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老野:“搓绳子,钻烟囱,哈哈。”丁老头:“谁想出来的,他的脑袋比我的脑袋还聪明。”周兴兴:“我。”高飞:“你一个人抵二十多个人。”库尔班:“早说过,硬闯不行,炮子那帮人太野蛮了。”高飞:“正好缺人手,你们既然来了,就一起干吧。”库尔班:“我们是卖白狗的。”高飞:“给你们介绍下,这是库尔班,他挖过一条地道,挖到银行里,结果一分钱都没有捞着。”库尔班:“哈哈,运气不好。”高飞:“另外两位,丁大叔和耗子,挖洞高手,盗墓专家。”刘朝阳:“那都是力气活,现在我们做商人了。”铁嘴:“让我吸两口吧,受不了了。”屠老野:“我的毒瘾也快要发作了。”高飞:“好的,你杀过人没有?”铁嘴:“没有。”高飞:“你呢?”周兴兴:“我也没有。”高飞:“把那个人抬过来。”丁老头和刘朝阳抬进来一个人,轻轻的放在了地上,那人好象睡着了,或者晕过去了,头上罩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看不到他的脸。 高飞:“给你刀,朝他肚子上来一下。”周兴兴接过刀,心里非常犹豫,如果他放弃,肯定引起高飞的怀疑,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只能接受考验。地上躺着的人一动不动,周兴兴走过去,蹲下,仔细观察着什么,很快,他一刀捅了下去,不出他所料,这是一个死人——周兴兴注意到他脸上罩着的塑料袋纹丝不动,这说明他没有呼吸。高飞说,“划开肚皮。”周兴兴很利索的划开肚皮,肠子流了出来,空气里充满了难闻的气味。高飞:“把肠子掏出来,看看肚子里有什么?”周兴兴:“有包白粉!”高飞:“这尸体是从殡仪馆买来的,用尸体运货比较安全,那包粉就给你们几个享用吧!”第二十五章 漏网之鱼三天之后,上午十点。周兴兴走进红安县公安局,大厅里一个穿警服的人和他擦肩而过,周兴兴叫住他,“你们局长在吗?”那人警惕的看他一眼,说,“局长在楼上,办公室。”周兴兴上楼,推开局长办公室的门,局长正躺在沙发上睡觉,呼噜打的震天响。“喂,你找谁,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局长醒了,坐起来问。周兴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坐下。局长说,“出去,那是你坐的位置吗?”周兴兴拿起电话,一边拨号一边对他说,“你要是想保住这个位置,就闭嘴。”周兴兴在电话中向“7.17劫狱大案”指挥部汇报了自己所侦察的情况:山牙从境外购买毒品,然后卖给广州的三文钱和东北的炮子,三文钱和炮子再向下批发,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贩毒网络。山牙被捕,等于截断了毒品来源,东北的炮子纠集一批胆大包天的家伙策划了劫狱事件。山牙被捕之后,高飞成为了这个贩毒集团的骨干,他通过小油锤认识了库尔班,又通过库尔班的介绍结识了丁老头和刘朝阳,他们在红安县秘密建造了一个地下毒品加工厂,高飞可以说是一个犯罪天才,机警过人,这几天好象觉察到了什么,随时都有可能向外地潜逃,请求指挥部向红安县公安局下达命令立即实施抓捕……周兴兴把电话递给局长。局长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管辖的范围内竟然有一个毒品加工厂,自己竟然一无所知,他战战兢兢的接过电话,公安部副部长白景玉在电话中简单介绍了周兴兴的卧底身份,因为这次行动极其机密,所以没有发布内部的协查通报,这个案子是公安部督办的特大案件,希望红安县公安局高度重视,积极配合,马上实施抓捕。局长唯唯诺诺,点头称是,挂了电话。“你们县共有多少警力?”周兴兴问。局长想了想说,“现有在职民警376人,其中机关一线200人,派出所警力176人。”周兴兴说,“不够,把他们全部找来,警力太少,不够,还得再找一些人。”局长问,“对方有多少人?”周兴兴说,“7个。”局长说,“啊,才七个,我们300多人抓7个人,还不够吗?”周兴兴向他详细介绍了这个地下毒品工厂的特殊性,一小时之后,俩人制定了一个万无一失的抓捕计划。警方出动了近400警力,他们化装成小贩,行人,服装店老板,顾客,逛街的女人,坐在路边长椅上打电话的男人等等,他们对县城大小街道的400个下水道井口严密布控,因为每一个井口都有可能是犯罪分子逃跑的出口。2000年8月13日中午1点,红安警方突然出击,包围了地下毒品加工厂上面的建筑,在劝降未果的情况下,警方动用了催泪瓦斯,准备强行突破。地下室里的犯罪分子在警察到来时就已经发觉,简单商议之后,决定分头而逃。他们沿着下水道纷纷逃窜,第一个落网的是屠老野,在中心街路口,他小心翼翼翻开下水井盖,刚爬到地面上就被捕了,其他几位也是刚一露头就被抓获。有一些抓捕细节是值得一提的,刘朝阳被捕时泪流满面,铁嘴被捕时大声喊“疼”,丁老头被捕时大小便失禁,库尔班被捕时挥刀自残,屠老野被捕时咬伤警察胳膊。下午三点,五名犯罪分子落网,只有高飞和丘八尚未抓捕归案。他俩在哪?还在下水道里。警方包围的时候,高飞的鼻子就已经嗅到了地面上的危险,所以他选择另一条逃跑的方向——下水道的尽头。确实,警察忽略了这一点,他们只对井口严密监视,并没有在下水道尽头的河滩处设置警力布控。红安县城的下水道通向城西的泗水河。高飞在黑暗里弯腰行走,多次迷路,因为这下水道里也有一些死胡同,一些复杂的分支。很快,他辨别了方向,加快脚步。突然他听到了什么声音,回头一望,在他后面,很远的地方,可怕的光束划破了黑暗,几个模糊的黑影在慢慢移动。三点十分,公安局长下令搜索下水道,四个警察和一只警犬组成了一个搜索小队,他们从小井胡同的井口进入,一路检查,和高飞一样,他们很快也迷路了,在一个岔道口他们的意见产生了分歧,一个说往这边,一个说应该往那边,最后他们听从天意,沿着狗叫的方向前进。二十分钟之后,一个队员因为受不了下水道里的恶臭而提出放弃,另外两个队员立刻同意,为了尽到警察的责任,他们向黑暗甬道的尽头胡乱开了几枪,就回到了地面上。高飞蹲在地上,屏住呼吸,子弹打中了他头上不远处的拱顶,一块泥土掉入水中。如果那几个警察继续向前搜索,高飞就被捕了。高飞竖起耳朵,睁大眼睛,确认危险已经消失之后,迅速的向前走,不再停留。下水道里的水流向河,他也是依靠这个指引方向。过了一会,他抬头一望,在地沟的尽头,在他前面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看到了亮光,这次,他看到的不是警察的手电筒发出的光束,而是白天的光线。他看见了出口。高飞欣喜若狂,走到出口前,很快又沮丧万分——出口有一道铁栅栏挡着,尽管锈迹斑斑,但是用双手很难将铁条板弯板断。他冷静下来,思考了几分钟,很快想到了办法。他脱下衣服,浸了水,缠绕在两根铁条上,又从下水道里的杂物中找了一截粗壮的树枝,用力的去绞,铁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铁栅栏有了一个身子刚刚能挤过的缝隙。高飞在河中洗了把脸,走上一座桥,忽然间,他感到好象有什么人在他身后似的。他转过头来。确实有一个人在后面盯着他。周兴兴象鬼魂似的出现了。高飞:“你是警察?”周兴兴:“是的。”高飞:“我真傻,早该想到了。”周兴兴:“其实你挺聪明的。”高飞:“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里跑出来?”周兴兴:“我想过了,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选择这里。”高飞:“放我走吧?”周兴兴:“不可能。”“那么,好吧。”高飞索性坐在了地上,桥上路过的一些行人纷纷驻足观看,他们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坐在路中间。“知道我为什么坐在这里吗?”高飞的右手一直放在裤兜里,没有拿出来,周兴兴看着高飞说,“你的手里有把枪,或者有一颗手雷,这周围的人都是你的人质。”高飞:“聪明,你也是我的人质,我会第一个打死你。”周兴兴:“那你开枪好了,枪声会把这附近的警察引来,你还是跑不了。”高飞:“你要知道,我17岁的时候就杀了一个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周兴兴:“我第一次侦破一起凶杀案的时候,也是17岁。”高飞:“现在想想,全国的警察中不会找到第二个象你这样的人了,聪明,胆大,很厉害。”周兴兴:“还有一条,你忘了说了。”高飞:“什么?”周兴兴:“我不怕死。”高飞:“我不信。”周兴兴也坐在地上,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高飞将手枪从兜里掏出来,对着周兴兴说,“我数三下,如果你还不走,那我就开枪了。”高飞:“一……”高飞:“二……”周兴兴说,“三。”高飞笑了笑,说,“有种,要是有酒就好了,可以和你喝一杯。”砰,枪响了!第二十六章 寻人启示当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扶着摩托车看热闹的中年人,好奇的问起旁边的人这是怎么回事,枪响了,子弹击中了中年人的后颈,围观的人惊叫起来,抱头鼠窜,周兴兴也趴在了地上——枪响之前,他的勇气来源于侥幸心理,他是这样想的,万一那枪里没有子弹呢?高飞大踏步走过去,骑上摩托车,迅速打火,轰了两下油门,向桥下的那条林荫土路奔驰而去。二十分钟后,红安警方对公路要道以及车站、码头进行设卡封锁,相邻的市县也布置了两道包围圈,配合红安的围追堵截。20名武警官兵,三条警犬,顺着高飞逃跑的方向追捕,周兴兴回到警局后立即与技术人员画出了模拟画像,张贴于大街小巷,由各乡镇村委干部派发到群众手中,三天过去了,高飞依然是无影无踪,一星期之后,围捕宣告失败。事后分析,警方并没有在铁路线上设卡,高飞很可能是将摩托车抛弃,沿着铁轨用步行的方式,逃出了警方的包围圈。这期间,山东省公安厅的指挥部撤消,公安部从全国抽调35位刑侦专家,分成5个专案组,成立了新的指挥部。在北京天安门广场东侧路南不远的地方,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的所在地,这是全国公安部门的最高领导机构,指挥部设立在二楼,灯火通夜明亮,24小时不间断的工作。各种情报线索源源不断的汇总而来,很快,指挥部部署了新的作战方案,由画龙去广州调查三文钱,寒冰遇去东北调查刀枪炮,周兴兴继续追查高飞的下落,同时指挥部要求红安警方全力缉捕丘八,并且加大对库尔班、铁嘴、刘朝阳等人的审讯力度。丘八在哪里?周兴兴怀疑他一直躲在下水道里。事实如此,丘八亲眼看到铁嘴翻开井盖刚爬出地面就被抓获了,所以他没敢贸然行动,就在下水道里躲了三天,有时,愚蠢的人会做出聪明的举动。周兴兴也曾经要求警方全面搜索下水道,但是没有一个警察愿意到那弥漫着地狱气息的阴渠里去,前面搜索过下水道的几个警察已经证明,向瘟疫和窒息性瘴气摸索前进确实是一件令人畏缩的事。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丘八在下水道里躲了三天呢,这很让人费解,他呼吸着令人作呕的浊臭,仅靠一点点污水和垃圾维持生命,没有阳光,黑暗中只有半米长的大蜈蚣和象小猪一样大的老鼠陪伴着他。下水道的墙壁上,有些地方长满了畸形的菌,渗出水泡疮似的脓水,城市的排泄物汇聚在这里,他靠墙壁坐在污泥中,抱着膝盖,手里拿着一张纸,那上面的字他已经在心里背了无数遍。那是一则与众不同的寻人启事。丘建设,男,外号丘八,四川大竹县南隆乡大丘村人,六九年出生,皮肤黑,嘴唇厚,眉毛较浓,下巴上有颗痣。现有急事需要此人回来处理,生命攸关。如有知情者,请与联系人联系,感激不尽!表妹春英想对你说:“表哥,我后来生有一女,已满四岁,如今小女儿身患白血病,难以找到骨髓供者,你作为孩子的生父,是拯救女儿的唯一希望,如你本人见此寻人启事,念在骨肉亲情,请速与我联络。”联系人:张春英联系地址:四川大竹县工仿镇前海村三队电话:0818-6100503第二十七章 强奸犯1994年,他是修路工人。1995年,他是拆迁工人。1996年,他穿着雨衣,上了一列火车。在94年至96年之间,丘八顶着破褂子,抗着大锤子,淋着雨走在县城的大街上。他的嘴象猪嘴,据说嘴唇厚的人性欲强烈。他站在路边,每一个从他面前走过的女子,都是他物色的对象,他象是真正的猎人一样,很有耐心的抽着烟等待,在短短三年时间里,他强奸了八名女子。白天,他在工地干活,筛沙子,砸石头,汗流浃背;晚上,他在县城里象幽灵一样溜达,跟踪漂亮女人,热血沸腾。没有活干的时候,他就骑着自行车尾随晚自习放学的女生,一般他是选择偏僻的小巷,看到前面有单独的女生,他就把生殖器掏出来,对女孩说,“喂,看这里。”女孩回头一看,就看到了人性中最丑陋的一幕。有时,丘八也喜欢去挤公交车,他的下身顶着一个少妇的屁股,他的脸象岩石一样冷峻,眼神坚毅的看着窗外,随着车的颠簸,他的嘴角抽搐两下,射了。后来丘八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第一次强奸是在一个雨夜,当时他骑着自行车感到十分沮丧,因为这个暴露狂一晚上都没有遇到合适的目标。他在公园附近停下,路旁有一片榆树林,他认为这里是一个色狼伏击的最佳场所,就点着一支烟耐心等待。雨越下越大,浇灭了香烟,淋湿了头发,他烦躁不安,正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打着一把小花伞出现在视线里。他立刻躲在树林里,情不自禁的掏出鸡吧套弄起来,鸡吧硬邦邦,热气腾腾,凉丝丝的雨点落在上面让他更加兴奋。少女越走越近,路灯下可以看到她的白裙子,红色凉鞋,俊美的脸庞,纤细的腰肢,纯洁更能使人产生邪念,丘八气喘如牛,心里即紧张又兴奋,女孩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喊道:“喂,你等等,看我在干啥。”他的嘴角带着一丝淫笑,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加剧起来。女孩歪头一看,并没有大吃一惊,只是皱了皱眉头,继续慢悠悠的向前走。“想让我操你吗?”丘八厚颜无耻的问道。女孩嗤之以鼻,说了一个字:“滚!”这个字激怒了丘八,他从树后跳出来,女孩尖叫一声,扔掉伞就跑。他追着那个女孩,呼吸急促,血液里奔跑着一只豹子。很快,他拽着她的头发,拖进树林,女孩先是大声漫骂,而后是软弱无力地求饶。女孩说,“求求你,我还是一个处女。”丘八恶狠狠的撕开女孩的内裤说,“老子还是一个处男呢!”他的下身坚硬如铁,还未插入就一泻千里。在以后的很多个夜晚,丘八躺在简陋工棚的地铺上,常常回忆起那激动的时刻,他没有一丝负罪感,甚至有些遗憾。他想起少年时在一个小镇上的录相馆里看黄色影片,他小心谨慎的手淫。想起某个家属院附近的一个厕所,墙上有个小窟窿,他看见过各种各样的屁股。他无数次的幻想过性交,但是他真正性交的时候却早泄了,这使他感到羞愧。很快,他又躁动不安起来,心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他实施了第二次、第三次强奸,然而每次都是尚未插入就射精了,第四次,他把一个晨练的妇女推进厕所,那次甚至没有勃起,这使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性能力。刑事案件中强奸案的突出特点就是隐案数大,及时报案的少。安徽阜阳警方曾经侦破一起案件,31名高中女生被一个深夜闯入宿舍的陌生男子摧残之后,集体选择沉默。云南武定县一个18岁少年强奸过9个幼女,村民知道犯罪但不报案。 这在很大程度上助长了犯罪气焰,丘八在多次强奸之后,并没有看到警方有什么行动,这使他更加的胆大妄为,他由拦路强奸升级为入室强奸。1996年7月2日晚,丘八和工友喝完酒,他吹着口哨,用手指梳了梳头,他的右手捏着一小块镜片,突然,口哨停止,他往掌心吐了口吐沫,抹在耳畔翘起的头发上,他觉的很满意,打着饱嗝就上街了。有个女孩在商店俯下身去看一只玩具小狗,她说,“哎呀,小狗宝宝,真可爱。”突然她的屁股上挨了一脚,回头看见一个又黑又矮的男人正呵呵的笑。丘八总能找到一些乐趣。在一条商业街的拐角处,丘八悄悄的跟踪上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穿着旗袍,她的背影很美,发束挽起,脖子滑腻如玉。让这样一个美人尖叫,挣扎,该是多么美妙的事。丘八的脑子里装满了各种淫秽思想。女人腰肢扭摆,风情款款,尾随跟踪的过程很值得品味。晚上他吃了一些花生米,咸菜炒鸡蛋,炸鱼。他想象着把带有咸菜味道的舌头强行伸到她的嘴里时,那应该是怎样一种痛快淋漓的快感啊。在路边的垃圾箱里,丘八捡到了一团捆啤酒用的绳子,绳子是红色的,很结实。丘八想,我要把她绑上。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绑在椅子上的女人。要用什么东西堵住她的嘴吗?如果不叫,就算了,丘八对自己说。坏人在穷凶极恶中体会到快乐。我们无法准确的阐述丘八这一路上的思想。如果将耳朵靠近他的臭嘴,便会听到他在自言自语:“美人,长的可真俊那……啧啧……隔着衣服摸……嘿嘿……把手从底下伸进去……”穿旗袍的女人象蜜桃一样成熟,前挺后翘的风韵身材,勾起丘八无限的性欲,她每走一步都使他强暴的思绪加剧,他深呼吸,似乎嗅到了前面两股间飘来的玫瑰花瓣的温香。女人走进花园小区里的一幢两层楼的小别墅。丘八想,这真是个干坏事的好地方。他蹲着耐心的抽了几支烟,仔细观察,女人走进房间,窗口的灯就亮了,这说明只有她一个人。骗人开门的方法千奇百怪,犯罪分子一般采取抄水表、修理电器、擦洗油烟机、找人、推销商品等方式骗房主开门。也有冒充送快递的,手里拿个EMS的文件袋,让主人出来签名;或者自称是物业管理人员,说房主家的卫生间漏水,把楼下住户给淹了,要进去维修。大连的两个抢劫犯,张成健和李明松,骗人开门的手法极其低级,敲门,说自己渴了,要点水喝。其实,防范这些非常简单——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丘八采取的是将安装在屋外的电闸拉掉,躲在一边,女人看到窗户外别人家里都有电,就出门查看自家电表箱,打开门就被丘八用一把电工刀顶住了腰部。丘八捂着她的嘴,推进房间。客厅的摆设非常豪华,柔和的月光照进房间,地板一尘不染。丘八觉的自己象个乡巴佬到阔亲戚家里做客,然而带来的礼物是一把刀子和一根绳子。“不许叫,不许乱动。”丘八威胁她,从兜里掏出绳子。“你想干什么呢?”女人惊恐的问。丘八趴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日你。”他闻到另人陶醉的发香,同时为自己的无耻感到兴奋。他的尘根瞬间勃起。女人说,“行,你别绑我,也别伤害我,我答应你就是。”“嘿嘿,你配合,就更好,我不捆上你了。”丘八的手轻轻的在女人的屁股上捏了一下。“我想洗个澡,刚才出门,一身汗,可以吗?”女人聪明的说,并且对丘八妩媚的一笑。丘八抱着她说,“一起洗吧,一起洗。”浴室的门打开,又关上了。女人站在丘八面前,慢慢拉开背后的拉链,绸质的旗袍象流水般滑落。丘八咽了口吐沫,粗鲁的抱住她。女人说,“别急。”轻轻地推开丘八,解开了自己的胸罩,一对圆润如玉的乳房跳了出来。丘八心跳的厉害,那里硬的难受,仿佛快要爆炸,他迫不及待的脱掉自己衣服,赤条条的站着,雄性的棍子怒气冲冲。女人主动抱住丘八,怀里的温香软玉让丘八意乱神迷,女人极其消魂的对他说,“闭上眼睛!”鲜红的唇,象两片柔软的玫瑰花瓣绽开,吻住了耳垂。挑逗的舌尖从胸膛一路向下,到达终点的时候,丘八一阵哆嗦,他感到自己的整个生命被含住了,溶化了。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这样的天堂。女人拔下发簪,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挽转着散开,她吞吐着,吸吮着,缠绕着,撩拨着。这个高贵的女人跪在脚下,如此淫荡,丘八感到一阵阵晕眩,只听见自己在古怪的喘息,他昂着脖子,岩浆马上要喷发而出,突然,下身一阵巨痛——那女人狠狠地咬住了他的阳具。丘八惨叫一声,完全是下意识的向后一缩,用力的挣脱开。女人把他使劲一推,跑出了浴室,跑出了家门,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啊,抓坏人!”丘八疼的蜷缩在地上,好一会他才呲牙咧嘴的站起来。他明白自己的危险处境,忍着痛抱着衣服跑了出去。因为下身被咬了一口,所以这个光屁股的男人跑动的姿势非常怪异。回到住处之后,丘八想起那把电工刀遗留在了现场,这让他忐忑不安,他意识到那女人肯定报案了,所以第二天就结算了工钱,收拾行李跑回了老家乡下。一连几天,丘八都躺在床上,他的下身肿的象萝卜那样大。他的父亲去世了,父亲生前只有两个爱好,一个是喝酒,一个是喝完酒打孩子。他的老母亲叫来了他的表妹——这个做过乡村医生的女人看上去怎么都不象一个医生。她扎两条麻花辫子,嘴里喷出的口臭使得丘八扭过头去,解开裤子褪掉裤衩之后,表妹惊叫起来,“娘来,这,咋弄的啊?”“砸的,拆房子,被石头砸了一下。”丘八支支吾吾的说——这个强奸犯多少还有那么一点害羞。表妹把牙膏抹在丘八的下身,临走前,留下了一些消炎药片。第二天,她又不辞辛苦去挖草药,杜鹃花叶,野棉花根,虎耳草,苇根,这些东西都有消肿的作用。丘八在床上躺了十几天,他的鸡吧一次次裸露在表妹面前,这种暴露和他故意给女学生看是不同的,一种是感动,一种是下流。那些天,窗外一直下着雨,几根圆木堆在葡萄架下,葡萄滴着水。他赤条条地在床上躺着,表妹帮着他的母亲洗衣服,做饭,扫地。有一次,他握住了表妹的手,他想说谢谢你,但是始终没有说出口。表妹羞红了脸,手被他握着也不挣脱。两个星期之后,表妹帮他小心翼翼地揭开纱布,换药,他一下把她揽进怀里,说,“我好了。”表妹说,“别这样。”然后跑进了厨房,丘八追上去,他们弄翻了一筐土豆,拥抱着倒在了灶前的麦秸垛里,这一次,他没有阳痿早泄,枪枪刺中花蕊,痛快淋漓。从此,他们开始在各种地方做爱,废窑洞,小树林,芦苇丛中,玉米地里。一个月之后,春英怀孕了,丘八建议她堕胎。春英说,“我想生下来,我想养个娃。”丘八说,“那你以后怎么嫁人,咱俩又不能结婚。”春英说,“我嫁不出去的,我有白血病,没人肯要我。”玉米成熟的时候,阴雨连绵,有一天,丘八穿着雨衣在地里掰棒子,表妹慌里慌张的跑来,对他说,“快跑,公安抓你来了。”1996年8月20日,丘八穿着雨衣,上了一列火车。他知道他从哪里来,但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下了车,雨已经停了,他看了看站牌——甘肃省会宁县。这是个一年到头下不了几滴雨的城市,他依旧穿着雨衣,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逛。丘八在车站干装卸,右肩扛着大米,左肩扛着上帝。在甘肃会宁,他认识了铁嘴,在山东济南又认识了屠老野,他生平第一次和人握手,屠老野握着他的手说,咱该做一些大买卖。当天晚上他们撬开了一家小卖部,隔了三天,又洗劫了一个加油站。从97年到2000年,这三人疯狂做案18起,盗窃,抢劫,诈骗,绑架,强奸。在一次入室抢劫中,他们把女主人捆绑上,还在房间里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还给自己做了早饭,这说明他们不仅胆大妄为,对生活也多少充满热爱。这三年间,他们学会了吸毒,钱财挥霍一空。吸粉的人性欲消退,溜冰的人性欲强烈。丘八自从吸毒之后,就再也没碰过女人,那种飘的感觉比射精要爽的多。2000年7月1日,丘八悄悄回了一趟老家,他在县东关菜市场附近的电线竿子上看到了一则关于他的寻人启示,那上面简单描述了一个他不敢相信的事实,表妹生下了一个小女儿,在他逃亡的这四年里,孩子静悄悄的成长,如今躺在了病床上,随时都面临着生命的危险,这个父亲,或者说这个懦夫,并没有选择挺身而出拯救自己生命垂危的女儿,而是撕下了寻人启示,迅速逃离了这个县城。7月13日,丘八、铁嘴、屠老野被捕。7月29日,越狱。8月13日至15日,丘八躲避在红安县城的下水道里。8月17日,丘八再次返回大竹县,警方早已在车站布下了天罗地网,丘八一下火车就意识到了危险,他拼命的逃跑,在鸣枪示警无效的情况下,警方将其击毙。第二十八章 人贩子武汉市青年路中心有一棵树,一棵百岁高龄的桃树。2000年10月2日,一个少妇把一个四岁的小男孩从自行车后坐上抱下来,她对小男孩说,“旺旺,你在这棵树下等妈妈,妈妈去厕所,马上回来。”小男孩坐在树下的石头护拦上说,“好的。”10分钟后,少妇回来了,小男孩却不见了。少妇脸色煞白,站在树下询问过路的人,半小时后,惊慌失措的家人纷纷赶到,他们报了警,拿着孩子的照片去附近的路口以及车站和码头询问。警察在调查中得知小男孩被一个新疆女人带走了,少妇听到这消息就瘫软在地上,围观的群众把她扶起,有的好心人建议她去写寻人启示贴在街头,过了一会,少妇在众目睽睽之下脱掉衬衣,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在衣服上写下一份寻人启示,挂在了树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个只戴着乳罩的女人,终于号啕大哭起来。她象疯子一样坐在地上攥着拳头,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使她的声音变形,她说出的话更加凄惨骇人,那段话足以让每一个母亲落泪:“我的儿子丢了,哎呀,我该怎么说呢,老天爷,没了,是个新疆女人拐走的,人家说看见了,我给人家磕头,磕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求求你了呀。哎呀,刮大风啦,天冷了,我的儿子还只穿着一件小夹克,旺旺,你到底在哪啊,我能听见你的声音,你哭,你笑,喊我妈妈。我的儿子呀,被人贩子抱走了。人贩子,我吐唾沫,该千刀万剐下地狱的人贩子,一个新疆女人,偷人家孩子,我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剁你的手指头,你真该死!该死!该死!那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呀,他只有4岁。不不不,我说错话了,你大慈大悲,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好不好,没有他,我活不下去。你也是个女人啊,抱人家小孩子,还有良心吗?你要把孩子卖钱,我愿意出十倍的钱,一百倍的钱,把我的孩子买回来。告诉我,我的旺旺在哪,我愿意在地上爬,我要爬到孩子身边。我愿意卖房子,贷款,钱全部给你,只求你别伤害孩子,别要孩子身上的器官,求求你了,你这万恶的女人,你会下地狱,下地狱……”第二天,她又站在树下,神情呆滞,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连几天,路过的人都看到一个女人对着树自言自语,她象一个苍白、呆滞、阴森的幽灵,有时,推着平板车卖核桃糕的新疆人从她面前走过,她就会发出一连串恶毒的咒骂,但是因为嗓子嘶哑,谁也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她已经疯了。半个月以后,在广州火车站广场,一个维族老乞丐用铁链牵着一个小男孩乞讨,小男孩卷着裤脚,腿上有三个触目惊心的烂疮,苍蝇绕着他翁翁乱飞。半个月前,这个小男孩还在幼儿园,他所有的本事就是唱几首歌,背几个数字,讲一个简单的故事。他和所有孩子一样,有着象苹果一样的小脸和象小鸟一样的嗓音,用小铲子在地上挖一个坑,发现一只蚯蚓就会高兴的跑去告诉妈妈,喋喋不休,对着妈妈的耳朵兴奋的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然后他所做的就是抱着玩具熊在沙发上睡着,醒了,却不想吃饭,尽管他只有四岁,但是他会抬着小脸很认真的说,妈妈,我都十几年没有吃过冰激凌了。他有他的小火车,有飞机和军队,他统治着天上所有的星星以及地上所有的花朵,也就是说,统治着幸福和快乐。当一个孩子和一只狗融为一体,同时在你面前活动,本应该带着项链的脖子却系着铁链,眼窝深陷,他的目光已经由惊恐变成了呆滞,他不说话,不再笑,甚至不敢哭,他就那样跪着乞讨;当这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材、满身尘土、衣服破烂、蓬头垢发的孩子,就这样猝不及防出现在你的视线里——即使是在阳光之下,这个孩子告诉我们的是:黑暗是存在的。一个儿童跪在地上,陈述的是全人类的罪恶。根据公安部报告,2004年,共破获拐卖儿童案1975起,解救拐卖儿童3488人。这仅仅是破案的数据,是冰山的一角,在海水之下还有更多不为人所知的内容。天下没有什么事情,比一个妈妈失去自己的孩子更加残酷。人贩子拐卖一个孩子,就等于毁灭了三、四个家庭,多少失去孩子的父母从此精神失常,多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从此一病不起?我国对于拐卖妇女儿童罪处以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刑侦一号大案主犯白宝山因为盗窃几件衣服就被判了4年徒刑;马清秀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5年,马清秀涉案金额达931万元(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最高量刑是5年)。我们不禁要提出疑问,现行法律的天平是否倾斜了呢?天平的两端,有时是否过轻有时是否过重呢?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对每一双光着的脚提出疑问,为什么没有鞋子。只需要从衣衫褴褛的洞里深入细察一下,就会发现一个苦难的世界。我们应该正视这些,因为这正是我们自己制造出来的。第二十九章 乞丐那个人贩子,那个新疆女人就是阿衣古丽。库尔班锒铛入狱之后,阿衣古丽就带着巴郎四处流浪,她想过工作,可是没有找到工作,她想去监狱看看库尔班,但是又打消了这种冒险,因为她也参与了贩毒和盗窃银行。在颠沛流离的日子里,她怀念家乡的葡萄架和棉花地,想念从前的平淡生活。最终她觉的自己走投无路了,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把自己的儿子卖给了山西的一户农民。当时,阿衣古丽拿着钱,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的时候,放了个屁,她咯咯的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她返回那户人家,老实巴交的买主——那个家徒四壁的农民——问她怎么又回来了。她说:“舍不得孩子,我再和孩子说几句话。”她把巴郎搂在怀里,在他耳边悄悄说:“十天之后,你从他家偷偷跑出来,我在村口的那大槐树下等你,我再把你接走,记住了吗?”巴郎若有所悟的点点头。这种使人人财两空的把戏她只玩过三次。第二次,她把巴郎卖到了贵州,几天后她带着巴郎逃跑的时候,一整个村子的人都打着火把在后面追她。第三次,她把巴郎卖给了广州的一个维族老汉,老汉叫阿帕尔,乞讨为生。这里要简单说明一下,在广州、深圳等发达城市,都有一大批职业乞丐,以深圳上海宾馆公共汽车站附近的乞丐为例,几位来自河南的叫花子只要看到交通灯变成红灯,就会喊一声:“灯红啦,快上!狠要,灯一绿就没有啦!”他们向等候红灯的车辆不停作揖讨钱,他们每个人一天的收入大概在70元左右,一月2000元,这个数字对农民来说是很诱人的,所以不断的有人加入到这个群体,有的一家几口人共同出来乞讨,甚至有一整个村子的村民结队乞讨。新疆老汉阿帕尔就是一个职业乞丐。最初他拄着一根木棍,端着破茶缸,走街串巷,收入甚微。后来他从家乡带来一个残疾儿童,一个嘴歪眼斜流口水的女婴,每天就是坐在幼儿园门口,幼儿园门口确实是最佳乞讨的所在,接送孩子的家长很容易将对自己孩子的爱转化成对这“爷孙”俩的同情。1999年,也就是菊花硬币发行的那一年,阿帕尔每个月都要去银行兑换两箱子硬币,一箱子一元的,崭新锃亮,每一枚硬币上都有一朵菊花;一箱子五毛的,黄灿灿的,散发着金子似的光芒。2000年4月,他的摇钱树——病婴死掉了。9月下旬,阿衣古丽将巴郎以4000元价格卖给了他,他对巴郎感到失望,因为巴郎太健康了,年龄也有点大,他向阿衣古丽表示愿意出高价买一个四岁以下的孩子。10月6日,阿衣古丽将一个哭哭啼啼的孩子带来了。在阿帕尔的住所,广州市天河区棠下的一个出租屋里,他和阿衣古丽有过这样一段对话:阿帕尔摇着头说,“这孩子我不能收。”阿衣古丽问,“为什么?”阿帕尔说,“他穿的太干净了,你看看,这衣服,这鞋子,这胳膊和手都太嫩了,你从哪偷来的?孩子父母还不找疯了,他们会找上来的,会打死我。”阿衣古丽两手做一个掰东西的手势,“你可以弄残他。”阿帕尔说,“丧天良的事,不能干。”阿衣古丽说,“你心眼不坏。”阿帕尔说,“除非你贱卖。”阿衣古丽说,“你说个价。”阿帕尔说,“4000,看在老乡的面子上。”阿衣古丽说,“成交,给钱。”阿帕尔说,“给啥钱啊,咱俩扯平,你把巴郎领走,这孩子留下。你的小巴郎,他不跟我上街讨饭,嫌丢人,还拿把小刀子,捅我,一天到晚在外面玩,饿了就回来吃饭,你还是领走吧。”阿衣古丽骂道,“阿囊死给(脏话),过几天我把巴郎带走。”当天晚上,下起小雨,阿帕尔坐在小圆桌前喝酒,他教孩子喊爷爷,孩子不喊,他就用拐棍敲着地面说,“以后我就是你爷爷。”巴郎哼着歌曲回来了,抓起桌上的煮羊蹄就啃,他看到床腿上拴着一个小男孩,问道,“这是谁?”阿帕尔说,“买的,明天就带他上街。”巴郎说,“那我先给他化化妆。”巴郎把手上的油抹到小男孩的衣服上,又把烟灰倒在小男孩头上,小男孩哇的一声哭了。“这样才象个小叫花子,不许哭。”巴郎拿出一把蝴蝶小刀威胁着。小男孩惊恐的向后退。“你叫什么?”巴郎用小刀捅了桶小男孩的肚子。“旺旺,”小男孩回答,他吓的几乎要哭出来,却又不敢。“旺旺。”巴郎重复着这个名字,哈哈笑起来,“你是一只小狗,以后我就喊你小狗。”“小狗,你从哪来?”“小男孩摇了摇头。”巴郎拍拍额头,换了一种提问的方法,“你家在哪?”小男孩想了想,“武汉青年路光华小区四号楼。”他说的很熟练,看来平时妈妈没少教他。阿帕尔纠正道,“你家在新疆,喀什巴楚县,再敢说武汉——”老乞丐举起拐棍做个要打的姿势,“就抽的你乱蹦乱跳。”“你妈不要你了。”巴郎说。小男孩用手背揉着眼睛,呜呜的哭起来。“那又有什么。”巴郎耸耸肩膀说,“我阿达进了号子,阿妈把我卖了三次,三次。”他向旺旺伸出三根手指,然后他把一个羊蹄塞到旺旺手里。“啃。”巴郎命令道。每天,阿帕尔都带着旺旺上街乞讨,旺旺已经彻底的沦为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阿帕尔还用白胶、红墨水、棉棒在旺旺腿上制作了几个伤口,这些假的烂疮做的非常逼真,如果放上蛆,抹上一点臭腐乳吸引苍蝇,对乞讨更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因为经常哭,旺旺的眼睛深深隐在一层阴影里,已经失去光彩。最初跪在街头,神色仓皇,对每个人都有着无法克制的恐惧,然后这个四岁的小孩习惯了,麻木了。巴郎有时也跟着阿帕尔乞讨,但是更多的时候他喜欢在街上四处游逛。孩子是很容易混熟的,正如两颗星星的光芒是一样的。巴郎有时欺负旺旺,有时亲切的称呼他“小狗弟弟”。有一天,淅沥沥的下起小雨,这样的天气没法出去讨钱,阿帕尔就躺在床上睡觉,老年人总是睡的很沉,旺旺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一些卡片,两块磁铁,几个掉了骨碌的小车,他拿出一个很漂亮的塑料小人,对巴郎说,“给你。”“垃圾箱里拣的。”巴郎不屑一顾。“给你玩。”“这有什么好玩的,”巴郎说,“有很多好玩的事,你不知道,我带你去冰窑,天热,那里也有冰,再去游泳馆,我们可以溜进去,从台子上跳到水里,我带你去三元里,看那个骨头女人,她还没死,还要去火车站看人打架。”“我想妈妈了。”旺旺说,他抬起一双大眼睛,忍着满眶的眼泪,他并没有哭出声音,只是任由泪水涌出来,唉,这个小小的孩子已经学会了坚强和忍耐。巴郎说,“哦。”过了一会,巴郎打个响指,似乎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说,“这还不简单吗,我带你回家。”两个孩子手拉手走在雨中,雨把他们的头发淋湿,他们不说话,就那样一直走,一直走,走出那个藏污纳垢的城中村,走过那些破败的堆满垃圾的小巷,走到大街上。旺旺紧紧抓着巴郎的手,我们无法得知这个四岁的孩子一路上在想些什么,在他长大以后,能否记起是谁带他走出这场恶梦,能否记得此刻他紧紧抓着的这支手?在一个菜市场附近,巴郎从身上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钱,他对卖羊肉夹饼的摊主说,“来两个夹饼,我要请客。”他对旺旺说,“吃吧,塞到肚子里。”吃完之后,他们继续向前走,巴郎把旺旺领到天河区棠下街派出所的门口,巴郎问旺旺,“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吧。”旺旺点点头。巴郎说,“进去吧,让条子帮你擦屁股,他们会送你回家的。”巴郎推了他一下,说,“去吧,小狗弟弟。”说完,巴郎就迅速的跑开了,他藏在街角,偷偷的看到旺旺站在派出所门口放声大哭,一个女民警走出来,蹲下身询问着什么,然后拉着旺旺的小手走进了派出所。巴郎放心的离开了,他用口哨吹着一首新疆维族歌曲,那是木卡姆里“潘吉尕木”里很出名的唱段:“你有了花苑要栽果树,你有了儿子把书念,要教育孩子爱劳动,做一个刚强的好男儿。”第三十章 站街女阿衣古丽在一次偷盗婴儿的时候被人发现,她被打的奄奄一息,事主怕她死掉,所以没有送到公安局,而是将她扔在了医院门口。很多天以后,广州三元里世康大街出现了一个新疆妓女,她是那条街上最老最丑的娼妓。她坐在发廊的玻璃门之内,象是安静的空气,静悄悄的培养着下身的金针菇。她不笑,因为门牙掉了两颗,即使是白天,她也给人带来夜晚的气息。这个尚未染上梅毒的女人对每一个路过的人招手,她特别钟情老年人,她勾手指,抛媚眼,甚至掀起裙子,然而生意还是惨淡。没过多久,她交不起房租和当地小痞子收的保护费,只好浓妆艳抹走上街头。这个站在路灯下打哈欠的女人,在夜晚她可以做为城市的夜景,正如乌云也是天空的一部分。第三十一章 丐帮在广州的车站、码头、广场、地铁通道、人行天桥,有那么一群人,不管夏天还是冬天,老是躺在水泥地上,身上盖着一条破毯子,自己的胳膊就是枕头,站起来时,头从一个窟窿里钻出来,那毯子也就成了衣服。他们还有一顶帽子或者一个破茶缸用来乞讨。 曾有个过路的小女孩在一个冬天对此产生疑问,她问妈妈,“这些人不冷吗? ” 妈妈说,“他们是乞丐。” 小女孩说,“乞丐是什么? ” 妈妈说,“就是要饭的,要钱的,叫花子。” 小女孩说,“他们为什么当叫花子啊? ” 妈妈说,“因为他们穷,没钱。” 小女孩说,“他们为什么穷啊?” 妈妈不说话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女孩又说,“他们的家在哪?” 沉默……没有任何一个城市会禁止乞讨。救助站只起到两种作用:收容和遣送。每当城市有什么重大活动时,诸如领导视察、外商投资、创建文明城市等等,城管就会把这些乞丐、神经病、垃圾桶里拣东西吃的流浪者——把这些影响市容的家伙们全部抓起来,如果救助站塞不下,那么就会把他们塞上大卡车,趁着夜色,遣送到另一个城市。当然,另一个城市也是这样做的,过不了多久,那些熟悉的小黑脸依然回到我们身边,等着下一次免费的旅行。一个下夜班的纺织女工曾经看见过一个惊恐的画面,在她回家的路口,出现了二十多个黑衣人,他们姿态怪异,有的躺着睡觉,有的坐在地上不停的摇头,有的站着看着天空发呆,有的念念有词,有的大喊大叫,全都是破衣烂衫,臭不可闻。在文明下面,社会的土壤下面,还有另外一个世界。有位76岁的老人扮为乞丐,卧底行乞两月,自费万余元,揭开残害胁迫流浪儿童行乞的重重黑幕,他撰写的调查笔记,被国家领导人长篇批示。这位值得尊敬的老人是在深圳居住的北京离休老干部曹大澄。在他的调查笔记中可以看到乞丐已经职业化,组织化,集团化,带有黑社会色彩,他们按籍贯聚集在一起,划地为牢,如果有人侵犯了自己的地盘,那么就会爆发群殴事件。每个城市都有着城中村,低矮的房屋,破败的街道,到处是垃圾,走进去,会看到几个又瘦又脏的小孩子用树枝敲打着一个瓦罐,离开的时候,那些孩子还在敲着。广州粤溪新村,棠下村,租住着大量的乞丐,这样的乞丐村在武汉贺家墩有一个,在北京南站附近的东庄还有一个。这是一个唾弃不到的角落,污秽在这里汇集,渣滓在这里沉淀,让我们跳进这个粪池,走进这些人的灵魂深处。各种臭味混合在一起,眼前恍惚,只能看见光怪陆离的黑暗景象,有的象人,有的不成人形。他们群体性的蠕动,汇聚成一个怪物:丐帮。他们也是社会秩序上的一环。当乞讨不再是因为贫穷而是因为懒惰,当乞讨成为一种职业,任何逻辑到了这里也就成了乱麻,自尊在这里没有立足之地。他们聚在一起也有些光,在两次欺骗之间的间歇,这么多从未流过泪的眼珠子,闪烁着贪婪也闪烁着对生活的向往。白天敷上自做的烂疮去要钱,晚上摇身变成劫匪去抢钱。污水流进流出,这些四肢健全的寄生虫从阴暗的巢穴走向城市的大街小巷。蛔虫也可以变成蟒蛇,它所吞噬掉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不断的有人堕落到这群体里来,以别人的同情和怜悯为生活来源,以懒惰为起点,以愚昧为终点。当然,也有一些真正的乞丐,他们不是为了生活而是为了生存,例如,残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