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一定会死,”坐在卡尔雷舍夫对面的西兰季耶夫笑道。他善于面带笑容谈论严重的形势:“我们好好动动脑子,如果他们闯到岛上来,要想办法把更多的德国人打发到阴曹地府去。” “对,”倚在门框上的青年机枪手科斯秋克支持他。 卡尔雷舍夫继续说:“西兰季耶夫同志,你说得对:我们死还不是时候——事情多着呢,况且指挥部深信,我和你们会全力以赴模范地完成交给我们的任务。” “中尉同志,我们一定完成任务!”大家齐声回答。 “我相信,”中尉说,看了看表,补充道:“小伙子们。已经不早了。大家睡觉吧。请斯莫利亚尼诺夫和叶尔马科夫留一下。” 卡尔雷舍夫用暖壶往三个军用茶杯里倒上代用咖啡,对留下的人说: “有些事还需要商量。”他把杯子推到他们跟前。彼得·伊万诺维奇,”中尉对斯莫利亚尼诺夫说:“对我们来讲,至关重要的是准确无误地了解邻湖村镇的情况:是否有德国部队和警察,紧靠南岸的公路上有何动向。去尼基托夫卡和博加托耶的路你很熟,同‘闪电’和‘甘菊’的联络方法你也知道,所以心中有数。” “叶尔马科夫同志,请你今夜检查我们的岗哨。我们的人手很紧,清考虑一卞,明天向我报告,在本岛沿岸还有哪些地段应加强防御,埋设地雷,而且我们的地雷够用。” “我同西兰季耶夫商量一下,战前他在这个岛上办了两年鸭场。明天清晨报告。” “今天,”卡尔雷舍夫纠正他说。 “请原谅,我都没注意,已经四点了。” 他们俩人走出了土屋。半小时后,卡尔雷舍夫来到斯莫利亚尼诺夫的住处看看。中尉检查了他准备带着上路的证件。 “为了不被德国人和警察发现,要挑僻静的小道走,”卡尔雷舍夫以防万一地提醒道,虽然他明知道这是侦察员的规矩。“转告‘闪电’和‘甘菊’,在我们离岛后,通过秘密联络点与城里的雷巴克保持联系,当我们在新地方稳定下来后,会主动去找他们。暗号照旧。如有被破获的危险时,让他们到游击队去。彼得.伊万诺维奇,你完成这项任务需要多长时间?” “至少十昼夜。” “情况异常紧急,能否在七昼夜内把事办完?” “我尽力,”侦察员答道。 黎明时分,斯莫利亚尼诺夫滑雪越过格尼洛伊湖。卡尔雷舍夫送他到岸边后,回到自已住处,脱去短上衣,解下挂着手枪的宽皮带,放在枕头底下,穿着毡靴躺在铺板上,很快就睡着了。 “中尉同志,敌机又在岛子上空盘旋!”卡尔雷舍夫跳起来,叶尔马科夫站在他面前说,“这次敌机不仅是进行侦察,而且向岛上扫射。已经把过去的捕鱼作业队的房子打着了,象火把一样在燃烧。” “转告大家,掩蔽起来。你上了望所,注意监视塔边,当心,别让法西斯匪徒在飞机掩护下冲上岛来。我现在穿上衣服,就到你那儿去。” “是!”叶尔马科夫拿起桌上的望远镜,跑出指挥所。第十一章 “用战斗进行侦察” 党卫军旅长奥托·克兰茨走进突击部队司令冯·霍论上将办公室时,他正和部队参谋长肯佩中将俯身在看铺在大桌子上的地图,修改参谋部派出的作为进攻第一梯队的部队标志,更准确地划定其行动地区和分界线。 冯·霍伦不再看地图,直起身子,神气十足地回答了旅长的问候,他注视克兰茨片刻后说:“旅长,我看你喜形于色。毫无疑问,俄国人的侦察组攥在你的手心里了。” 奥托·克兰茨马上回答道:“已经派我的副手、反间谍老手、党卫军冲锋队军旗长魏德曼率讨伐队前去搜捕侦察组和寻找冯·迪特里希上校。静候佳音吧,我相信这不会太久了。” “奥托,什么事使你过早地高兴呢?”冯·霍伦又问。 “司令官先生,今天夜里我们老练的特工‘易北河’越过战线来到我们这里。他还是战争开始前被派到俄国人那儿去的。他带来了有关莫斯科的情况和俄国人为保卫自己的首都采取的措施的情报。” “噢,这挺有意思,特别是现在,当对莫斯科发起第二阶段进攻的准备工作接近完成的时候,”冯·霍伦活跃起来。 奥托·克兰茨麻利地打开公事包,从中取出一个薄纸夹,打开并放在司令官面前的桌上。 冯·霍伦请克兰茨、肯佩坐在桌旁,戴上眼镜,读起来: 遇被敌捕获危险时 销毁。 特别重要,索引二号。 签收人:党卫军旅长 奥托·克兰茨 特工“易北河”的报告 报告:为防守莫斯科,俄国人建起两条战线:朱可夫大将指挥的西方战线和科涅夫上将指挥的加里宁战线。 查明:西方战线由第5、第16、第33、第43、第49、多瓦托尔将军的骑兵集群、第16、第18、第78、第316师、近卫第1军、坦克第23、第27、第28旅组成。组编了一个突击部队和十个军.加里宁战线上已侦知的部队有:第30和第50军,别洛夫的骑兵集群和第229、第239、第413师。 国防委员会决议从十月二十日起在莫斯科及其周围地区实行特别戒严。为响应党中央和莫斯科市委关于保卫莫斯科、把敌人消灭在城下的号召,莫斯科人正在把莫斯科、郊区和进入该城的通道变为难于攻克的要塞。共产党员发动了包括妇女、老人和少年的几十万人去修筑防御工事。环绕着莫斯科有反坦克壕、崖壁、带交通道的战壕、凿在地上的铁轨、工字钢梁、防坦克阻塞栅、球形钢丝网、永久火力点和临时火力点。在战略要道上,出现了坚固的街垒与工程掩体,反坦克炮、迫击炮装置和机关枪案形成强有力的防御网。障碍汽球,设在广场与建筑物顶上的大炮和机枪阵地以及集中于莫斯科以东机场上的大量战斗机从空中掩护着莫斯科。 载有军队,武器和弹药的军用列车从远东、西伯利亚、乌拉尔、中亚和高加索昼夜不停,以最快的迅速源源不断地开来。轰炸机和强击机争先恐后地飞往莫斯科。由志愿兵组成了义勇师,共产党员、共青团员滑雪营,侦察行动小组纷纷建立。所有工厂,甚至小车间都在生产武器、弹药、修理坦克、装甲汽车、飞机和大炮。 在莫斯科和四郊秩序井然。莫斯科面临的危胁使城市居民团结起来.莫斯科人每天工作十二至十五小时,有时就整天整夜不出工厂。他们都狂热地相信苏联必胜。莫斯科到处张贴着巨幅宣传画,上面用大字写道: 你报名当志愿军了吗? 祖国-母亲召唤你去建立功绩! 宁作英雄的寡妇,不作懦夫的妻子! 叔叔,消灭法西斯! 内务人民委员部逮捕每个形迹可疑的或心怀不满的人,并把他们关进卢宾卡监狱。 我们人的工作条件极其艰难。两周前肃反人员逮捕了我们两名特工人员,第三个在拘捕的对射中被打死。当时他正在房顶上给我轰炸机发信号。在基辅火车站,我们两个秘密特工在向运载弹药的车厢下放置炸药时当场就擒。在地铁“马雅可夫斯基站”检查身份证时拘捕了阿勃卡尔秘密组织2号头目克鲁格少校。 因工作严重失利和联络被破坏,站长指派情报员“易北河”越过战线到保安处汇报已获情报。上述材料系亲眼所见,是通过秘密特工人员以及不引人注意地向苏联公民打听到的。 读完报告,冯·霍伦站起身,吸着烟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然后走近奥托·克兰茨,说:“队长!你的特工人员的情报很有意思。它讲明了我们的敌人在莫斯科干些什么,可是非常象有意提供的假情报。是不是肃反人员在我们进攻前夕把这些情报特意塞给你的这个间谍来影响我们的指挥部,以延缓我军进攻,为他们自已赢得时间……” 一阵长久的沉默。 奥托·克兰茨脸红了,神经质地搓着手,说道:“司令官先生!‘易北河’的情报和我们从其他特工人员获得的材料及战俘的供词是相符的。” “你们的‘易北河’到底是什么人?俄国人的叛徒还是内务人民委员部打进来的奸细?”冯·霍伦更恼火了,问道。 “不是的。”奥托·克兰茨冷静地说,“‘易北河’是我们的军事侦察人员,巴伐利亚人。” “他没有投靠俄国人吗?” “我想不会。他忠于元首,经受过多次考验,在巴伐利亚有自己的住宅、咖啡馆和家庭。” 冯·霍他在桌旁坐下,抽起了雪茄,吐着烟雾,低语道:“如果相信‘易北河’,就是说俄国人给我们准备了一个硬核桃。”随后他又猛地站起来,大声说:“诸位!现在世界上还没有德国武装力量啃不动的核桃吧!”肯佩和奥托·克兰茨脸上露出了笑容。冯,霍伦用冷峻的目光扫了克兰茨一眼,问:“旅长,你还把这份情报给谁送去了?” “除您以外,还拍发给党卫军首领希姆莱。” 冯·霍伦不满地皱起眉头,吩咐道:“立即给‘中央’集团军群司令官冯·包克元帅和阿勃韦尔的卡纳里斯拍发一份。” “遵命,司令官先生。”奥托·克兰茨与将军们告辞,走出办公室。 冯·霍伦坐在安乐椅上,沉思着,然后把目光移向肯佩,问道:“埃里希!对‘易北河’的情报你是怎么看的?” “昨天早晨,我们收到阿勃韦尔的关于在西方战线上重新出现苏联几个军和几个师的情况报告。我翻阅了一遍并让参谋部的军官把它们标在作战地图上。就我记忆,‘易北河’指出的某些部队那上边也提到了。” “埃里希,你是想说:‘易北河’可以相信,对不对?” “我认为,我们对敌人了解得还不够,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对他们估计不足。夺取莫斯科之战要求我们和整个‘中央’集团军群作大量的艰苦工作和付出巨大牺牲。正象您本人多次说过的那样——俄国人要与阵地共存亡。我们只能踏着他们和我们自己人的尸体冲进莫斯科。对此我们得有所准备,并预先冷静地考虑到这一切。” “埃里希,你对我们的胜利缺乏信心!” “司令官先生,我和您一样确信莫斯科将被我军占领。但是要考虑到红军作战的顽强性,为了这个胜利我们不得不付出高昂的代价。今天,我们的‘德国党卫’师以战斗队形在上空飞行,一架俄国战斗机同五架‘梅塞尔施密特’交战,击落了其中两架。当弹药用尽时,对方用冲撞的办法击坏了第三架飞机的尾部。当飞机着起火来时,飞行员不是试图往回飞和跳伞,而是驾着被火舌包围的飞机向开往前线的坦克和运载弹药与燃料的汽车纵队俯冲过去。他自己死了,但也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当然,这是共产党员,狂热的信徒。我想,这样的人何止一个。” “不,这样的俄国人不多,”冯·霍伦反驳说。 “但愿莫斯科城下这种人不要太多。” “‘走着瞧吧’,我想俄国谚语是这样说的。”冯·霍伦戴上眼镜,走到作战地图跟前,留心地看了看用黑色粗笔在上面划出的弯弯曲曲的前线和他项集团军各部队分布的标志。肯佩也走近地图。冯·霍伦向他转过身来说:“大概在某种程度上你是对的。我们确实需要知道敌人的一切。难道我和你了解叶尔莫拉耶夫将军集团军的详情吗?” “我们弄清了他的部队在第一条防线上的布署,”肯佩回答说。 “但他的后方在干什么呢?他有多少后备队?多少个团?俄国人称作‘卡秋莎’的火箭炮有多少?战场上他有什么样的空军掩护部队?对这些和其他问题,我和你应有十分准确的答案。为此不要舍不得人力和经费,每天夜里都要派我们的侦察员到他的后方去抓‘舌头’。如果需要,用战斗进行侦察。简单说来,就是去做你认为需要做的一切,我给你充分的自由,只要在我们进攻开始前向我提交关于叶尔莫拉耶夫集团军的全面详尽的情报。” “遵命,”肯佩答道,他明白:集团军司令官的接见结束了,便匆匆向门口走去。 剩下冯·霍伦独自一人,他把副官海德里希中校叫来说:“卡尔,生起壁炉来,我有点儿发冷。” “司令官先生,早就该睡觉了,现在已是零点四十五分。我去铺床,让施泰伦大夫给您用药水擦擦身子,您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好吧。”冯·霍伦打开酒柜,斟上法国白兰地,喝了几口。抽着雪茄,向卧室走去。第十二章 政委的幸福 特务团政委阿利耶夫大尉抵达莫斯科后头一件事是见红军总政治部领导,向他们详细汇报了姆伦斯基少校领导的特务支队在敌后的活动和团的组建过程。随后他与干部处商定了营和连政工人员的任命,领取了在敌后印刷报纸和传单的小型机器,并将它运往部队。现在,他瞅了瞅表,便乘车向库尔斯基车站疾驰而去。他去迎接妻子和儿子,他们应他的召唤,坐从巴库开来的火车就要到达莫斯科了。 制动器哧地一响,“嘎斯”在车站跟前停了下来,阿利耶夫从汽车里出来,激动地向月台走去。火车徐徐地开进站,阿利耶夫向第7号车厢奔去。火车猛地向前一冲,然后渐渐地停住了。列车员打开车门,阿利耶夫就看见了儿子。孩子跳了起来,越过阶梯,直扑向父亲的怀抱,把脸贴到他的面颊上。 “爸爸,爸爸,我亲爱的!” 阿利耶夫热烈地吻遍儿子的脸,附耳絮语:“你长得真快呀,小儿子,长高了,快撵上我了。”看见来到车门前的妻子,他轻轻放下儿子,扶她下到月台上。 古利娜拉用象齐墩果似的又黑又大的眼睛困乏地瞧了瞧丈夫,伸出结实的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亲吻着他风尘仆仆的面颊,疲惫地说:“我终于见到你了!”豆粒般的泪珠顺着她的双颊滚下。 “你怎么啦,古利娜拉,我亲爱的,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嘛!在一起,你却要哭。” 古利娜拉透过泪水嫣然一笑。 旅客基本上都是指挥员和红军战士,从他们旁边走过,可古利娜拉若无旁人似地偎依在丈夫身旁,不停地亲吻他。 奥克塔伊拉着她的大衣袖子,大声说:“妈妈!别哭了,我不喜欢你哭,再说,我已经冻僵了。” “连哭个够都不让,真不知你们是些什么人。”古利娜拉用手帕很快地擦干眼泪,拉起奥克塔伊的手:“走,走,小儿子,不然的话,你这个南方的苗儿很快就会感冒的。” 他们向汽车走去。一小时后,都已经坐在招待所的房间里了,喝着茶交谈着。古利娜拉拿出东方甜食给丈夫吃,告诉他:艾哈迈德也很想来,但是工厂收到紧急定货,为了不叫自己所在的支前突击队为难,没好意思向领导请假。 “咱们的艾哈迈德真行。完全是个大孩子了。你知道,他是厂里的先进工作者,他的相片上了光荣榜。” “他在工厂干什么?他不是还没满十六岁吗!” “安装飞机炸弹和重型炮弹!我们那儿,孩子们完成定额的百分之一百五十到一百八十。收到紧急定货时,几天几宿都不离开工厂,不着家。我们的艾哈迈德也是一样。你想象不到我们的孩子们成了怎样的人。要是你更经常地给我们写信,我们就可以安心一些。我们非常想念你,哈桑。”古利挪拉又贴近丈夫,抓住他的双手不放,仿佛怕失去似的。 “古利娜拉,我不能再多写了。你也知道我在哪儿。” “当然知道。可是哪怕只写上两句话:‘活着和健康。’” 哈桑·阿利耶夫抚摩着妻子的肩说:“所以,就见面了!”他目不转睛地瞅着妻子,担心地问:“古利娜拉,你的样子疲惫不堪,是不是病啦?要不要请医生给你看看?” “你也好象是从阴间回来的:瘦得皮包骨头。” “要是骨头在,肉就会长起来,”阿利耶夫笑道。 古利娜拉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房间里踱着步,从丈夫背后绕过来,用手臂搂住他那瘦削的肩。 “哈桑!你别为我们着急。我健康,只是有些疲乏,这没什么,现在谁不疲乏呢?我们过得不比别人差。奥克塔伊又读书又帮我操持家务。和大伙儿一样,我们靠定量配给生活。我和艾哈迈德拿的是工人配给证,奥克塔伊是受扶养的配给证。我这副样子更多的是由于心境不好。我为你担心。安葬了妈妈,你还不知道这件事。而两周前又收到了父亲的死亡通知书——他在列宁格勒城下牺牲了。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呢,哈桑?”她瞅了瞅丈夫的眼睛。 “不知道还要多久,但会结束的。相信我,很快我们就会把敌人赶走。你先和奥克塔伊去洗洗,歇一歇,我到食堂去,给你们弄些热饭菜来。” “也许不必啦?我随身带了些食品,我想,够咱们全家吃两、三天的。” “先保存起来,我们请支队的同志们吃。” 古利娜拉赞同地点点头。 没过一小时,哈桑·阿利耶维奇和司机一同回到房间来了。司机把铝制手提饭盒放在桌上,拿出一个黑麦面包就到走廊里去了。 阿利耶夫切开面包,把红甜菜汤分倒在军用大碗里。放上铝勺,说:“趁热吃吧。”古利娜拉瞅了瞅大碗,就发现给她倒的多了些。她不声不响地从自己碗里倒出一半给丈夫。 奥克塔伊很快就喝完红甜菜汤,吃完煎土豆饼,把水果汁喝个净光,然后摸着肚子说: “好啦,爸爸,谢谢你喂饱了我的肚子。”他瞧了瞧母亲,毅然宣称道:“现在我也要和爸爸到前方去打击法西斯。”接着又说:“他们吃的这么好啊!” 母亲和父亲苦笑了一下。 哈桑·阿利耶维奇说:“要打仗,你的个头儿还不够高,路上累了,去睡一会儿” “象这样吃饱饭,我就会长得快,”奥克塔伊说着走向卧室。 阿利耶夫用手轻轻地抚弄一下妻子蓬送鬈曲,辫结在一起的灰发,摸摸她脑后编得很紧的发辫,温存地亲了亲妻子的脸颊,低声说:“古利娜拉,你也要休息一下。” “不,哈桑!我和你还没谈够,一肚子话还没都倒出来。”她走近手提箱,从里面取出一件新的黑色高加索毡斗篷,抖搂一下,披在丈夫肩上,把带红顶子的灰色卷毛羔皮帽扣在他的头上,笑着说:“你看,现在你是个真正的哥萨克!” 阿利耶夫照了照镜子:“虽说不是制服样式,但在敌后这是不可缺少的东西,挺漂亮,主要是暖和。谢谢你,我的心肝儿。让我好好吻吻你,亲爱的。”他亲吻她那润湿的嘴唇、面颊和脖子。 “哈桑,别再亲啦,不然明天满脸都是斑痕,在奥克塔伊和大家面前多难为情。” 阿利耶夫把妻子从怀里放开。 “你在我跟前还是象年轻时那样羞答答的……你这是从哪儿弄来这么讲究的服装?” “夏天我和奥克塔伊到农村的亲戚那儿去了一周。在那儿熬了几罐果酱,买了细绵羊毛,随后就和你的伯父济亚一起擀制毡斗篷。他原来是个行家。” “是的,战前他给哥萨克和牧人做斗篷,同时还接受过剧院和舞蹈团的订货。” “今年秋天根据他的建议建立了劳动组合,弄到了机床,招收了工匠,现在在为前方生产毡斗篷。” “要是我没弄错,他都八十出头了吧。” “秋天他满八十五岁了,可是从外貌看不显老。他叫我替他好好问候你。他说:‘干到胜利,再去安息。’” “转告伯父,我很感谢他,让他一定等到我回去。” “一定转告,哈桑,我会转告的。”古利挪拉从手提箱里取出毛袜子和结实的牛犊皮靴。“这是里海石油工作者给你的礼物。拿着吧,是不透水的。” “你到阿尔乔马岛油田去过啦?” “是的,去看望了哥哥。他患了感冒。还是在妈妈得病以前,我和妈妈买了船票,星期天去探望了他。当石油工人知道我们到了,你那个作业队的全体同志都到我们宿舍里来了。详细打听你和你们支队的情况,并问候你们,要我告诉你:你原先的作业队就是在九级风暴中都超额完成任务。当得知我准备来看望你时,为你拎来了这双不透水的靴子,请我转交给你,不让你的脚挨冻。” “真是好样的。还记得我,是啊,我可不止一次地训斥过他们中的一些人。” “不光记得,还等着你战后回自已的作业队哪。在他们俱乐部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你的照片。油田你现在可认不出来,了。那儿发展成一个完整的城市。高架桥远远地在海上向四面八方伸展,井架呈新月形环绕着岛子。石油工作者日以继夜地打新钻井,建设,建设着…你看见了吧,哈桑,我们也在努力工作,不甘落在你们的后面。” “看到了,看到了,而且全都知道,我亲爱的。” 这时有人敲门,阿利耶夫喊了一声:“请进!” 阿利耶夫的传令员格罗莫夫中士走了进来。 “政委同志!特务团团长姆伦斯基少校请您今天下午两点去谈话。我们在第一道大门;在汽车里等您。” 阿利耶夫看了看表说:“好,我过一刻钟去。” 当中士消失在门外后,阿利耶夫抱歉地对妻子说。 “亲爱的,对不起,我照应不了你们了。有公事,可能很快就会回来,”说完从房间里走了出去。第十三章 “骑士剑”行动 军旗长阿尔弗雷德·魏德曼是慕尼黑一爿不大的服饰用品商店老板的儿子和唯一的继承人。他已经在汉堡城的帝国盖世太保部门供职十年,是特别重要案件的侦查长。 单调的工作、职务上缓慢的晋升,与顶头上司错综复杂的关系,父亲和妻子经常责备他在生活中的庸碌无能,这一切都激起了他的愁思和忿满。遇到这种时候,他便以奉召承办紧急公务为借口从家里出来,到郊外别墅,自己的情妇,已上了年纪,但非常富有的,玛尔塔那里去,同她坐在陈设奢华的客厅里,在炉火正旺的壁炉旁,小口小口地喝着加法国白兰地的黑咖啡。他心驰神往的是厚禄高官。此刻,阿尔弗雷德越来越感到现在是他的黄金时代,他不能呆在这使他不快的后方城市里混日子。 玛尔塔不喜欢阿尔弗雷德的沉思默想、漫不经心和健忘,但她认为这都是繁重的业务所导致的。 当德军占领法国后,魏德曼毫不犹豫地打了报告,申请派他去巴黎工作。 盖世太保的处长很乐意地放走了这位懈怠的军官,顾及到他与非常有势力和富有的太太的关系,给他写了一封极好的推荐信。魏德曼不久被任命为里昂市盖世太保的副处长,并取得了党卫军冲锋队大队长的头衔。在里昂他开始致力于消灭抵抗运动参加者,特别是共产党员.他明白:这正好给了他在这种人人都互相倾轧无保障的生活中取胜的机会。他并没有弄错,不久德茨曼由于供职勤勉,被授予“铁十字勋章”。 法西斯军队刚一进攻俄国,当时已有与共产主义分子斗争的丰富经验的魏德曼就被授予军旗长的官衔,委任为冯·霍伦将军突击部队保安处副处长并被派往东线。 不久,在俄国围剿一股游击队时,他手部受了伤。此时,他开始明白:从今后在他面前不再是一条铺满玫瑰花的阳光大道。 魏德曼害怕在俄国掉脑袋。不再在俄国的森林里和沼地上窜来窜去。他派人跟踪并捕获联络员,弄清游击队的驻地。围歼并消灭他们。当魏德曼还没受到惩罚时,他就向自己的上司建议由别人来从事这种冒险的事情。 就在昨天,使他感到突如其来的是,奥托·克兰茨旅长委派他亲自出马采取行动消灭俄国侦察组。这个侦察组把巢穴建在格尼洛伊湖湖心的荒岛上,并在冯·霍伦将军部队的大后方律无忌惮的活动。 魏德曼立刻明自了,这是拿他的威信、个人的声望和安全孤注一掷。他通过有影响的人物,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拒绝接受这个任务,但是克兰茨执意不改变主意。魏德曼明白了:逃避执行这项任务是办不到的,于是他就狂热地展开了暗号为“骑士剑”的围剿行动的准备。 党卫军冲锋队军旗长魏德曼把自己看作是同游击运动和苏联地下活动作斗争的大专家,他决定吸收年轻的盖世太保分子和保安队、党卫军的军官参加这次军事行动。他认为,这使他一举两得。实际参战的主要重担不落在他的身上,并可显出他对大日尔曼的未来——它的年轻国民的关心。这些年轻人将成为他的学生。 “你巧妙安排的军事行动,”旅长奥托·克兰茨向他保证说:“会得到‘中央’集团军群突击部队司令官冯·霍伦上将和柏林方面的应有评价,在你面前是一条加官晋级的阳光大道。” “也好,看来值得去冒险,”听着顶头上司送行的话,魏德曼思忖道。他认为自己早就该担任比现在地位更高的职务,并急不可奈地等着克兰茨推荐提升他。 告别时,魏德曼满有把握地说: “我的旅长,请相信,两周后,俄国侦察组将攥在您的手心里了。” “俄国谚语说:‘到了秋天鸡雏才能算数,’就让我们在军事行动之后再作结论吧,”旅长冷淡地答道,走出办公室。 阿尔弗雷德蔫了——长官的语气使他很不痛快。 当他的副官走进来时,魏德曼把烟卷掷进烟灰缸里,问道:“库尔特,你知道吗,我们的旅长还会用俄国的谚语作比喻?就是要这样研究敌人,”他冷嘲热讽地说。 “他在效仿冯·霍伦,”副官答道。 “看到了吧,当红色侦察员要落在我的口袋里时,他是多么忌妒我。” “他就是现在也在忌妒您:您的相好是位腰缠万贯的太太。” “他从哪儿知道的?” “今天玛尔塔又给您邮来一个大包裹和五千马克。当我取这些东西时,旅长走进了邮电局。看见我,他问道:‘难道阿尔弗雷德的父母这么富有?’我凭一时头脑发热,脱口而出:‘这是他的情人在讨他的欢心!’‘真走好运,’克兰茨说完便向邮电局局长走去。” “糊涂虫,谁让你多嘴多舌的!我没有义务向他报告钱是从哪儿来的。” “军旗长,请宽恕我,我实在想逗逗咱们亲爱的奥托。有关这件事任何时候对任何人再也只字不提了。” 魏德曼口气缓和一些,又问道:“你是说,因为我有这样的情人,他忌妒了?” “是的,不怀好意的忌妒,当看到我把钱放进皮包,他气得脸色都发青。” 阿尔弗雷德笑道:“库尔特,今天就把寄给玛尔塔的俄国皮毛准备好,在太太面前也不能欠情。” “是,军旗长先生,”库尔特说着把军大衣递给魏德曼,和他一齐走出办公室。 就在当天,冯·霍伦将军使魏德曼如愿以偿;把一个摩托化步兵师、一个党卫军营、二十个“布兰登堡──800”特务师的亡命徒和两架侦察机拨归他指挥。为使这次军事行动不走露风声,魏德曼决定不吸收当地居民出身的警察和特务参加,整个行动由德军担负。 在对森林、格尼洛伊湖邻近地带和通往湖心的小路进行仔细的全面侦察后,夜间,卷起了暴风雪,魏德曼带领所属部队,抄近路向格尼洛伊湖进发,切断了通往该湖的道路和小径,测量了冰的厚度,并开始侦察通向岛屿的道路和岛屿本身。 特罗菲莫夫把‘火焰’侦察组领到游击队根据地所在的林间小路上,和侦察员们告别说:“你们自己到游击队去吧,我该回家了。我的玛丽娅,恐怕是等得着急了——孤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大林子里还害着病哪。” 季亚乌尔热忱地握了握护林员的手。他很快就走远了。 刮着凛烈的寒风,雪花扑面而来,使眼睛难以睁开。特罗菲莫夫灵活自如地在树木之间穿行,向西南方向滑去。在这样的天气里,他认为自己是安然无恙的。午夜早过了,疲倦困乏,饥肠输输的特罗菲莫夫走到自己的房前,轻轻地敲了敲窗户。 就在这一瞬间,从棚子后面跳出两个党卫军分子,特罗菲莫夫向房子拐角奔去,但当场被人打倒,并解除了武装。翌晨,德国人迫令他跟上滑雪板,带路上岛。特罗菲莫夫吃力地喘息着,磨磨蹭蹭地向岛上行进,时而回顾一下走在他身后的法西斯分子,心里盘算着:怎么向同志们报警,因为岛上留有游击队员和两名侦察员。 “快,快!”一个枯瘦的高个子上尉对他哈喝道。 当离岛还剩四百五十到五百米时,他停住了,装出拿不定主意继续往哪儿走的样子。 上尉用滑雪杖猛击他的脊背和头部,又喊了起来:“快,快,俄国猪猡!” 护林员咬紧牙关,向码头走去。德国人在他后面急急忙忙地滑行着。很快他们和岛子之间的距离缩短了。 当岛岸已清晰可见时,特罗菲莫夫突然向右转——他知道那里冰薄,河水刚刚冻住,接着亮开大嗓门喊道:“弟兄们!这是德国人,开枪吧!”接着响起了咔嚓咔嚓的声音,护林员和跟在他后面的几个德国人掉进了冰窟窿里。尾随在后面的人急忙转身躲开冰窟窿,但是冰面在继续破裂。眨眼功夫,水里已经有几十个亡命徒在挣扎。还在冰上的德国人试图搭救他们,开始投绳子,这时,机枪、冲锋枪从岛上啦啦地扫射起来。法西斯分子掉过头,争先恐后地抱头鼠窜,然而得以逃生的只有两人。 因进攻受挫而狂怒的魏德曼在飞机反复扫射岛子后,亲自率布兰登堡分子向岛子扑来,并用党卫军加强进攻力量。 岛上的防卫者一齐开火迎击敌人。法西斯分子作着短距离推进,向前冲锋,冰面上布满了尸体。 游击队员们渐渐减少,力量众寡悬殊。法西斯分子从西西侧翼迂回,进入岛子,从后边打击游击队员们。 卡尔雷舍夫和几个游击队员占据一个环形防御阵地,开始用手榴弹击退进逼的敌人。他用棉衣袖子揩干了脸,瞅了瞅战壕里并肩站着的沙茨科夫和叶尔马科夫——总共剩下他们三个人。 “弟兄们,不能让俄罗斯大地蒙受耻辱!现在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把德国人引到布雷区,为此我们得冲到岛子北部去,让德国人追击我们,在慌忙中一定会碰上地雷。” “中尉同志,这些地方我了如指掌,是我和游击队员们在那儿埋的雷,让我打头阵,只是请你们步步紧跟着我,”叶尔马科夫说。 “行,”卡尔雷舍夫应道。 他们还没来得及从战壕里爬出来,就听到:“俄国人,投降吧!” 卡尔雷舍夫转过身——在离他们三十米左右的松树上坐着个德国人,正在用望远镜观看。卡尔雷舍夫瞄准敌人开了枪。德国人不自然地扬了扬手,象麻袋一样掉在地上。 讨伐者再度向战壕猛烈开火。战壕中没有还击。 党卫军们以为游击队员都被消灭了,就挺身站了起来,端着枪戒备地向战壕走去。当他们走到离战壕二十五到三十米的地方时,叶尔马科夫扣了“马克辛”的扳机。第一排讨伐者在机枪的短程扫射下纷纷倒毙,其他的幸存者慌乱地回击了几枪,掉头往回跑去。叶尔马科夫继续向敌人猛烈射击。 “好样的,叶尔马克!”卡尔雷舍夫递给他机枪子弹带,鼓励副排长道。 卡尔雷舍夫转过身来,猛地看见了冲着他的步枪枪口和沙茨科夫那张因仇恨而抽搐变形的脸。一声枪响,副排长松开了机枪枪柄,脸朝下栽到在地上。 “叛徒!”卡尔雷舍夫扔下机枪子弹带盒,就探身去拿冲锋枪。这时沙茨科夫用枪托在他头上用力一击。卡尔雷舍夫倒在战壕里,不省人事。 沙茨科夫急忙从口袋里取出一块破白布,挂在步枪刺刀上,举到战场上面,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动着,用德语喊叫道:“到我这儿来,到我这儿来,我是德国人。” 看见白旗,听到喊声,魏德曼把两个党卫军叫到自已跟前,命令去侦察一下战壕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党卫军匍匐前进,迅速向战壕爬去。 沙茨科夫抛下武器,举起手来,喊叫着说:“我是德国人!” 德国人满腹狐疑地瞅着他,扑上去,想捆住他的手,但他呵斥他们道:“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马上领我去见长官,我会对他说明一切。” 党卫军彼此对视了一下,问道:“其他人在哪儿?” “被打死了,你们看,仅有的就是这个畜生,我相信他还活着。”于是他就使足气力用靴子猛踢卡尔雷舍夫。中尉呻吟起来。 “活着!我准备把他作为礼物奉送给你们。真正的苏联侦察员。” “很好!”又高又瘦的冲锋队班长大声说道。 党卫军抓住卡尔雷舍夫,拖着他在雪地上行进。沙茨科夫在一边急急忙忙地走着。 当沙茨科夫被带到匆匆搭起来的帐篷跟前时,军旗长戴着夹鼻眼镜向他迎面走来,开始用心地端详这只“猎物”。 “投降作俘虏,还说你是德国人。你用什么能证明自已是德国人呢?” “我是德国军事侦察机关阿勃韦尔的军官加尔特曼·维利,上尉官衔。还是在一九三○年被秘密地派往俄国的。我顺利地在伏尔加河流域的德国人居住的共和国内定居下来,取得合法身份,发展了可靠的关系,成功地完成托付给我的任务。并通过自己的渠道与柏林的侦察中心保持经常的联系。顺便提一句,在柏林比斯马尔克施特拉谢街15号,住着我的亲哥哥加尔特曼·瓦尔特,他是一家大鞋店的老板。我想知道他目前的情况。” “我们没有工夫研究你的亲属。你能用什么来证明自己隶属于阿勃韦尔?” 沙茨科夫恼怒道:“军旗长,您作为党卫军的高级军官应该明白:在俄国的前线和后方,无论什么时候我也不能把任何说明我与德国军事侦察机关有关的证件带在身边。请问一问柏林,您就会确信,我对您讲的是实话。” “你是怎么到游击队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