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毁灭里,在精神的全部赤露里,让我们在美中合一吧。我的空想是可怜的!除了在你里面,哪有这合一的希望呢,我的神?51那么唱完最后一支歌就让我们走吧。当这夜过完就把这夜完掉。我想把谁紧抱在臂里呢?梦是永不会被捉住的。我渴望的双手把“空虚”紧压在我心上,压碎了我的胸膛。52灯为什么熄了呢?我用斗篷遮住它怕它被风吹灭,因此灯熄了。花为什么谢了呢?我的热恋的爱把它紧压在我的心上,因此花谢了。泉为什么干了呢?我盖起一道堤把它拦起给我使用,因此泉干了。琴弦为什么断了呢?我强弹一个它力不能胜的音节,因此琴弦断了。53为什么盯着我使我羞愧呢?我不是来求乞的。只为要消磨时光,我才来站在你院边的篱外。为什么盯着我使我羞愧呢?我没有从你园里采走一朵玫瑰,没有摘下一颗果子。我谦卑地在任何生客都可站立的路边棚下,找个荫蔽。我没有采走一朵玫瑰。是的,我的脚疲乏了,骤雨又落了下来。风在摇曳的竹林中呼叫。云阵像败退似地跑过天空。我的脚疲乏了。我不知道你怎样看待我,或是你在门口等什么人。闪电昏眩了你看望的目光。我怎能知道你会看到站在黑暗中的我呢?我不知道你怎样看待我。白日过尽,雨势暂停。我离开你园畔的树荫和草地上的座位。日光已暗;关上你的门户吧;我走我的路。白日过尽了。54市集已过,你在夜晚急急地提着篮子要到哪里去呢?他们都挑着担子回家去了;月亮从村树隙中下窥。唤船的回声从深黑的水上传到远处野鸭睡眠的泽沼。在市集已过的时候,你提着篮子急忙地要到哪里去呢?睡眠把她的手指按在大地的双眼上。鸦巢已静,竹叶的微语也已沉默。劳动的人们从田间归来,把席子展铺在院子里。在市集已过的时候,你提着篮子急忙地要到哪里去呢?55正午的时候你走了。烈日当空。当你走的时候,我已做完了工作,坐在凉台上。不定的风吹来,含带着许多远野的香气。鸽子在树荫中不停地叫唤,一只蜜蜂在我屋里飞着,嗡出许多远野的消息。村庄在午热中入睡了。路上无人。树叶的声音时起时息。我凝望天空,把一个我知道的人的名字织在蔚蓝里,当村庄在午热中入睡的时候。我忘记把头发编起。困倦的风在我颊上和它嬉戏。河水在荫岸下平静地流着。懒散的白云动也不动。我忘了编起我的头发。正午的时候你走了。路上尘土灼热,田野在喘息。鸽子在密叶中呼唤。我独坐在凉台上,当你走的时候。56我是妇女中为平庸的日常家务而忙碌的一个。你为什么把我挑选出来,把我从日常生活的凉荫中带出来?没有表现出来的爱是神圣的。它像宝石般在隐藏的心的朦胧里放光。在奇异的日光中,它显得可怜地晦暗。呵,你打碎我心的盖子,把我颤栗的爱情拖到空旷的地方,把那阴暗的藏我心巢的一角永远破坏了。别的女人和从前一样。没有一个人窥探到自己的最深处,她们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她们轻快地微笑,哭泣,谈话,工作。她们每天到庙里去,点上她们的灯,还到河中取水。我希望能从无遮拦的颤羞中把我的爱情救出,但是你掉头不顾。是的,你的前途是远大的,但是你把我的归路切断了,让我在世界的无睫毛的眼睛日夜瞪视之下赤裸着。57我采了你的花,呵,世界!我把它压在胸前,花刺伤了我。日光渐暗,我发现花儿凋谢了,痛苦却存留着。许多有香有色的花又将来到你这里,呵,世界!但是我采花的时代过去了,黑夜悠悠,我没有了玫瑰,只有痛苦存留着。58有一天早晨,一个盲女来献给我一串盖在荷叶下的花环。我把它挂在颈上,泪水涌上我的眼睛。我吻了它,说:“你和花朵一样地盲目。”“你自己不知道你的礼物是多么美丽。”59呵,女人,你不但是神的,而且是人的手工艺品;他们永远从心里用美来打扮你。诗人用比喻的金线替你织网,画家们给你的身形以永新的不朽。海献上珍珠,矿献上金子,夏日的花园献上花朵来装扮你,覆盖你,使你更加美妙。人类心中的愿望,在你的青春上洒上光荣。。你一半是女人,一半是梦。60在生命奔腾怒吼的中流,呵,石头雕或的“美”,你冷静无言,独自超绝地站立着。“伟大的时间”依恋地坐在你脚边低语说:“说话吧,对我说话吧,我爱,说话吧,我的新娘!”但是你的话被石头关住了,呵,“不动的美”!61安静吧,我的心,让别离的时间甜柔吧。让它不是个死亡,而是圆满。让爱恋融入记忆,痛苦融入诗歌吧。让穿越天空的飞翔在巢上敛翼中终止。让你双手的最后的接触,像夜中的花朵一样温柔。站住一会吧,呵,“美丽的结局”,用沉默说出最后的话语吧。我向你鞠躬,举起我的灯来照亮你的归途。62在梦境的朦胧小路上,我去寻找我前生的爱。她的房子是在冷静的街尾。在晚风中,她爱养的孔雀在架上昏睡,鸽子在自己的角落里沉默着。她把灯放在门边,站在我面前。她抬起一双大眼望着我的脸,无言地问道:“你好么,我的朋友?”我想回答,但是我们的语言迷失而又忘却了。我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起我们叫什么名字。眼泪在她眼中闪光,她向我伸出右手。我握住她的手静默地站着。我们的灯在晚风中颤摇着熄灭了。63行路人,你必须走么?夜是静寂的,黑暗在树林上昏睡。我们的凉台上灯火辉煌,繁花鲜美,青春的眼睛还清醒着。你离开的时间到了么?行路人,你必须走么?我们不曾用恳求的手臂来抱住你的双足。你的门开着。你的立在门外的马,也已上了鞍鞯。如果我们想拦住你的去路,也只是用我们的歌曲。如果我们曾想挽留你,也只用我们的眼睛。行路人,我们没有希望留住你,我们只有眼泪。在你眼里发光的是什么样的不灭之火?在你血管中奔流的是什么样的不宁的热力?从黑暗中有什么召唤在引动你?你从天上的星星中,念到什么可怕的咒语,就是黑夜沉默而异样地走进你心中时带来的那个密封的秘密的消息?如果你不喜欢那热闹的集会,如果你需要安静,困乏的心呵,我们就吹灭灯火,停止琴声。我们将在风叶声中静坐在黑暗里,倦乏的月亮将在你窗上洒上苍白的光辉。呵,行路上,是什么不眠的精灵从中夜的心中和你接触了呢?64我在大路灼热的尘土上消磨了一天。现在,在晚凉中我敲着一座小庙的门。这庙已经荒废倒塌了。一棵愁苦的菩提树,从破墙的裂缝里伸展出饥饿的爪根。从前曾有过路人到这里来洗疲乏的脚。他们在新月的微光中在院里摊开席子,坐着谈论异地的风光。早起他们精神恢复了,鸟声使他们欢悦,友爱的花儿在道边向他们点首。但是当我来的时候没有灯在等待我。只有残留的灯烟熏的黑迹,像盲人的眼睛,从墙上瞪视着我。萤虫在涸池边的草里闪烁,竹影在荒芜的小径上摇曳。我在一天之末做了没有主人的客人。在我面前的是漫漫的长夜,我疲倦了。65又是你呼唤我么?夜来到了,困乏像爱的恳求用双臂围抱住我。你叫我了么?我已把整天的工夫给了你,残忍的主妇,你还定要掠夺我的夜晚么?万事都有个终结,黑暗的静寂是个人独有的。你的声音定要穿透黑暗来刺击我么?难道你门前的夜晚没有音乐和睡眠么?难道那翅翼不响的星辰,从来不攀登你的不仁之塔的上空么?难道你园中的花朵,永不在绵软的死亡中堕地么?你定要叫我么,你这不安静的人?那就让爱的愁眼,徒然地因着盼望而流泪。让灯盏在空屋里点着。让渡船载那些困乏的工人回家。我把梦想丢下,来奔赴我的召唤。66一个流浪的疯子在寻找点金石。他褐黄的头发乱蓬蓬地蒙着尘土,身体瘦得像个影子。他双唇紧闭,就像他的紧闭的心门。他的烧红的眼睛就像萤火虫的灯亮在寻找他的爱侣。无边的海在他面前怒吼。喧哗的波浪,在不停地谈论那隐藏的珠宝,嘲笑那不懂得它们的意思的愚人。也许现在他不再有希望了,但是他不肯休息,因为寻求变成他的生命——就像海洋永远向天伸臂要求不可得到的东西——就像星辰绕着圈走,却要寻找一个永不能到达的目标——在那寂寞的海边,那头发垢乱的疯子,也仍旧徘徊着寻找点金石。有一天,一个村童走上来问:“告诉我,你腰上的那条金链是从哪里来的呢?”疯子吓了一跳——那条本来是铁的链子真的变成金的了;这不是一场梦,但是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成的。他狂乱地敲着自己的前额——什么时候,呵,什么时候在他的不知不觉之中得到成功了呢?拾起小石去碰碰那条链子,然后不看看变化与否,又把它扔掉,这已成了习惯;就是这样,这疯子找到了又失掉了那块点金石。太阳西沉,天空灿金。疯子沿着自己的脚印走回,去寻找他失去的珍宝。他气力尽消,身体弯曲,他的心像连根拔起的树一样,萎垂在尘土里了。67虽然夜晚缓步走来,让一切歌声停歇;虽然我的伙伴都去休息而你也倦乏了;虽然恐怖在黑暗中弥漫,天空的险也被面纱遮起;但是,鸟儿,我的鸟儿,听我的话,不要垂翅吧。这不是林中树叶的阴影,这是大海涨溢,像一条深黑的龙蛇。这不是盛开的茉莉花的跳舞,这是闪光的水沫。呵,何处是阳光下的绿岸,何处是你的窝巢?鸟儿,呵,我的鸟儿,听我的话,不要垂翅吧。长夜躺在你的路边,黎明在朦胧的山后睡眠。星辰屏息地数着时间,柔弱的月儿在夜中浮泛。鸟儿,呵,我的鸟儿,听我的话,不要垂翅吧。对于你,这里没有希望,没有恐怖。这里没有消息,没有低语,没有呼唤。这里没有家,没有休息的床。这里只有你自己的一双翅翼和无路的天空。鸟儿,呵,我的鸟儿,听我的话,不要垂翅吧。68没有人永远活着,兄弟,没有东西可以经久。把这紧记在心及时行乐吧。我们的生命不是那个旧的负担,我们的道路不是那条长的旅程。一个单独的诗人,不必去唱一支旧歌。花儿萎谢;但是戴花的人不必永远悲伤。弟兄,把这个紧记在心及时行乐吧。必须有一段完全的停歇,好把“圆满”编进音乐。生命向它的黄昏下落,为了沉浸于金影之中。必须从游戏中把“爱”招回,去饮忧伤之酒,再去生于泪天。弟兄,把这紧记在心及时行乐吧。我们忙去采花,怕被过路的风偷走。去夺取稍纵即逝的接吻,使我们血液奔流双目发光。我们的生命是热切的,愿望是强烈的,因为时间在敲着离别之钟。弟兄,把这紧记在心及时行乐吧。我们没有时间去把握一件事物,揉碎它又把它丢在地上。时间急速地走过,把梦幻藏在裙底。我们的生命是短促的,只有几天恋爱的工夫。若是为工作和劳役,生命就变得无尽的漫长。弟兄,把这紧记在心及时行乐吧。美对我们是甜柔的,因为她和我们生命的快速调子应节舞蹈。知识对我们是宝贵的,因为我们永不会有时间去完成它。一切都在永生的天上做完。但是大地的幻象的花朵,却被死亡保持得永远新鲜。弟兄,把这紧记在心及时行乐吧。69我要追逐金鹿。你也许会讪笑,我的朋友,但是我追求那逃避我的幻象。我翻山越谷,我游遍许多无名的土地,因为我要追逐金鹿。你到市场采买,满载着回家,但不知从何时何地一阵无家之风吹到我身上。我心中无牵无挂;我把一切所有都撇在后面。我翻山越谷,我游遍许多无名的土地——因为我在追逐金鹿。70我记得在童年时代,有一天我在水沟里漂一只纸船。那是七月的一个阴湿的天,我独自快乐地嬉戏。我在沟里漂一只纸船。忽然间阴云密布,狂风怒号,大雨倾注。浑水像小河般流溢,把我的船冲没了。我心里难过地想:这风暴是故意来破坏我的快乐的,它的一切恶意都是对着我的。今天,七月的阴天是漫长的,我在默忆我生命中以我为失败者的一切游戏。我抱怨命运,因为它屡次戏弄了我,当我忽然忆起我的沉在沟里的纸船的时候。71白日未尽,河岸上的市集未散。我只恐我的时间浪掷了,我的最后一文钱也丢掉了。但是,没有,我的兄弟,我还有些剩余。命运并没有把我的一切都骗走。买卖做完了。两边的手续费都收过了,该是我回家的时候了。但是,看门的,你要你的辛苦钱么?别怕,我还有点剩余。命运并没有把我的一切都骗走。风声宣布着风暴的威胁,西方低垂的云影预报着恶兆。静默的河水在等候着狂风。我怕被黑夜赶上,急忙过河。呵,船夫,你要收费!是的,兄弟,我还有些剩余。命运并没有把我的一切都骗走。路边树下坐着一个乞丐。可怜呵,他含着羞怯的希望看着我的脸!他以为我富足地携带着一天的利润。是的,兄弟,我还有点剩余。命运并没有把我的一切都骗走。夜色愈深,路上静寂。萤火在草间闪烁。谁以悄悄的蹑步在跟着我?呵,我知道,你想掠夺我的一切获得。我必不使你失望!因为我还有些剩余。命运并没有把我的一切都骗走。夜半到家。我两手空空。你带着切望的眼睛,在门前等我,无眠而静默。像一只羞怯的鸟,你满怀热爱地飞到我胸前。叹,哎,我的神,我还有许多剩余。命运并没有把我的一切都骗走。72用了几天的苦工,我盖起一座庙宇。这庙里没有门窗,墙壁是用层石厚厚地垒起的。我忘掉一切,我躲避大千世界,我神注目夺地凝视着我安放在龛里的偶像。里面永远是黑夜,以香油的灯盏来照明。不断的香烟,把我的心缭绕在沉重的螺旋里。我彻夜不眠,用扭曲混乱的线条在墙上刻画出一些奇异的图形——生翼的马,人面的花。四肢像蛇的女人。我不在任何地方留下一线之路,使鸟的歌声,叶的细语,或村镇的喧嚣得以进入。在沉黑的仰顶上,唯一的声音是我礼赞的回响。我的心思变得强烈而镇定,像一个尖尖的火焰。我的感官在狂欢中昏晕。我不知时间如何度过,直到巨雷震劈了这座庙宇,一阵剧痛刺穿我的心。灯火显得苍白而羞愧;墙上的刻画像是被锁住的梦,无意义地瞪视着,仿佛要躲藏起来。我看着龛上的偶像,我看见它微笑了,和神的活生生的接触,它活了起来。被我囚禁的黑夜,展起翅来飞逝了。73无量的财富不是你的,我的耐心的微黑的尘土母亲。你操劳着来填满你孩子们的嘴,但是粮食是很少的。你给我们的欢乐礼物,永远不是完全的。你给你孩子们做的玩具,是不牢的。你不能满足我们的一切渴望,但是我能为此就背弃你么?你的含着痛苦阴影的微笑,对我的眼睛是甜柔的。你的永不满足的爱,对我的心是亲切的。从你的胸乳里,你是以生命而不是以不朽来哺育我们,因此你的眼睛永远是警醒的。你累年积代地用颜色和诗歌来工作,但是你的天堂还没有盖起,仅有天堂的愁苦的意味。你的美的创造上蒙着泪雾。我将把我的诗歌倾注入你无言的心里,把我的爱倾注入你的爱中。我将用劳动来礼拜你。我看见过你的温慈的面庞,我爱你的悲哀的尘土,大地母亲。74在世界的谒见堂里,一根朴素的草叶,和阳光与夜半的星辰坐在同一条毡褥上。我的诗歌,也这样地和云彩与森林的音乐,在世界的心中平分席次。但是,你这富有的人,你的财富,在太阳的喜悦的金光和沉思的月亮的柔光这种单纯的光彩里,却占不了一份。包罗万象的天空的祝福,没有洒在它的上面。等到死亡出现的时候,它就苍白枯萎,碎成尘土了。75夜半,那个自称的苦行人宣告说:“弃家求神的时候到了。呵,谁把我牵住在妄想里这么久呢?”神低声道:“是我。”但是这个人的耳朵是塞住的。他的妻子和吃奶的孩子一同躺着,安静地睡在床的那边。这个人说:“什么人把我骗了这么久呢?”声音又说:“是神。”但是他听不见。婴儿在梦中哭了,挨向他的母亲。神命令说:“别走,傻子,不要离开你的家。”但是他还是听不见。神叹息又委屈地说:“为什么我的仆人要把我丢下,而到处去找我呢?”76庙前的集会正在进行。从一早起就下雨,这一天快过尽了。比一切群众的欢乐还光辉的,是一个花一文钱买到一个棕叶哨子的小女孩的光辉的微笑。哨子的尖脆欢乐的声音,在一切笑语喧哗之上飘浮。无尽的人流挤在一起,路上泥泞,河水在涨,雨在不停地下着,田地都没在水里。比一切群众的烦恼更深的,是一个小男孩的烦恼——他连买那根带颜色的小棍的一文钱都没有。他苦闷的眼睛望着那间小店,使得这整个人类的集会变成可悲悯的。77西乡来的工人和他的妻子正忙着替砖窖挖土。他们的小女儿到河边的渡头上;她无休无息地擦洗锅盘。她的小弟弟,光着头,赤裸着黧黑的涂满泥土的身躯,跟着她,听她的话,在高高的河岸上耐心地等着她。她顶着满瓶的水,平稳地走回家去,左手提着发亮的铜壶,右手拉着那个孩子——她是妈妈的小丫头,繁重的家务使她变得严肃了。有一天我看见那赤裸的孩子伸着腿坐着,他姐姐坐在水里,用一把土在转来转去地擦洗一把水壶。一只毛茸茸的小羊,在河岸上吃草。它走过这孩子身边,忽然大叫了一声,孩子吓得哭喊起来。他姐姐放下水壶跑上岸来。她一只手抱起弟弟,一只手抱起小羊,把她的爱抚分成两半,人类和动物的后代在慈爱的连结中合一了。78在五月天里,闷热的正午仿佛无尽地悠长。干地在灼热中渴得张着口。当我听到河边有个声音叫道:“来吧,我的宝贝!”我合上书开窗外视。我看见一只皮毛上尽是泥土的大水牛,眼光沉着地站在河边;一个小伙子站在没膝的水里,在叫它去洗澡。我高兴而微笑了,我心里感到一阵甜柔的接触。79我常常思索,人和动物之间没有语言,他们心中互相认识的界线在哪里。在远古创世的清晨,通过哪一条太初乐园的单纯的小径,他们的心曾彼此访问过。他们的亲属关系早被忘却,他们不变的足印的符号并没有消灭。可是忽然在些无言的音乐中,那模糊的记忆清醒起来,动物用温柔的信任注视着人的脸,人也用嬉笑的感情下望着它的眼睛。好像两个朋友戴着面具相逢,在伪装下彼此模糊地互认着。80用一转的秋波,你能从诗人的琴弦上夺去一切诗歌的财富,美妙的女人!但是你不愿听他们的赞扬,因此我来颂赞你。你能使世界上最骄傲的头在你脚前俯伏。但是你愿意崇拜的是你所爱的没有名望的人们,因此我崇拜你。你的完美的双臂的接触,能在帝王荣光上加上光荣。但你却用你的手臂去扫除尘土,使你微贱的家庭整洁,因此我心中充满了钦敬。81你为什么这样低声地对我耳语,呵,“死亡”,我的“死亡”?当花儿晚谢,牛儿归棚,你偷偷地走到我身边,说出我不了解的话语。难道你必须用昏沉的微语和冰冷的接吻来向我求爱,来赢得我心么,呵,“死亡”,我的“死亡”?我们的婚礼不会有铺张的仪式么?在你褐黄的卷发上不系上花串么?在你前面没有举旗的人么?你也没有通红的火炬,使黑夜像着火一样地明亮么,呵,“死亡”,我的“死亡”?你吹着法螺来吧,在无眠之夜来吧。给我穿上红衣,紧握我的手把我娶走吧。让你的驾着急躁嘶叫的马的车辇,准备好等在我门前吧。揭开我的面纱骄傲地看我的脸吧,呵,“死亡”,我的“死亡”。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