州一般,不复以战事为念。 冬至寒生,转眼年关将至,因为刘备前线战事顺利,下诏举国欢庆,白帝城中也一片融融。陈到为前线大军补给,忙得焦头烂额,我却偷闲与众人饮酒作乐,尸位素餐。 这日,我与众人酒罢回房,却见关凤端坐在内,一脸寒霜。成婚数月来,我与她相敬如宾,远不如以前恩爱,却也从无争执。见她如此,我不由皱眉,还以为前线出了差错,便问道:“夫人何事不悦?” 关凤冷然道:“大人终日饮酒,丝毫不以前方展示为念,岂不枉负陛下受以大任。” “大任?”我哈哈笑道:“粮草之事,叔至全权处理,何需吾再去添乱?” 关凤闻言,忿忿道:“陈大人极力筹备,陛下所需过年劳军之物,尚差许多,你就一点也不以为意?” “这事可就奇了。”我笑道:“叔至筹备不足,自当与吾商议,怎么劳动夫人?” 关凤怒道:“陈大人来了几次,都不见大人,事急便让人禀告与我,让我转告你。” 我坐在一旁,端起茶水,懒洋洋道:“转告我也没有办法,他都筹备不齐,我就能凭空变出来么?十万大军,每日消耗多少?川中粮草又转运不便,迟迟不至,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关凤伸手指着我,神色怒极,道:“你如何变得这般不堪,昔日的豪情壮志,都去了何处?” 我笑道:“昔日受知遇大恩,自当竭力相报。而今,我有什么?”我上前拉着她的手,嬉笑道:“美人计?” “你,”关凤忿忿地收回手掌,怒视于我。良久,还是轻叹一声,道:“陛下虽然夺你兵权,却仍让你身居要位,并无相负之处。” 我苦笑道:“政务非我所长,尚书令一职,我本就当得惭愧得紧。”顿了一下,又道:“粮草之事,我早已知晓,已经差人去各郡催促,年前总能送到荆州。这些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说完话,便转身出房,这内院越来越不及前院让人清闲了。 我刚到前堂坐下,就见郭淮匆匆而来。我忙上前道:“适才是否不曾喝足,片刻又来?” 郭淮却一脸严肃,左右环顾无人,才低声道:“有客要见大哥。” “谁?”我见他说的郑重,知道定然不是一般的人,心中也不住猜测了几人。郭淮却不吐露姓名,道:“在大哥府上不便见面,可否屈驾前往小弟府中。” 我正好不愿意在家里待着,连声道:“好,就上贤弟家中。”郭淮见我同意,忙拉着我出门,外面车马早已经准备好。 等我与郭淮都坐上车,我才问道:“伯济有话要说?” “正是。”平日出行,我与众人都是骑马,今日却备下车驾,必然是他有话要将,郭淮靠身上前,附耳道:“大哥可有何打算?” 我明白他的心意,自从被刘备羁绊在白帝,桓易与他便多有不满,昔日手中握有数万雄兵,我且不曾做有他想,何况现在军马全无,自然还是安分点好,我也不想不法正之后尘。 郭淮见我神色犹豫,又低声道:“今日天送大哥一次良机,就看大哥如何定夺。” “我要见的到底是何人?”我拉着郭淮道:“现在陈叔至对你我行止,多有监视,行事万要小心,一着不慎,性命不保。” “这个小弟知道。”郭淮道:“那人来我府中,就是怕去大哥府上不便。小弟只先问大哥一句,究竟有何打算。” 我淡淡一笑,道:“能有何打算?只怪当日糊涂,前来白帝,现在手中无兵无将,能作何打算?” 郭淮嘿嘿一笑,道:“大哥欺我。” 我奇道:“何出此言?” “大哥力劝陛下不可东征,便是不欲随军征伐。”郭淮笑道:“陛下此次伐吴虽先有小胜,若借此与孙权议和,索要荆南几郡,也不无不可。偏偏陛下想要灭掉孙氏,这恐怕就不能如愿。大哥不从军征伐,便是留有退路。” 我低声笑道:“知我者伯济也,我是不愿随陛下出战,此战我也确实没有信心取胜。” “若陛下兵败,数年苦心经营,皆不复存在。”郭淮再一次问道:“大哥就真不做任何打算?” 我轻叹一声,道:“吾一再嘱咐安国体恤荆州将士性命,希望他能依言而行,给我留几分家底。这都是文则为吾训练的精锐啊。” 郭淮喜道:“大哥,有这般心思便好。” 我总觉得所见之人,干系重大,又问了句:“究竟所见何人?” 郭淮神秘一笑,道:“大哥见过自知,不急这一时。” 不多时,车马至郭淮府上停下。我满腹疑惑地跟着郭淮走进内院书房,进门就见一青年文士端坐读书,相貌俊美,颇有几分面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张口结舌道:“你……” 那文士上前对着我拱手一礼,道:“小生吕容,拜见尚书大人。” “容儿。”我大喜道:“你怎么这身打扮?” 容儿娇笑道:“我若不改装一番,怎好与大人见面?” “说的是。”我转身见郭淮,早已经退出门外,并将房门合上,便问道:“你怎么想到来看我的?” “我可不是来看你的。”容儿忽然正色,道:“李兰接旨。”说着就从怀中拿出一份诏书。 当今天下,虽然是三国并立,可是孙权不曾称帝。若是刘备的诏书,容儿也不会这样藏着掖着,难道是魏国的曹丕?我疑惑地看着她,问道:“你什么时候又去投奔了曹魏?” 容儿不屑地道:“谁会去跟着曹丕?你快跪下接旨啊。” 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哪这么随便就磕头下跪,当下道:“你先说清楚,这诏书是什么地方来的?还枉称什么圣旨。” 容儿又笑道:“好了,让你下个跪这么难。拿去,你自己看吧。”说着就将诏书递了给我。我接过一看,赫然是“大汉皇帝陛下”,仔细看完,却是汉献帝给我的诏书,说什么“闻卿忠义,心存汉室”,“望卿中兴汉室,恢复高祖遗业,则为子房,姜尚之功勋也”,末了也像刘备一般,封了一个虚衔的大将军,领荆州牧,江陵侯。 我看完之后,随手一扔,笑道:“你上哪儿去弄的这东西?” “你不相信,这是真的?”容儿拿起诏书,指着后面的用宝,道:“这可是真正的玉玺印上去的。” 上面的确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我早就看见了,不过曹丕篡汉,怎么可能还将玉玺留给刘协?再者且不论这真假,刘协一个废帝,能有多大作用?郭淮说的天赐良机就是这个,是不是脑子给烧坏了? 容儿却像能看透我的心意,笑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刘协没有什么用了?” 我点了点头,道:“不是谣传他已经被曹丕所害,怎么你手上有他的诏书?” 容儿神秘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这刘协的确没有什么用,我不过拿来当当招牌。”她靠上前,挽着我的手,道:“你在刘备这的事情,我全知道了。既然他这样对你,你也没有必要再为他卖命,不如就和我一起好不好?” “唉。”我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有想过为他卖命,只是现在天下三分已定,魏,吴皆不能去,我也只能在这混口饭吃。” “说的这么可怜,可不像是你啊。”容儿将我拉到案旁,指着一只小方盒,道:“我送你一份重礼,你看了一定高兴。” “哦,当真?”我抽出手,双手缓缓打开盒盖,此时外面天色昏暗,房中烛光也不甚明亮,可这方盒打开,顿时满屋生辉,一片光亮。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块方玉,目瞪口呆,问道:“此乃何物?” 容儿嫣然一笑,伸手拿起玉印,将底面托起,上面赫然可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四个字,旁有一角崩裂,镶有赤金。我知道这个典故,是昔日王莽篡位,索要玉玺,被太后击之而崩裂。容儿看着我的神色,又将玉玺放好,盖上盒子,笑道:“这份礼物如何?” 我颓然跌坐在椅上,半响说不出话,这就是传说中的和氏璧,当年卞和三献楚王,蔺相如完璧归赵,李斯亲自攥写的秦王印玺。这东西怎么会在容儿的手上,我不由上下打量着她,虽然不着女装,却仍娇艳不可芳物。 容儿见我不住的打量她,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你干嘛老这样看着我?” 我轻叹一声,摇头道:“我真看不透你,这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什么我的手里?”容儿将木盒捧起,双手递到我面前,笑吟吟地道:“是在你的手里。”说完就放在我的怀中。 “哦,不。”我急忙起身,道:“这东西我不能要。” “为什么?”容儿不解道:“这可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要?”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我走到一旁,负手道:“这不是我能要的东西。” “哼。”容儿将木盒重重放下,不屑道:“你怎么越来越窝囊。当年你直闯曹操府中,直言救我的豪情血气,都上哪儿去了?” “当年我也只是不想让无辜送命。”我转身看着她,道:“当时以为你是冤枉的。” 容儿接口道:“你是说,知道我当真刺杀曹操,便不会前来救我。” 我哈哈一笑,道:“这可说不准。” “好。”容儿忿忿道:“既然这样,算我来错了。”说完拿起那个木盒,转身便要开门出去。 “且慢。”我还没有阻止,郭淮便已经推门而入,道:“容儿姑娘,你再去前院等等,容某再劝劝大哥。” “好。”容儿答应一声,便出门而去,临走还嘟嚷了一句:“没胆鬼。” 郭淮等容儿走后,合好房门,便凑了上来。我看着他,皱眉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天赐良机?” 郭淮笑着反问道:“难道不是?” “难说。”我神色凝重,叹气道:“当今天下局势已定,你我哪还有机会起事?” “大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郭淮低声道:“大哥连容儿姑娘的玉玺从何而来,都不曾仔细询问,何以便轻下断言。” “哦?”我一时情急,倒真还没有问这,便道:“伯济知道其中详情?” 第九卷 永安惊变 先主伐吴 第一百零四章 郭淮在我旁边坐下,缓缓道:“大哥的确小看容儿了,她可不是简单一柔弱女子,手中还掌着数万大军。” “哦?”我倒是大吃一惊,道:“高平在孙权手下,似乎并没有这么受重用吧?” “大哥误会了,我不是说高平。”郭淮微笑道:“大哥难道不记得容儿姑娘的身份?” “这个我当然记得。”我还是不明白,道:“这有什么关系?” 郭淮又问道:“大哥忘了汝南张文远,青徐臧宣高二人的出身。” 我猛然省悟,张辽,臧霸二人都是温侯旧部,不过吕布败亡已经二十有三年,再说张,臧二人在魏国都身居要位,怎会舍珠玉而就瓦砾?我摇头道:“伯济,若换作是汝,会否弃高官厚禄,而效命数十年前之故主?” “小弟或许不会。”郭淮反问道:“可是他人就未必不会,若只是容儿姑娘一己之力,如何能将废帝掳到手?” “这些全是她一面之词,不足为信。”我口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对容儿通天的本事,也着实惊讶。我这一双眼睛,真的和没有长一样,谁都没有看清楚明白。 郭淮道:“小弟刚开始也不相信,也不愿意引见大哥。可是那传国玉玺却不是假的,所以小弟冒昧,以为这正是大哥复起之良机。” 若容儿真能有张,臧二人的效忠,这倒真是一支大援。郭淮见我沉默不语,又继续道:“陛下此次东征,莫说大哥不看好,小弟也觉得胜少败多。一旦陛下兵败,只要安国能依大哥之意,多保住荆州旧部,这荆襄二地就还是大哥的。启时,大哥完全可以打出废帝刘协的旗号,以成不世之基业。” 我摇头叹道:“此事谈何容易?” 郭淮神色颇为激动道:“大丈夫立世,自要知难而进,岂有畏艰避险之理。大哥难道真就要寄人篱下,碌碌一生。大哥忠心对待陛下,陛下又如何回报大哥?适逢乱世,成王而败寇,只要大哥愿意,小弟鞍前马后,但凭大哥驱使。”说完便单膝跪在我面前。 “起来,起来。”我急忙双手扶起郭淮,道:“并非为兄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你我兄弟二人势单力孤,只怕难以成事,反而赔上卿卿性命。” 郭淮笑道:“大哥畏死矣?人之在世,与其庸碌终老,不若轰烈一死。你们都进来吧。”说完,便有三人推门而入。我视之,乃是桓易,叶枫,天翼三人。我指着他们,道:“你们这是……” 桓易笑道:“这事某等几人都已经商量过了,与其让刘备这么窝囊地拘禁着,还不如奋力一搏,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叶枫接口道:“属下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也愿跟随将军左右,纵横天下,才是男儿生平快事。” 天翼抱拳道:“只有将军不曾将我五溪部族视为蛮子,某也愿随将军闯下一番事业。” “好,好。”我苦笑道:“都很有志气,难道就我们五个人,加上一块宝玉,就能成就大事?” 郭淮“嘿嘿”一笑,低声道:“由桓将军的建议,已经派人联系于子谨,李文节二人。陛下东征不得已仍起用二人镇守荆州,手中也还有些兵马。” 桓易又道:“林杨已经升任将军,在安国部下效力,这些都是先生多年知交。俱为先生困在白帝而不平。” 我用手不停敲击额头,道:“此事再容吾考虑一番。” “大哥。”郭淮靠上前,道:“机不可失,容儿姑娘如此看重大哥,正好放手一搏。若再如此优柔寡断,岂不寒了我等众人之心?” “好。”我拍案而起,道:“去请容儿前来,吾有话问她。”郭淮答应一声,知道我心念已经为之所动,喜欢地离去。我环视房中三人,道:“你们早就商量好了?” 桓易答道:“刘备不仁,先生自然不义,某等皆是孤身一人,死则死耳。有何畏惧?” “好吧。”我轻叹一声,道:“你们先出去等候,我与容儿再商议一番,再行决定。”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也只好一起退了出去。我复又坐下,拿起已经冷却的茶水,浅浅粘唇,心中却把握不定,此事究竟该当如何? 过了片刻,容儿单身入内,郭淮想是知道我要单独与容儿交谈,没有跟来。我看着她手中仍拿着的木盒,问道:“你可不可以老实的告诉我,这东西是如何而来?” 容儿含笑坐到我旁边,道:“你改变主意了?” 我淡淡道:“我也要看看是否值得冒这个险。” 容儿脸色一凝,郑重道:“郭大人所说的只字不差,张文远,臧宣高二位叔叔都愿意帮我。” 我疑惑地看着她,问道:“帮你?” 容儿又挽着我,娇笑道:“虽然我是女儿之身,但是他们可以帮我的夫婿成就大事啊。” 我追问道:“他们有这个必要吗?为什么要放弃现在的所有,而选择帮助你?” 容儿不答,却反问道:“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帮助刘备?” 我马上答道:“因为他是汉室正统,而且我当时不名一文。” “我也是吕家唯一的后代啊。”容儿神色黯淡,道:“可惜我不是男儿之身,否则又何需前来找你。张,臧二位叔叔对先父是极为忠诚的,你不用问为什么,因为这个没有理由。” 我摇头道:“这样说也太牵强了,我怎么能相信?”我停顿片刻,又道:“那你将掳刘协,得玉玺之事详细告知于我如何?” 容儿道:“曹丕派人在刘协赴封地的途中刺杀他,我先得到消息将刘协救了出来。曹丕为这事大为恼怒,还疑心是他两个兄弟干的。至于这玉玺,刘协早知道曹氏一门有篡位之心,多年前就备下一块赝品。曹丕派亲信取玉玺的时候,符宝郎祖弼故意以一己之死,让曹丕将赝品当真。刘协在生死边上走了一遭,又被我好言劝说,要助他恢复帝位,游说四方豪杰之士,自然哄得他将此物给我。” 曹丕派人刺杀废帝,应该是何等机密之事?怎么会让她事先知晓?我将此言问出。容儿却含笑不答,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态。这也是她的机密之事,不会轻易吐露给我,多半也是在曹丕身边安插了眼线,可是这眼线非曹丕亲信不可。我心中默默叹气,真不知道她一介女子,哪里来的这般能耐?让我心中寒恐不已。 容儿察颜观色,将头靠在我的肩上,柔声道:“这事关系重大,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等你真的成了我的夫君,我一定不会再对你有丝毫的隐瞒。” 我站起身来,使她身上的幽香不能再吸入我的鼻孔,搅乱我的心神,才缓缓道:“我已经成亲了。” “我知道。”背后容儿幽怨地道:“刘备打了你一个耳光,又给你一个美人。真是懂得御人之术。” 我转身正色道:“其中虽然不乏刘备招揽安抚之意,但我与凤儿之间的感情总是真的。” “我就这么一说,瞧把你急的。”容儿又恢复笑容,道:“我知道你们之间感情深厚,我又不吃她的醋。以前我们三人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现在不一样。”我沉声道:“你和高平杀了她的父亲。” 容儿轻叹一声,道:“关羽是高大哥所杀,可是我现在说罪魁祸首却不他,你相信么?” “什么?”我略微吃惊,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不明摆着吗?”容儿又道:“我与高大哥得知关羽往成都求救的时候,关羽已经出发了几天。我们带着百余骑,在荆州地界上又不敢行官道,只能走山野小路,如何能追赶上关羽?” 我点了点头,道:“我也很奇怪这其中的原因。” “你别打岔。”容儿横了我一眼,继续道:“我们一直追入川,都没有找见关羽的踪迹。本来准备罢手回江东的,却无意之中发现了关羽一行。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肥工夫’,而且当时关羽已经身受重伤,部曲只有寥寥数人。” “怎么会这样?”我又忍不住冲口而出。 “那我怎么知道?”容儿道:“反正当时关羽已经是奄奄一息,高大哥不动手,他也活不了两天。马良我本来是没有杀他的意思的,可是高大哥在江东军中,得知他与五溪蛮王沙摩柯交情深厚,所以才想出了借蛮兵夺荆州之事。” 我哪有心情再听她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心中只是不住在转动念头,究竟是何人先向关羽下此毒手?我仔细打量容儿的神色,又不似说谎,加之马良的死本来就很蹊跷。顿时让我心乱如麻,忐忑不安。 容儿又挽着我的手臂,低声道:“其实关羽的死,我并不想解释什么。只是我不想因为他,而不能和你在一起。你要是能查出真正的凶手,凤儿姐姐就不会反对我和你在一起了。” 这般没有丝毫线索,又是近两年前的事情,我怎么去查?我苦笑道:“这事只怕更难。”我越发觉得头大如斗,又道:“这几年的事情,真让我伤脑筋。” “也不是一点线索没有。”容儿想了想道:“我与高大哥仔细察看了一下关羽的伤势,并不是中暗箭,而是被人当胸砍了一刀。关羽的武艺当世无双,这样的伤口,必然是一个很熟悉,亲近的人迎面偷袭,否则很难有人能伤他。我们也曾拷问过马良,可他牙口很硬,什么也不说。我猜想多半是孔明派人干的。” “你说的不无道理。”我点了点头,凭真本身能伤了关羽的人,这世上是少之又少。可是马良却为何隐瞒不说?而这容儿的话,又有几分可信?我双手轻揉太阳穴,脑袋里面简直是一片混乱。 容儿将我扶着坐下,轻轻为我揉捏双肩,道:“这事情不是一时半会能想明白的,你不用这么着急。” 被她这样按摩着,感觉还真不错,我闭上双眼,点了点头。又听容儿道:“蜀汉内部争权夺利,也凶险得很。你就不为自己谋条退路么?” 我睁开眼睛,笑道:“你还是想让我和你一起?” “恩。”容儿将脸贴在我的脸庞之上,柔声道:“我就认定你是我的夫君。”软玉温香,轻言细语,让我不由地在她脸颊上轻吻一下,道:“好吧。我就放手搏这一把。” 容儿高兴欢喜地回吻了我一下,道:“好啊,收拾东西和我去汝南吧。” 我既然打定了主意,心中也舒畅了许多,失笑道:“去汝南干什么?你不觉得,我留在刘备手下更好吗?” 容儿却道:“我与臧叔叔觉得,可以乘刘备伐吴的时候,率军先攻下淮南。” “不。”我摇头道:“现在就凭张,臧二位将军的实力,也不能就此起事。你先回汝南,让张将军先办几件事情。我等刘备兵败之后,马上着手接管荆襄,到时候再商议大事不迟。” “刘备兵败?”容儿惊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嘿嘿”一笑,道:“刘备本来就没有多少胜算,我再帮他一把,还怕他不败么?” 容儿还是不放心,道:“你有把握接管荆州?” 我深吸口气,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那好吧。”容儿点头答应,又问道:“我回汝南要准备什么事情?” “两件事情。”我指着玉玺道:“其一,将这东西差人密送给晋阳曹彰。” 容儿先是一愣,随后又喜道:“你是想让他兄弟二人萧墙起争?” “不错。”我点头道:“曹魏实力强厚,若不多加点动乱,我们没有半分机会。” “好的。”容儿笑颜如花,看着我道:“其实这个道理都能想到,只是你能在这片刻之间就想明白,其机警智变,非他人所能及。” 我哈哈一笑,道:“否则,你怎么能认定,我是你的夫婿?第二件事,便是让张将军以年事已高为由,抽调二人至汝南协助他镇守。” 第九卷 永安惊变 先主伐吴 第一百零五章 容儿听我说的第二件事情,觉得大为奇怪,问道:“哪两个人?能让你这样另眼相看。” 我微笑道:“这二人都是当世良将,一乃天水从事中郎姜维,字伯约;二是义阳邓艾,字士载,有此二人相助,诸事皆谐也。” “姜维?邓艾?”容儿重复一次二人的名字,忽然道:“邓艾,我也听说过,不过此人现在宛城司马仲达麾下,以师事之,乃是亲信之人,只怕不能如你所愿。” “哦?”我不由大为失望,道:“可惜被司马捷足先登。” 容儿不知道邓艾本事,不以为然道:“一个放牛的,能有多大本事?那个姜维,我听都不曾听说过。” “本你听过的话,早让人先拉拢了。”我郑重道:“无论如何,也要将姜维调至汝南,极力拉拢,此人却是良将。” “好吧。”容儿点了点头,道:“我听你的。” 我想了想又道:“姜维父亲去世,事母甚孝,可从他母亲身上入手,一定要结拢其心。” 容儿见我再三叮嘱,也换去嬉笑之色,道:“明白。还有别的事情么?” “暂时就这两件吧。”钟会现在还好似没有出世,就没有必要去把他父母拉拢过来吧。我一时也想不起别的,便道:“以后想起,再使人知会于你。” “好的。”容儿转头看着窗外夜色,问道:“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我才记起今日和关凤言语不合,要是深夜不归,岂不让她担心?我讪讪一笑,道:“的确是该回去了。” “知道你们新婚燕尔。”容儿一把将我抱住,低声道:“我还在郭大人这住几日,你白天出来陪我好不好?” 容儿的美丽更胜关凤,我固然是求之不得,只是这两年的事情,早让我对所有的人心灰意冷。我淡淡一笑,道:“你在白帝多有不便,还是早些回汝南去吧。” 容儿用手轻轻拧着我的耳朵,嬉笑道:“才成亲多久啊,就这般畏妻如虎,真是丢人。” 我拿过她的玉手,笑道:“以后,我也会这么怕你,不好吗?” 容儿轻轻摩挲着我的手,柔声道:“我才要不你怕我,要你爱我,疼我,惜我。” 这几句话又将我的心说的“扑扑”只跳,急忙道:“你还是早点回汝南吧,我也该回去了。”容儿点了点头,不等她再说话。我急忙放开她,匆匆夺门而逃。 坐在马车之上,郭淮神色兴奋,不住询问。我总是避而不答,在到府下车之时,才嘱咐一句:“容儿之言,也未必全然可信。汝及早将她送出白帝,以策万全。”郭淮应命而去。 次日一早,郭淮派人送来消息,已经将容儿连夜送出城去,才让我心中稍安。我和关凤虽然经历一些波折,却终能成就眷属,心里自然万分珍惜,不愿再生事端。我来至后世,从来没有奢望过三妻四妾的生活,关凤又是一个让我十分满意的妻子,我不会再有所求。至于容儿,一个女人太厉害,总是让男人不放心的。 用过早饭,我与关凤在后院闲谈,昨日言语不和之事,都避而不谈。原本以为这事就此作罢,不想聊了几句,门上家将就前来禀告,陈到求见。我不由眉头一皱,粮草的事情,别郡不运送来白帝,我拿什么给他?昨天到关凤面前胡说八道,今日一早又上门来催,这也太让人着恼了。 关凤见我脸色沉下来,忙劝解道:“你去向陈大人解释一番,确实是川中粮草未到……” 我道:“这事他比我清楚,我先去见见他。”说完就跟着家将来到客厅。陈到从豫州就跟随刘备,身份地位与赵云差不多,不过算是刘备嫡系,所部皆是随刘备征战多年之精锐。所以此次刘备伐吴,将粮草大事交割与他,便是十分的看重信任。 陈到见我入内,忙起身见礼。我虽然职位在他之上,但是在刘备面前的信任程度,是大大的不及,也忙着还礼。两厢宾主坐下,我才问道:“大人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陈到又复起身道:“大军过年粮草,陛下已经差人前来催讨,还忘大人能主持此事。” “这事一向不是大人亲自主持么?”我淡淡道:“既然白帝无粮,吾又能如何?” 陈到急忙道:“陛下诏书上明言,大人为主,下官协助,万万不敢越俎代庖。” 我心中冷笑一声,暗道,前几个月没有见你来我这请示,现在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想找人推卸责任?口中却道:“催粮的文书,本官已经发往各郡,再等些时日吧。” 陈到却道:“这个下官也知道,只是各郡粮草都已集齐。只有成都的粮草,按公文的时日计算,前日便该到达,今日都不曾见有踪影。下官担心途中出现意外,所以想请大人下令,派点驻军前去打探接应。” “白帝驻军不都是大人的部曲么?”我道:“这调派之事,何需本官下令?” 陈到又道:“下官心念城中粮草,无暇分身,所以接应一事,想请大人或者郭长史走一遭,不知大人愿否?” 真是虎落平阳遭犬欺,我好歹也是堂堂尚书令,哪里轮得到他陈叔至为我安排任务?我心中虽然着恼,脸上却不变神色道:“此事就有劳大人与伯济商议,本官今日身体不适,恐不能鞍马行军。” 陈到也知道我心中不乐意,道:“郭长史是大人属官,这事还是大人与他说说,如何?”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自己不愿意前往,自然也不想叫郭淮去,便道:“蜀道艰难,粮草输送不便乃是常理。再者这一路未闻有匪患,大人多心了。” 陈到见我执意不愿前往,脸上神色转寒,道:“陛下以此大事托付大人,大人岂畏惧艰险,而不肯操劳。” 我打个呵欠,懒懒道:“粮草在白帝赴荆途中出事延误,是本官失职,若是在成都到白帝之间延误,那是诸葛孔明之责。陛下若要追究,也与吾无关。” “大人这话未免太偏。”陈到不悦道:“同为陛下效力,何分彼此?” 我越发不想和他争论这个问题,当下便要打发人送陈到出门。却见一家将快步而入,道:“禀二位大人,成都粮草已到,解粮官在外求见。” “好。”我正好脱身,便转首对陈到言:“既然粮草已到,就请大人前去验收,来日送往荆州。本官失陪了,来人,送客。” “且慢。”我刚起身,就被陈到喊住,又回头问道:“陈大人还有何事?” 陈到冷冷道:“粮草乃军之大事,迟延一日者斩。今粮草迟来两日,大人就这般不了了之?” 我微微一笑,道:“这等小事,大人看着办吧。” “下官职位卑微,无斩杀大权。”陈到必恭必敬地行了一礼,道:“此事还要请大人主持。” 我心里冷冷一笑,终于明白陈到一大早请见的真正用意了。那押粮官乃是孔明委派,非要让我下令斩杀,常言道:“打狗也要看主人”。我这样岂不是给孔明难看?看来刘备虽然远去,也时刻关注着我与孔明,一有机会就想挑起我与孔明的不和。帝王之术,运用的是炉火纯青。我也不是傻子,当下淡淡道:“川路艰难,迟延一二日,也是人之常情。而且此人是丞相属吏,本官不便杀之,就押回成都让孔明自己处置吧。一则不绝押粮之路,二则安孔明之心。” 陈到冷笑一声,道:“大人好冠冕堂皇的理由,何不再加一条?” 我眉头一皱,这陈到也太无礼了,问道:“哪一条?” “先生当真不知?”陈到嘿嘿一笑,道:“此人还是大人贵亲,也不忍心下手吧?” 我到三国来,孤家寡人,哪里还有什么亲戚?这简直是诬赖,我怒极而笑,道:“这本官倒真要见识了。来人,让那斯进来。” “是。”家将急忙答应出门。不过片刻,果见一员武将大步入内。我正端茶浅饮,见此人前来,险些将茶水倒在身上。陈到所言不虚,这人还真是我亲戚。就是我刚进白帝,便被他拦住一顿臭骂的长水校尉关索。 关索进来之后,也不参拜见礼,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道:“妹丈,整点酒菜来,这一路把我给赶的。” 我放下茶水,关索在我成亲之日便不曾参加婚宴,这几个月都没有消息,想不到居然被派回成都押解粮草。更想不到的是竟然延误了两日,犯下了死罪。关索究竟身份如何,我也没有确认,既然传言关羽不肯相认,我也就不好开口向关凤询问。我让桓易派人打探消息,关索为人的确不善,众官多有厌者,并无私交相好之人。难道什么时候得罪了陈到?现在要借机会把他给斩了? 我瞟眼看向陈到,却见他端坐一旁,双眼假寐,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这关索真实身份如何,姑且不论,只要刘备还认为他姓关,可就又与我扯上关系。古来征战,大军未动而粮草先行,这等大事,迟延两日的确是罪不可恕。杀吧,我不清楚关家人对关索的态度如何,一个不好,又与关家结仇。不杀,刘备说我徇私枉法还是小事,要是由此深想关索迟延粮草,是我授意的,那麻烦就大了。 关索见我皱眉想了老半天,不耐嚷道:“某喜酒都不曾吃你的,现在讨杯水酒无妨吧?小白脸就是不爽快。” 我一拍案几,喝道:“你给本官起来。” 关索一愣,马上又笑道:“呵呵,你什么意思?” 我冷然道:“小小一个校尉见了本官,不行参拜,朝廷礼节就不要了么?” “哟?当尚书令了,架子也就大了?”关索站起身来,懒洋洋地向我行了一礼,口中道:“末将拜见大人。” 我倒不跟他计较这些,开口问道:“粮草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在装糊涂,反问我道:“请大人明言。” 我道:“这粮草前日便该到白帝,为何今日才到?军中有律,迟延一日者便立斩无赦,汝迟延两日,还有何话说?” 关索见我说的郑重,脸上神色也收敛一些,答道:“连日大雨,道路不通,所以延迟。” 我点了点头,心道,你小子还是识趣,再犟嘴只怕就都没有台阶下了。此时陈到却睁开眼睛,缓缓道:“现在隆冬时节,何来绵绵大雨?素闻将军嗜酒贪杯,只怕是在这上面误的事吧?” 关索闻言,脸色一变,喝道:“你是何人?胆敢诬陷本将军。” 我看两人的神色,就知道陈到是调查清楚,而关索确实是饮酒误事。关索既然不认识陈到,知道得罪二字也无从说起,可陈到为何要处心积虑地除掉关索?我指着陈到对关索道:“不得无礼,这位是江州都督陈大人。” 关索冷哼一声,不屑道:“我管你什么陈大人,新大人的。明说了吧,我是迟延了两日。你小子是不是记恨我上次在道上骂你,想将我借这个机会给杀了?” 天地良心啊,我明摆着是想救这小子一命,却这么不识好歹。我心里也恼怒之极,怒道:“军法如山,你不犯错,就算有人要挟私报复,也没有机会。”这话又暗示了他一句。 可关索这没大脑的家伙又听岔了,还真以为是我想至他于死地,当下按剑怒骂道:“我就知道关家容不下我,想杀我,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外面几名家将见他如此,也都一起跑进来,团团将关索围住。陈到冷道:“关索,汝要以下犯上么?” “是又怎么样?”关索见家将人多,将长剑拔出,大声对我道:“你小子本来就不是个东西,跟了关家就更加不是东西。” 我心中又是一阵苦笑,却反复地咀嚼他这几句话,难道关索与关家之间有的不是亲情,而是仇恨? 第九卷 永安惊变 先主伐吴 第一百零六章 关索进见上官,没有带侍卫入内。而陈到与我府中家将,早已经进来数十人。陈到见关索拔剑出鞘,便喝道:“关索运粮失时,按律当斩。现又拒捕犯上,左右速将其擒下,胆敢反抗,就地格杀勿论。”言罢,他带来的十余家将一起呐喊一声,持械杀向关索。 “住手。”我急忙喝止,冷眼看着陈到,缓缓道:“这是本官府邸,不是江州都督府。都将兵器收好,敢擅动者,军法从事。”我手下家将先一齐应诺,还剑退到一旁。 陈到也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退开,然后转身对我道:“大人准备如何处置?” 我看着仍仗剑而立的关索,淡淡道:“关校尉,有件事情你要清楚,不是本官要与你为难,是你自己违了军纪。你现在最好束手就擒,本官可以将你与粮草一起押赴荆州,交由陛下处置。如果你执意要在此地动武,本官也只好就地正法。”说完,我便坐下端起茶水,等着关索答复。 “我凭什么相信你?”关索冷言拒绝我的好意,道:“世人都是满嘴仁义道德,骨子里却是男盗女娼。姓李的,今天我就是血溅五步,也要拉几个垫背的。”说着就要动手。 这家伙太不识抬举了,我将茶放下,就要下令扑杀。却听外面关凤声音道:“且慢动手。”声到人至,已进大厅。我看了她一眼,心道,正好,这年头烦心的事情,全是你老关家给我惹的。 关索看着关凤进来,手上也停了下来,道:“妹子,你怎么也来了?” “我不是你妹子。”关凤面无表情的回答道:“你把武器放下,我保证你不死。” “不认就算了,我也不稀罕。”关索这么一说,又接着道:“不过,我相信你。”说完就将长剑扔下,双手背后,道:“来吧,绑上。” 我点头示意,就有两名家将上前将关索绑好。我看着旁边的陈到,下逐客令道:“粮草已到,大人下去安排,关索之事就交由本官处置。” 陈到拱手告辞,末了还道:“此事下官要如实禀奏陛下,望大人秉公处理,,莫要徇私枉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