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开放在别处 不管谁说的真话,谁说的假话,都不过是岁月的一张便笺。雨会打湿,风会吹走,它们被埋进土地,埋在你行走的路边,慢慢不会有人再去看一眼。 表白是门技术活。 有人表白跟熬汤一样,葱姜蒜材料齐全,把姑娘当成一只乌骨鸡,咕嘟咕嘟小火炖着,猛炖一年半载。 有人表白跟爆炒一样,轰一声火光四射,油星万点,孤注一掷,几十秒决战胜负。 说不上来哪种一定正确。熬汤的可能熬着熬着,永远出不了锅,汤都熬干了。爆炒的可能油温过高,炸得自己满脸麻子,痛不欲生。 表白这门技术,属于一把钥匙开一把锁,这就像我们高中常做的连线题,你最好别连错。在喜欢豪迈的女生面前装鹌鹑,在心思玲珑的女生面前耍计谋,在自命清高的女生面前充大款,在魂系豪门的女生面前演文青,在缺乏父爱的女生面前卖童真,注定都是成功率不高的。 我的大学室友大饼,看中了对面女宿舍的黄莺。这姑娘平时不声不响,逢课必上,周末带着小水瓶去图书馆看书,日升看到日落。 大饼观察几天,决定动手。 我整个晚上都在劝说他,意思谋定而后动,那姑娘长相清秀,至今没男朋友,背后一定有隐情。咱们要不策划个长远规划什么的。 第二天我去陪人喝酒,回宿舍已经熄灯,发现几个哥们儿都不在。 找了隔壁弟兄问,说他们在宿舍楼顶。 我莫名觉得有些不妙,隐隐也很期待,赶紧爬到楼顶。 几个赤膊的汉子,以大饼为首,打着手电筒,照射对面黄莺的宿舍窗户。还没等震惊的我喘口气,他们大声唱起了山歌。 “哎……这里的山路十八弯,那里的黄莺真好看……哎……天生一个黄妹妹,就要跟大饼有一腿……哎……大饼哥哥是穷鬼,跟那黄莺最般配……” 我一口血喷出来。 这种表白不太好打比方,就像厨房里有人在炖汤,有人在爆炒,突然有个傻X冲进来,抢了个生蹄就啃。 这次失败在大饼浩瀚的历史中,只能算沧海一粟。他很快转移目标,一段时间没关注他,居然真的有了女朋友,个子小巧,名叫许多。 许多对他百依百顺,贤惠优良,让弟兄们跌破眼镜,非常羡慕。 大饼得意地说,这是黄莺的室友,你说巧不巧。 后来出了桩奇怪的事情。学校传言黄莺欠了别人一大笔钱,宿舍里众说纷纭,比较权威的讲法是,黄莺家境不好,受了高中同学的蛊惑,加入传销组织,当了下线。 传销的产品是螺旋藻,绿色健康药丸。黄莺给上线交了整学期的生活费,买了一堆。问题在于她必须发展下线,不然无法回收。但她的口才不具备煽动性,忙活半个月一无所获。 情急之下,黄莺跟班上女生赌咒发誓,说你们交钱给我,一定会赢利。最后她直接打欠条,假设其他女生收不回成本,就当是她借的钱,由她来偿还。三个女生抱着尝试的念头,就加入了。 钱交上去,谁也没能继续发展下线,很快人心惶惶,大家忍不住拿着欠条找黄莺算账。这事闹大了,全校区皆有耳闻。黄莺哭了好几个通宵,请假回老家问父母要钱。 让我惊奇的是,跟着大饼也不见了。他的女朋友许多接二连三打电话到宿舍,找不着人。大家不知如何解释,躲着不见她,最后将我推出来了。 在食堂,电视机放着《灌篮高手》。许多在对面一片沉默,打的几道菜由热变冷,我一直絮絮叨叨:“不会有事的。” 许多低着头说:“大饼喜欢的还是黄莺吧?我听说他去筹钱给黄莺。” 我脑子“嗡”一声,虽然跟自己没关系,却有一种想死的感觉。 许多站起来,给我一个信封,说:“这里有两千块,你帮我交给大饼。他不用还我,也不用再找我。” 她走的时候,问我:“大饼是你兄弟,你说他有没有真的喜欢过我?” 我说:“可能吧。” 我不敢看她,所以也不知道她哭了没有。 后来大饼没有和黄莺在一起。他消失了一个星期,变了模样,隔三岔五酗酒,醉醺醺地回宿舍,不再玩表白这个游戏。 青春总是这样,每处随便碰触一下,就是痛楚。 他没找女朋友,许多同样没来找他。 晃过大三,晃过实习,晃过毕业论文,我们各奔东西。2005年,我经历短暂的北漂,重回南京。 大饼是杭州一家公关公司的总经理,他出差到南京,拖我去一家富丽堂皇的酒店吃饭,说反正公款消费,都能报销,只要在公关费用限额内就行。 几杯下肚,他眯着眼看我,说:“猜猜我为什么来这里吃饭?” 我摇头。 他说:“当年我给了黄莺六千块,她没有要。” 我说:“为什么?” 他说:“黄莺自己解决的。” 我一惊。 他又摇摇晃晃地说道:“那天晚上,她跟我聊了二十分钟,她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 我不作声。 他继续说:“他妈的老子心如死灰呀。毕业后才知道,她当了这家酒店老板的小三,每个月给她一万块,还答应她毕业后就扶正。有钱人的话哪里能信,真毕业了,老板不肯离婚,只是替她安排一份工作。” 大饼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说:“她在这家酒店当经理,现在是总经理了。” 我问:“那她现在?” 大饼干了一杯,说:“能怎样,继续做二奶呗。” 我认真看了他一眼,说:“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大饼一笑,说:“我压根儿不关心,是有人跟我说的。” 结账的时候,他扫了一眼账单,嘿嘿冷笑,对服务员说:“我们一共吃了三千四百多,账单为什么是五千多?” 服务员脸立刻涨得通红,连声道歉,拿回去重算。 服务员走开,大饼醉醺醺地说:“喊他们总经理过来,问问她,当年不要我的钱,如今却来黑我的钱?” 我摇摇头,说:“算了,何必,你何必见她。” 大饼定定看我,拍拍我肩膀:“兄弟我听你的,这事就算了。别以为我不晓得,许多给我的信封里,里面是两千块,不是四千块,另外的两千块是你丫贴的吧?” 我也嘿嘿一笑。 大饼掏出喜帖给我:“你一定要来,你的份子钱两千块,五年前已经给过了,别再给了。” 我一看喜帖,新郎大饼,新娘许多。 他乐起来,醉态可掬:“告诉我黄莺怎样怎样了的,就是我太太许多。” 我说:“她们是室友,知道这些不奇怪。” 大饼一挥手:“兄弟我跟你说,女孩如果说我们不适合,我不喜欢你,也许我还会痛苦良久。只有她说,我要去当二奶,我只想嫁豪门,我就爱劈腿,那才是给对方最大的解脱,这样的女人能爱吗?所以你不明白,我是多么感谢最后有这样的答案。” 因为表示歉意,酒店送了一张贵宾卡,消费八八折。大饼说自己不在南京,就留给我用吧,填了我的资料。 司机将大饼弄回宾馆,我找家酒吧喝了一会儿。 我想,有机会,要听一听大饼和许多,他们亲自讲这个终究美好的故事。 第二天,酒店按照贵宾卡资料打电话过来,说为表达歉意,准备了一份礼物。我说礼物就不用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现在的总经理是谁。 对方报个名字,不是黄莺。 我不死心,说:“会不会你们总经理换了名字,你想想看,是不是叫黄莺?” 对方笑着说:“我们总经理是个男人,已经做了三年多,就算换过名字,以前也不会叫这么女性化的。” 两月后,暴雨,奔赴杭州参加大饼的婚礼,差点儿被淋成落汤鸡。 我看到了许多,依旧小巧乖顺。 在叙旧的时候,许多偷偷和我说:“你们去了黄莺的酒店?” 我点点头。 许多看着我,眼神突然有些伤感,说:“毕业那天大家喝了好多酒,我哭得稀里哗啦。黄莺问我,为什么不同大饼在一起?我说,他喜欢的是你。她说,他现在怎么样?我说,跟我一样,一塌糊涂吧。黄莺抱着我,然后我们又喝了好多。她说,许多你要好好的。我说,一定会的。她抱着我一直哭,眼泪把我肩膀都打湿了。她一边哭,一边告诉了我这些事情,给酒店老板做二奶的事情。” 许多沉默了一下,说:“其实到现在,我依旧挺不能接受的,她为什么要选择这么生活?” 我的脑海里,恍惚浮现这么一个场景。 柔弱干净的女孩子,在学校广场的台阶上,满身冷冰冰的夜色,倔强地和男孩子说,不要你的钱,我有男朋友。 然后她开放在别处。 在这处,人们簇拥着大饼,把他推近许多,两人拥抱在一起,笑得如此幸福。 不管谁说的真话,谁说的假话,都不过是一张岁月的便笺。雨会打湿,风会吹走,它们被埋进土地,埋在你行走的路边,慢慢不会有人再去看一眼。 我们走在单行道上,所以,大概都会错过吧。 季节走在单行道上,所以,就算你停下脚步等待,为你开出的花,也不是原来那一朵了。 偶尔惋惜,然而不必叹息。 雨过天晴,终要好天气。世间予我千万种满心欢喜,沿途逐枝怒放,全部遗漏都不要紧,得你一枝配我胸襟就好。5.最容易丢的东西 在季节的列车上,如果你要提前下车,请别推醒装睡的我。这样我可以沉睡到终点,假装不知道你已经离开。 最容易丢的东西:手机、钱包、钥匙、伞。 这四样你不来回掉个几轮,你的人生都不算完整。 有次雨天打车,打不着,千辛万苦拦到辆还有客人的,拼车走。当时我晚饭喝白酒喝晕,上车说了地点就睡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钱包掉脚底,刚想弯腰捡,司机冷冷地说:“不是你的,上个客人掉的。” 我捡起来看了眼,他妈的就是我的啊。 司机坚持说:“不是你的,你说说里面多少钱,必须精确到几元几角,才能确凿证明。” 因为我丢钱包丢怕了,所以身份证不放里头,我也从来不记得自己到底装了多少钱。司机咬紧不松口,就差停车靠边从我手里抢了。 我大着舌头,努力心平气和地解释,在司机冷漠的目光里,我突然明白了,他就是想讹我。 紧要关头,后座传来弱弱的女孩子的声音:“我可以证明,这钱包就是他的,我亲眼看着钱包从他裤子口袋滑出来的。” 司机板着脸,猛按喇叭,脑袋探出车窗对前面喊:“想死别找我的车啊,大雨天骑什么电动,赶着投胎换辆桑塔纳是吧?” 下车后我踉踉跄跄走了几步,突然那女孩追过来,怯怯地说:“你的钥匙、手机和伞。” 我大惊:“怎么在你那儿?” 女孩说:“你落在车上的。” 当时雨还在下着。女孩手里有伞,但因为是我的,她没撑。我也有伞,但在她手里,我撑不着。所以两个人都淋得像落汤鸡。 我说:“哈哈哈哈你不会是个骗子吧?” 女孩小小的个子,在雨里瑟瑟发抖,说:“还给你。” 我接过零碎,她立刻躲进公交站台的雨篷,大概因为她跟我目的地不同,要还我东西,所以提前下车了。 我大声喊:“这把伞送给你吧!” 女孩摇摇头。 后来她变成了我的好朋友。她叫瑶集,我喊她幺鸡。她经常参加我们一群朋友的聚会,但和大家格格不入,性格也内向。无论是KTV,还是酒吧,都缩在最角落的地方,双手托着一杯柠檬水,眨巴着眼睛,听所有人的胡吹乱侃。 这群人里,毛毛就算在路边摊吃烧烤,兴致来了也会蹦上马路牙子跳一段民族舞,当时把幺鸡震惊得手里的烤肉串都掉下来了。 这群人里,韩牛唱歌只会唱《爸爸的草鞋》,一进KTV就连点十遍,唱到痛哭流涕才安逸。有次他点了二十遍,第十九遍的时候,幺鸡听到活活吐了。 这群人里,胡言说话不经过大脑。他见幺鸡一个女孩很受冷落,大怒道:“你们能不能照顾下幺鸡的感受!”幺鸡刚手忙脚乱摇头说:“我挺好的……”胡言说:“你跟我们在一起有没有一种被轮奸的赶脚(感觉)?” 我告诉幺鸡:“你和大家说不上话,下次就别参加了。” 幺鸡摇摇头:“没关系,你们的生活方式我不理解,但我至少可以尊重。而且你们虽然乱七八糟,但没有人会骗我,会不讲道理。你们不羡慕别人,不攻击别人,活自己想要的样子。我做不到,但我喜欢你们。” 我说:“幺鸡你是好人。” 幺鸡说:“你是坏人。” 我说:“我将来会好起来,好到吓死你。” 朋友们劝我,你租个大点儿的房子吧,以后我们就去你家喝酒看电影,还省了不少钱。我说好,就租了个大点儿的房子。大家欢呼雀跃,一起帮我搬家。东西整理好以后,每人塞个红包给我,说,就当大家租的。 幺鸡满脸通红,说:“我上班还在试用期,只能贡献八百。” 我眉开眼笑,登时觉得自己突然有了存款。 一群人扛了箱啤酒,还没等我把东西整理好,已经胡吃海喝起来。 幺鸡趁大家不注意,双手抱着一个水杯,偷偷摸摸到处乱窜。 我狐疑地跟着她,问:“你干吗?” 幺鸡说:“嘘,小声点儿。你看我这个水杯好不好看?斑点狗的呢。” 我说:“一般好看吧。” 幺鸡说:“大家都乱用杯子喝酒,这个是我专用的,我要把它藏起来,这样别人就找不到,不能用我的了。下次来,我就用这个。这是我专用的。” 她仰起脸,得意地说:“我贡献了八百块呢,这屋子里也该有我专用的东西啦。” 说完她又开始抱着水杯到处乱窜。 大家喝多了。东倒西歪,趴在沙发上,地板上,一个一个昏睡过去。 我去阳台继续喝着啤酒,看天上有星空闪烁,想起一些事情,心里很难过。 幺鸡蹑手蹑脚地走近,说:“没关系,都会过去的。” 我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幺鸡说:“在想别人呗。”她指着我手里,问:“这是别人寄给你的明信片吗?” 我说:“打算寄给别人的,但想想还是算了。” 我说:“幺鸡你会不会变成我女朋友?” 幺鸡翻个白眼,跑掉了。 我也喝多了,趴在窗台上睡着了。听见幺鸡轻手轻脚地走近,给我披上毛毯。她说:“我走啦,都快十二点了。” 我不想说话,就趴着装睡。 幺鸡突然哭了,说:“其实我很喜欢你啊。但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喜欢我,如果我是你女朋友,你总有一天也会离开我。我是个很傻的人,不懂你们的世界,所以我永远没有办法走进你心里。可我比谁都相信,你会好起来的,比以前还要好,好到吓死我。” 幺鸡走了。我艰难坐起身,发现找不到那张明信片。可能幺鸡带走了吧。 明信片是我想寄给别人的,但想想还是算了。 上面写着: 是在秋天认识你的。夏天就要过去,所以,你应该在十年前的这个地方等我。你是退潮带来的月光,你是时间卷走的书签,你是溪水托起的每一页明亮。我希望秋天覆盖轨道,所有的站牌都写着八月未完。在季节的列车上,如果你要提前下车,请别推醒装睡的我。这样我可以沉睡到终点,假装不知道你已经离开。 我抬起头,窗外夜深,树的影子被风吹动。 你如果想念一个人,就会变成微风,轻轻掠过他的身边。就算他感觉不到,可这就是你全部的努力。人生就是这样子,每个人都变成各自想念的风。 后来我离开南京。走前,大家又凑了笔钱,说给我付这里的房租。 我说没人住,为什么要租着。管春说:“你出去多久,我们就给你把这房子留多久。你老是丢东西,我们不想让你把我们都丢了。” 我到处游荡,搭车去稻城。半路抛锚,只好徒步,走到日落时分,才有家旅馆。可惜床位满了,老板给我条棉被。我裹着棉被,躺在走廊上,看见璀璨的星空。正喝着小二取暖,管春打电话给我,闲聊着,提到幺鸡。 管春说,幺鸡去过酒吧,和她家里介绍的一个公务员结婚了。 我不知道她生活得如何,在泸沽湖的一个深夜,我曾经接到过幺鸡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抽泣,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一个女孩子伤心的声音。 我不知道她为何哭泣,可能那个公务员对她不好,也可能她只是喝多了。 后来,她再未联系我。就算我打过去,也没有人接。又过了两个月,我打过去,就变成空号了。 一年多后,我回到南京。房东告诉我,那间房子一直有人付房租,钥匙都没换,直接进去吧。 一年多,我丢了很多东西,可这把钥匙没有丢。 我回到家,里面满是灰尘。 我一样一样整理,一样一样打扫。 在收拾橱柜时,把所有的衣服翻出来。结果羽绒服中间夹着一个水杯。斑点狗的水杯。 我从来没有找到过幺鸡的杯子在哪里。 原来在这里。第三夜 执着:一路陪你笑着逃亡引言 我是有多愚蠢,我是有多渴望,我是有多执迷不悟,我是有多空空荡荡。 你是有多善良,你是有多简单,你是有多形单影只,你是有多踉踉跄跄。 大家笑得有多牵强,哭得有多委屈,想念是有多安然无恙。1.最基本元素 想了解一个人究竟在想什么,比起他所做的内容,其实他所做的方式与途径更重要。你的欲望,决定着你说话或者做事的方式与途径。 欲望,就是最基本元素。 1 想了解一个人,比起他说话的内容,其实他说话的方式与途径更重要。 我们常常会听出一段对话的弦外之音,比如别人请你吃饭,坐下来之后翻翻菜单说,这家也没什么好吃的,你就得赶紧把菜单拿过来说,随便吃吃,然后点一些便宜的。 就算打招呼,朋友问,最近好吗?发生在深夜来电,或者好久不见的突然约会,那他就是想找人倾诉,因为他在等你回答:还好,你呢? 医生朋友告诉我,一个自杀的人,一般会选择好自杀的方式。投河,上吊,服毒,卧轨,割腕,他会上网查好资料,哪一种更符合他的意图。这些方式的致死时间和可能性,他会比普通人更了解。真正自杀的人,他恐惧的只有一点,死不掉怎么办。 所以,买安眠药的,目的大多不是死亡,而是恐吓、威胁,甚至是表白。因为安眠药吃不死人,发现得早,喝矿泉水然后呕吐。发现得晚,送进医院去洗胃。 买的是除草剂,那求死的心坚硬得可怕。除草剂,无法抢救,只能慢慢失去身体机能,几天到十几天后死亡,没有治疗的可能性。 想了解一个人究竟在想什么,比起他所做的内容,其实他所做的方式与途径更重要。 这就是了解一个人的基本元素。 2 我的大学同学王亦凡,大二的恋爱事迹广为流传。 他猛烈地喜欢低一届的学妹,身为旷课霸王,居然连陪女生上通宵自习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当然,能到达这个地步的男生不在少数,让王亦凡称雄的是另外一件。 我记忆犹新,2001年12月平安夜,王亦凡在宿舍仔细擦抹首饰盒。 里面装着他花三千多元买来的戒指,这里包含了多少伙食费和家教费,对于月生活费四百的他来说,应该历经了千辛万苦。 然后晚上,他脚步轻快地去献宝。 直到熄灯后他才回宿舍,脸色红润。大家憋着劲儿不问他,打呼打得一个比一个响亮。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出声:“小茜说,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妈蛋。像我这样的穷逼大学生,当天只送了个水杯给女生,四十五块。他娘的。你送三千多的戒指,能不好吗?所以大家开始真的打呼。 第二天,王亦凡破天荒一大早地去图书馆复习。 中午回来,他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地说:“我找不到小茜。” 室友打趣:“我靠,不会携款逃跑了吧?” 王亦凡不停打电话,小茜的室友永远回复,她不在宿舍。 最后,我假装是学校老师,打过去问。她室友惊奇地说:“老师,你不知道小茜去国外读书了吗?”我大惊失色:“什么时候?”她室友说:“今天早上的班机呀!”我说:“她不是谈了个男朋友吗?”室友咯咯笑:“哪儿跟哪儿啊,追她的不止一个,索性飞走才好呢,省心。” 宿舍一阵沉默,大家都在克制跳八字舞的冲动。 当然还是要安慰他的:哈哈哈哈这种贱货不要也罢哈哈哈哈可惜了三千多块哈哈哈哈。 3 小茜真的图那戒指吗? 她说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有真心的成分吗? 不知道。 因为纠缠在这个问题上的不是我,而是王亦凡。 4 毕业不在同城,但每年我都会和王亦凡喝几次酒。 2010年初,王亦凡跟我重聚南京新街口的某酒吧。 毕业四年,他的其他辉煌传奇,已经完全将戒指事件湮没了。当年的朋友间一直流传着,他是我们之中,唯一达成百人斩的伟男子。 大家曾经筹划,让他把四年的经历写下来,一定不逊色于《西门庆外传》。 王亦凡坐在我对面,叼着扁盒三五,沉着冷静地聊他百人斩中的难忘案例。 但他这次似乎和以前不同,数次欲言又止。 我没追问。 王亦凡猛灌几口,说:“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我看着他,突然心跳加速。 王亦凡喝完一瓶,眼神闪烁,叹口气。 他犹豫半天才叙述。 在一趟列车上,对面下铺的是位少妇,气质良好,眼神顾盼生姿。 当然,王亦凡没有告诉我勾搭的具体过程,因为据说这是江湖秘籍,传子不传友。 列车停靠天津站台,两人默契地直接下车,去开了房间。 少妇睡着后,王亦凡突然发现自己还得重买车票,身上又没多少钱。于是做了一个大胆而梦幻的决定,他去翻少妇的包,打算借点儿资金。 然后,他翻到了一本军官证。 空军少校。 王亦凡吓坏了,胡乱穿了衣服直接溜走。 听到这里,我也打了个寒战,这种事和军队一有联系,总感觉会被枪毙。 然后王亦凡说,他从此换了手机号码。直到一个月后出于好奇心,把以前的SIM卡装进手机,发现有她的几十个电话。 我一哆嗦,说:“赶紧忘记,彻底别用以前的号码了。” 王亦凡沉默一会儿,说:“嗯,但我身体好像有些问题。” 我紧张地问:“别啊,难道……” 王亦凡说:“我检查过了,血液没问题。” 我松口气:“那可能是你的心理暗示。” 王亦凡点点头:“算了,你别跟其他人讲。” 我同意,但是看着他略带苍白的脸,忍不住也讲了个故事。 5 我曾在电视台工作,带了实习生。实习生每天开车,但进台要有出入证,实习生照道理办出入证非常麻烦。可是不到一周,他的车窗后就摆好了一张。 要么他是台领导的亲戚,要么他跟综合部混得很好。这两个原因无论是哪一种,都让我极不舒服。 实习生大概看出了我的不自在,悄悄告诉我:“张老师,你知道吗,在一切需要出入证的单位附近,离它最近的打印复印店,就能发给你出入证。” 我没听明白,问,什么意思。 他说:“哈哈,这个出入证是我找家附近的打印店打印的呀,二十一张,塑封加二十。” 我靠! 6 说完这个故事,王亦凡眼睛闪过奇怪的表情,他说:“你的意思,军官证是伪造的?” 我递给他一杯酒,说:“不合理,所以有可能。” 王亦凡喃喃地说:“伪造的,伪造的,靠。” 嗯,伪造的。 7 一个人说话或者做事,为什么下意识地选择一种方式与途径? 因为欲望。 有人抽烟,有人酗酒,有人吸毒,有人疯狂购物。这统一被称为瘾。 瘾的形成,永远来自感官刺激。 一些轻度感官刺激来自简单机械化动作。你嗑瓜子没办法停下来,不是瓜子香,否则为什么你不直接买瓜子仁?所以人们常说,自己嗑的香,这个香来自反复的机械化动作。 这是浅层的,因为你要摆脱的话,大脑下命令即可。 但更多的瘾,代表着大脑已经被控制,转而成为瘾的载体。 瘾是化学反应,因为你身体无论哪个部位受刺激,都会将感受输入大脑,大脑收到化学反应后的分泌物,然后依赖。 如果我们要彻底了解一个人,那就必须了解他的瘾是什么。 美食是瘾。如果贪吃,那你的瘾只处于填充阶段,它填充你的成就感,因为你在事业爱情上满是失落。接着是馋嘴,那你的瘾开始处于染色阶段,它在定型你的性格。最后,愿为一顿食物做出牺牲,跋山涉水,那你的瘾就处于最后阶段,腐蚀。因为它成为你的准则,它彻底腐蚀了大脑。 瘾是欲望。无论是填充、染色,还是腐蚀,都将呈现为欲望。 打游戏、买高跟鞋、刷微博、熬夜、抑郁、旅行、说风凉话、八卦……都是瘾,那么,你的欲望是什么? 当到达腐蚀后,产生的后果,你无法想象。 你的欲望,决定着你说话或者做事的方式与途径。 欲望,就是最基本元素。 称之为元素,你要明白,一个人背后的真正意图,并不是艺术、哲学、心理学、社会学可以抵达的。要完成最基本目标,最终手段是数学和化学。 化学让你产生欲望,数学得出你采用某种方式的概率。 所以,我说了出入证的故事,并不是要解释军官证的来源。 我的本意,是想婉转地提醒,王亦凡,伪造身份就是你的瘾。 伪造女人杀手,伪造百人斩,伪造堕落浪子的身份。 8 2010年4月24日,王亦凡死亡。 住院两个月,治疗无效。 他的尸体触目惊心,一米七六的身高,瘦到四十公斤以下,毛发牙齿全部脱落,肚脐深深腐烂,一直能够看见内脏。 医院和警方无法查出死因。 小茜参加了他的葬礼,我在角落,看见她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但泪水布满脸庞。眼神充满绝望和痛苦。 9 2001年12月24日,晴,我去送戒指给小茜。 她明天就要飞走了,自己虽然不能跟她在一起,可忍不住想:如果在她身边,有一样东西是属于我的,那么从此以后,哪怕无法相见,她也会永远记得我。 其实我问过自己,如果她彻底忘了我,这样,她是不是会更幸福? 对,我知道,她并不爱我,那,我就不应该在她生命中留下一点点困惑。 记得我,还是忘记我?大家都出去过节了,我独自一人,捧着戒指,眼泪突然掉下来。 小茜说,王亦凡,我不能收这么贵的礼物。 我说,将来会有人对你更好,送你更贵重的礼物。我只是想,至少到现在这个时刻为止,这是你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我能在你生命的某一阶段做到最好,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小茜沉默一会儿,说,王亦凡,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我泪如雨下。 小茜也哭了,说,王亦凡,我不会忘记你的。就算我并不爱你,但我会永远记得你。 2003年7月8日,暴雨,我和张嘉佳在食堂喝酒。 我忘不掉小茜。 张嘉佳说,何必单恋一枝花,那么多女人,你换一个爱,一切会好的。 他拉着我去了市区的一条巷子,请我去桑拿。 在完事后,我看着那个穿衣服的女人,胃里一阵抽搐,差点儿当场呕吐出来。 但是,我突然有了快感。 堕落,是救赎。 2004年12月24日,小雪,一年多,我编了不下十个故事。 每个故事都有个女人,被我玩弄的女人。每次当我假装不屑和冷淡,和朋友聊起这些虚幻的女人时,是我心里最满足的时候。 我又满足又恐慌。 因为我觉得,不需要自己编造,脑海里开始自动呈现各种情节。各种欺骗女人、玩弄女人的情节。 我的工作,只不过是复述一遍而已。 2004年12月25日,小雪 我翻开小茜的博客。 我惊喜地发现,昨天她发的博客,只有一句话: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个好人是因为我才变成坏人,我该怎么办? 我想,她一定是通过朋友,或者同学,知道了我的情况。 原来让她关心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让她发现,我在堕落。 2009年1月8日,晴,我编了一百八十九个女人。 小茜写过的博客,有十一次跟我有关。 比例是6%。 虽然她已经结婚生子,但我能察觉到,她有巨大的痛苦埋藏在内心深处。 我在摧毁自己。 我进了七次医院。 医生查不出原因。 2009年11月1日,晴,小茜离婚了。孩子没有判给她。她很痛苦。 我鼓足勇气,用网名在她博客上留言。她开始依赖我。 2010年2月5日,雨,我越来越克制不住去找小茜的念头。 我甚至想把这念头告诉朋友,最后咽了回去,讲了梦里的女军官故事。 2010年2月7日,我决定去找小茜。可是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打字也很艰难。 我是不是快死了?我是不是送不了她礼物了? 10 在我合上王亦凡的日记本的时候,恐慌充盈心脏。 当瘾到达腐蚀的阶段,呈现出的欲望如同地狱的火焰,吞噬我的身体和灵魂。 你呢? 你有什么瘾,到了填充、染色还是腐蚀的阶段? 你在发胖吗?你在愤怒吗?你在淘宝吗?你在发呆吗?你在诅咒吗?你觉得如今的生活模式是理所当然的吗?会不会在梦里发现已经离原本的自己很远? 一切像小小的苗,种植在你心里,你施肥,你浇灌,你下意识地保护它。只要被药片催化,一棵参天大树就枝叶繁茂,缠绕住你的大脑。 你的方式与途径,被欲望控制到了什么程度? 我不知道你,但是我知道自己。 每年,我将酒杯递给王亦凡的时候,看着他飘忽的眼神和毫无异样的酒水,心里都有个声音在响。 我得不到的女人,都将痛苦终生。 和我抢女人的男人,都、得、死。2.小野狗与小蝴蝶 在一切最好的时光里,都闪烁着我们所有人的影子。 从前有一条小野狗,他孤单单地生活在角落里。 偶尔看见蝴蝶飞过去,心里没有死掉的部分,会颤抖一下。那双翅膀上的花纹映入他的眼帘,刚要铭刻到灵魂的时候,就飞呀飞的,飞走了。 小野狗匍匐在泥水里,头上有树荫,下雨天冷冰冰的,打在身上像被痛打了一顿。他只能舔舔自己,太阳出来,就缩到洞里,然后胡乱探出脑袋,跟大家打招呼。大家笑成一团,都说,小野狗真脏。 蝴蝶飘到他头顶,说:“陪我玩儿吧。”小野狗呆呆地看着她,说:“我飞不起来。” 蝴蝶说:“没事没事,我陪你飞我陪你飞,你试试看。” 小野狗大喊一声:“嗨哟!”一跳三尺高,空中停留不住,“扑通”掉到地面上,摔断了几根肋骨。 好多狗狂奔过去,嚷嚷着:“找骨头去,找骨头去,跑慢了没得吃。” 小野狗小心翼翼地对蝴蝶说:“我先去找点儿骨头,饿死可不是玩的。” 蝴蝶说:“好,你跑快点儿,抢到了骨头,我帮你搬,这样比别人抢得多点儿。” 小野狗努力点点头,瘸着腿一阵跑。跑的时候腿很痛,但很开心,所以他一边跑一边唱歌。 没跑多久,天忽然刮风,忽然打雷。小野狗心想:真可怕,骨头还没抢到,我要死在荒野里了。 蝴蝶在他耳边飞翔,说:“加油加油,我们去抢骨头。” 小野狗又痛又难过,脸上开心地笑,说:“好啊,蝴蝶,以后咱们都一起去抢骨头。” 又跑了一会儿,小野狗摔进了大泥坑,污水哗啦啦灌,转眼就淹到了他的脖子。 小野狗来不及哭,只是奋力抬头看蝴蝶,然后拼命跳。他跳着跳着,却不会飞,怎么都跳不出去。他怕蝴蝶着急,就笑着喊:“我出来了,我快出来了!” 因为跳得太剧烈、太频繁,所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可笑。 蝴蝶收起翅膀,驻足在泥坑边。她很认真地盯着丑陋的小野狗,看了好一阵,说:“我们以后真的一起抢骨头吗?” 小野狗用力点点头。他傻傻咧着嘴笑,眼泪一滴滴从心里流出来,从记忆深处漫上来,浮到最快乐的空间,结果笑容也是咸的。 蝴蝶拽着他的耳朵,扑棱着翅膀,全力拉呀拉。 雨还是在下,蝴蝶的翅膀湿了。 小野狗看得心疼,猛地一扑,爪子趴在坑沿上。 笨笨的小野狗叫:“我们抢骨头去,我们抢骨头去!” 蝴蝶松开了他。 世界一丝一丝地失去颜色。 蝴蝶说:“我的翅膀很久以前就破碎了,只要能救你,再碎一次也没关系。” 小野狗说:“抢骨头去抢骨头去。” 其实他在想,就算不要骨头,也不能让蝴蝶的翅膀碎掉。 蝴蝶说:“你将来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的骨头,到那时候,你就不是小野狗了。真希望早点儿看到那一天啊。” 小野狗说:“抢骨头去抢骨头去。” 其实他在想,一起抢骨头。这句话,我爱的不是宾语,而是状语。 我爱的不是骨头,而是一起。 巨大的雨点扑了下来。 蝴蝶蓦地飞起,盘旋几圈,离开了。 离开的刹那,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从漫天的雨点里,小野狗清晰地分辨出,哪一滴才是她的眼泪。 眼泪掉在它受伤的肋骨,“吱啦吱啦”地烫人。 小野狗默不作声,终于爬出了坑。他也不抖去所有的水,就挪回了原来的地方。 原来的地方,没有蝴蝶在飞。 小野狗也不会飞。 小野狗不抖去所有的水,因为身上还有那滴眼泪。 因此他全身冷透,却动也不动。 小野狗想,蝴蝶,小野狗不但想你,也想和你一起去抢骨头,无论抢不抢得到,都要在一起。 他没有蝴蝶,只有蝴蝶的一滴眼泪。 回忆不能抹去,只好慢慢堆积。岁月带你走上牌桌,偏偏赌注是自己。 你燃烧,我陪你焚成灰烬。你熄灭,我陪你低落尘埃。你出生,我陪你徒步人海。你沉默,我陪你一言不发。你欢笑,我陪你山呼海啸。 你衰老,我陪你满目疮痍。你逃避,我陪你隐入夜晚。你离开,我只能等待。 没有很好的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比幸福更悲伤,比相聚更遥远,比坚强更脆弱,比离开更安静。 终将有一天,我要背上行囊登船了。不是那艘钢铁巨兽,只是一叶很小的竹筏。我会努力扎起薄弱的帆,希望你能看见一点遥远的白色。 或许在深邃的宇宙中,偶尔你能注视一眼。 那就会让我知道,你安全地降落在另一片土地上,欢歌笑语,我们已经记不起什么叫作惆怅。3.莫非就是这样 辜负谁,拥抱谁,牺牲谁,幸福的路七拐八绕,眼泪微笑混成一团,时间过去,一笔笔账目已经算不清楚。 我有两个高中同学,男的叫罗格,女的叫莫菲,两人在高三谈恋爱,后来上了不同城市的大学。 第一个学期还没结束,两人就不了了之。 那时候莫菲在火车站等待罗格,可是只等到一条BP机信息:不去了,我们分手吧。 去年莫菲到南京,我们喝了一会儿茶,之前打过电话给罗格,下午三点碰头。 再次见到罗格,他正在公园抽烟,脚下全是烟头。 罗格和太太闹离婚,太太约他到公园谈判,走的时候把他的车和钱包拿走,结果他身无分文,回不去。 我们拦出租车送他到家,怎么也打不开门。 邻居说,他出门不久,他丈母娘就带着锁匠过来,把门锁给换了。 原来这只是一个调虎离山计。 当天晚上我们喝酒,罗格慢慢哭了,说是他的错,阴差阳错找了小三。可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灯,发现他在外面有女人后,窃听他手机,有次半夜醒来,太太拎把菜刀在床边盯着他。 我们听得无言以对,不寒而栗。 大概十点左右,太太打电话来,说离婚可以,家里两套房子一大一小、一辆车、二十万存款,大房子留给罗格,其他车子公寓和存款她要拿走。 罗格挂了电话,和我们说了电话内容。莫菲说,如果是她,就算把房子还给他,也要把房子里放一把火全烧干净,至少家具全砸掉,要还只还一个毛坯房。 醉醺醺的罗格拍案而起,说根据他对太太的了解,一定会这么干。 于是他强行拖着我们,到那套小公寓,说明天要给太太,今天也把里面全砸个痛痛快快。 来到公寓后,罗格下不去手。这里有他们夫妻的回忆。一点点攒钱,长辈的首付,咬紧牙关还的贷款。罗格举着锤子,落不下来,抱头痛哭。 借着酒劲儿,莫菲问罗格,当年为什么分手。罗格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那时候不叫爱,后来我爱上了现在的太太。 莫菲又问,那为什么现在不回头尝试和太太重新在一起?罗格轻声说,那个女人已经怀孕四个月了。他重重叹口气,说,为什么要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才知道自己究竟爱的是谁?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第二天莫菲离开南京,我陪罗格去和他太太交换了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