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否领会失意者的心情? 那些勇于追求爱情的年轻人, 若你一朝觅到相知的情侣, 即使抛弃人间的一切富贵荣华, 也不能抛弃真诚的伴侣。 阿里·萨受骗 阿里·萨和祖白绿平平安安、欢欢喜喜地过了一夜。第二天清晨,祖白绿醒来收拾好以后,就端坐在那儿,把一些绸布剪裁成门帘子,按自己的意思描绘出各种飞禽走兽和奇花异草,再用金线、银线和彩色线把它们细心地绣下来。八天以后,一个锦绣华丽的绣花门帘子制好了。上面尽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花草虫鸟,堪称一件艺术瑰宝。她满意地把帘子收卷好,交给阿里·萨,嘱咐着: “你拿这个门帘子到市场去,足以卖到五十金,但小心,千万别跟过往的行人搭上话,不然你我会遭遇离散的悲剧呢,因为在今天这个世道,世风日下,奸佞之人太多,对我们行业嫉恨的也不乏其人。他们不会放过我们。他们唯恐天下不乱,非要离间我们不行。” “我懂了,遵命。”阿里·萨满口答应下来,表示一定不会违背她的话。 于是他把绣花门帘带到市场,按照祖白绿的吩咐,以五十金的价钱,卖给坐商。然后用钱买了绸料、彩线和生活必需品,供日常用度,并把卖门帘子多余的钱交给祖白绿保存。就这样,阿里·萨和祖白绿夫唱妇随,夫妻相依,自给自足地生活着。 祖白绿一直辛勤劳作,埋头描绘、刺绣。这样,每八天的工夫她便能制成一件极具艺术价值的绣花门帘,让阿里·萨拿去卖钱。时光如梭,一个年头很快过去了,与祖白绿这一对恩爱的青年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日子过得安定而快乐,加之积蓄渐宽,他们似乎有着光明的前程。 然而好景不长,第二年年初的一天,阿里·萨照例上市场做交易的时候,把绣花门帘交给中间人,托他转手出卖。中间人找来一个信奉基督教的过境顾客。顾客愿出六十金买下门帘,但阿里·萨不愿跟基督教徒做交易。 这是个很有心计的顾客,见此情景,他又把价钱提高到一百金,并用十金的代价贿赂经纪人。经纪人向阿里·萨说明顾客所出的高价钱,以便怂恿他把门帘卖给基督教徒,换取更多的钱。他说:“我的主人啊,你不必担心基督教徒,他对你不会有恶意的。” 当时别的生意人也众口一词,鼓励他做这笔合算的买卖。 因为大家都在劝说,阿里·萨只好勉为其难,把门帘卖给了基督教徒。拿着钱,他忐忑不安地离开了市场。一路上,那个信基督教的顾客偷偷尾随他,他心中疑虑丛丛。没办法,他开口质问: “干吗你老跟着我?” “我有事要到对面的小巷子里。放心吧!上帝保佑,你是不会短少什么的。”基督教徒撒了个谎来应付阿里·萨。 阿里·萨回到家里,看见那个基督教徒居然寸步不离地跟进家门,心里很不舒服,破口大骂起来:“你这混蛋!你像影子一样地跟着我,到底想做什么啊?” “噢,看在上帝的份上,赏我一口水喝吧。我快渴死了。” 阿里·萨觉得有趣,心里揣摸着:“这个无耻之徒,居然为了一口水,跟踪了我大半天。向安拉起誓,我还真不忍心拒绝他。”于是他赶忙回到家中,端出一杯水,准备给那个口渴的基督教徒。这时候,祖白绿见他回来了,关切地问道: “门帘卖了没有?” “卖了。”阿里·萨简单地回答一句。 “是卖给商人了呢,还是卖给过路人的?我想要问个清楚,因为我有点惴惴不安,突然之间心绪不宁,好像有离散的兆头出现。” “我从来都不和过路人来往,自然把门帘卖给生意人了。” “你可别瞒我,这样我才有防备。我问你,你把这杯水端到哪儿去,做什么用?” “中间人渴了,是拿去给他喝的。” “完了完了,只求伟大的安拉拯救你我了!”祖白绿长叹一声,凄然吟道: “就要远走高飞, 请你慢些走, 不可过于性急, 别叫爱人的拥抱把你诱惑、欺骗。 理智是你的盟友, 万万不可感情用事, 因为命运常常无端弄人, 须知聚合之后离散便紧随着开始。” 祖白绿的恐惧和叹息,一点没让阿里·萨有所警惕,他一心一意地端着水往外走。见那个基督教徒已经走进前院,他很反感,骂道:“你来这儿干吗?狗东西!你怎么可以不请自来,随随便便地擅闯我的家呢?” “你别动怒,少爷。我觉得在哪儿都一样。门前也好,门堂口也好,没什么分别。你放心,我不会再向前多走一步了。你修善积德,对你慈善、慷慨的善行,我感激不尽。”基督教徒一面花言巧语地支吾着,一面接过阿里·萨手中的杯子,喝得一滴不剩,然后把杯子还给了阿里·萨。 阿里·萨拿着杯子,等他出去,但他仍死皮赖脸地不肯离开,气得阿里·萨铁青着脸赶逐他:“你干吗还不走?快起来,去你的吧。” “少爷,我虽然喝了你的凉水,但我还希望你给我一点东西充饥。随便什么,哪怕是一点残葱碎饼,也可以解我的燃眉之急啊。你既然已帮了我第一次,索性再帮我一下,请不要过份计较得失,沽名钓誉。诗人曾这样评价: 可叹那些真正的良善之辈已不可寻觅, 若你诉苦于他们跟前, 他们真称得上慷慨大度,仗义疏财。 可叹世间虚情假意之流泛滥, 当人们诉苦于他们, 却连凉水也不能讨到。” “别再另外噜嗦了!我家里没你要吃的,滚吧。”阿里·萨断然拒绝。 “少爷,如果你家里没有现成的东西,劳你用我这一百金去市中买些来吃吧。哪怕是一个麦饼,我也就感激不尽了。我们还能有一餐之交呢。我现在饿得很,急需一点东西来充饥救命,即使只是一根葱一个饼,也可以满足我啊。总之,凡是可以充饥的东西,此时对我而言,都胜过了山珍海味。诗人说得好: 即使干饼凉水已能充饥糊口, 何必寻寻觅觅度日如年? 无论是帝王将相,抑或贫贱百姓, 死神永远是一视同仁,绝无偏心。” 阿里·萨听了基督教徒似是而非的话,竟回不过神来,心想:“这个基督教徒八成是疯了。不过倒可以用他的一百金,随便买点什么便宜货来敷衍他,顺便也拿他打趣罢。”主意已定,便爽快地表示乐意为对方做此事,说道: “既然这样,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锁好门,就去市场给你买东西吧。” “好的,我等你就是。”基督教徒满心欢喜。 阿里·萨把屋门用挂锁锁好了,带着钥匙,到集市上去买了乳酪、蜂蜜、香蕉和面饼之类的东西拿回来,都递给那个基督教徒,给他充饥,满足他的愿望。 “少爷,你买的东西太多了,十个人吃也不会嫌少。”基督教徒露齿一笑,又说:“我一个人吃不了,你干脆陪我一块儿吃吧。”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阿里·萨断然拒绝。 “常言道:‘只有劣种才不遵循礼仪,不同客人同桌。’现在我们既然以宾主相称,当然吃喝都该在一起才对。”基督教徒故意使激将法,让阿里·萨陪他吃喝。 阿里·萨听了基督教徒的风言风语,不好一意孤行地拒绝他,只好坐下来敷衍,随便吃了点什么。这时候,基督教徒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起一个剥了皮的香蕉,掰成两半,偷偷地把混有鸦片的、足以弄倒一头大象的烈性麻醉剂,塞进一截香蕉里,再抹上蜂蜜遮掩好,递给阿里·萨,说道: “我起誓,我的少爷,请尝一尝这个吧。” 基督教徒既然发誓表示友好,阿里·萨碍于情面,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勉强接过去,胡乱塞在嘴里,随便嚼一嚼便咽下肚去。 一会儿,药性发作,阿里·萨一头栽倒,在地上像酣睡已久似的,昏迷了过去。 祖白绿的劫难 基督教徒看见阿里·萨已不省人事,睡得又死又沉,一下子张牙舞爪地站了起来,露出他的本来面目,活像一头披了人皮的狼。他得意忘形像是在命运之战中取得了胜利。然后,他从阿里·萨身上把钥匙搞到了手,撇下地上昏睡的阿里·萨,扬长而去。 为什么这人会用尽心计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呢?原因是这样的—— 这个基督教徒叫做贝尔苏,是个满肚子坏水、招摇撞骗的家伙。他哥哥原来就是那个冒充穆斯林的老头子拉施顿。一年前,他曾经想出一千金的高价买祖白绿,不仅未得手,反而被她臭骂一顿,因而他一直耿耿于怀,恼羞成怒,并常常在他弟弟贝尔苏跟前愤愤不平。贝尔苏听到他哥哥的诉苦,很不服气,于是决心报复回来。怀着打抱不平的决心,他安慰他哥哥说: “别再为这件事情苦恼了,我可以不花一分一厘就把她搞到手。”于是贝尔苏绞尽脑汁,借口要买门帘,先缠住了阿里·萨,然后,再下毒手麻醉他,偷得他身上的钥匙,飞快地赶回他哥哥拉施顿的家中,报告了这一经过。 老头子拉施顿从弟弟贝尔苏那里得知阿里·萨已被麻醉,非常高兴,顿时眉飞色舞。他立即跨上一匹骡子,带着一群奴仆随从,伙同他的弟弟贝尔苏,直夺奔阿里·萨的家。他还随身带了一千金,准备在出现意外情况时,用来贿赂官吏。 于是,贝尔苏带着拉施顿及其仆从,马不停蹄地赶到阿里·萨家门前。贝尔苏用钥匙打开房门进去,指使仆从们劫持了祖白绿,并以死相威胁,逼迫祖白绿归顺他们。就这样,祖白绿被他们绑架着拖出门外。他们照原样锁好了大门,掳着祖白绿,扔下钥匙就跑了。 拉施顿带人抢回了祖白绿,为了报复、侮辱她,把她视为丫头、奴婢。他恶狠狠地骂道:“小娼妇!还认识去年在市中出一千金买你的老头吗,就是我呀。当时你不愿意就算了,还出口伤人,臭骂我一顿。没想到今天不花一块金币,我就把你弄到手了。” 祖白绿伤心落泪,噙着眼泪,反唇相讥道:“你这阴险恶毒的老东西!劫匪!害得我们夫妻生离死别。你造的孽,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你这个胆大妄为的荡妇!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以耶酥和圣母的名义起誓,你若不扳依基督教,照我所说的去做,我就让你尝尝酷刑的滋味。” 拉施顿决心非让祖白绿屈服不可。 “安拉作证,即使你把我碎尸万段,我也始终信仰崇奉伊斯兰教。安拉是至高无上的,他一定会于危难之中拯救我。古人说得好:‘身体有遇险罹难之忧,信仰无遭灾受劫之虞。’这是千真万确的至理名言,你应该从中得到教训。” 拉施顿见祖白绿毫无惧色,竟敢同他针锋相对,一时恼羞成怒,暴跳如雷,喝令婢仆:“你们把她给我推翻在地,我要亲自收拾她。” 奴仆们照着吩咐,一拥而上,推的推,拽的拽,终于把祖白绿推倒,强按在地上,压住她的手脚。拉施顿拿起手仗,狠命地鞭挞着她。手杖雨点般落在祖白绿身上,打得她身上沁出一片片血斑。无论她怎样哀哭求救,可一直没人伸出援救之手。她呻吟着,心中默想着:“安拉一定会为我主持公道的,这就够了。”她把安拉看作唯一的希望。 她呻吟着,终于支持不住,昏厥过去。 拉施顿见祖白绿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已经失去人形,这才觉得心满意足,感到无快慰,于是喝令婢仆们:“你们把她拖到厨房去,锁起来,不许给她吃的。” 拉施顿说完,自己甚为得意,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他又心血来潮,命令婢仆们把祖白绿从厨房中拖到自己面前,又一次鞭挞、折磨她。直打得她遍体鳞伤,这才吩咐婢仆们把她拖返厨房,监管起来。ZLB被拉施顿折磨得奄奄一息,浑身疼痛难忍,只能蜷缩在厨房的角落里。 她呻吟着,喃喃自语地说道:“我坚信安拉是唯一的主宰,穆罕默德是他的使徒。有安拉在,这一切一定会过去。安拉会保佑我!这是最可靠的了。” 阿里·萨解救祖白绿 阿里·萨吃了麻醉药,立刻失去知觉,像木头一样倒在地上,头昏脑胀地躺了一夜。直到第二天,药力逐渐失效之后,他才朦朦胧胧醒来,睁眼便喊道:“祖白绿!”却不见有人答应。 他匆匆忙忙奔到屋里,只见屋内静悄悄地毫无人声,祖白绿踪影全无。他认真回想了一番,这才恍然大悟:一定是那个基督教徒从中捣鬼,才会出这样的事。他明白自己上当了,气得咬牙切齿,凄哀地哭道: “一 爱情已如飞烟荡然无存, 我的心如离群的孤雁彷徨不定。 我正遭受命运无情的践踏, 多么需要爱人的抚慰、怜惜。 我的际遇如同狭路逢仇敌, 他正待机而发欲致我于死地。 谁料我的弓弦戛然而断, 怎能与敌人较高低? 岁月漫长多变故, 烦恼苦难无尽期, 命运多乖难逃避, 何处是我栖身地。 我与爱人誓言已定, 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可叹命运把我捉弄, 犹如盲人难见前景。 二 她的帐篷仍在沙地, 只剩一个可怜人望着她的遗迹悲哀、叹惜。 临行她频频回首眺望旧地, 眼看着东倒西歪的断垣残壁伤心。 她驻足探听个中原因, 山中的回声答复她的问题: ‘相逢聚首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矣!’ 犹似划破天际的一道闪电, 转瞬便消逝得杳无踪影, 谁也没告诉她重逢的消息。” 阿里·萨悔恨不已,只怪自己太粗心大意,不把祖白绿的嘱咐当回事。可是后悔也是没有用的,于是越哭越难过,越想越着急,气得捶胸顿足。迷迷糊糊中,他每只手攥着一个石头,不住地捶打自己的胸膛,呼唤着祖白绿的名字,一刻不停地在城中四处寻觅,惹得孩子们成群结队地跟在他身后,边跑边嚷:“疯子!疯子!”认识他的人见他这副模样,都很诧异,都为他伤心落泪,叹息道: “这是阿里·萨呀!唉!怎么他一下子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了?” 阿里·萨一直呼喊着祖白绿的名字,在城中兜圈子,不断地捶打自己,到天黑才跌坐在胡同中一户人家的墙角下,露宿一夜。次日清晨,他蒙蒙胧胧醒来,仍然紧攥着两个石头,一边狂喊,一边捶打自己,继续在城中到处穿梭。直至天黑时分,他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摇摇晃晃着回到自己家门前。这时候,他的邻居,一位善良敦厚的老太婆,偶然发现他那一副狼狈、潦倒的模样,猛吃一惊,赶忙叫住他,关怀的说道: “呀呀!我的孩子啊,安拉保佑你。你怎么突然变得像疯了似的?” 阿里·萨听了邻居老大娘关切同情的问语,惨然唱道: “他们说:‘为了爱情你终日颠沛流离。’ 我回道:‘最甜蜜的生活气味, 只有疯人才能了解。’ 请别再提疯狂这种字句, 只管把让我心伤的人儿找回。 如果她能医治我的疾病、挽留我的生命, 你们就别谴责、埋怨我的行径。” 邻居老大娘听了阿里·萨的吟育诵,知道他是为妻子不见了而伤心绝望,因此精神恍惚,大失常态,于是她对阿里·萨充满怜悯,说道: “着急有什么用呢,只盼至高无上的安拉拯救了。我的孩子,这种是怎么发生的?你怎么落到这种地步?可怜的孩子!告诉我这是什么缘故?也许我可为你做点什么,即使出点主意也好呀。” 于是,阿里·萨把基督教徒贝尔苏如何如何使他上当受骗的事,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老大娘听了,明白了他的遭遇,也忍不住为他落下伤心的眼泪,安慰他说:“我的孩子,人也不要太自责了。” 接着她凄然吟道: “相恋的人一生历尽了种种磨难, 更甚于来世地狱之火。 他们宁愿为爱情而献身的纯洁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