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四月八日星期五八点刚过,茉迪和霍姆柏抵达歌德堡中央车站。包柏蓝斯基打了电话下达新指令,要他们不必找车前往哥塞柏加,而是搭出租车到恩斯特方特尔广场的警察总局,即西约塔兰郡刑事局所在地。他们等了一个小时左右,埃兰德巡官才和布隆维斯特从哥塞柏加赶回来。布隆维斯特向曾照过面的茉迪打招呼,也和不认识的霍姆柏握手寒暄。埃兰德的一名同事前来告知追捕尼德曼的最新消息,只是简短的报告。“我们有一个小组在郡刑事局的协助下办案。当然,已发出全面通缉令。失窃的警车,今天清晨在阿林索斯找到了,目前线索只到这里。我们不得不假设他换了车,但那一带并没有人因车辆失窃报案。”“媒体呢?”茉迪问的同时,略带歉意地觑了布隆维斯特一眼。“有警察丧命,记者是大批出动。我们会在十点举行记者会。”“有人知道任何有关莎兰德的消息吗?”布隆维斯特问道,奇怪的是他对追捕尼德曼一事毫无兴趣。“她昨晚动了手术,从脑袋里取出一颗子弹,现在还没恢复意识。”“有任何预后评估吗?”“据我了解,在她醒来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过动刀的医师说,撇开不可预见的并发症不说,她活下来的希望很大。”“札拉千科呢?”“谁?”看来埃兰德的同事还不知道所有最新的细节。“卡尔·阿克索·波汀。”“喔……他昨晚也动了手术。他脸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一边膝盖正下方也有一道,情况不太好,但没有生命危险。”布隆维斯特消化着这个信息。“你看起来很累。”茉迪说。“你说对了,我几乎两天两夜没合眼。”“信不信由你,从诺瑟布鲁来的路上,他真的在车上睡着了。”埃兰德说。“你能把整件事从头跟我们说一遍吗?”霍姆柏问道:“我们觉得私家侦探和警察之间的比数差不多是三比。”布隆维斯特虚弱地笑了笑。“我倒希望从泡泡警官口中听到这句话。”他们一同前往警局餐厅用早餐。布隆维斯特花了半小时逐步解释自己如何拼凑出札拉千科的故事,说完后,探员们全都默然以对。“你的说辞有几个漏洞。”最后霍姆柏先开口。“有可能。”布隆维斯特回答。“例如,你没有提到:国安局关于札拉千科的极机密文件怎么会跑到你手上?”“昨天我终于研究出莎兰德的住处后,在她的公寓里发现的,而她很可能是在毕尔曼的避暑小屋找到的。”“这么说你知道莎兰德的藏身处啰?”茉迪问。布隆维斯特点点头。“所以呢?”“你们得自己去找出来。莎兰德费了很大工夫建立秘密住所,我无意泄漏公寓的所在。”茉迪和霍姆柏焦虑地互望一眼。“麦可……这是命案调查。”茉迪说。“你还是没弄懂,是吗?其实莎兰德是清白的,警方却以令人不敢置信的方式侵犯她,毁她名声。‘撒旦教女同性恋帮派分子’……这说法到底是哪来的?更别提她还为了三起与她毫无干系的命案遭到追捕。如果她想说出自己的住处,我相信她会说的。”“还有一个地方我也不太明白。”霍姆柏又说:“当初毕尔曼是怎么卷进这件事?你说是他找上札拉千科,请他杀死莎兰德才启动整个事件,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认为他雇用札拉千科想除掉莎兰德,计划让她葬身在尼克瓦恩的仓库。”“他是莎兰德的监护人,有什么动机要除掉她?”“事情很复杂。”“说来听听。”“他的动机可大了。莎兰德知道他做了某件事,因此威胁到他整个前途与发展。”“他做了什么?”“我想你们最好给莎兰德一个亲口解释的机会。”他坚定地看着霍姆柏的双眼说道。“我猜猜看,”茉迪说:“应该是毕尔曼对他的受监护人做了某种性侵害……”布隆维斯特耸耸肩,不置可否。“你不知道毕尔曼肚子上刺青的事吗?”“什么刺青?”布隆维斯特顿时愣住。“有人用粗糙的手法在他肚子上刺了一句话:我是一只有性虐待狂的猪,我是变态,我是强暴犯。我们一直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布隆维斯特不禁放声大笑。“什么事这么好笑?”“我一直在想她到底怎么报仇?不过呢……我不想讨论这件事,原因我刚才说过了。她才是真正的被害者,她想告诉你们什么得由她自己决定,抱歉了。”他的表情几乎真的带着歉意。“被强暴就应该向警方报案。”茉迪说。“这点我有同感。不过这桩强暴案发生在两年前,莎兰德却还没告诉警方,这表示她不想说。不管我多么不赞成她的做法,这都是她的选择。何况……”“什么?”“她也没什么道理相信警方。她曾经试图解释札拉千科何等禽兽不如,结果却被关进精神病院。”初步调查的负责人理查德·埃克斯壮请调查小组组长包柏蓝斯基与自己面对面坐下时,心里有点七上八下,不自觉地推推眼镜、捻捻梳理得整齐的山羊胡。他感觉得到情况十分混乱而不祥。他们已经追捕莎兰德好几星期,他亲口宣称她精神极端不稳定,是个危险的精神病人,还泄漏消息以便让自己在未来的审判中占上风。一切都显得无比顺利。他内心深信莎兰德绝对是三起命案的凶手,审判过程肯定简单明了,完全是以他为中心的媒体盛会。不料转眼间事情全出了岔,他发现自己面对的是截然不同的凶手和看似无边无际的混乱场面。那该死的女人莎兰德。“这下我们的麻烦可大了。”他说:“今天早上有什么发现?”“已经对这个罗讷德·尼德曼发出全国通缉令,但没有他的踪迹。目前我们只针对警员英格玛森的命案追缉他,但我预料将来应该能指控他涉嫌斯德哥尔摩的三起命案。也许你应该召开记者会。”包柏蓝斯基最后这个提议,完全只是为了惹恼向来痛恨记者会的埃克斯壮。“我想暂时还不用开记者会。”他断然回答。包柏蓝斯基勉强忍住笑意。“第一,这是歌德堡警方的案子。”埃克斯壮说。“可是我们确实派了茉迪和霍姆柏到歌德堡的现场,而且也已经开始合作……”“在了解更多案情之前,先不用开记者会。”埃克斯壮口气冷淡地再次说道:“我要知道的是:你有多肯定尼德曼涉入斯德哥尔摩的谋杀案?”“依直觉,我是百分之百肯定。不过要破案也不是太有把握,因为没有目击证人,也没有足够的鉴定证据。硫磺湖摩托车俱乐部的蓝汀和尼米南什么都不肯说,他们宣称从未听说过尼德曼。不过他杀了警员英格玛森,还是得入狱。”“没错,”埃克斯壮说:“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警员遭杀害一事。但我要你告诉我:有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显示莎兰德可能涉入那几起命案?她可不可能是尼德曼的共犯?”“我觉得不可能,换作是我,绝不会公开提出这个论点。”“那么她到底是如何涉案的?”“这非常复杂,布隆维斯特一开始就说过了。一切都绕着那个……亚历山大·札拉千科打转。”埃克斯壮听到布隆维斯特的名字,略感畏缩。“继续说。”“札拉千科是俄国职业杀手,而且似乎无恶不作,他在七十年代叛逃,而莎兰德很不幸地正好是他女儿。国安局有某个派系资助他,并替他收拾所有犯罪的烂摊子。另外还有一名国安局警察负责将莎兰德关进一间儿童精神病院。当时十二岁的她曾威胁要让札拉千科的身份、他的化名、他的所有掩护曝光。”“这实在有点令人难以理解。这几乎是不能公开的事。如果我的理解正确,所有关于札拉千科的东西都是极机密。”“可这是事实。我有证据资料。”“可以让我看看吗?”包柏蓝斯基将活页夹推到桌子对面,里面有一份一九九一年的警察报告。埃克斯壮暗中瞄了一眼“极机密”的戳印和档案编号,立刻认出那是属于秘密警察的文件。他很快地翻阅这百来页的档案,跳着细读其中一些段落,然后将活页夹放到一旁。“对此我们得尽量低调,以免局势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呢,莎兰德是因为企图杀害父亲……也就是这个札拉千科,才被关进精神病院,现在又拿斧头攻击他。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预谋杀人,而且她也得因为在史塔勒荷曼对马哥·蓝汀开枪被起诉。”“你想抓谁随便你,但如果是我,我会小心行事。”“万一国安局涉案的消息泄漏出去,可是天大的丑闻。”包柏蓝斯基耸耸肩。他的职责是调查罪行,不是为丑闻善后。“国安局那个王八蛋,那个古纳·毕约克,你对他的角色了解多少?”“他是主角之一。现在因为椎间盘突出请病假,住在斯莫达拉勒。”“好……暂时先不要揭露国安局介入一事,目前重点要放在警员的命案。”“要保密恐怕有困难。”“什么意思?”“我派安德森去带毕约克来接受正式讯问。应该……”包柏蓝斯基看看手表。“……对,现在正在进行中。”“你说什么?”“我其实很乐意亲自开车到斯莫达拉勒,不过昨晚命案的相关事件得优先处理。”“我可没有允许任何人逮捕毕约克。”“没错,但我没有逮捕他,只是请他来问话。”“不管怎么样,我不喜欢你的做法。”包柏蓝斯基俯身向前,仿佛要说悄悄话似的。“埃克斯壮……事情是这样的,莎兰德从小开始,权利就多次受到侵犯,我不会让这种事在我的眼皮底下继续发生。你大可以撤除我调查组长的职位……但要是你这么做,我也只好针对此事写一份严苛的备忘录。”埃克斯壮露出一脸仿佛刚吃到某种很酸的东西的表情。请了病假的国安局移民组副组长毕约克打开斯莫达拉勒避暑小屋的大门后,仰头看着一位身材壮硕、理着小平头、身穿黑色皮夹克的金发男子。“我找古纳·毕约克。”“我就是。”“我是库特·安德森,郡刑事局警员。”男子说着举起证件。“有什么事吗?”“想请你跟我去一趟国王岛总局,协助侦查莉丝·莎兰德一案。”“呃……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吧。”“没有误会。”安德森回道。“你不明白,我本身也是警察。未免你犯下大错,还是再去问问你的上司吧。”“就是我的上司想和你谈谈。”“我得打通电话去……”“电话可以到国王岛再打。”毕约克登时认命。事情发生了,我会被捕。那个该死的布隆维斯特。该死的莎兰德。“我被捕了吗?”他问道。“暂时还没有。但如果你希望如此,我们可以安排。”“不……当然不是,我跟你走。我当然愿意协助警界的同仁。”“那就好。”安德森说着走进门厅,密切监视着毕约克关上咖啡壶、拿起外套。近午时分,布隆维斯特忽然想起自己租来的车还在哥塞柏加农场,但实在精疲力竭,根本无力也无法去找车,更别提开车了。埃兰德好意地安排一名刑事鉴定人员顺道将车开回。“就当作补偿你昨晚遭受的对待吧。”布隆维斯特向他道谢后,搭了出租车前往罗伦斯柏路上的城市旅馆,花八百克朗订了一晚的房间,然后直接进房,脱去衣服。他裸身坐在床上,从夹克内袋掏出莎兰德的奔迈T3,拿在手里掂了掂。想到鲍尔松对他搜身时没有将它没收,他仍感到讶异,鲍尔松想必以为那是他自己的,而他始终没有遭到正式拘捕与搜索。思索片刻后他将它放进电脑袋的隔层,那里头还放了莎兰德注明“毕尔曼”的DVD,鲍尔松也没搜到。他知道严格说来自己是在藏匿证据,但这些东西莎兰德绝不想落入不该落入的人手中。他打开手机,发现电池量很低,便插上充电器,然后打电话给妹妹安妮卡·贾尼尼。“嗨,安妮卡。”“昨晚的警员命案和你有何关系?”她劈头就问。他将事发经过简短地说了一遍。“好,所以莎兰德在加护病房。”“对,在她恢复意识前无法知道她伤势有多严重,但她现在真的需要一个律师。”安妮卡略一沉吟。“你想她愿意让我当她的律师吗?”“她恐怕根本不想要律师,她不是会求助的那种人。”“麦可……我之前说过,她需要的应该是刑事辩护律师。我先看看你手边的资料吧。”“去找爱莉卡,跟她要一份副本。”布隆维斯特一挂断电话,自己也打了爱莉卡的手机,她没有接,于是他又打到《千禧年》办公室。接电话的是亨利·柯特兹。“爱莉卡出去了。”他说。布隆维斯特简单解释了来龙去脉,并请柯特兹转告总编辑。“我会的。你要我们怎么做?”柯特兹问道。“今天什么都不用做。”布隆维斯特回答:“我得先睡一觉。如果没再发生什么事,我明天就回斯德哥尔摩。《千禧年》将有机会在下一期报道这则故事,不过几乎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啪地关上手机,爬进被窝里,不到半分钟就睡着了。郡警局副局长卡里娜·史庞柏用笔敲着玻璃水杯,要求大伙安静。她总局办公室的会议桌旁围坐着九个人,三女六男:暴力犯罪组组长与副组长;三名刑事巡官包括埃兰德和歌德堡警局公关室警察;负责初步调查的检察官阿格妮塔·耶娃,以及斯德哥尔摩警局的巡官茉迪与霍姆柏。让他们参与是一种善意的表征,显示歌德堡警方愿意与首都的同仁合作,或许也是为了让他们瞧瞧真正的侦查程序。经常是万绿丛中一点红的史庞柏向来不喜欢在形式或纯粹的礼貌上浪费时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她解释说郡警局局长目前在马德里参加欧洲刑警组织会议,一听说有警员遭杀害便立刻中断行程,但得到当晚深夜才会抵达。接着她直接转向暴力犯罪组组长安德斯·裴宗,请他向与会人员作简报。“我们的同事在诺瑟布鲁被杀至今大约十个钟头,已知凶手名叫罗讷德·尼德曼,但还不知道他的相貌。”“我们在斯德哥尔摩有一张他约莫二十年前的照片,是罗贝多通过德国一间拳击俱乐部取得的,但几乎不适用。”霍姆柏说道。“好的。我们认为被尼德曼开走的巡逻车,今天早上在阿林索斯找到了,各位想必都已知情。车子停在距离火车站三百五十米处的巷道内。今天上午那一带尚未接获任何车辆失窃的报案。”“搜索的情形如何?”“我们正在监视抵达斯德哥尔摩和马尔默的每一辆列车。除了发出全面通告外,也知会了挪威与丹麦警方。目前约有三十名警员在全力调查本案,当然全体警员也都睁大了眼睛留意着。”“没有线索?”“都还没有。不过尼德曼外表如此独特,应该很快就会被注意到。”“有人知道托腾森的现状吗?”暴力犯罪组一名巡官问道。“他人在索格恩斯卡医院,伤势似乎很像车祸伤员——竟然有人能徒手造成这种伤害实在不可思议:他断了一条腿、肋骨断裂、颈椎受伤,而且还有瘫痪的危险。”众人沉思着同事的惨况,片刻后史庞柏才转向埃兰德。“埃兰德……跟我们说说哥塞柏加到底出了什么事。”“哥塞柏加出了一个鲍尔松。”听到他的回答,在场的人发出一阵嘘声。“就不能让那个人提早退休吗?他简直是个活灾难!”“我很清楚鲍尔松。”史庞柏打断道:“但是最近……嗯……最近两年当中,我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抱怨。他在哪方面变得难以掌控呢?”“当地警局局长和鲍尔松是老朋友,所以很可能袒护他,这当然是善意,我不是想批评他。可是昨晚鲍尔松的行为实在太怪异,他的几名手下来跟我提过。”“怎么怪异?”埃兰德觑了觑茉迪和霍姆柏。要在斯德哥尔摩的来客面前讨论自己组织的缺点,让他感到难为情。“我个人觉得最奇怪的是他派了一名鉴定人员去清点柴房里的所有东西……也就是我们发现札拉千科那家伙的地方。”“清点柴房里的什么东西?”史庞柏好奇地问。“是的……就是呢……他说他要知道里面究竟有多少柴火,这样报告才会精确。”埃兰德继续说下去之前,会议桌旁一片紧绷的沉默。“今天早上我们得知鲍尔松正在吃至少两种不同的抗忧郁剂。他应该请病假,但没有人知道他的状况。”“什么状况?”史庞柏语气尖锐地问。“我当然不知道他出了什么问题——事关病人隐私之类的——但他现在吃的药不但有强力镇定剂还有兴奋剂。他整晚亢奋得不得了。”“我的老天!”史庞柏语气很重地说,脸色阴沉得有如当天上午横扫过歌德堡的雷雨云。“叫鲍尔松来跟我谈谈,马上。”“他今天早上病倒了,因为疲劳过度住进医院。刚好轮到他的班,只能算我们运气不佳。”“请问一下……鲍尔松昨晚逮捕布隆维斯特了吗?”“他写了一份报告提到攻击行为、激烈拒捕与非法持枪。他报告里是这么写的。”“布隆维斯特怎么说?”“他承认骂了人,但也说是出于自卫。至于拒捕,他说其实是以强力言词试图阻止托腾森和英格玛森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单独去抓尼德曼。”“有目击者吗?”“有托腾森。我根本不相信鲍尔松说的激烈拒捕。这是典型的先发制人的报复行为,如果布隆维斯特提出控诉,便能借此削弱他的可信度。”“但布隆维斯特毕竟独力制伏了尼德曼,不是吗?”检察官耶娃说道。“他拿着枪。”“所以布隆维斯特确实有枪,被捕还是有点道理。他哪来的枪?”“没有律师在场,布隆维斯特不肯多说。而鲍尔松是在布隆维斯特把枪交给警方时加以逮捕的。”“我可以提出一个非正式的小小建议吗?”茉迪谨慎地问道。所有人同时转头看她。“在这次调查过程中,我和布隆维斯特碰过几次面。我发现他虽然是记者,却相当明理。我想决定是否起诉他的人应该是你吧……”她看着耶娃,点头示意。“这一切关于辱骂和激烈拒捕的说辞根本是胡说,我想你应该不会纳入考虑。”“应该是,非法武器比较严重。”“我劝你们再耐心等等。布隆维斯特靠自己拼凑出这一切,他可是遥遥领先我们警方,因此我们最好能与他保持良好关系,确保他愿意合作,不要让他在他的杂志与其他媒体上发泄不满、抨击整个警界。”过了几秒,埃兰德清清嗓子。既然茉迪胆敢冒险出头,他也可以做到。“我同意茉迪的意见,我也认为布隆维斯特是可以合作的对象。关于他昨晚遭受的待遇,我已向他道过歉,他似乎也打算既往不咎。而且他为人正直,虽然不知用什么方法找到莎兰德的住处,却不肯透露地址,也不怕公然与警方翻脸……而且以他的地位,他在媒体上的发言绝对和鲍尔松的任何报告同样有分量。”“但他不肯向警方透露任何关于莎兰德的信息。”“他说我们得去问她本人,如果有这个机会的话。他说他绝对不会跟我们讨论一个不只无辜而且权利严重受损的人。”“他拿的是什么枪?”耶娃问。“科特一九一一政府型,序号不详。枪在鉴定组,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涉及任何在瑞典已知的罪行。如果有的话,这件事就得完全改观了。”史庞柏举起笔来。“耶娃……要不要对布隆维斯特作初步调查由你决定,但我建议先等鉴定报告出炉。好,我们继续。这个叫札拉千科的人物……不知道斯德哥尔摩的同事对他有何了解?”“事实上,”茉迪说道:“我们也是直到昨天下午,才第一次听说札拉千科和尼德曼的名字。”“你们好像一直忙着在斯德哥尔摩找一个撒旦教女同性恋帮派,我说得对吗?”歌德堡一名巡官说道,同事们一听全都皱起眉头。霍姆柏盯着自己的指甲看,茉迪不得不回答。“关起门来,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也有像鲍尔松巡官那样的人。关于撒旦教女同性恋帮派等等的玩意,很可能就是那个人放出的烟幕。”随后茉迪和霍姆柏详细地叙述了整个调查经过。说完之后,桌旁众人静默良久。“假如关于毕约克的事均属实,而且爆发出来,国安局恐怕会被舆论攻击得体无完肤。”暴力犯罪组副组长作此结论。耶娃抬起头来。“我觉得你们的怀疑多半是根据推测与间接证据。身为检察官,缺乏确凿的证据让我感到忧心。”“这点我们也意识到了。”霍姆柏说道:“我们只知道事情的梗概,但还有一些问题有待解答。”“我推测你们还忙着尼克瓦恩的挖掘工作。”史庞柏说:“据你们估计,这桩案子牵涉到几条人命?”霍姆柏无力地揉揉眼睛。“一开始是在斯德哥尔摩的两条人命,接着又多一条。死者是律师毕尔曼、记者达格和学者米亚,也正是这些命案启动了追捕莎兰德的行动。在尼克瓦恩仓库附近,到目前为止发现了三个坟坑,也就是三具尸体,并确认了其中一个被分尸的是个著名毒贩兼小窃贼。第二个洞里埋的是女人,身份尚未确认。第三具尸体还没挖出来,年纪好像比另外两个大。另外,布隆维斯特认为数个月前发生在南泰利耶的妓女命案,也和本案有关。”“这么说来,连同死于哥塞柏加的英格玛森,总共至少有八起命案了。这是很可怕的数据。所有案子都怀疑是尼德曼所为吗?若是如此,得把他当成疯子、连环杀人犯看待。”茉迪和霍姆柏交换了一下眼色。此刻,他们得决定要支持这番主张到什么地步。最后茉迪开口了。“尽管缺乏确凿的证据,但布隆维斯特说前三起命案的凶手是尼德曼,我的上司包柏蓝斯基巡官和我都倾向于相信他,也因此我们必须相信莎兰德是无辜的。至于尼克瓦恩的埋尸坑洞,尼德曼也因为绑架莎兰德的好友米莉安而有了地缘关系。她本来也非常可能死在他的手中。不过仓库的所有人都是硫磺湖摩托车俱乐部会长的亲戚,在确认其他细节之前,我们无法下任何结论。”“你们已确认身份的那名窃贼是……”“肯尼·古斯泰夫森,四十四岁,是个毒贩子,少年时期就有前科。我猜测——但未经证实——他们恐怕是闹内讧。硫磺湖摩托车俱乐部牵涉到几种犯罪活动,其中包括经销甲基安非他命。尼克瓦恩也许是一座林间坟场,用来埋葬阻挠他们的人,不过……”“怎么样?”“在南泰利耶被杀的那名妓女……她名叫伊莉娜·佩特洛瓦。验尸报告显示死因是遭受凶残而骇人的攻击,似乎是被痛殴致死。但真正伤人的凶器却无法证实。布隆维斯特作出相当敏锐的观察,伊莉娜的伤势很可能是一个男人徒手造成的……”“尼德曼?”“这是合理的推测,但尚无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