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说这白兰地不好?”他随口问着,声调却似乎在向米尔内示意,谈话到此结束。 “劣质白兰地!假货!”米尔内站起身来,尴尬地整理了一下领带,随即走出办公室,轻轻地带上那扇包着黑色人造革的大门。“什么样的冒牌货呢!”他自言自语地重复着,穿上外套,系紧腰带,来到街上。 “既然要求审问,那我们就审问吧!” 米尔内是个一流的枪手,又善于打架斗殴,但从来没开过车。随着他在公司里地位的上升,现已坐上了自己的车,这使他感到一种难以抑制的愉快。为了学会驾驶,他花费了好几天时间。每次违章,他都心甘情愿地付罚款,因为这要比丢辆车便宜得多。一个月来,米尔内弄坏了两辆“梅塞德斯”,如今为了节约,他改乘普通的“杰夏特卡”。 “他在普列奇士街的某栋旧楼上占有一大套房间,距公司乘车不过五分钟路程,但是今天他在路上足足耽误了半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他撞了一处围墙,压瘪了自己的汽车尾部,还理所当然地撞坏了一辆豪华客车的保险杠,那是国际展览会的车。汽车司机站在街上要和他评理。如果是在一周前遇到这种情况,米尔内只能向对方进行解释,公平解决,而今他已学会了另一套办法。不等那位司机开口,他的拳头已经猛地向对方脸上打去。司机摔倒在地,米尔内将三张百元的美钞塞到对方上衣口袋里,随即坐回到自己车上,扬长而去。虽然哈里弗事件十分悲惨,虽然眼前还有一件不合胃口的任务,但他的精神很好,情绪昂扬。再过几天他将飞往美国。这使他有点担心,同时也使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激动。 3 越来越多的银行与商号加盟“黄屋顶”组织,请求它的保护。但是谁也弄不清该组织的背景,到底有什么来头。由于各黑帮之间毫无意义的械斗愈演愈烈,市面上忽然流传出一种谣言,说最高层有一位大人物,正在通过安全局对已经控制地下市场的强大帮派进行清理整顿。而这里的关键人物就是安全局的区霍采夫少校。如今区霍采夫已被人杀害,凶手究竟是谁?至今尚未查明。哈里弗的手下追捕区霍采夫的继承人,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那曾经在“光谱”公司供职,后又糊里糊涂不知去向的长腿玛丽娜与安全局侦查科的新任科长竟然是同一个人。 哈里弗的手下没有抓到玛丽娜,却抓住了她的同伴,并把他转交给尼孔。现在米尔内就是要对付这个囚徒,从他嘴里逼出所需要的情报。当彼得·彼得洛维奇被送到他的住所时,面对这一似曾相识的面孔,米尔内有些不知所措,最后终于回忆起一些情况,于是开始认真地逼问口供。 彼得·彼得洛维奇被绑在一间小小的贮藏室里,整整一昼夜没给他一点水和面包。米尔内一直在考虑,用什么更巧妙的办法与这位“老大”周旋。 “我把他交给小孩子们去拷问。他们年轻,没有经验,但富有想像力。假如他们弄不出结果,我就把他毙了,丢到河里算了。我可以对尼孔说他上吊自杀了。” 当他用钥匙打开单元门,进入房内时,小孩子们都坐在客厅里。牌已经发到各人面前,三张脸同时转向米尔内。 “有什么可吃的吗?”他问。 “现做吧?”雷西克讨好地说,“我给你煎一盘鸡蛋加香肠,好吗?” “我们的客人怎么样了?”米尔内走近贮藏室,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门,回答他的只有喘息声。 “一切正常!”阿卜杜拉从桌子下面钻出来,眨眼间已把桌上的牌收到一起,同时向屋主人报告说:“他还活着,不吭声。” “我们什么时候飞美国呀?”贾玛问。 “快啦!”米尔内脱下外套,一边回答,一边走向厨房,“这就快启程啦!不过,你们的双亲不反对这次旅游吗?” 提起双亲自然只是一个玩笑。这三个14岁的少年中,仅有一个,其父母曾通过警察局寻找他。事后仍然对他不闻不问,放任自流,找他只不过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而已。这些流浪儿的父母正如米尔内的父母一样,好酒贪杯,贪婪成性,早已丧失理智,他们可以为了一箱伏特加而卖掉亲生的孩子。 米尔内单身独居,也许是为了逃避突如其来的忧郁和烦闷,也许是为了防止令人厌恶的妓女骚扰,常把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召来同住。 “我们就快飞啦!”米尔内重复说,他拿过热气腾腾的鸡蛋煎香肠,对着瓶口用冰葡萄酒佐餐,“不过,要想飞,还得完成一个小小的任务。我现在出去办事,你们来对付那位‘老大’,把他从贮藏室里弄出来。”米尔内沉吟片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布置任务。“要好好盘问他一下。” “问些什么呢?”阿卜杜拉谄媚地望着米尔内问,“都有些什么问题?” “问题只有一个,”三双眼睛都期待地盯着米尔内,“上头感兴趣的是,谁给亚洲杀手付钱?怎么个付法?” 米尔内出了家门,坐进自己车里,打开发动机,却又愣在了那里。他实在无处可去,只不过想把那个牺牲品留给孩子们去折磨。两小时后,他再回来,假如达不到预期的结果,就把囚徒杀了灭口。他一想起当初为一包失踪的毒品在列车上所受的屈辱,就怒火冲天,咬牙切齿,双拳紧握,恨不得找人打一架。 “就让他们试试吧……也许那些孩子就能叫他开口……”他开动了汽车,仍然不住地想着,“只盼这样的差事以后别再叫我做,真叫人恶心透了!” 4 走访鲍里斯是米尔内开车撞上一堵不高的围墙、砸坏了自己汽车的左前灯时作出的决定。白天开车他还能勉强应付,到了夜晚,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行驶,他的技术确实难以过关。前两次撞坏“梅塞德斯”都是在夜里。现在,他检查了一下汽车,又看看周围环境,认出了地点。吉他手鲍里斯的住所就在这条胡同的尽头。于是他决定顺便去做个不速之客。 米尔内自从上次在医院里见过他之后,一直对这位大胡子吉他手关心备至。三颗直射的子弹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却剥夺了他行走的能力。脊椎上的创伤导致了部分肢体瘫痪。鲍里斯与别人合住在一套宽敞的单元房里,坐着轮椅来回活动。几周前米尔内给了他一笔钱,稍后又给他送来一辆相当昂贵的德国轮椅,上面装有轻巧的发动机。米尔内每次造访都带着伏特加酒和种种小吃。鲍里斯既不拒绝,也不掩饰对他这一行当的蔑视。他们曾在一起度过好几个漫漫长夜,有时,在吉他伴奏下,低沉的歌声取代了尖刻的语言。米尔内沉浸在这种氛围里,对刺痛自己的指责毫不在乎,甚至当成是一种解脱。 鲍里斯像往常一样,穿着蓝色的绒布晨衣,坐在轮椅上,靠着桌子,默不作声。米尔内自己动手洗杯子、开酒瓶,然后坐在一张板凳上简要地谈了谈自己的建议。不知怎么,他有点担心对方会不同意。 “那么,这次航行要达到什么目的呢?”鲍里斯思索了一阵,边问边示意米尔内把放在床上的吉他递过来。 “这是我们公司组织的一次活动!”米尔内递过吉他,回答说。 “这么说,是一次慈善活动喽!”大胡子小心地用手指拨弄了一下琴弦,“但是,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呢?”他试探地、毫无讽刺意味地看了米尔内一眼,“要走私?” “嘿,这对你有什么区别呢?!”米尔内有点恼怒地说,“我只不过想让你到纽约去散散心。又不是你一个人,我们有100个学生和32个残疾人。现在还有多余的票,不过,你要是不愿意去就算了!” “我说过不想去吗?”鲍里斯不再看着对方,他的手指越来越快地拨弄着琴弦,“我一直梦想去看看迪斯尼乐园,从童年时起就想!” “你不是开玩笑吧?” “为什么要开玩笑?!什么时候的飞机?” “12月1日。”米尔内说着看了看表,他的心思不由自主地总是回到孩子们那边,“从所罗门机场起飞,到时候我派车来接你。” “我需要做些什么?”吉他声变得响了一些。 “什么也不用!”米尔内说得豪爽而果断,他给自己倒了杯伏特加,“预备好身份证,准备签证。” 米尔内一饮而尽,鲍里斯继续弹奏。他的大胡子向上翘着,并微微颤动。假如米尔内善于理解吉他手的内心世界,就可能为自己的建议追悔莫及,但他是个门外汉,所以自我感觉良好,甚至有点洋洋得意。 “那么,我们一起飞?”他再次敲定,随后又干了一杯,满意地哼了一声,用袖口擦擦嘴说,“来,再奏一曲‘马加丹’!” 当米尔内兴尽告辞,来到街上时,发现他的汽车前轮已不翼而飞,车子端端正正地搁在砖块上。不知怎么,这反倒使他松了一口气,现在用不着去紧握方向盘啦,可以安步当车,走回家去。他估算了一下,中等步伐,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 “正好孩子们也该把那位‘老大’制伏啦!”他思索着微微一笑,紧了紧腰带,顺着夜静更深、空无一人的胡同走去。 5 在同一天的下午四点半钟,阿列克谢走进了珠宝店的营业厅。他面容憔悴、心情沮丧,刚刚停止饥饿疗法,紧接着胃部又开始刺疼,这说明饥饿疗法并未达到预期的医疗效果。更令人烦恼的是,一直正常运行的“黄屋顶”程序突然发生了紊乱。虽然早已预见到,在某些情况下该程序会受到干扰,但一小时前发生的事仍然搅得阿列克谢心神不安,使他完全脱离了常轨。 从阳光灿烂的室外进入昏暗的店堂,眼睛一时还不能适应,但阿列克谢马上就认出,柜台里站的是谢尔盖。 “你好!”他向柜台前跨了一步说,“你那可爱的一年级女同学呢?怎么,你又亲自干粗活了?” “再也不会有女大学生啦!”谢尔盖闷闷不乐地回答,“你等一等,我去找个人来替我,必须好好谈谈!”他向阿列克谢指了指通向内部的门又说,“你的气色也不太好呀!” 阿列克谢走进早已熟悉的经理办公室,在安乐椅上坐好,闭上眼睛。他想好好回忆一下一小时前发生的事。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他正在宿舍楼自己的房里,躺在床上看书,丽达好像在拖地板,电脑是开着的。后来忽然响起了紧急呼叫的信号,他连忙下床。电脑的屏幕角上闪耀着那顶皇冠。同时有一行字显现出来:“攻击系统失误,迅速扭转形势。”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情况,一时之间,阿列克谢竟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他只好把跟踪扫描的最后录像引到屏幕上来。结果画面上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场面。亚洲旅游队风平浪静地离开了所罗门机场,警察局总是迟到一步,追赶不上。亚洲人按计划在指定地点取到了提前送来的武器和防弹背心,及时抵达目的地,击毙了指明的帮派首领。随后,旅游车遵循日程安排驶往机场,就在这时,画面忽然停住了,屏幕上跳出一行文字: “程序中断,信息不灵,无法完成全部任务!” 他激动得手指猛地向“终止”键敲去。 “出什么事啦?”阿列克谢身后的丽达问。 屏幕上闪出另一行字: “全部删除,行动终止。”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继续敲打同一按键,字迹消失了,屏幕上重又显出了示意图,但旅游车已不知去向。 “怎么?”丽达走到他身边,从他的肩膀上方看着屏幕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阿列克谢说着突然意识到,就在几秒钟前,他亲手引爆了一辆满载亚洲杀手的大客车,但他仍然强自镇定,若无其事地说:“一切正常,有过一场不大的拼斗,需要好好完善一下程序!” 他坐在安乐椅里,思潮起伏不定,却似乎进入了梦乡,以致谢尔盖俯身看他,拍一下他的肩膀说: “喂,你可别睡着了。” “我没有睡!”阿列克谢用手掌擦了擦双颊说,“只不过有点累!” “要喝点吗?”谢尔盖拿出酒杯和一瓶白兰地。 “如果你这儿有胡萝卜汁,就给我来一杯。” “对不起,我倒忘了,马上就让他们送来。”他坐到桌前打了个电话,然后看着阿列克谢说,“实在对不起,我的时间太少了。关于我们的事,你想出什么办法没有?” “你可以把一切准备好,两天之后飞往纽约。”阿列克谢回答说,“从所罗门机场起飞。” “早就准备好啦!”谢尔盖大喜过望,“你现在就可以把东西拿走,收拾得很利落的一个行李包,放在这儿已经一个半月啦,上面落满了尘土。” “就这一件?” “哦,还有一个盒子,装着关于发明专利的一些资料和证明文件,没什么问题。要避开海关检查的是两台不大的电子仪器和几小包新化学制剂。你必须把它们弄走。” “好,我全包了!”阿列克谢说,“不过我也有个要求。” “说吧。” 门打开了,进来一个陌生的姑娘,手里端着一杯胡萝卜汁。 “你们这儿的服务真周到!”阿列克谢接过饮料说,他从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抽出一张叠成四折的纸片递给谢尔盖,“你能把这个复印一下,张贴出去吗?” “没问题!”谢尔盖一边看纸片,一边问,“你什么时候要?” “最好是今天。”阿列克谢喝了一口胡萝卜汁说,“连印带贴,傍晚前全弄好。” “要多少份?” “我想,有200份就足够了!张贴在周围繁华热闹的地区,最好是晚8点前贴出去,否则我起飞前就赶不上看结果了。” “这张脸我见过。”谢尔盖把那不大的竞选招贴画放在桌上抚平说,“最好是把这位总统候选人的照片拿来,效果更好些。” “我没有他的照片。”阿列克谢疲倦地说,同时站起身来,“那就由你来完成这件事了?” “一言为定!”谢尔盖保证说,“你放心吧。两百份招贴画,晚8点前张贴在各个市区中心。我们一起走。”他殷勤地打开阿列克谢面前的门说,“我把行李包和盒子交给你。” 6 当米尔内啪地一下带上门,拖着沉重的脚步顺着楼梯向下,愈走愈远时,贾玛舔了舔由于激动而发干的嘴唇说: “他大概是不肯给钱吧?!这个混蛋!” “谁不肯给钱?”雷西克问,他把自从米尔内进门就收起来的牌拿出来,重新开始洗牌。 “你放下吧!叫我们干什么来着?玩牌吗?”贾玛说着顺手向雷西克手上的牌打去,扑克牌立刻撒了一地,“他让我们把那个家伙从贮藏室里拖出来,拷打一顿。” “对!”阿卜杜拉应声说,“是该把他弄出来了,要不然,他该闷死啦!” 三个半大小子,骂骂咧咧地把桌子挪到一边,将被捆着手脚的彼得·彼得洛维奇从贮藏室里拖到屋子中间的地板上。贾玛弯下身去,小心地解开他蒙眼的布条,随后又取出塞在他嘴里的东西。 “想喝水吗?”他低头靠着彼得·彼得洛维奇面如土色的脸问。 “放开我,孩子们!”后者低声回答说,“我请你们别淘气了,快把我放开!” “我在问你哪!”贾玛一拳向对方苍白的脸上打去,“想不想说呀?” 由于这一拳重击,彼得·彼得洛维奇的鼻子破了,血流如注。 “你们最好还是把我放开,孩子们,放聪明点儿!”“算了吧!”阿卜杜拉说,“他不想喝水,就不喝。”他挤到前面弯下腰问,“你是不是愿意回答问题呢?谁付钱给亚洲人?”阿卜杜拉的声音有点装腔作势,是从间谍片里看来的,“谁雇的亚洲人?钱怎么付?” “孩子们,孩子们!”彼得·彼得洛维奇闭上眼睛,喃喃低语,“你们这是为了什么呀?” “什么!装傻?”贾玛喝问道。 彼得·彼得洛维奇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问道。 “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谁在支持亚洲杀手?”阿卜杜拉继续模仿着间谍的语调,他抓着彼得·彼得洛维奇的衬衣领子,一使劲,布料发出了撕裂的声音,“说!你得了亚洲人多少钱?用的什么货币?混蛋!说!他们有多少人?” “我的天哪!”彼得·彼得洛维奇叹了口气,“什么亚洲人?!”他睁开眼睛说,“孩子们,你们一定是把我和别人弄混了。老实说,我愿意回答你们所有的问题,只可惜我无从说起。” “现在怎么办?”雷西克问。 贾玛跪倒在这个囚犯身边,解开他的上衣,一个迅猛的动作撕破了他的衬衫,把里面的背心掀起来,露出了肚子。 “需要一个烙铁!”他认真地说,“瞧,他的肚脐眼有多大!”他用手指点着,“太突出了!给他熨平,他就会老老实实什么都说出来啦!怎么样?也许你不用烙铁,马上就说吧?”他抓住彼得·彼得洛维奇的头发,把他的头拉得抬起来一点,但对方连眼睛都不睁开,显然是准备听天由命了。“看来,不用烙铁不行啦!” 他们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米尔内未喝完的进口葡萄酒,分成三杯,三个人站着一饮而尽,就这样站在厨房的桌子旁边,津津有味地吃起冰凉的熏肉和面包来。 “好啦!”贾玛擦了擦手说,“享受够了,该工作啦!” 他从厨房的柜子里找到一个大电熨斗,走进房间,得意地将它放在彼得·彼得洛维奇那赤裸、发白的肚皮上。 “喂,把它接到插座上!”贾玛把电熨斗的插销递给雷西克,自己将调节开关调到最小功率,“喂,插上了吗?” “还没有,电线不够,应当把他挪到靠插座近一点的地方。” “我们不挪动他,去拿一个活动插座来接上。” “你们这么做毫无意义,什么也不会得到的。”彼得·彼得洛维奇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平静得出奇。 电熨斗慢慢热了起来,彼得·彼得洛维奇的脸上突然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喂,怎么样?”贾玛俯身问他,“是继续加温呢还是老实回答?” 彼得·彼得洛维奇的嘴慢慢张开了,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出什么,电熨斗就吱吱地响了起来,接着朝贾玛方向进发出一道长长的白色火花,室内顿时充满了烧焦的橡皮味。张开的嘴又闭上了,脸上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的微笑。 “现在怎么办?”阿卜杜拉问,这段时间,他由于害怕,一直站在房间的另一头。 “也许可以把焊条插到他的肚脐眼里?!”雷西克犹犹豫豫地建议。 “怎么,你有焊条吗?”贾玛惊奇地问。 “没有。” “如果有,我倒想插到你的肚脐眼里!告诉你,现在需要另找一个熨斗!” 贾玛在堆放杂物的搁板上找到一个旧烙铁,他生起火盆,将烙铁放到火上,过一分钟就用手指去试试烙铁的热度。 “我看,这个不行!”阿卜杜拉说,“它需要烧很长时间,等到可以用它的时候,得有1000度,那他还能对你说什么呢?” “谁说什么?难道烙铁能说什么?!”贾玛冒火了。 “我看,可以打他一顿,”阿卜杜拉建议说,“实在不行就用刀子割!” “总之,需要一个熨斗!”贾玛坚持己见,“有钱吗?” 他们把现金聚到一起,总共有78美元。 “我和雷西克出去一趟,买拷问他的工具。”贾玛对阿卜杜拉说,“现在你可以试着用刀子割割看。也许会有用!我就不信!这个人固执得很!” 贾玛和雷西克来到街上时,已经是晚上7点半钟了。他们跑到最近的一家7点钟就已经关门了的电器商店,用刀子威胁着看门人,从后门冲了进去。 “孩子们,你们没找对地方,我们这儿已经有半年不卖熨斗了!”一个身穿黑色工作服的人醉醺醺地说。 “那什么地方卖呢?” “现在,到哪儿都买不到!不信你们到附近的商亭看看去。” 他们跑了好几家商亭,贾玛的眼前突然一亮,他停在一个灯光耀眼的玻璃橱柜前,指着一个相当大的电熨斗问:“要多少钱?” “75美元!”售货员在商亭的深处回答着来到柜台前。 “怎么这么贵?” “这个不贵!是进口的名牌,带自动调节器,可以熨最薄的丝绸衣物!” “好吧!”贾玛大方地说,“给我包上!你们直接收美元吗?” “当然喽!”售货员一边收钱一边唠叨,“放心吧,这东西经久耐用,你老婆会高兴得跳起来的!” 他们走到大门口,雷西克突然喊住贾玛说: “我去去就来!” “干什么?”贾玛回头问。 “我去买点喝的东西!只要一小会儿工夫。”他皱起眉头说,“待会儿要闻糊焦味儿,总得弄点麻醉品吧。” “干吗给他麻醉品呀?”贾玛诧异地问。 “不是给他,是给我们!” “好!快去快来,别多耽搁。” 贾玛走进室内,顾不得脱外套,马上打开精致的包装盒,拉开一卷白电线,将插销安到插座上。在这段时间里,彼得·彼得洛维奇一直躺在屋子中间的地毯上,肚子裸露着。贾玛信心十足地将大熨斗直接放到他那白生生、有些颤动的肚皮上。 “怎么,你一点也没有碰他?”他问阿卜杜拉。 “我想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后者回答说,他像上次一样躲在屋子的另一头,“这样更好些,他可以集中思想,回忆起所有的情况来。” “你回忆起来了吗?”贾玛俯身看着彼得·彼得洛维奇问。想不到眼前这个人竟然露出了温和而略带忧郁的微笑,“怎么,你倒挺高兴?”他生气地说着,把熨斗调到最大功率,自言自语地估量着,“我看,你总会说出点什么吧?” “这是件贵重物品!”彼得·彼得洛维奇眼睛看着熨斗说,“不但可以熨平丝绸类的衣物,而且常常用来治疗风湿关节痛。” “怎么个治疗法?” “热敷。你们最好放开我,反正我什么都没法对你们讲,因为你们感兴趣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至于这台小机器,可以留下来。我在纽约看过广告,我们国内不生产。” “哦?!”不知怎么,贾玛的脸拉长了。 “这种熨斗的最大温度是45度,它的性能肯定写在说明书上了,不过,你们大概不懂英语。把绑我的绳子解开,我可以帮你们把它的内容翻译出来。” 这幢楼房的小卖店已经关门了,雷西克不得不走到街的尽头。他买了一瓶伏特加,正打算往回跑,忽然注意到一个男孩正在电线杆上贴广告。那男孩肩上挎着一个人造革的大手包,里面支楞着刷墙的笔和一卷纸。雷西克走到近前,他喜欢看新贴的宣传画。 糨糊还没有干透,有些黑色的斑点透过了纸张,但招贴画上望着他的那张脸,是绝不会与别人弄混的。这正是那位彼得·彼得洛维奇。此刻,贾玛大概正在他的肚皮上试验新熨斗的威力呢。 彼得·彼得洛维奇满脸笑容地从画上向雷西克伸出手来。 招贴画上有一行短短的文字:“让我们认识一下吧,我是自由保守党的新总统候选人……” “我们的总统!”吓得要死的雷西克竟然把一瓶伏特加酒掉在了柏油马路上。 三分钟后,他已风风火火地赶回住所,大声叫道: “住手!贾玛……住手,别烧他!” “为什么?”贾玛惊讶不已,他正闷闷不乐地把那块锈烙铁放到煤气炉上去烧,“你怎么啦?吞了耗子药啦?伏特加呢?” “摔碎了!摔碎了!贾玛!他……!”雷西克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躺在地上的彼得·彼得洛维奇说,“他是我们的总统。” “胡说八道,我们的总统是叶利钦先生。” “哦,不是总统,是总统候选人。我刚才在街上看见了宣传画,刚贴出来的。这是一件政治谋杀案,用不了多久就会来人逮捕我们的!必须马上把他放了!”雷西克扑过来,跪在旁边,迅速剪断绳子,带着哭腔说,“人家已经在找他了!绞架在等着我们呢!至少是绞刑!如果不看在我们是未成年人的分上,就得把我们推到土墙面前枪毙,正因为我们还年轻,才不至于往土墙跟前推吧!?” 7 丽达在电脑前坐了整整一夜,但是什么信息也没有。宣传画早在昨晚8点就已贴了出去,假如到今晨9点仍然毫无动静,就说明原来的设想是错误的。她反复盘算着,不知不觉竟然昏昏睡去。9点20分,她一觉醒来,勉强在圈椅上舒展一下身体,又看了一眼屏幕。信息还是没有,但在屏幕的一角却不断地闪烁着呼叫信号。 “阿廖沙,有人在呼你!”她喊了一声,“我把信号接进来吧?” “你接吧!”阿列克谢半睡半醒地在床上答应她。 丽达疑疑思思地按了一下该按的键,屏幕上立即跳出一行大字。她读了一遍,不由自主地擦擦眼睛再读一遍。简直难以置信,屏幕上写着: “谢谢您的帮助。您帮我摆脱了极为尴尬的处境。衷心致谢。总统候选人彼得·彼得洛维奇。” “我来试试测定发报人吧?”丽达不太自信地看了阿列克谢一眼说。她花了15分钟去探测信号输入的线路,结果一无所获。由于她搞电脑的时间不长,手指动作也不灵活,屏幕上几次显示出“操作错误,请重做”的警告牌。 “毫无办法!”她无可奈何地说,“要不,你来试试吧?” “去他的吧!”阿列克谢说,“他躲起来啦。我们到此为止,再也不找他了。他对我们毫无用处。” 他起身轻轻搂住丽达的肩膀说:“过两天我要飞纽约了,你和我一起走吗?” “怎么?”丽达哆嗦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一切,可还在问,“上哪儿?” “纽约,我说过的!” “是永远吗?” “干吗永远,去一两年。我在这儿已经住了好多年,那边还从来没有去过。怎么样,你去吗?” 丽达坐在圈椅里,阿列克谢站在她身边。她连同椅子一起转过来,想藏住不由自主流出来的眼泪,但却做不到,只好将脸贴到男人温暖的衬衫上。 “你哭什么?真是孩子气!”阿列克谢温存地安慰她,抚摸她的头发,“你有什么可害怕的?” “没什么。”丽达喃喃地说,“你身上一股胡萝卜汁味儿!” 8 玛丽娜本来可以随便利用一间安全局无人居住的秘密宅院,但由于害怕发生意外,没有这么做。在亚洲人进行袭击的前夜,她到普列奇斯坚卡街租了一处不大的独居单元。科沙也被她带到了这儿。科沙还很虚弱,第一晚只能通过电话与尼孔联系。 “你自由了?”尼孔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直截了当地问。玛丽娜把分机话筒紧紧压在耳朵上,注意听他的每个词、每个语调。 “我溜之大吉啦!”科沙的回答自然得体,谈笑风声,“亚洲人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我也就趁机一走了之。”他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哈里弗完蛋啦!” “哦,我知道!”尼孔回答说,“你想要什么?为什么打电话?” 玛丽娜向科沙做了个手势,意思是按计划行事。 “我需要证件呀!”科沙说,“最好是找个工作,轻松点儿的。离这儿远一点……” “现在还在追查你哪!”尼孔认真地说,他好像在翻阅着什么,“不过没关系,我们会和官方达成协议的。好吧,适合你的工作是有的,正好是那种比较轻松而又远离莫斯科的。你身体怎么样?我听说你身上又落下了窟窿?” “没错!这不是春风吹又生,卷土再重来吗?”科沙快活地膜了玛丽娜一眼。 “好吧,明天上公司来吧,见面再详谈。” “几点钟?” “下午2点吧!” 科沙的身体如此虚弱,为了让他第二天能撑住,玛丽娜在出门前给他打了好几针,并把一个装好针剂的一次性注射器放到他口袋里。 “一旦不舒服,你就到盥洗室去,给自己打一针。你会注射吗?” 科沙想报以一笑,却没有笑出来。在他年轻的生命里,已经几次出生人死,与医药结下了不解之缘。 次日,他们坐进了她的车。经过不断注射后,科沙脸色红润,神采飞扬,两眼闪耀着快活的光芒。 “放心吧,一切都会顺心如意的!”他安慰她说,“你去送我吗?”一玛丽娜点点头,她几乎把科沙一直送到公司大门口,把车停放在胡同口的一个角落里。 “好,你走吧,晚上家里见!” 科沙已经下了车,又俯身去吻玛丽娜。她不知怎么,竟然感到一阵难为情,而且无法掩饰。 玛丽娜将近6点回到住所,准备了可口的晚餐,铺上了专程买来的新桌布,便开始等待。到了6点半,她忐忑不安起来,在屋内踱来踱去,一支又一支地吸着香烟。科沙7点到家,双手捧着一个大纸包。 “想吃东西吗?”玛丽娜问他,借以消除自己的激动情绪。 “哦,我好像已经吃过了!”科沙用左手拿住纸包,右手从口袋里掏出空注射器,丢到菜盘旁边,说,“用过这玩意儿后,你知道是什么感觉!……”直到这时,玛丽娜才发现,他跌跌撞撞,勉强站住脚跟。 “最好能躺在软一点的地方!”科沙低声嘟噜了一句,坐下来便睡着了。 原来纸包里是一件非常讲究的丝织女睡衣。玛丽娜给他脱去衣服,将他安置到床上,自己去洗澡,然后穿上了这件睡衣,躺到他身边,也安然入睡了。连她自己都感到诧异,只要搂住科沙那炽热的身体,将脸埋到他的肩下,睡神便会将她领入梦乡。 直到早晨6点,闹钟长鸣,科沙才告诉她,他已经登记加入赴纽约的航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