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写好信以后,折起来交给乳娘。 老太太带着公主的回信,径直赶到阿特士的店铺中,把信交给他并说: “看看这封回信吧!你可知道,公主读了你的信后是何等怒不可遏吗?还好,我费尽唇舌,好言相劝,才使得她勉强给你回了这封信。” 太子急忙接过信,拆开读了之后,失望得痛哭起来。 老太太见太子如此伤心,也不好过,便安慰他说:“孩子,安拉有眼,是不会让你这样的人受到伤害的。你做了这样冒犯公主的事,她还是回信给你,还有什么比这更宽慰、仁慈的吗?” “老太太,她口口声声要杀死我,吊死我,不准我再写信给她。我可如何是好啊!安拉在上,我真想一死了之。不过我再次恳求你,求你再替我捎封信给公主。” “好吧,我替你捎信,并保证带回公主的信。请相信我,为了你实现愿望,我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四处奔走相助。只要能满足你,就是搭上我的老命,也不足惜。” 太子由衷地感谢老太太,激动地吻了她的手,然后执笔写了下面的诗: 我为了得到你的爱情而遭至杀身之祸, 不过在劫难逃,死只会令我安息。 我既已被驱逐、排斥在情场之外, 利落的死掉倒比苟延残喘更幸运。 我这个孤寂无援的痴心人若蒙你接见, 为此奔波忙碌的人定会受人赞美、感激。 去做你们想做的一切吧, 反正我已被你俘虏,成为你的奴隶。 我无法抑制对你的爱慕, 因为爱情是内心翻腾激越的体现。 为爱病入膏肓的我恳请你的怜爱, 一个对自由之身一往情深的人里应受到原谅。 太子写完,折好信交给老太太,又送上两袋钱,各有一千金币。老太太坚决不收,无奈太子好说歹说,才勉强收下。她感谢地说道: “我一定要助你成功,让你的情敌碰壁失意。” 老太太带回阿特士太子的信件,走进公主的闺房,把信交给了她。 “这算什么?”公主指着信问:“乳娘,你带去一封信,又带回一封信,竟让我跟外界打起交道来。这种事情传出去会惹麻烦的。” “怎么会呢?殿下,谁敢对此议论纷纷呀?” 公主接过信,看了一遍,她发现了里面的隐情,气得拍巴掌埋怨道: “咱们让这浑小子打扰来,打扰去,他是从哪儿找到咱们的!” “殿下,向安拉起誓,你再给他写封信吧。不过这次言词要更重更强硬,不妨直接告诉他:‘以后如果再犯,一定格杀勿论。’” “乳娘,我知道这样子也于事无补,干脆别理他了。如果将上封信的警告置之脑后,我定要他人头落地。” “那你正该再回封信,把情况跟他摆明。”老太太竭力怂恿公主给太子回信。 哈娅·图芙丝公主禁不住乳娘的唠叨,吩咐笔墨侍候,执笔写了下面的诗: 大祸临头,尚不知觉的人啊! 难道你想一步登天吗? 对我痴情、单恋的人啊! 难道你想水中揽月吗? 我将把你抛进熊熊烈焰之中, 让你成为利剑下的祭品。 劝你——朋友快脱离这茫无涯际的歧路, 要知道能迷惑眼睛的隐情, 往往使人五夜间须发尽染。 请接受我的忠言,远远地抛开痴心妄想, 反正这是件愚不可及的事,必须回头是岸。 公主写完,重看了一遍,觉得措辞得当,这才折好了递给老太太。老太太带信匆匆离开宫殿,来到太子的店铺中,把信交给了他。 阿特士太子接过信,读完以后,呆呆地望着地面,一句话也不说,只有手指还在那儿划来划去。老太太奇怪地问他: “孩子,怎么你不说话?” “老太太,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她对的的威胁反感一次比一次利害了。” “有我在呢,你且随便给她写点什么。我一定会让你们见面的。” 阿特士感激地吻了吻老太太的手,执笔写了下面的诗: 你的心不肯向求爱者垂怜, 也不屑一顾他热烈的渴求。 一双明眸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在黑夜里依然清澈闪亮。 被爱情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他乡人, 求你好生相待,慨然恩泽。 黑夜里他淹没在泪海中, 辗转反侧,通宵不眠。 爱情带给他悲伤、恐慌, 只求你别再雪上加霜,断了他最后的希望。 太子写完,折好交给老太太,随之答谢她三百金币说:“拿去做洗衣费吧,老太太。” 老太太吻着太子的手表示了谢意,然后回到宫中,到了公主的闺房,把信交给了她。 公主拆开信,从头到尾读完之后,愤愤地把信摔在地上,起身蹬着镶满珠玉的拖鞋,怒不可遏地直奔父亲的寝宫。她眼中愤怒的火焰,吓跑了周围的人,无人敢同她亲近。她到了父亲那里,却不见父王,就问国王的去向。宫女嫔妃恭葡恭敬敬地答道: “殿下,陛下外出打猎去了。” 公主只好抽身回到闺房,她像发怒的狮子,整整三个钟头没同别人讲过一句话。她沉默了好久,才渐渐心平气和下来。乳娘这才试探着走近她,跪下去吻了地面,轻言细语地问道:“殿下,你刚才到哪儿去了?” “到父王那里去了。” “殿下,您有何贵干?难道没有人侍候你吗?” “我亲自去做,就是为了把那个狗商人纠缠不清的实情禀告父王,让父王把那个混蛋连同他的伙计一并抓起来,通通吊死,从此不许任何外地商贩到这个国家里来。” “这么说来,殿下你亲自去面见陛下,就是为了这个吗?” “是的,就是为了这个。不过父王已外出打猎,我只有等他回来再说。” “殿下,求安拉保佑!你那么聪明,为什么要让国王知道这种见不得人的荒唐事呢?” “怎么不可以呢?”公主很不服气。 “殿下,你想想看,要是你找到国王,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陛下在盛怒之下,一定会下令把商人通通吊在城门前,百姓见了,定会问起处死的原因,有人就可能告诉他们:‘因为他们妄图引诱公主。’这样一来,关于你的风言风语一下子就会传开,人们再添油加醋,少不了有人说:‘她跑出皇宫,跟商人们鬼混了十天,那些商人艳福不浅啊。’甚至还会有人编造出不堪入耳的下流话,人言可畏啊!殿下,要知道,妇女的名节像洁白的奶液,再小的灰尘也会污染它。妇女的名节也像玻璃一般易碎,破了便无法修复还原。所以请殿下三思而后行,切不可让国王和其他人知道此事,否则您的名节难保。殿下,凭着你的聪慧,想想我的忠言吧。人们的议论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如果你不同意,就按自己的意愿去做好了。” 哈娅·图芙丝听了老太太的进言,觉得很有道理,便对她说:“乳娘,你的建议很合理,我是被忿恨冲昏了头脑,所以看不到事情会有坏的结局。” “你愿意瞒住此事的念头很对,安拉也会赞同的。不过对那个下流无耻之徒,我们怎能缄墨不语呢!你再写封信去骂他,说:‘你这个商界的败类,要不是父王碰巧狩猎外出,我一定让他将你及其同类处以绞刑。你别想从此事当中尝到任何甜头。安拉作证,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我一定会取你的狗命,把你从这个世界上清除出去。’你尽量强硬地谴责他,促使他悔悟,打消非份的念头!” “如果我这么做了,他真能如你所说,不再胡搅蛮缠了吗?” “我会把你如何上告陛下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他,看他还敢纠缠你吗。” 哈娅·图芙丝对乳娘的话深信不疑,便吩咐取来笔墨纸张,写了下面的诗: 你千方百计想同我们连在一起, 以此来满足你的愿望。 人往往因自身的欺瞒行为而丧生, 你的追求只会带来灾难。 你无权无势,无德无能, 更非出身于帝王将相的门第。 如果是本门族的人做出此事, 他一定会在恐怖的烽火中退缩。 今天我且宽恕你的弥天大罪, 但愿你能知错而改。 公主写完信,折好了递给老太太,说道: “乳娘,你替我教训那个狗东西,叫他趁早收心,别逼我杀他,弄脏了我的双手。” “殿下,向安拉起誓,我一定照办。” 老太太说完,带着信离开了王宫,来到阿特士的铺中,边问好边把信转交给他。 太子也向老太太问了好,接过她手中的信,拆开来看了以后,叹息道:“我们来自安拉,终归于安拉。”他接着说道:“老太太,我的耐性和身体都日益衰竭,这可怎么办呢?” “孩子,你再坚持一下吧。到最后,安拉总会让你得到幸福的。你现在想些什么,尽管写下来,让我带给公主,再带信回来给你。所以你大可不必自寻烦恼,退一步海阔天空。若蒙主的保佑,你们会有缘相见的。” 太子祝福了老太太,执笔写了下面的诗: 情场上如果无人相助, 情人的暴戾就会致我于死地。 我内心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终日得不到片刻的安息。 你是我一生的渴求,我怎能停止追逐? 所以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乐意承受。 恳请安拉满足我的要求, 因为悬念你我已走到自毁的境地。 愿安拉早作裁夺, 因为我正受着被抛弃的威胁。 太子写完,折好了交给老太太,又酬谢她四百金币。老太太带着信和钱回到宫里,来到公主的闺阁,把信交给她。公主看也不看,问道: “这又是什么?” “殿下,这是那个狗东西写给你的信。” “你按我的意思阻止他没有?” “我阻止他了,但他回了这封信。”老太太趁机递上回信。 公主展开信读了一遍,回头问道:“你当初对我说的话,怎么一点儿也不灵验?” “殿下,他不是已经在信中深表悔恨并恳请你的宽恕了吗?” “不,向安拉起誓,他不仅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了。” “殿下,不如你再最后通牒他。按我的方法去做,一定会行得通的。” “我不想再给任何人回信了!”公主拒不回信。 “我需要你的回信,才有依据去断绝他的念头。” “不用了,你只管去骂他一通好了。” “必须有你的回信,我才行得通,才能打消他的念头啊!”老太太据理力争,劝说公主回信。 无奈,哈娅·图芙丝只得依了乳娘的意思,执笔写了下面的诗: 我一再告诫,无奈你屡屡犯禁, 为不使你再犯,我亲手写了多少诗信! 你应抑制感情,而非声张表白自己, 如果忠言逆耳,我绝不心慈手软。 如果你重复先前所言, 很快就会得到死讯; 看到身边轻风四起, 还有野外的飞禽垂涎于你的尸体。 赶快回头去做些有益之事吧。 倘若顽固不化、胡搅蛮缠,定置你于死地。 哈娅·图芙丝写完,折起来扔在地上。老太太忙捡起来,带着信离开王宫,直奔太子的铺中。 太子接过老太太手中的信,拆开读完之后,彻底绝望了,因为公主不但没有对滋生丝毫的好感,反而更加讨厌憎恨他了。他看到事已如此,无法接近公主,便在回信中向安拉求助,以期打动芳心。于是他写了下面的诗: 为了她我遭受磨难,历尽艰辛, 求主救助于我吧。 我空余这灼伤的心灵,羸弱的身体, 仍得不到她的同情和怜悯, 这羸弱的身躯还要经历多少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