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布隆维斯特说得对:在阴谋背后肯定还有她不知道的其他人也参与塑造她的人生。她得把这些人的名字、身份一一揪出来。于是她决定依布隆维斯特的计划行事,也因此用四十页的篇幅写下极为简短生硬的自传,描述她这一生赤裸裸的真相。她用字十分精确。自传中的一切都是事实。她接受了布隆维斯特的说法:瑞典媒体已经用各种可笑言词对她百般中伤,这么一点胡言乱语不可能对她的名声有更进一步的损害。但这篇自传也可以说是假造的,因为她并未说出全部的事实。她也不想这么做。她回到床上,盖上被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她拿出安妮卡给她、但几乎没有用过的笔记本,翻到第一页,上面写着:(x3+y3=z3)去年冬天在加勒比海,她花了几个星期疯狂地研究费马定理。回到瑞典后,在尚未开始寻找札拉千科前,她也还不停玩着这个公式。现在让她心烦的是她好像看到了答案……她找出了答案。但却不记得是什么了。不记得某件事对莎兰德而言是一种陌生的现象。她为了测试,便上网随便挑选了网页HTML码,瞄一眼记下来,然后完整无误地再背出来。她向来视为诅咒的记忆力并未丧失。脑袋里的运作一如往常。除了她觉得好像看到了费马定理的答案,却不记得过程、时间与地点。最糟的是她对它已经毫无兴趣。费马定理再也吸引不了她。这不是好预兆。她从前就是这样,会沉迷于某个问题,但一旦解开后便兴趣全无。这正是她对费马的感觉。他再也不是骑在她肩膀上的魔鬼,攫取她的注意力、蒙蔽她的理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式,一张纸上的涂鸦,她一点也不想和它有什么瓜葛。这让她很困扰。她放下笔记本。应该睡一会儿了。但她又拿起掌上电脑重新上网。想了一下,进入阿曼斯基的硬盘,自从拿到电脑后她还没进去看过。阿曼斯基正和布隆维斯特合作,不过没有特别需要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她心不在焉地读着他的电子邮件。发现了罗辛为爱莉卡住处所作的评估报告。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内容。爱莉卡·贝叶遇上跟踪狂了。接着又看到苏珊的信息,她前一晚显然是在爱莉卡家过夜的,报告是深夜寄出的。莎兰德看了寄信的时间,凌晨快三点,报告上说爱莉卡发现原本放在卧室柜子抽屉中的日记、信函与照片,还有一卷极为私人的录像带遭窃。与贝叶小姐讨论过后,我们认定是她在纳卡医院那段时间失窃的。屋内没人的时间大约有两个半小时,而纳卡全防安保所装设有缺陷的警报器也没启动。在发现窃案之前的其他时间里,爱莉卡和罗辛都至少有一个人在。结论:跟踪爱莉卡的人一直待在附近,因此看见她坐上出租车,可能也看到她受伤了。然后再趁机入屋。莎兰德更新了她下载的阿曼斯基的硬盘,然后关机,陷入沉思。内心五味杂陈。她没有理由喜欢爱莉卡。她还记得一年半前的除夕夜,看见爱莉卡和布隆维斯特走下霍恩斯路时的羞辱感。那是她这一生中最愚蠢的时刻,她再也不容许自己产生类似的感觉。她还记得当时心中那股可怕的恨意,以及追上前去伤害爱莉卡的念头。真难为情。她痊愈了。但也没有理由同情爱莉卡。她很好奇那卷极为私人的录像带里录了些什么。她自己也有一部极为私人的影片,录的是那个王八蛋律师毕尔曼强暴她的过程,目前由布隆维斯特保管。她心想若有人闯入她家偷走那张光盘,不知自己会有何反应。按说,布隆维斯特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动机不是为了伤害她。哼。伤脑筋。星期二夜里,爱莉卡根本无法入眠。她急躁地跛着脚走来走去,苏珊则在一旁看顾着。她的焦虑有如浓雾般笼罩整栋屋子。两点半,苏珊好不容易劝爱莉卡上床休息,尽管她还是没睡,但听见卧室门关上的声音,苏珊还是松了口气。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发了一封电子邮件给阿曼斯基简述情况。刚送出邮件,便听到爱莉卡又下床走动。七点半,她让爱莉卡打电话到报社请病假。爱莉卡勉强答应,随后便在客厅面对着三夹板封钉起来的落地窗的沙发上睡着了。苏珊替她盖上毯子,然后煮了咖啡,再打电话给阿曼斯基解释自己现在在现场,是罗辛叫她来的。“留在那里陪爱莉卡。”阿曼斯基对她说:“你自己也要睡几个小时。”“我不知道这要怎么计费……”“以后再说吧。”爱莉卡一直睡到下午两点半,醒来后发现苏珊也斜躺在客厅另一头的沙发上睡着。星期五早上费格劳拉起晚了,没有时间出去晨跑。她把事情怪到布隆维斯特头上,冲完澡后也拖他起床。布隆维斯特开车到杂志社上班,每个人见他这么早起都很惊讶。他嘟哝敷衍几句便去煮咖啡,随后叫玛琳和柯特兹进办公室。他们花了三小时讨论主题专刊的文章,并掌握书的进度。“达格的书昨天送印了。”玛琳说:“走一般胶订平装版流程。”“特刊将定名为《莉丝·莎兰德的故事》。”柯特兹说:“开庭的日期一定会改,但目前暂定在七月十三日星期三。到时候杂志已经印好了,只是还没订好发行日期。你可以到时候再决定。”“好,那就剩下札拉千科那本书到现在还是场噩梦。我打算把书名定为《小组》,前半部基本上就是杂志刊登的内容,从达格和米亚的命案开始,接下来则是先后对莎兰德、札拉千科和尼德曼的追捕。后半部是关于我们对‘小组’所知道的一切。”“麦可,就算印刷厂每次都为我们破记录,我们最晚也要在这个月底把最后定稿交给他们。”玛琳说:“克里斯特也需要两三天做版面设计,排版就假设一个星期吧,那么只剩两个星期要完成内文。我不知道我们要怎么办到。”“我们没有时间挖出整个故事。”布隆维斯特坦承道:“不过我想就算用一整年恐怕也挖不完。这本书的用意是为了阐述发生过的事,如果没有消息来源就直说,如果是我们的猜测也要说清楚。所以我们要写出发生了哪些事,哪些是有佐证,而哪些则是我们的推测。”“这样很模棱两可。”柯特兹说。布隆维斯特摇摇头说:“如果我说国安局干员闯入我家,而且有这件事和这个人的录像带,那就是有证据。如果我说他是‘小组’派来的,那就是臆测,但根据我们陈述的所有事实,这是个合理的臆测。这样说有道理吗?”“有。”“这些缺漏的部分,我没有时间自己写。我这里有几篇文章,柯特兹你得把它们拼凑起来,大约是五十页的内容。玛琳,你支持柯特兹,就像我们编辑达格的书一样。我们三人的名字都会出现在书的封面和内封上,你们两个觉得如何?”“可以。”玛琳说:“不过我们还有更紧急的问题。”“比如说?”“你全心投入札拉千科的故事的时候,我们这里有一大堆事要做……”“你是说我没帮上忙?”玛琳点点头。“你说得对,对不起。”“不必道歉。我们都知道只要你一头栽进某篇报道,其他事都不重要。但我们其他人不能这样,尤其是我。爱莉卡可以倚赖我,我有柯特兹,他也是一流的人才,可是他还要放同样的时间在你的故事上面。就算把你都算进来,我们还是少两个编辑人员。”“两个?”“而且我不是爱莉卡。我不像她那么驾轻就熟,我还在学习。莫妮卡拼了命地工作,罗塔也是。谁都没有办法停下一分一秒来思考。”“这只是暂时的,只要法院开庭……”“不,麦可,到时候也不会结束。一旦开庭,将会是更大一场混仗。你还记得温纳斯壮事件那段时间吧,你将会在电视摄影棚之间跑来跑去,三个月见不到人影。”布隆维斯特叹气道:“你有什么建议?”“如果想让杂志社到秋天还能正常运作,就需要加入新血。至少两个人,或三个。我们真的没有足够的编辑人力应付现在的情况,而且……”“什么?”“而且我不认为自己作好了准备。”“我知道了,玛琳。”“我说真的。我是个很棒的编辑秘书,有爱莉卡当老板轻松得很。我们说好这个夏天让我试试看……好啦,已经试过了,我不是个称职的总编辑。”“胡说八道。”柯特兹说。玛琳摇摇头。“我知道了,”布隆维斯特说:“但别忘了现在是非常时期。”玛琳苦笑一下。“你就当做是员工的抱怨吧。”星期五一整天,宪法保障行动小组都在试着厘清布隆维斯特提供的信息。有两名组员搬到和平之家广场的临时办公室,负责汇整所有的数据。但很不方便,因为警局内部网络在总局,所以一天下来他们得在两栋大楼之间往返好几趟,尽管只有十来分钟脚程,还是很累人。到了中午休息时间,已经搜集到许多资料证明克林顿与罗廷耶两人在六十与七十年代初与秘密警察有关联。罗廷耶出身军情单位,有几年专门负责协调军事国防与秘密警察间的联系。克林顿是空军背景,一九六七年开始进入秘密警察的贴身护卫组服务。两人都已离开国安局:克林顿在一九七一年,罗廷耶一九七三年。克林顿投身商场担任管理顾问,罗廷耶则进入公务部门,为瑞典原子能机构做调查工作,派驻在伦敦。直到傍晚,费格劳拉才得以向艾柯林特做出较确切的报告:克林顿和罗廷耶离开国安局后的职业都是假的。克林顿在做什么很难追踪,担任企业顾问几乎什么可能性都有,而且扮演这种角色的人不一定要向政府报告他的活动。从报税单可以清楚看出他赚了不少钱,但他的客户大多都是总公司位于瑞士或列支敦士登的企业,因此要证明他的业务造假并不容易。然而应该在伦敦工作的罗廷耶则从未进过那里的办公室。他声称的办公大楼其实已在一九七三年拆除,由国王十字车站的扩建部分所取代。显然有人在捏造事实的时候出了错。白天的时间里,费格劳拉团队与一些瑞典原子能机构的退休人员面谈,他们谁也没听说过罗廷耶。“现在我们知道了,”艾柯林特说:“接下来就要找出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费格劳拉说:“那布隆维斯特怎么办?”“什么意思?”“我们答应过,如果发现任何有关克林顿和罗廷耶的消息就会告诉他。”艾柯林特考虑了一下。“如果他再继续挖下去,也迟早会发现的,我们还是跟他保持良好关系。你们的发现就告诉他吧。但要善用你的判断力。”费格劳拉答应会小心。他们又花了几分钟安排周末,费格劳拉组上有两人要继续工作,她自己可以休假。随后她打卡下班前往圣艾瑞克广场的健身房,利用两个小时加紧努力以弥补错失的时间。她七点回到家,冲过澡后做了简单的晚餐,然后打开电视听新闻。但她开始感到急躁,便穿上跑步装,来到门口时停下来想了想。该死的布隆维斯特。她打开手机拨打他的爱立信手机。“我们找到不少有关罗廷耶和克林顿的资料。”“告诉我。”“你来我才说。”“听起来像勒索。”布隆维斯特说。“我刚换上慢跑装想去消耗一点多余的体力。”费格劳拉说:“我是现在出门呢,还是等你过来?”“我九点过后再去可以吗?”“好啊。”星期五晚上八点,约纳森医师来看莎兰德。他坐在访客椅上,身子往后靠。“你要替我作检查吗?”莎兰德问道。“不用,今晚不用。”“好。”“今天我们研究过你的病况,也通知检察官我们准备让你出院了。”“我明白。”“他们想今晚把你送到歌德堡的看守所。”“这么快?”他点点头。“斯德哥尔摩那边有意见。我说明天还要再给你做最后几项检测,所以星期天以前不能让你出院。”“为什么?”“不知道,大概只是气他们这么霸道。”莎兰德露出一抹真正的微笑。如果给她几年时间,她应该有办法让约纳森医师变成地道的无政府主义者。总之,他其实也有不听话的倾向。“弗德利克·克林顿。”布隆维斯特瞪着费格劳拉床上的天花板说道。“你如果点燃那根烟,我就把它插到你的肚脐捻熄。”费格劳拉说。布隆维斯特诧异地看着刚从夹克拿出来的香烟。“抱歉,”他说:“可以借用你的阳台吗?”“只要你事后记得刷牙。”他在腰间围上一条床单。她跟着他来到厨房,倒了一大杯冷水,然后靠在阳台门框上。“先说克林顿吗?”“他如果还活着,就是和过去的联系。”“他快死了,他需要换肾,洗肾和其他治疗就花了他大半的时间。”“但他还活着。我们应该联络他,直接质问他。也许他会说实话。”“不行。”费格劳拉说:“第一,这属于初步调查范围,得由警方处理,所以没有所谓的‘我们’;第二,我们是根据你和艾柯林特的协议提供这项信息给你,但你保证过绝不采取任何可能干涉调查的行动。”布隆维斯特微笑看着她说:“哇,秘密警察在拉我脖子上的狗链了。”说完便捻熄香烟。“麦可,这不是开玩笑。”星期六上午,爱莉卡开车上班时仍忐忑不安。她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抓到编报纸的真正诀窍,并打算休息一个周末奖赏自己——也是她进《瑞典摩根邮报》以后的头一次——没想到她最私密的物品连同博舍的报告都被偷了,让她根本无法放松。前一晚爱莉卡几乎一夜未眠,大部分时间都和苏珊待在厨房,她认为“毒笔”会出击,散播一些可能对她造成严重打击的图片。因特网对这些变态而言,是何等便利的工具。天哪……我和丈夫与另一个男人的性交画面……最后我将出现在全世界一半的网站上。惊慌恐惧纠缠了她一整夜。苏珊费尽唇舌才总算哄她上床。八点她便起床开车进办公室。她无法躲着不出面。如果有风暴正在酝酿,她也想赶在其他人听到风声之前第一个去面对。但在人员减半的星期六编辑室内,一切如常。当她跛行经过编辑台,大伙都和她打招呼。霍姆今天休假,编辑职务由弗德列森代理。“早,我以为你今天休假。”他说。“我本来也这么以为。可是我昨天人不舒服,有些事必须做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没有,今天很平静。最新得到的消息是达拉纳的木材工业突然景气回春,北雪平发生一宗抢劫案,有一人受伤。”“好,我会在玻璃笼里待上一会儿。”她坐下来,将拐杖靠在书架旁,然后联机上网。先收信。有几封信,但都不是来自毒笔。她皱了皱眉头。那人闯入至今两天了,却还没利用这难能可贵的机会采取行动。为什么呢?也许他打算改变战略。勒索吗?也可能只是想让我胡思乱想。没有什么特别的工作要做,于是点进正在替报社写的策略文件。瞪着屏幕看了十五分钟,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试着打给贝克曼,没找到人,甚至不知道他的手机在国外能不能通。当然,稍微用点心还是能找到他的下落,但她觉得懒到极点。不对,她觉得无助又无力。她也试着打给布隆维斯特,想告诉他博舍的活页夹被偷了,但他没接电话。到了十点,她一件事也没做,便决定回家。正伸手要关掉电脑,忽然看见有人敲她的ICQ账号,不由惊讶地看着图标列。她知道ICQ是什么,但她很少聊天,而且进报社以后就没用过这个程序。她犹豫了一下才点了回应。〈嗨,爱莉卡。〉〈嗨,你是谁?〉〈秘密。你一个人吗?〉是诡计吗?毒笔?〈你是谁?〉〈小侦探布隆维斯特从沙港回来的时候,我们在他家碰过面。〉爱莉卡睁大眼睛盯着屏幕,几秒钟后才联想起来。莉丝·莎兰德。不可能。〈你还在吗?〉〈在。〉〈别说名字。你知道我是谁了吗?〉〈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人的?〉〈我知道麦可脖子上的疤是怎么来的。〉爱莉卡咽了一下口水。这世上只有四个人知道他那道疤痕的由来。莎兰德便是其中之一。〈但你现在怎能和我聊天?〉〈我是电脑高手。〉莎兰德是个电脑狂。但从四月就被隔离在索格恩斯卡医院的她,到底怎么和外界沟通?〈我相信。〉〈我能信任你吗?〉〈什么意思?〉〈这番对话不能外泄。〉她不想让警方知道她能上网。当然不了。所以现在才会和瑞典数一数二的大报社的总编辑聊天。〈没问题。你有什么事?〉〈还债。〉〈我不懂。〉〈《千禧年》帮过我。〉〈我们只是做自己该做的。〉〈没有其他刊物这么做。〉〈你并没有犯下你被指控的罪行。〉〈有人在跟踪你。〉爱莉卡的心登时狂跳不止。〈你知道些什么?〉〈录像带被偷,住家遭闯入。〉〈没错,你能帮忙吗?〉爱莉卡不敢相信自己会问这个问题。太荒谬了。莎兰德在索格恩斯卡进行康复治疗,自己的问题都处理不完了。爱莉卡若想求助于人,她是最不可能的人选。〈不知道,让我试试。〉〈怎么试?〉〈问题:你觉得那个变态是你们报社的人吗?〉〈无法证明。〉〈为什么会这么想?〉爱莉卡思索片刻才回答。〈只是直觉。我进报社以后才开始受到骚扰。还有其他同事收到毒笔的下流信件,看起来却像是我寄的。〉〈毒笔?〉〈我替那个变态取的外号。〉〈好,你怎么会成为毒笔的目标?〉〈不知道。〉〈有任何迹象显示他是针对个人吗?〉〈什么意思?〉〈《瑞典摩根邮报》总共有多少员工?〉〈包括出版社大约有两百三十人。〉〈你认识的有几个?〉〈说不准。这几年来我碰见过几个记者和其他同事。〉〈你进报社前和谁起过争执吗?〉〈我印象中没有。〉〈有没有谁可能想报复的?〉〈报复?报复什么?〉〈报复是很强烈的动机。〉爱莉卡盯着屏幕,试图揣测莎兰德的意思。〈还在吗?〉〈在。为什么会问到报复?〉〈罗辛列出你和毒笔有关的意外事件,我看过了。〉我怎么不感到意外呢?〈所以呢???〉〈感觉不像跟踪狂。〉〈为什么?〉〈跟踪狂的动力是性妄想。这个看起来比较像在模仿跟踪狂。拿螺丝起子插你的屄……拜托!模仿得还真可笑。〉〈你这么认为?〉〈我见过真正的跟踪狂。他们更变态、更低级、更诡异得多。他们会同时表达爱与恨。这个感觉就是不对。〉〈你觉得这还不够变态?〉〈没错,发信给伊娃更是完全不对。是有人想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