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迫不及待看单子,简单的几个字,两个数据。 CA--125,实验结果,53.3,参考范围,0—35。 超标了!我对自己说了一声。53.3,比35大很多。 谢丰把单子抽了过去,他也低头看着。看了很久,然后他抬头:“我姑妈说了,这只是参考,病理检测才是权威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我没有太担心,只是感觉腿很重,有点麻木。之前已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设,理智的告诉自己,结果只能有两样,好或者不好,都要接受。现在,是不太好。 看我站着不动,谢丰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去找我姑妈。” 我被他拖着走,步履有点沉。 老太太这次说的也是安慰我的话:“是有点高了,但还不一定,有的病人C125数值100多了,检测结果还是良性。等病理检测结果吧。但是,你要尽快做好动手术的准备。” 我想问的更清楚:“指标超了,是不是就是恶性的可能性大些?” “不一定,只能说是病变的可能性大一些,一般肿块长这么大,C125的指标都会很高,但是很多仍然是良性的,你不要想得太坏。”她还是在安慰我。 “我的子宫会被摘除吗?”我想知道这个答案。但是,或许这样问就是愚蠢的,如果是恶性的,我要担心的,应该是性命问题,而不是子宫会不会被摘除的问题吧。 “不一定,只能说有这个可能性,你要有思想准备。” 我还是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只是,离深渊又近了一步。 我这样年轻,还不到三十,怎么会轮到我?我问自己。 坐在谢丰的车里,行驶在A市的街头,四月的风,吹得我冷嗖嗖的。 再过几天,就进五月了,五月五日,就是立夏了。天气,怎么可以这么凉? “下午,你还去上班吗?”谢丰低声问着我。 “去。”没有理由不去,我不想把自己当病人看待。 “那下班时间,我还是来接你。” 我扭头看向他:“不用!你不要来接了!我打的回家!” 他不说话,握着方向盘,直视着前方。 我提高了声音:“你听见了没有?” 他仍然不理我。 我的声音还是很大:“心蕾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你不要烦我了好不好?我现在已经很乱了!” 喊出来才知道,原来,我已经很乱了! 很乱了!很乱了!很乱了!!乱的一塌糊涂了!! 大约不能结婚了!!大约不能生孩子了!!大约要得癌症了!!! 大约,要离开东霖了! 他还是一言不发,只管开着车。 “停车!”我对着谢丰喊。 他不理我。 “停车!!”我喊的更大声。 他依然不理我。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停下来,我伸手去推车门,他抢在前面把它锁住了。扭头他看向我:“这里不能停!到前面我放你下去。” 在一个路口他停了车,我走下去,步上人行道,没有回头再看谢丰一眼。 怕看见他的眼神,也怕他看见我的眼神,怕两个人的对视。 知道他一直坐在车里,也知道他的目光一直在背后跟着我,更知道自己不该对着他发火,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有很大的中午太阳,白哗哗的晃着我的眼,许多的人在我身边来来去去,他们的影像有点虚无,仿佛我是静止的,而他们都在快速的穿梭。就连前路也变得模糊,用尽了力气也看不透的朦胧,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抱不牢,都像沙一样的从指间一点点的在漏走。 其实我要的不多,只想在这俗世红尘中,清清白白的做人,清清白白的爱,这样,也是那么的不容易吗? 拿出手机,我寻找我的太阳。 屏幕上,出现了早早的脸。 那么天真的脸庞,那样纯洁的笑脸,我忍不住也露出了微笑。 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吧。老太太不是说了吗?是不一定。 既然是不一定,那就不能先被自己打败吧。 我还是要好好的吃饭,下午,再好好的上班,晚上,再好好的等东霖的电话。 这样,才对吧! 我的情绪失控了一小时,谢丰做了那个受气包。 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的,有劣根性,喜欢欺负对自己好的人。谁对你越好,就越欺负谁,因为知道他会容忍你。 所以我总是对着谢丰大喊大叫,而他呢,每次都默默忍受,九年如一日,不曾改变过。 有时候想起来,心里不是不内疚的。 比如今天。 感觉自己做的有点过分,他在医院那样默默地陪着我,最后还要忍受我的撒气。 临近下班的时候,何丽神神秘秘的来到我身边:“哎,告诉你一个让你崩溃的消息,奥迪A8又来了。”然后她仰望天花板,“为什么老天不赐给我一个这样的人?” 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扭头对她说:“等你真的有了这样一个人,你就知道压力有多大了!” 我真的很有压力,怕影响他和心蕾的关系。 走出商场的后门,果然看见他的车停在不远处。他现在已经不打车前灯了,但是,淡蒙蒙的路灯下,银色豪华版的奥迪A8还是很抢眼。 我径直走向他的车,准备跟他好好谈一谈,而不是再用大喊大叫的方式试图阻止他来接我。 这是几天来我最毫不犹豫的一次走向他的车。 所以没看四周,也没注意到前方有一辆车正在驰来。眼角余光感觉到了两束强光正在靠近,但是被我忽略了。 我不知道东霖会在今天赶回来,他没打电话,想给我制造一个惊喜。 拉开谢丰的车门,刚想坐进去,耳边传来了突兀的喇叭鸣笛声。这里不是马路,一向都很安静,我抬起头望过去。 一辆熟悉的宝马在几米外戛然而止,车门被迅速推开,一个最熟悉的身影走了下来。 东霖立在车旁,两眼望着我,一脸的不悦。 我一下怔住,呆呆的望着他,脑中顿时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 竟然站着忘记了移动,直到他喊。 “还不过来!” 爱你的感觉 听见东霖的喊声,我清醒了过来,是啊,我怎么能还不过去,再不过去,是不是就要说不清楚了? 回头我看向谢丰,他刚把视线从东霖身上转过来,望着我,他轻声说了句:“去吧!把车门关好。”扭头他又看向前方的东霖。 我把车门扣上,向着东霖走去。 他望着我一步步走近,脸上没有笑。 快到他车前的时候,谢丰的车从我身后开了过来,我的视线自然的扫向坐在驾驶座上的他,他笔直的坐着,目视着前方,不看东霖,也不看我,就从我们身边越了过去。 他和我本来没什么,但他这样离去的身影,偏偏就制造了一种强烈的说不清的暧昧感觉。我知道谢丰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情不自禁,在做着他本能的反应。 我不怪他,这一刻,我一点都不怪他,他很沉重,我感觉的到。 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多余的,虽然他明知做这一切是在自寻折磨,他却还在做着。哪怕知道不会有一丝的回报,哪怕知道最后的结果说不定是我厌烦了他,他却还是做着,用他九年如一日的坚韧。 看着他车消失在转角,我收回视线,目光被东霖截住了。他定睛凝视了我两秒,转身就上了车。 我拉开车门,也坐了进去。 他点火,开车,一言不发。 “东霖。”我叫他。 他不看我,也不理我,转着方向盘,上了马路。 “东霖。”我又叫他。 他直视着前方,还是不理睬我。 我眼眶中渐渐凝起了水汽,扭头把视线转向车窗外的霓虹,也不再说话。 街灯次第的亮了起来,它们被抛在车后,犹如被串起的天灯,像灯又不像灯的一种明亮,蒙了一层水雾,仿佛放大的星星瞳子,挨近,亮起,掠过,就坠落,犹如昙花一般,易散又易冷。 车窗开着一条缝,车一路开,风就一路吹,我眼中始终凝着一滴水,它不掉落,却也干不透。 到了我公寓楼下,东霖停车,下车,还是一声不吭。 我默默地跟着他上楼,进了门,我又对着他背影叫:“东霖。” 他不回头,也不停留,径自走进了洗手间。 我等在门外,听着里面龙头哗哗的水声,转眼他就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水汽,却还是无视我,不理我。 我终于忍不住了:“既然不愿意理我,你干吗还到我这里来?”声音很大,带着我自己也没预料到的冷酷。 他这才看向我,满眼是阴沉的冷鹜,我不甘示弱的和他对视着,眼里大约是不输给他的冰冷和生硬。 对着他,我一向就很会装,从认识他的那天起,我就学会了对着他伪装,现在,不过是慢慢再穿起那件虚假的外衣而已。 他终于受伤了,冰冷的视线可以浇熄燃在心中的爱火,我甚至听见了它湮灭的声音,“扑哧”一声,灭在了心头。 转身他向门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步步,都是要离开我。 视线骤然模糊,我追了上去,在门边抱住了他。 “东霖……” 眼泪撒在了他背上。 他站着,隔了一会才转过身,双手扶住我肩,低头俯视着我:“你知道我爱你的感觉吗?我从来没对你说过,你一点都不了解吧。我爱你,是心痛的感觉,想起你,心就很痛,不论在哪,不论在干什么,只要想起你,心脏就很疼。” “你能想象这种感觉吗?和爱莎莎完全不一样。她只让我沉迷,却不让我心痛,只是分手的时候,才尝到了特别的痛苦。可那种痛苦,却是有源可寻的,是因为失去,知道要失去了,所以才心痛。” “但你却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失去你,也没有和你分手,明明在拥有着你,明明看见你在我身边,明明知道以后你会嫁给我,我却还是会心痛。想起你,心脏就绵绵的痛,都不知道为什么。” “我一直在找原因,想搞清楚,为什么搂着你,心还会一丝一丝的疼?这些日子,离开你,我似乎渐渐明白了一点。那是因为,每次想起你的时候,就同时想起了你这些年的隐忍。想起你原来爱了我那么久,想起你看着我和莎莎谈恋爱,想起你在下雨的火车站送我去深圳,想起一离开你就是两年,那两年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又想起重逢以后,你还要装作不爱我,一个礼拜只允许自己见我一次面。” “只要想起这些,心就开始疼,然后似乎对你的爱就多了一点。每想一次,就多一分,有时一天要想你上百次,心里就会胀住,就像浓墨涂不开,心就一直隐隐的作疼。” “你知道我为什么特别介意谢丰吗?因为我嫉妒他,管不住自己的嫉妒他,这些年,是他一直在陪着你,为你分忧解愁。只要看见你们俩在一起,我就会不安,就会害怕,心里就在瞎想,你会不会被他抢走?” “我唯一怕的人,就是他。你明不明白我的这种心情?”他摇着我的肩。 我含泪看他。 他抬手拭我的泪,俯身过来,两眼盯住我:“答应我,以后不要随便上他的车,能不能做到?” 我说不出话。 心里已经答应了他一千遍,但是,大约做不到,所以不敢出声。我知道,还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让我坐到谢丰的车里,我又怎么敢随意给出保证? 他望着我,明显的有点失望:“我给你买个车,以后你自己开车上下班!” 我总算可以说话了:“我水平不行,那里人那么多,你买了我也不敢开。” “那你答应我,以后不上他的车!”他还是固执的要保证。 我和他对视着,他眼里是那样殷切的期盼。如果我不答应他,我可以想象的出他眼里希望破灭时的瞬间黯然,或许就像划落天际的流星雨,前一秒还灿如繁星,下一秒就寂如灰烬。 他明知我做不到,却固执的像个孩子一样的讨要着答案,这样放下自尊似乎在乞求的东霖,无端的就让我那样的心痛。 我却还是不敢答应,我只能解释:“我这几天身体有点不舒服,谢丰来商场,偶然知道了,才送我一下。我和他一直是这种朋友关系,你又不是不了解。” “就是太了解,所以我才不放心,那小子一直对你有企图,我最清楚他……”他忽然查看我的脸,“你哪里不舒服?……脸色为什么这么差?” 眼睛不争气的就有点酸胀,不敢告诉他实话,却那么想被他疼爱,那么想在他怀里汲取点战胜病魔的力量:“大姨妈来了,一直痛经,好多天都不舒服……”说着还是对着他笑,虽然眼睛涩涩的。 他捧住我脸仔细看:“颜色怎么越来越白?还在痛吗?” 我笑着摇头。 “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又点头。 “不要骗我!” “没骗你。” 他半信半疑的望着我。 “要不你去看冰箱,我买了好多菜。” 他真的走去厨房,拉开冰箱门看着。里面有炒好的肉丝和猪肝,还有炖好的红枣桂圆汤,都是补血的。 我每一顿都在好好的吃饭,因为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晚上依在他怀里,他暖暖的一只手贴在我肚子上,“真的不疼了?”他吻着我额头柔声问。 “嗯,不疼了,”我轻声回答,接着又说,“对不起。” 他低头看我,眼里打出问号。 我把脸埋他怀里,嗡声嗡气的解释:“只能给你抱一抱。” 月经其实已经干净了,但是,今天做了妇科病理检查,我只好骗他说,大姨妈还没走彻底。 他抬起我下巴,和我眼睛对着眼睛:“我老早就说过,我只要抱一抱,你忘了?” 他眸子清澈,里面只印着一个我,我挣脱他的手,把脸又埋进他怀里。 这样子温暖幸福的偎着他,是一辈子的刚刚开始,而不是临近终点吧? 他双手抱住我,把我往上提了提,随后俯下脸来,贴住了我的唇。 我闭上眼,感受着他的吻,轻盈,缠绵,而带克制,似乎生怕点燃身体里的火焰。 只是宝贝着我,爱着我,用他的心。 东霖吻着,久久不舍得放开,渴望的灵魂终究还是被唤醒,又被他强压下去,他低低的喘着,咬着我耳朵呢语:“把上衣脱了,我们贴着睡……” “不要……”我不习惯裸睡。 “听话!……” “自己脱……” 终于和他肌肤紧贴着肌肤,没有阻隔,没有距离。 他又低头吻住我,含住我唇,手握住我柔软的丰盈,五指使着力。小巧的乳像个乳鸽似的在他掌心,被他盈盈一握,抚捏着。他的掌下,就是我的心脏,感觉心被他捏住了,它在跳,一下下,一下下,从见他的第一天起,就在他的手心里。 东霖,感觉到了吗?我的心,只为你跳动。 从来装不下别人,你无须嫉妒任何人! 有句话,只在心里说,你要听好了。 假使有一天,被你握住的心,它运气不好,不幸的要让你痛苦,你一定要记住,那不是它自愿的,只是因为它爱你。 舍不得让你难过一辈子! 第二天,东霖很早就起了床,他要去公司一趟,下午还要回外地。 我是下午班,看他出了门,回到床上又去睡回笼觉。 严重贫血,让我很嗜睡,也变得格外懒惰,只要没事做,我几乎都在躺着休息。 醒过来时已是中午了,鼻中闻到一股香气,走出卧室,看见桌上放着一个电砂锅,香气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我揭开盖子,浓香四溢,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是一锅乌鸡汤,已炖的烂熟。 东霖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碗筷,看见我,就说:“快去洗脸,洗完来吃饭!” 我望着他,站着不动,他放下碗筷,看向我:“还不快去洗脸!” 我对着他无赖的笑:“早上洗过了。” 他照例绷着脸,只是眉心都舒展开来,眸子看似清冷,却又温柔似水,笑意都凝结在了那双眼睛里。 看他舀了碗鸡汤,我拉开椅子,刚想坐下,他伸手搂住我,让我坐在了他腿上,双臂圈住我,他用脸摩擦我耳朵。 “一起喝。” “啊?”这么肉麻,我不习惯。扭过脸去看他,却正好把嘴送到了他唇边,他凑上来就吻住,温热的唇轻轻开启,包住了我微凉的唇。 或许是睡的太久,又或许是东霖的吻太醉人,我头昏昏的,不能思考,也不会思考了。 最好时间静止,生命也暂停,一切就定格在这一刻好了! 稍许,他放开我,眸光凝在我脸上:“喝汤!” 我听话的“嗯”。 低头舀了一勺汤就往嘴里送,东霖急着阻止:“烫!吹一吹!” 可是迟了,舌尖已被烫了一下,我“咝”的吸了一口气。 “笨蛋!”东霖骂着我,抬起我下巴,看我的嘴。 “烫了哪里?” “舌头……” 眼里泛起了泪花,望着他,视线越来越模糊。 “给我看看。” 我张开嘴,微微露出一点舌尖,他低头就温柔的含住,用他的舌轻轻的舔舐着。 抬起头他看我:“还疼吗?” 我对着他笑:“不疼了。” “被烫一下就哭,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娇气?” 眼泪挂在了睫毛上,我隔着水帘看他:“那是因为,有了你,东霖。” 因为这样被你爱着,所以,变得软弱,不再坚强了。 两点半,东霖送我去上班,然后自己再赶去外地。 在楼下他的车里,他拿出了一个首饰盒:“上午去超市的时候,路过一家首饰店,本来想买求婚戒子的,可是怕尺寸不合适,就暂时没买。等我下次回来,我们一起去买。但是被营业员缠住,只好买了一样东西。”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小巧的铂金钻石耳钉,闪亮的钻石被镶嵌在六瓣铂金叶片中央,仿佛露珠藏在蕊中,熠熠的生着辉,纯净,晶莹,隽永。 东霖看着我:“你好像只带耳钉,从来不带其他首饰,我就买了它。” 十来岁的时候,看见电视里的明星带着圆圆的大耳环很漂亮,就缠着母亲给我穿了耳洞。可是带着大圆耳环上学的第一天,就被班里的男生嘲笑,说我是来自印第安的土著,从此就再没带过张扬的大耳环。 但是又怕流血化脓穿来的耳洞长没了,所以就一直带着一对米粒丁点大的铂金耳钉。却被东霖注意到了。 “送女朋友的第一件首饰,也是最后一件,以后,我只给我老婆买。” 说着,他俯过身来把我原来的耳钉摘掉,就替我带这对钻石耳钉。 我呆呆的任他摆布。 他指尖温暖,指腹光滑,轻轻的捏着我耳垂,把耳钉穿过去。他的脸离我极近,几乎就要挨到我。感觉到他轻热的呼吸,混着他身上好闻的阳刚味道萦满我鼻端,我这样熟悉它,却还是红了脸。 “好了。” 他轻声说着,抬起了头。 左右看了一下我的耳朵,他转身调整后视镜:“照一下。” “喜不喜欢?” “嗯。”我轻声回答。 是你给的,我怎么会不喜欢? 接着他又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沓钱和一张银行卡。 钱大约是银行刚取来的,一万元正,上面还有捆扎的白色封条。 他递给我,我没接,问他:“干吗?” “打的的钱,以后不准坐别的男人的车!” 我看他,他和我对视着,眼神执拗而敏感。他还在向我讨要保证。 许久,我缓缓伸手接了过来,他脸上才露出了笑意。 然后又把银行卡递向我。 我又问他:“这是什么?” “刚完成了一个工程,这是我分到的钱,不太多,一百万多一点,提前给老婆的家用,我说了,要养你一辈子的。密码是早早的生日,你肯定记得牢的。” 我说不出话,只能望着他。 他把卡塞到我手里,转身去启动轿车。 商场后门,我从他车里下来,站在车旁看着他。 他摇下车窗,扭头也看我:“我走了,下个礼拜回来。” 我抿紧嘴唇,“嗯”了一声。 他牢牢的盯我一眼,终于转头去开车。 车从我身边滑过,慢慢与我有了距离,一转弯,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却还是站着,一动不动,不想离去。 呆呆的不知站了多久,隐约听到有人叫我,是女声,很耳熟。 我收回心神,扭头去寻找。 竟是心蕾,站在十几米外她的车旁。 我一愣,心没来由的就“咯噔”了一下。 她对着我温婉的笑,我放松了下来,走向她。 也许该对她说实话。先对她说,谢丰可怜我生病,总是来接我下夜班,以后要是他还想来,干脆换你来吧,心蕾。 这样,是不是可以打消她的疑虑? 都是选择 商场后门,我向心蕾走去。 四月明媚的午后,三点的太阳下,她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扎着简约的马尾,看似简单到底的造型,却有着独特的风尚气度。 这样兰心蕙质的脱俗女子,才是谢丰值得一辈子的伴。 我望着她微笑。 两个同年龄的女人,都不会矫揉造作,我懂她,大约她也懂我吧。 “心蕾,是不是来上货的?”这一周,谢丰的蓝蝶在做淡季促销,商品出售的很快,几乎天天都派人来送货。 她不语,眼中流动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隔了一会儿才说:“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我心不由得一沉,才收拾好的心情,立时开始下坠。 终究还是影响到她和谢丰的关系了吧。 要怎样挽回? 只能说东霖。再次让她明白,东霖是我的唯一,我和谢丰绝对不会有什么。 其实聪明如心蕾,又何须我来说,只是谢丰的行为,着着实实在伤她的心而已。 我又开始厌恶自己,一直在他们中间,充当着这样的角色。心蕾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每次面对着这样的我? 我让自己对着她微笑:“你几时来的?陆东霖刚走,我没注意到你。”她应该看见东霖送我来的吧。幸亏让她看见了。 她也微笑:“我才到的,想在你上班前和你谈一谈。刚刚我的车经过你和陆东霖身边,但是你们俩人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外,眼睛只盯着对方,只顾着依依惜别,谁也没看见我。” 我的脸不由得僵了一下。 我和东霖,真的在这样互相看着彼此吗? 她的眼睛看向我的耳朵:“好漂亮的钻石耳钉,陆东霖给的吧?” 我笑:“嗯。” 站在阳光下,我也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熠熠生辉。 我脸上是幸福的笑容吧,心蕾的眼睛里折射出来了,那里面有羡慕,这也是她一直追寻的吧? 我对她说:“我也正想找你呢,咱们在哪坐一坐吧?” 迟到一会,最多扣掉奖金,但是一定要对心蕾交一下心了。即使她是为了其它事来找我的,我也应该自动告诉她谢丰来接我下夜班的事。或许,她还并不知道。 “你还要上班吧,就到我车里坐一下吧。”说着,她拉开了车门。 我心又一沉。心蕾一向很有自控能力,她从没这样找过我,她肯定是知道了。也许我该抢在她前面先开口。 她的车停在商场大厦的背影里,没有直接暴晒在阳光下,但是正午的辐射还是使得车里的空气窒息闷人。冷气“咝咝”的吹着,稍微凉爽了一点,不知何时,我和她的脸上都没有了笑容。 “心蕾……”我想先说。 “我要走了。”她忽然打断我,冒出这样四个字。 我一惊,扭头看向她。 她直直的靠在驾驶座上,双眼目视着前方,脸上看不出任何微澜,神情却那样凝重。 “你……要去哪?”话语无端的就慌乱起来。心蕾,你要去哪?我又破坏了你的坚持吗? 她微笑起来,眼中有若有若无的晶莹在闪现:“去巴黎,继续学习服装设计。” 我笑不出来,盯着她的侧脸看。那么柔美的线条,却像在溢着悲伤,是我的错觉吗? “去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以前,她也经常出去进修,一般一两个月就回来了。 “这次是去留学,至少两年,也许还要久一些。”她凝视着远处,语音听着淡淡的,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哀伤。 我胸口猛地一滞,两年,那不等于她和谢丰分开了吗?感觉喉咙被堵住了,许多的话想涌出来,却拎不清该说那句好。 “心蕾,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我生病了,可能要开刀,谢丰同情我才这样的……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和陆东霖很好,刚才你也看见了……我和谢丰不会有什么的,你要相信我……”我语无伦次,只想她能明白。 “我相信你,我从来没怀疑过你。” “那你为什么要走?” 她咬住唇,半天不语,再开口时,一滴眼泪忽然溢出了她的眼角。 “不是我想走……是谢丰要和我分手。” “什么?……”我一下怔住,像被人击了一掌,“不可能,心蕾,谢丰不会这样做的……就算他真的这样说了,那也是一时糊涂,你要原谅他。你不是说过吗?你会等他的,就像我等陆东霖一样,你也会一直等他的。” “我是想等他,但他却不要我等了……昨天晚上,他半夜来找我,单腿跪着对我说,心蕾,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她说着,低下了头,眼泪滚出了眼眶。 我眼睛疼得厉害,仿佛看见了谢丰跪在她面前的样子。 “心蕾,他只是一时冲动,他是同情我生病了。我以后不会再理他了……我有陆东霖,用不着他来管……”我反复说着,可自己也觉得说出的话软弱无力。 心蕾无声的淌了几滴泪,但她很快控制住了:“不是你的问题,是谢丰的问题,是他放不下你。一直以来,他都是有所保留的守在你身边,这次,他大概想全心全意的付出,所以,他才会向我提出分手。” 我觉得心很疼,我明明不爱这个男人,他也知道我不爱他,可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他付出的再多我也看不见,我眼里只有陆东霖,他又不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蠢!我给他打电话,你等着,看我骂不醒他……” 慌乱的摸出手机,我就想拨谢丰的号码,这一刻,我真的想对他破口大骂。 心蕾伸手拦住了我。 “是我自己决定离开的。我和他,也需要沉淀一下。分手,也许并不是坏事,说不定反倒更能看清对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我相信,他心里还是有我的。但是,我也想让他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倘若做完以后,他还能记起我,那时,才是他真正来我身边的时候吧。” 她对我微笑:“我宁可等将来的那个他,也不想要现在这个心不在焉的谢丰了。所以,你不用骂他了。” 我看着她,这样的一个痴女子,我说不出话来。 她抱了我一下,和我告别:“过两天我就走了,有空我们MSN联系吧。你要好好治病,就算是为了我。你平安了,谢丰才有可能来我身边,你千万不要忘了这一点。” 涩胀的眼睛里总算有了一些润滑剂,有点哽哑的声音,是出自我的咽喉吗? “心蕾……你真傻!” 我不敢说,要是你等不到他去你身边,你该怎么办?那时候,心蕾,我该会有多么的内疚!又会有多么的不能原谅我自己! 整个上班时间,我的情绪都处在暴走状态。 训斥了好几个开小差的营业员,三言两语赶走了一家前来要求调整柜台的厂商,最后连何丽都躲得我远远的了。 终于熬到九点下班,何丽先跑了,连招呼都不敢和我打。我走出商场后门,前后左右的看,却没有找到那部奥迪A8。 这会,我那么想看见它,恨不得见了它就上去踢它几脚,可它却没有来! 掏出手机,我拨电话,响了几声之后被人接了起来。 “喂?”低低的嗓音,然后就不再言语,静静地等我说话。 我用冰到顶点的语气说着话,冷冷的温度,大约能冻住他的耳朵:“今天为什么不来接我?” 话筒里没有回答。 沉默。 我努力克制住狂躁没有让自己喊出来:“我在商场后门等你,你立即来接我!”说完我就扣上了手机。 陆陆续续的,商场下班的人都走光了,经常停着上货车的后门四周,空荡荡的显得异常的宽旷。 恍惚听到大厦前面马路上隐约的人声和车声,声音很遥远,仿佛电影里的画外音。我坐在台阶上等着谢丰,周围出奇的安静,头顶的廊檐下,有幽幽的一盏夜灯,许多的蛾子绕着它飞来飞去。我听见它们抖着翅膀扑向天堂中火焰的声音,明知是镜中月,水中花,明知是徒劳,却依旧一次又一次,“啪啪”的撞击着灯泡。 不到半个小时,谢丰的车就停在了我面前。我却坐着不动,直到他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隔着三米远,我和他对视着。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身影显得尤其的高大,却也尤其的孤单。 “为什么要和心蕾分手?”我问他。 他沉默。 “你是不是想追我?” 他继续沉默。 “说话啊,你是不是想追求我?”我嗓门大了起来。 他终于回答:“不想!” “那你干吗要和她分手?” “我不想再让她难过了,那对她不公平。” “那你抛弃她她就不难过了吗?你再到哪去找像心蕾这么好的女人?” 他不说话。 我接着说:“趁她还没出国,你赶紧去找她,不把她找回来,你就不要……” 他突然打断我:“你别再威胁我,也别再强迫我去爱她。” 我顿时噎住,我是在威胁他,强迫他吗?为了让自己心安。 好一会儿我才说出话:“我那是强迫你吗?我是为你好!” 他脸色阴沉:“我用不着你为我好,我的事,你少操心!” “那我的事,你也少管!”我大声的回了他一句。 他被呛住了,我继续说着:“以后我们各走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们就当陌生人吧!”说完,我转身就走,再不看他。 这一刻,我真的希望可以和他成为陌路。他厚重的爱,已经变成我的包袱,而不爱他的我,几年前就是他放不下的包袱了。或许变成陌生人,才能真正解脱他和我。 走出十几步,听见他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你把生病的事情告诉陆东霖了吗?” 我脚步顿时停住了。 他又说:“你没告诉他吧!要不要我替你说?” 我猛地转过身:“不是刚刚说过吗?我的事,你少管!” 他向我走过来:“我太了解你了,你知道你在等检查结果。如果结果不好,你是不是准备离开他?” 我感觉脸一下变的冰凉,似乎血液都涌向了脚底,然后就从身体里漏了出去。我是这样想的吗?准备离开东霖,所以才瞒着他吗? 谢丰站在了我面前:“你真是一个不值得让人同情的女人!一路以来,你所有的痛苦,都是你自找的。被你这样的女人爱着,陆东霖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他忽然又露出像哭一样的笑容:“可还有像我这样的傻瓜,偏偏就是放不下你。你是希望我告诉陆东霖,让他来陪着你,还是希望我瞒着他,让我来陪你,你选哪条路?” 如果我错了 春末夏初的夜晚,和熙的夜风吹着,我失了血的身体,感觉被风在穿透。 朗朗的夜空,那么美的一丸月,照耀着这个城市,也照耀着我,我却只看见它冷冷的白。 我没理谢丰,转身离开了。 他没有拦我,站在原地,我知道他一直在望着我。 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为什么要由他来规划?他并不是我什么人,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单恋着我的大学同窗而已,在我孤单寂寞的时候,步履蹒跚的时候,悲伤无处宣泄的时候,总是伸出手搀扶我一把的人。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权利给出两条路逼着我做出选择。 我的人生,并不仅仅只剩下男人,除了东霖和他,我还有早早,还有亲人,我为什么一定要依靠他们? 没有他们俩人的陪伴,我一样可以活下去,早就有看透了人生的强人说过,离了谁,地球都会转。何况只是一个男人而已,我又不是第一次失去。 只要老天给我命,我会像杂草一样的活下去。 从来没有奢望过拥有东霖的一生,能够,就留在他身边,不能够,就离开,始终这样告诫着自己。除了最近的一百天。 一直把他当做一颗照耀我的天星,仰望着,却并不奢望去摘取,能够沐浴到他的星光,我已经很知足,更何况还被他捧在手心里呵护了一百天,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我心中最亮的星辰,我又怎么舍得让他蒙上一辈子的乌云? 只是这样简单的想着而已。 愚蠢。 却又自作聪明的我。 如果我因此悲惨,那全是我自找的,不需要别人同情。 只要东霖还能爱人。 只要他以后不孤独。 那我独自悲惨好了。 他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长的一辈子。 况且,还有像莎莎那样爱着他的女人。 他应该幸福的过完一辈子,而不是一直思念我。 假使上帝真的不眷顾我的话。 从商场后面绕出来,我站在马路上拦了一辆的士。 不准坐别的男人的车,用他给的钱,坐的士回家。东霖这样对我说的。 做他的女人,用他的钱,听他的话。 如果能够,我愿意。 一辈子,这样。 如果能够。 晚风很凉爽,从车窗外吹进来,司机问了地址,踩了油门就直奔而去。 夜的街头,这个城市已不拥挤,来来去去的车,都开得很快。 我看着后视镜,那里面有辆车,一直尾随在后面。 即使我这样拒绝谢丰,他依然的不气馁。他也不奢望拥有我,所以不追我,但却固执的守在够得到我的距离之内不离开。最后妥协让步的,大约还会是我。无欲而刚,是不是也可以用在这个地方?也许,我可以假装无情的拒绝东霖,但却没有办法最终不理谢丰。一个把姿态放得这么低的人,你还怎么去无视他? 六天以后,到了拿病理检查结果的日子。 一大早,我就接到了谢丰的电话。 “你几点去医院拿结果?”他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问着我。 我也假装忘掉了和他争吵的事:“我上午班,下了班以后再去。” “那我三点来接你。”说完他就挂了电话,都不等我的回答。 就这样,和他回到了原来的相处模式。 三点过一点,我走出商场后门,他的车已停在那里。 他大约来了一会了。车窗玻璃摇了下来,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肘依在车窗上,脸微微侧着,望着我。 我立在台阶上,和他对视着。 十几秒之后,我上了他的车。 早就知道做不到不坐他的车,所以不敢答应东霖。果然应验了。 一路上我们谁也不说话,他默默地开车,我默默地望着窗外,越来越亮的入夏太阳,刺着我的眼眸。 车子夹在公汽或红红黄黄的的士中间,浑浑沌沌的过去,模模糊糊的前进,我感到有点燥热,似乎呼吸不畅,夏还没有全部到来,尚处在半开的状态,却已有了让人窒闷的感觉。 我握着拳,告诉自己要镇定。 镇定。 只是拿个检查结果而已。 医院到了,谢丰把车停在了院内,陪着我一起走向病理科。 它不在门诊大楼,也不在住院部,而在院内一幢偏僻的小楼内。 要穿过一条不长不短的林荫道,道旁整齐的树,细碎的日影在地上绘着斑驳,竟然有三两棵槐树,玉一样串着的槐花静静地开,又静静地落,不当心就被踩在了脚底,我不忍践踏它们,颠着脚尖走,脚下却还是不免带了香。 进到楼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我和谢丰的脚步声。我们上了楼梯,去往二楼。走廊尽头那里有个窗口,没有人守着,只在窗下放着一张小小的桌子,桌上有一大叠信封装着的检验报告单,每个信封正面都开着一个一寸见方的小口,上面蒙了一层透明的薄膜,薄膜下标着人名和编号,我在几十个信封里面寻着自己的名字。 找到了。我的名字。 雪白的信封,上面中英文印着医院的名称,还写着“竭诚为你服务,祝你身体健康”几个斜体大字。我低着头,从没有密封的封口里抽出了检验结果。 一张折叠着的粗糙白纸,甚至有点发暗,我把它展开,走廊里寂静无声,安静的只剩下我和谢丰的呼吸声,他在我身边站着,一直没有动,纸在我手里窸窣作响,我终于把它展平,看见了上面圆珠笔写着的一行字。 “送检少许破碎子宫内膜组织呈非典型性增生改变。” 学术用语,我看不懂!到底是?还是不是? 谢丰把纸一把抢了过去,他低头看着,眼睛紧盯着那一行字,似乎也想看透它们。 “你懂不懂?”我问他。 他抬头看着我,眼神茫然,他也不懂。 下一秒,他已掏出了手机,我看他手指飞快的按着键盘,然后就把电话举到了耳边。 “姑妈,”他叫了一声,“什么是非典型性增生改变?” 我隐约听到老太太的声音,谢丰紧抿着唇,神情凝重,一直听着。 须臾,他放下电话,看向我,脸上似乎是如释重负,可又像是忧虑重重。 “我姑妈说,这还不是癌,但是已有癌变的可能,她建议你立即住院,越早手术越好。” “到底是还是不是?” “暂时还不是,但已有病变的可能。” “是不是要切掉我的子宫?”既然还不是癌,那我还有可能生孩子吗? 我还是想知道这。 谢丰突然有点发怒:“虽然还不是癌,但是搞不好就会变成癌,你到底有没有脑子,现在还在想生孩子的事情?” 我眼眶里骤然涌起雾气,我还没有得癌,处在癌与非癌之间,这样事实而非的结果,应该是值得庆幸的吧,我大约可以活下去了,可是为什么我心里却觉得那么的难过? 大约再做不成母亲了,没有人会叫我妈妈,也无法给东霖一个像早早那样叫他爸爸而不是叔叔的孩子了。 从病理科出来,路过住院部大门的时候,谢丰站住了。 “今天就把住院手续办了吧。你严重贫血,我姑妈说你还需要输血,越早住院越好。” 我回头看着住院部的大楼,凝视了许久,扭过头,我还是离开了。 谢丰一把拉住了我,他眉紧锁着,脸上神情严肃,眼里流露着遮掩不住的焦急:“别拖了!拖不起的!”语气里带着点恳求。 我咧嘴笑了一下,知道自己笑的很难看:“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脸色蓦地变了:“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