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先生配合地倒在地上,一边还在哼哟嗨哟地呻吟,就好像那个抢匪把他打了多疼一样。 “我从来没发现你这么欠揍。”温乐源用心声对他说。 为首的抢匪挥手让那个人回来,再打下去,宋先生的声音说不定会引来外人,他不想冒这个险。 等总算让那个哀声叫唤的中年白痴停住了嘴之后,他又坐了下来,看着这一屋子的人。 从刚才开始,他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个被打得乱叫的中年男人,他并不认识,但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以他的记忆来说应该不会这样,他能记得住的都是他熟悉的人,而他不熟悉的人他会立刻忘记。 这个奇怪的人……是他记忆中很熟悉的吗? 而且不只是他一个人,似乎这个公寓就有哪里不太对劲,而他们绑架的这群人,更是什么地方有问题,让他从进来开始就被怪异的违和感围绕着,想装做视而不见的样子都不行。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发现指针逐渐走向了八点的位置,心里突地一惊。 他派到楼上去搜索的四个人,已经去了二十分钟左右,这种三层楼的小建筑也该搜查完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如果是有什么情况的话,他们至少也该发出声音……对了!声音! 自从那几个人上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按理说,像这种老旧的楼板,就算是猫踩上去,也该有点细微的声响的,更何况是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可是他们上了二楼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呼吸声、脚步声、衣服摩擦的声音,统统没有! 他猛地站了起来,对身边的两个人道:“你们两个!上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情况!有问题的话马上大声叫!” 那两个人立刻举起枪,往楼上跑去。 头一批上楼搜查的四个人,分别姓纪、樊、胡、万。他们一直以姓互相称呼,分别是老纪、小樊、大胡和小万。 第一个冲上来的人是小樊,他是年龄最小,又比较二愣子的一个,大家常常把冲锋的任务交给他。可是他今天有点后悔,因为这个公寓很黑,真是太黑了。 一楼挂了一颗明显是临时拉过去的灯泡,有些昏黄也就罢了,至少还能亮。问题是二楼连半颗灯泡也没有,一楼的光又那么暗,一上来就一点东西也看不见了。 对了……他跑到一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一楼的灯光似乎并不是由于距离而逐渐消失的,而是在第一阶楼梯那里,忽然就没有了,他刚才上来的时候以为是有什么东西遮挡,但在即将踏上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处,却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里什么都没有,光线就是那么齐刷刷地、突兀地被切断了。 “小樊!看啥呢?”老胡被他堵在身后,有点不耐烦地问。 “那里……”小樊指了一下光线断裂的地方。 “啥也没有不是!”老胡有些生气地用力将他往上推,“快点!别耽误时间。” 小樊只能把这件事先丢到脑后,迅速往三楼跑去。 三楼很暗,比二楼更暗,几乎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老纪想起自己在上来之前看了一眼一楼的格局,住客的房间门应该是正对着窗户的,他还记得这栋公寓的后方,应该有其他的住宅楼,那么他刚才应该可以看得见窗户外投射进来的光线,为什么没有? 即使一楼是因为有那盏昏黄得不知到有几多寿命的灯,所以不明显的话,那么二楼、三楼又是为什么?一般这样的建筑,二楼和三楼不会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一样看不见外面投射进来的光─一点都没有! 心中冒出了一丝凉意,他握紧了枪,手中这东西虽然是冰冷的铁块,但却给他增添了不少的勇气。 三楼上听不见半点声音,安静得甚至能听见血液在血管里的流动。大胡和小万握紧了枪,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名恐慌让他们汗流浃背。 这个公寓有问题。 这是他们所有人的共识。 但他们却不得不继续自己的差使,否则…… 按照对一楼的方位记忆,他们总算在黑暗中摸到了三楼的房门,挨个用脚踹开,以枪环指。 没有人。每个房间都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小樊首先打开了其中一个房间的灯光,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其他三人一时有些惊惶,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甚而有些欣喜若狂。 “妈的,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又恢复了勇气的小万,站在走廊里看着他负责的房间,伸脚踢了一下就在脚边的什么东西。 “是啊,”老纪从自己搜查的房间往小万这边走来,“这里每个房间应该都有人住,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大概是都被绑在一楼了吧?”大胡说。 “哦……” 一个黑黑的东西从小万的脚边嗖一声窜过,小万大叫一声,随即,小樊刚才打开的灯就灭了。 四个人开始大声惨叫,握紧了枪,却不知道往哪里开才好。 在一片惨叫声中,老纪算是比较冷静的一个了,他不断地叫着:“别叫了!都静下来!听见没有!这只是停电!都闭上嘴!不想死的都闭嘴!” 好一会儿,其他的三个人才冷静下来,一个个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幸而在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 “刚……刚才那是鬼……”小万声音颤抖,就快要哭出来了。 “不准胡说!” “我看……看见了……”小万绝望地说,“我看得真真的!那东西黑黑的,形状很奇怪!长着一张小孩的脸……” 老纪循着声音抓住小万,没有拿枪的那只手在他肚子上狠狠给了一下。 “再胡说就留在这里!不准你再跟我们回去!” “可是我看见了……我看见……” 老纪觉得手中的小万非常冰冷,而且比平时似乎要小很多……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小万”忽然变得非常溜滑,顺着他的衣袖哧溜一声就钻了进去,像一条蛇一样在他的衣服里面钻来钻去。 老纪发出了普通人无法想像的可怕叫声,双手疯狂地乱挥,枪声在他手中响起,火星四溅,映出四个人惊恐绝望的面孔。 第五个故事 叛徒之二 他的话被塞在嗓子眼里,余下的单字怎么也吐不出来。 因为他看见自己和小赵之间站着一个背对着他的女人,她举起手中的打火机,好像炫耀一样向他晃了晃。 为首的男子将枪紧紧握在手中,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似乎在打盹。 宋先生的位置与他遥遥相对,好像在看他,又好像装做在看别的地方的样子。 “……不要装那么拙劣的演技好不好?”温乐源说。 “我什么也没干哪……”宋先生很不满。 温乐源想说,看你那双贼溜溜的眼睛,但左思右想还是没开口。 宋先生回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尽管她没有在看他,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他的目光还是很温柔,温柔得让温乐源几乎忘了,他就是今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你觉得……” “什么?” “你觉得,兄弟和女人比起来,哪个好?”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温乐源烦躁地说,“别在这里磨磨蹭蹭的。” “我是说,你现在还不了解。”宋先生没有发火,只是笑着看向那个为首的抢匪,道,“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全都是胡说的。 “其实女人比兄弟好,女人只要嫁给你,就不会再有二心,她会踏踏实实地跟你一辈子,即使你死了也一样。而你的兄弟却不会。人哪,两人有情的时候什么都好说,但在两人中间如果插入了钞票,那就不一样了。” “放什么屁!”那男子忽然厉喝。 原本有点懈怠的抢匪们一激灵,都挺直了身体。 “不要激动,”宋先生安慰他说,“我不是在说你。” 抢匪们全站了起来。 不过不等他们过来,温乐源先一脚踏上宋先生的脸,把他踏到了地上,用鞋尖狠狠地踩,边踩还边说:“别在意,他就是爱胡说八道。” 宋先生老老实实让他踩,居然没有惨叫。 温乐沣抬头看了一眼楼板,好像发现了什么。 胡果全身像筛糠一样抖,边抖边小声问:“你……你看到什么了?是不是有救兵来了?警察……警察吗?” “在这里不需要警察。” “啥?我们被劫持了!” 温乐沣并不回答他的话,只是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低下头来,说了声:“希望他们不要太过分才好……” “你在说谁啊?” 新被派遣上去的两个人,一个叫做小赵,一个叫做大刘。 他们是这群人中枪法最准的,因此常常被派出做一些较为困难的任务,几乎都做得相当完美。 那四个人的原则是从最远处搜索起,因为怕有漏网之鱼。而他们两个的任务,则是查看是否有危险的东西,威胁到了先前四个人的性命,因此从最近的第二层开始搜索起。 就如小樊上来的时候所发现的,小赵一走上楼梯,便觉察了光线被切断的情况,立刻拉开了保险栓,与大刘低声交换意见。 大刘从口袋里拿出了打火机,点燃,两人借着打火机的微光,慢慢地走上二楼。 二楼一片寂静,楼道里也很干净,没有多余的杂物堆放。小赵看准了201的门,先砰地一声踹开,平举着枪在房间中回环搜索。 没有人。 接着是202,同样一无所获。 到203房间门口的时候,大刘手中的打火机有些烫手了,他啪地一声将盖子盖住,微弱的光亮消失,四周又恢复了黑暗。 “打火机烫,开灯吧。” “不行。”小赵从自己的衣袋中取出打火机,塞到大刘的手中,“再打开。” “用什么开?”大刘的声音明显有着不耐烦。 “我不是给了你打火机吗?”小赵也开始心烦了。 “我用鬼开吗?”大刘说,“你啥东西都没给我!” 小赵心中一惊。 “我刚刚塞到你手里的!” 大刘一颤,立刻打开了自己的打火机:“你看!我手里只有这─” 他的话被塞在嗓子眼里,余下的单字怎么也吐不出来。 因为他看见自己和小赵之间,站着一个背对着他的女人,她举起手中的打火机,好像炫耀一样向他晃了晃。 “你是什么人!”他另一只手举起枪,对准了她的脑袋。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穿着高跟鞋,但为什么他没有听到半点声音?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在打火机的微光照耀下,她没有投射的影子? 小赵没有看见除了自己和大刘之外的谁,只知道大刘忽然举起枪对准了自己的胸膛,大声喝问自己是什么人。 “你发什么神经?把枪放下。”他皱眉说。 “你跟你弟弟是从小就一起生活吧?”宋先生躺在地上说。 大概是宋先生怎么打、怎么踹也学不会悔改的关系,抢匪们也没有再阻止他说话,有的还侧着耳朵听他讲,否则再这么安静下去,他们就要睡着了。 “你废话!我们一家子当然是住在一起的!”温乐源愤怒之余,却又有些疑惑。 宋先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这么饶舌的他有点不太正常,再加上他一直维持这样成人的状态…… “你们关系很好?” “那是自然!”对温乐源来说,这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必要讨论。 尽管兄弟两个也有为了最后一个肉包子归谁的问题,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但兄弟毕竟是兄弟,温乐沣被别人欺负时,温乐源照样会冲上去为弟弟报仇,这是没有兄弟姐妹的人无法了解的情谊。 “如果你们有了钱呢?” “钱?”温乐源更加疑惑了,“我们兄弟可是赚钱的搭档,有钱一起花……咋啦?” 在温乐源和宋先生进行着似乎是漫无目的的谈话时,温乐沣一直在注意那个为首的男子。 从外表来看,那个人大概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说不定和温乐沣同岁,但他并不能确定这一点,因为男子的气质与行为并不太像一个年轻人,明明年轻挺拔的身躯却佝偻着,似乎非常疲惫。 如果其他抢匪也是如此的话,温乐源也许会判断他们已经出逃多日,可是其他人虽然也显得有些疲惫,精神却非常地好。也许是有钱在手中的感觉在支撑吧,除了那男子之外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微微的兴奋。 “我也有一个兄弟。”宋先生看着天花板,从那里传来楼上的声声惨叫,但楼下的抢匪却谁也听不到,“嘿嘿,你不知道我俩关系有多铁!俗话里总说,两人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我们简直就是那样了。” 为首的男子面容动了动。 温乐沣发现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不由心中一动。 女人背向着他,并拢的双脚一动不动,只是离开了地面,慢慢向大刘移动过来。 他已经不觉得手中的打火机烫手了,现在即使燎出泡来他也不会有感觉。他紧紧握着枪,颤抖的枪口指着那个女人,身体不断后退。 “你是谁……你是谁……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开枪了!” 小赵仍然什么也没有看见,只知道大刘的枪口准确地对准了自己的心脏,哗啦一下拉开自己刚刚合上的保险栓,指着大刘的额头厉声道:“放下枪!我让你放下枪!听到没有!” 背向大刘的女人忽然转过身来─依然是相同的、长发披肩的背面。 大刘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手中的枪毫无章法地乱开起来,打火机掉落到地板上,灭了。 就在大刘开枪的一瞬间,小赵就地一滚,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其余的子弹带着火星的光亮,消失在一片黑沉沉的颜色之中。 大刘不停地叫,不停地开枪,直到手中的子弹用完,他又去口袋里摸,却怎么也摸不出他要的东西来。越拿不出来越着急,越着急越拿不出来,黑暗中的恐惧像怪物一样进驻他的内心,他已经无法做出清晰的判断了。 他拼命扳动着已经没有子弹的枪,双臂漫无目的地挥动,“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老大!这儿有鬼啊、这儿有鬼啊!救命啊─” 他的啊字没有尾音,突然就断裂了。他瞪着黑暗中看不见的什么东西,缓缓倒下。小赵收回砸他后颈的枪托,不耐烦地呸了一声。 “真是碍手碍脚!” 但能让大刘这么疯狂必定是有什么原因的。他看不见,也感觉不到,可直觉告诉他,这里有其他的东西。 小赵按照记忆摸到刚才踹开的202房间,打开了灯。 他不想打开灯的原因是这样很容易暴露目标,他在这里拿着枪转来转去,难保不被其他楼层的什么人看到,用打火机的光亮就不会这么明显。可是现在不行,因为他的打火机不见了,就在他和大刘之间忽然消失了,他却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日光灯闪了闪,亮出青白的色泽,将光线所笼罩的地方,皆制造出一种诡异的感觉。小赵看了看身后,那里应该是大刘躺的地方,可是现在他不在那里,打火机─他的,或者大刘的─也不见踪影。 哼…… 他的鼻子里喷出一股气体。什么鬼!不过是人编派出来吓唬人的东西罢了。有本事的话,让那些鬼出现在他面前看看啊!〈其实是你自己阳气太旺了,从来没想过这一点吗?〉藏头露尾……一眼就看得出来是有人在暗中捣乱! 不过走廊上没有拖拉的痕迹,刚才他也没有听见任何拖拉的声音,大刘的身材不矮,他开灯的时间也并不长,就算是很壮的人,也得两个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这一点。 可是,有一个问题,如果真的是有人把大刘弄走了的话,他们把他弄到哪儿去了? “那时候我们还在老家,一起爬人家房顶,偷隔壁的杏子,村头那个很凶的老大妈家有条狼狗,我去偷她家院子的石榴的时候被咬了一口,他就帮我设个陷阱,把那条狗狠狠收拾了一顿,后来它见着我们都绕路跑,嘿嘿……” “我认为,你这种英雄事迹还是不要在这时候拿出来显摆的好。”温乐源觉得自己听着都脸红,这个人〈鬼?〉怎么还能讲得这么得意洋洋,心安理得? “你不明白……”宋先生顿了一会儿,才道,“兄弟不是珍贵在一起做过什么好事上,而是在于一起经历过最困难的时间……” 温乐源又不爽了:“我怎么会不明白!我明白─” “昕昕……”猝不及防地,何玉忽然站了起来,嘴里念叨着,“他一定饿了,我要上去给他送饭……” 其他的抢匪还没来得及反应,为首的男子手中的枪已在瞬间响起,打穿了她身后的墙壁。 “坐下!”他厉声喝道,“否则下一枪打穿你的脑袋!” “老……老大……”看守旅行包的其中一个抢匪小声说,“万一被外面的人听见……” “就让他们以为是电视的声音。”男子收起枪,面色铁青地说,“去!打开一楼所有的房间,如果有电视的就全打开!” 一直像在打瞌睡的阴老太太忽然睁开眼睛,问了一句似乎毫不相关的话:“喂,今天几号了?” 一声仿佛被压抑的悲鸣传来,仔细去听时,已无痕迹。 小赵思考了几秒,发现自己居然不能判断那声悲鸣来自于什么方向。 可是他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其实刚才他就闻到了,可是他以为那是老旧建筑中某处传来的淡淡铁锈味,现在味道愈来愈浓,他才恍然惊觉,那根本不是什么铁锈,是血的味道! 这味道……从哪里来? 他的视线转移到203房间的门板下方,那里有一抹浓稠的暗黑色血液,从缝隙中渗了出来。 他握紧了手中的枪,强烈的预感,让他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突破鼓膜的声音。他很想过去看个究竟,但是刚一抬脚,却忽然想起一件事,又停住了。 对了……老大上来的时候说过,让他们一有什么事就马上大声喊。可是刚才大刘又是吼叫,又是不断开枪,为什么没有人上来支援?最低限度也该有个人上来看看,为什么没有? 他谨慎地看着那扇门,缓缓向后退去。 人的直觉在很多时候总是正确的。他不相信鬼神,但是他却知道,那里面一定隐藏着某种他说不定一辈子也无法匹敌的东西。 他绝不会拿自己的命冒险。 他退到了楼梯口,左手扶着栏杆想尽快下楼去,然而脚却怎么也触不到那救命的台阶。 他回头看了一眼,从头皮一直到脚底开始发冷。他的身后没有下楼的楼梯,只有一堵凭空出现的墙立在那里。 他们上来的楼梯没了,消失了。 203房间的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猛然回头,发现那扇门正在缓缓地打开,有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走出来。 是人吧?一定是人! 所以─他会开枪!只要打中那个人,就可以证明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捣鬼!这世界从来就没有鬼怪,以后也不会有! 他举起了手中的枪,手心的汗让他几乎握不住它。 门内伸出了一个腐烂的头颅,一股令人欲呕的臭气扑面而来。 小赵大叫一声,手中的枪疯狂地扫射了出去。 何玉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弹孔,表情显得很惊讶。 为首的男子愈加握紧了枪,指尖泛出白色,脸色不知为何变得更加难看了。 只有宋先生似乎对这一切毫无所觉,自己絮絮叨叨地继续讲着他的故事:“后来他考上了大学,我没考上,我就去城里做些工,后来做成了一些小生意,再后来居然赚了不少钱……” “我没心思听你的发家史!”温乐源说。 温乐沣碰他一下,甩给他一个眼色,温乐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为首的男子竟一直看着他们这边,似乎被宋先生的话吸引住了。 “几年之后,他毕业了,可是却找不到工作─瞧吧,我这个高中勉强毕业的混混,有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可是他这个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却找不到工作,在这种拿文凭就能砸死人的世界上,这事儿可真够奇怪的,不是?” 温乐源立马很聪明地猜到了结局:“然后你看在兄弟的面子上,给了他一个职位,让他为你干活,再后来你公司的事业蒸蒸日上,成为跨国公司的大老板……” 宋先生用看到怪物的眼神看着他:“啥?我为啥要给他职位?” “……” “再说了,就算我给他,他也不会要的。他可是个心高气傲的家伙,就是为了这个才会一直找不到工作。 “其实不是我说,从月薪一万多块干起也没什么,他非要年薪一百万的才去,你觉得我的小破庙能装得下他那尊神?和我一样想的老板可不少,活该他失业好几年的……” “你根本就不懂。”为首的男子突然说道。温乐源等人的目光,唰地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同年的兄弟已经在社会上打滚多年,而自己虽然背着高文凭,却只能拿着只够糊口的工资辛苦过活,这谁都受不了!更何况─” “更何况,那个‘小’款兄弟还时不时上门和他叙叙旧情,更让他心里没法儿承受是不是?” 男子的表情显得非常惊愕,看起来似乎随时都可能拿着枪跳起来。 “你到底……是谁?”他咬牙切齿地问,“在哪儿听到的我的事?或者─你是警察!” 听到警察二字,去开电视的两名抢匪如同弹簧一般弹了回来。宋先生脸色不变地笑笑,对他们做了个稍安毋躁的表情。 “别慌别慌。我要是警察,老早就把你们引到警察局去了,咋把你们带到住宅区来?我是和你们合作的好市民,请放下枪,这里还有老人,别把她吓到了……谢谢,非常感谢。” 抢匪们又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但看得出他们已开始显出了些微的疲态。 女妖精一直在老公身边做弱女子状,在宋先生又继续叨叨的当儿,她悄悄撞了王先生一下。 “老公,他们到底想干嘛?” “抢劫。”王先生干脆地回答。 “不是啦─”女妖精的身体在他胳膊上蹭过来蹭过去,“你看他们好像根本就不是为钱来的,说不定是从别的地方抢了钱才来的呢。那他们到这儿干嘛?咱们这可都是穷人─啊,除了你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