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看见了,“哎呀,市面还没得卖。” “嘘。” 穗玫不想声张出去。 这是明智之举,再扰攘人家就要侧目了。 秘书悄悄问:“童小姐,周子明同你是什么关系?” “毫无关系。” “他追求你?” “嘎!”穗玖大吃一惊,“我们没见过,你别乱说。” 秘书耸耸肩,“你们年龄并不是差那么远。” “起码十年。” “三年是有的。” “快去工作。” “我想要一个洋娃娃。” “不许张扬,否则收回。” “谢谢童小姐。” 那天下班,听见大堂两个年轻的接待员在谈周子明。 “最好有一件周子明穿过的T恤,我会穿着它睡,永远不脱下来。” “你失心疯了。” 穗玫摇摇头。 即使在十七八岁时,她也无暇迷歌星,家境不是那么好,她又特别想升学,暑假都用来赚外快,什么都做,希望帮补学费。 现在这一帮少男少女家境比他们好得多,零用钱足够捧红一个歌星。 那天,邝奋生来接她下班。 他笑嘻嘻,“听说有名歌星送花给你。” “你也听到消息了。” “通行都传开啦。” “我并不认识周子明。” “除出我,没人会相信你。” 穗玫说:“这里边一定有误会错摸。” “你为什么不问清楚他?” “到此为止,我还没有机会见到他。” “几时见面?” “不知道。” “会不会去见他?” “不一定。” 邝奋生点头,“你一向不喜欢热闹。” “说对了。” 周子明演唱会如期举行,好潮如评,是都会中一项盛事,周子明的事业如日中天。 爱斯特拨电话来:“子明已赶去维也纳拍一只手表广告,回来希望见到童小姐。” 穗玫笑,“届时有空再说吧。” “他一定会抽时间。” 穗玫笑而不语。 可别抱太大希望,随时改变主意是演艺界人士专利。 穗玫生活中因周子明引起的涟漪很快平复,皆因她控制得宜。 一星期之后。 这一天,又好似与任何一天没有什么不同。 穗玫正忙,忽然秘书兴奋地进来说:“童小姐,周子明的电话。”她紧张得脸都红了。 穗玫吓一跳,连忙接听。 “童小姐,我是子明。” “你好,都忙完了吗?” “我是牛命,后日又得往东京。” 穗玫客套地说:“能者多劳。” “方便到你写字楼来拜访吗?我就在附近。” “千万不可以!” “啊。”他好似失望。 “怕会引起暴动。” 周子明笑,“那么,可否到府上喝杯茶?” 穗玫迟疑,英俊的歌星也是陌生人。 “不如到舍下。” 也不妥。 “我知道有间私人会所——” “我赞成。” “明日下午三时正到荔湾清舍见。” “我还未下班呢。” “那么就五点吧。” 穗玫补一句:“可别迟到。”听说大明星动辄迟到数小时。 他笑了,“我会准时。” 到时,一切都可以说清楚。 穗玫赴约时仍然作常规打扮:简单的套装,配白衬衫,半跟鞋。 多年来她都短发,贪清爽方便,并且永远淡妆。 没想到大歌星比她早到。 老远看见她出现,周子明已经站起来欢迎。 周子明高大英俊,比照片及荧幕上的他更加漂亮,一站起来便魅力四射,他不是普通人。 穗玫眼尖,发觉邻桌坐着爱斯特及保姆与保镖。 周子明满面笑容,“童小姐,请坐。” 今日他只穿白T恤牛仔裤,可是仍然是颗明星。 “子明你好。” 不料他十分高兴,“童小姐,你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穗玫一愣。 “童小姐,你同以前一模一样,一点没有变。” 穗玫看着他,“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这么英俊的面孔,见过又怎么会忘记。 他啊呀一声,“你忘记了我,你并没有记忆。” 这话由周子明说出来,特别好笑,由来只有他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哪里会有人不记得他。 周子明深深失望。 穗玫问:“可以解答我的疑团吗,我们在何处见过?” 子明忽然赌气,他笑笑,“你应该想得起来。” “请提示一下。” 子明轻轻说:“不是最近。” 雾更浓了,那可是几时? 穗玫纳罕得说不出话来,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这时爱斯特过来了,她是一个娇小时珑聪明伶俐的女孩子,“童小姐,幸会幸会。”语气十分尊重。 穗玫笑,“多次麻烦你。” “哪里哪里。” 穗玫抬起头,她接触到周子明略带迷惘,无限眷恋的目光,吃一惊。 名歌星怎么会这样凝视她? 穗玫略为不自在,“我还有点事,想早点走。” 周子明说:“我送你。” “我自己有车。” 这时天色突变,下起大雨,雷雨风吹得途人惊叫。 周子明怕穗玫着凉,把他的牛仔布短外套搭在她肩上。由爱斯特陪她到停车场。 穗玫终于忍不住,问爱斯特:“你可知道周子明几时见过我?” 爱斯特点点头,“当然知道,他不住寻访你,已有好几年。” “为什么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普通人?” 爱斯特微笑,“你不是普通人。” “怎么说?” “他仰慕你。” 穗玫呆半晌,“我还是不记得见过他。” “没关系,子明说世上只有你一人真正对他好。” 哇,不可思议,竟有这种事。 穗玫上车前把外套还给爱斯特。 爱斯特不接,“是子明给你的。” 同样外套,上次在慈善拍卖会中有人出价六万元投得,并不是一件普通外衣。 穗玫当然不会穿着它睡觉,她挂起它,看了良久。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打电话来。 “我是子明,在楼下等你。” 穗玫跳起来,连忙跑下去看。 子明拿着一杯咖啡,脸容略为憔悴,靠在一辆欧洲跑车选,在等她。 穗玫心想,稍为把持不定,就会昏死在地上 “这么早?” “昨晚没睡。” “有何贵干?” “送你上班。” “今日周六,我放假。” “怪不得穿卡其裤,同我五年前见过的你一般打扮。” 穗玫的心一动。 卡其裤……她穿得这么轻松的时间其实也不多,除非是…… 心中有一点模糊的印象。 周子明笑了,“来,上车去兜风。” “爱斯特他们呢?” “我也有自由的时候。” “背着盛名,是否劳累?” 周子明说“只有你才会这样问。” “社会对名人的情意结很有趣:爱的爱死你,恨的又恨死你。” 子明笑,“真爱与你说话。” 穗玫温和地说:“来,告诉我,在什么地方见过我。” “不记得也好,我们从头开始。” “这是什么意思?” 他把车子驶往南区。 “你是我唯一尊重的女性。” 穗玫失笑,“我做过什么好事?” 周子明缩缩鼻子,“噫,今天你没擦太阳油。” “今日没有太阳。” 他回忆:“都不知是只什么牌子的太阳油,全是椰子香味,之后,我爱上了椰子味,吃椰子蛋糕之际几乎把脸都埋进去。” 这番话说得无限暧昧,情意绵绵,连再麻木的人都听得出来。 穗玫动也不敢动。 子明语气惆怅而苍茫,“你是那么美,金棕色皮肤,挥着汗,完全不自觉,心地那么好,不会看不起人。” 穗玫不置信地问:“你说谁,我?” “就是你。” 车子停下来。 “到舍下来坐一会儿好吗?” 抬头一看,是一排独立式豪华洋房。 穗玫跟他进屋参观,游泳池、网球场,应有尽有,地库设桌球室及乒乓台,真是世上每一个人的理想家居。 “我一直在找你。” 穗玫看着他。 “我想说谢谢。” “不用客气。” 他微笑,“你仍然不记得我,不记得我们之间的事。” 穗玫恳求:“那么,请你把真相据实告诉我。” “我们先坐下来。” 他把她带到客厅,让她坐在白色的大沙发里。 面海的窗户同墙壁一样宽大,整个碧绿的南中国海就在眼前,这景致叫穗玫尽忘烦忧。 怪不得人人都要说一句我爱海。 周子明捧出盛满冰块的银酒桶,把香槟瓶子放进去旋几下。 看着一个那样英俊的男子做这种事的确是宗享受。 他笑笑说:“我学会开香槟不多久。” 穗玫答:“的确不是易事。” 可是他做得十分纯熟,不费吹灰之力,瓶塞噗一声弹出,他斟出美酒。 他轻轻说:“事情发生在五年前的夏季。” 穗玫搜索枯肠,无论如何没有印象。 “在白沙湾青年宿舍。” 穗玫喝一口世上最芬芳的酒,呵是那一年,她在青年营里做暑期工。 她与同事负责看守三十多名十二至十五岁的少年,带他们做各种户外活动,以及照顾他们饮食。 那团孩子似猢狲一般,她做得几乎喊救命。 天天陪他们出海:钓鱼、风帆、滑水,人晒得似黑炭,皮肤就是那个时候毁掉,在岸上也不好过,不是放风筝就是观鸟,要不,研究乡村古迹,很少耽户内。 那一个暑假,出汗最多,最兴奋开心。 穗玫看着周子明,“那班学生当中没有你。” “你说得对,”周子明承认,“那么昂贵的青年营,我怎么负担得起。” “你到底是谁?” 周子明的声音低下去:“我家住在山坡的寮屋。” “什么?” “是,我出身就是那么贫穷。” 穗玫太大意外,虽然英雄不论出身,但是此刻的周子明脱胎换骨,一点贫家子弟的感觉也没有。 “那年,我也是十五岁。” “请说下去。” “一日,我正在修补屋顶,忽然听到嬉笑的声音,居高临下,看到你们正在烧烤游戏。” “是,我们天天下午都烤东西吃。” “我身不由主,慢慢走下来,在远处看你们。” 是吗,有那么一个孩子吗?手长脚长,皮肤黎黑,衣衫不整地在远处偷窥。 “食物香味把我吸引,我一步步走近,忽然,有人看到了我,立刻警惕,有几个女孩子见我邋遢,还露出厌恶的神情来。” 啊,士别三日,今天,同样的一班女孩,见到周子明,会像蜜蜂看见蜜糖吧。 世事多么讽刺。 周子明的声音十分平静:“我觉得羞愧,便转身离去,可是,世上一把最温柔的声音叫住了我。” 穗玫瞪大双眼,听得津津有味。 “那声音说:‘过来同我们一起晚餐呀,来’,我转过头,看到一个年轻女子,看样子是他们的导师,一点架子也无,伸手招我。” 周子明微笑。 “她外套上别著名牌,写着童穗玫三个字。” “我?” “是,就是你,我永志不忘,那天你混身散发着椰子香气。” “呵,那是一种防晒油的味道。” “你没有化妆,那种自然美胜过我一生所见所有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