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我被迫停止了两星期的心理治疗,因为在与沈澄的交易中我受了枪伤。交易砸了,然而自那次后我却得到了韩琛的信任,我终于可以直接跟随他了。4个月后,我与迪路及傻强在社团中的身份已是平起平坐,与泰国毒品卖家Paul也开始混熟。我与黄Sir蓄势待发,准备在下一次交易中把韩琛绳之以法。一天突然传来噩耗,叶Sir在家中心脏病发悴死,收到黄Sir的通知时我正在心儿的医务所接受治疗,我忍不住哭了。她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只交代说一个曾经对我很好的老师,在昨晚过了身。然后我与心儿发生了一些事,到底是真是假,至今我仍然搞不清楚。当时我躺在卧椅上,李心儿用双手撑住椅柄,居高临下地凝望着我,我垂眼逃避她的目光,发现她的恤衫打开了两颗钮扣,我看见一些令我热血翻滚的景物。我吻她,我应该确实吻过她,她没反抗,我继而抱她的腰,她压贴我,我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当闹钟把我吵醒时,我一个人侧卧在椅上,我揉揉眼睛,四周的摆设如常地整整齐齐,只是放水杯的茶几面濡湿了一片。我的喉咙干涸,拿起杯子把所余无几的水灌下。心儿如常地坐在办公桌,脸向计算机屏幕聚精会神地在玩接龙游戏,我走到她面前,结结巴巴地问:“李医生,我刚才……做过些什么?”“你每次上来无非是睡觉。”她冷冷地说,没瞅我一眼。我点点头,还是憋不住追问:“除了睡觉,我……有没有做过些什么?”心儿仰望我:“自己做过什么,你不记得的吗?”她的表情有点激动,我更惶恐:“其实……你对我是否……特别好?”她似笑非笑:“陈先生,你有妄想症。”“我有妄想症?”我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样。”我释然一笑,走到心儿旁边,瞧瞧计算机屏幕:“果然又在玩接龙,哇,很差劲啊!等我帮帮你。”我自顾自在研究牌局,指指屏幕,“这条A应该放在那行,J移到这行。”屏幕忽然变黑,我回望心儿,她的手刚放开计算机主机的开关。“哇!你到底懂不懂用计算机?这样关机很容易坏,你应该用鼠标点击……”她抬头瞪我:“陈先生,时间到了,下星期见。”我有些迷惑:“李医生,你是否在生我气,有什么开诚布公……”“再——见——!”她把放在案头厚厚的书本大力合上,再抬头瞪我,这次她目露凶光,我被吓得急忙溜走。我一头雾水地离开,之后再没深究。假如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会不厌其烦地把事情弄清楚。假如我能够预知自己时日无多,我更不会思前想后,犹豫不决……我会大声而肯定地告诉心儿:“我爱你!我要我们在一起!!”可惜,这根本不可能。第四章谎言已走了半个世界,真话才开始动身。——马克·吐温(1835~1910)2003年10月,陈永仁殉职后10个月新警察总部大楼的装修工程仍未完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天拿水味道。大堂处处铺盖木板,尘土飞扬,暂时只有3辆升降机在正常运作。升降机门打开,杨锦荣走出,与走进的刘建明擦身而过。杨锦荣注视着他,他自顾自垂头沉思。门关上,当年发生在另一辆升降机内的情景,像快速搜画般一幕接一幕在刘建明的脑海中浮现。刘建明的视线不安地在四壁的钢板上游走。他看见被扭曲了的自己,垂下头俯视两边的墙角,仿佛各倚坐着一具尸体,尸体用不忿的目光盯着他。他怯懦地抬头闪避,视线落在天花板的一角,他知道内里隐藏着镜头,镜头接驳到某部闭路电视,有人正在监视他。像害怕脑中的影像会被谁窥视似的,他猛力拍打自己的头壳,命令自己不可以再想下去。门“叮”一声打开,他匆匆步出,舒一口气。会议室内,梁总警司与其余三名高级警官正在等候他前来,他镇定地步进房间,正襟危坐,展露一副自信的笑容。坐在梁总警司左边的高级警官读出报告:“档案编号IO143,有关PC27149陈永仁警员殉职及林国平身亡事件,内务部作出以下报告。2002年11月26日,内务部高级督察刘建明联络卧底探员陈永仁,并根据陈探员提供之线报,联同有组织罪案调查科破获以韩琛为首的贩毒集团,查出价值港币六千万元的毒品可卡因。”刘建明凝望桌上的报告,目光渐渐变得迷惘。警官继续说:“2002年11月27日,陈探员约会高级督察刘建明到上环区四方商业大厦天台见面,提供有关由韩琛差使混入警方作卧底的疑犯的线索。根据刘警官的供词,当天他到达天台,看见林国平持枪指向陈探员……”这时在刘建明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非常真实的画面。同时,他记起在第一次接受内部调查时所作的供词。不,并非供词,是当时真实的情况。※※※陈永仁被一支曲尺手枪抵着眉心,仍然毫无惧色,他坚毅地说:“对不起,我是警察。”大B冷笑一声,用轻蔑的语调说,“谁知道?”两人似乎谈判破裂,眼见大B就要开枪,我立即举枪上前,喝道:“大B!”大B迅速绕到陈永仁身后,枪口压着陈永仁的后脑,不住地喘气。我继续说:“你与韩琛的事我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跟我回去,我会帮你求情!”大B惊慌失措,胁持陈永仁一直往后退:“放下手枪!”我犹豫,大B的情绪变得非常激动,“我叫你放下手枪,你听不见吗?你是不是要迫我杀了他!”大B言之凿凿,我唯有把手枪放到地上。岂料他仍不能安心:“不!把子弹全部卸出来!”我照做,再把手枪放下。大B箍住陈永仁的脖子,胁持他到了顶楼大堂,背贴近升降机的门,我亦步亦趋。“你打算怎样?”我问。“我只是想逃,可否给我一次机会?”“可以。”我安抚他。大B听后稍稍松懈,这时升降机到达,当他拉扯陈永仁进入之际,曲尺手枪的枪口移位,陈永仁乘机发难,撞向大B。大B的曲尺飞脱,落在升降机外大堂的云石地板上,我纵身去拾。与此同时,升降机的门徐徐关上,从内里传来两下枪声,我拾起曲尺手枪,同时伸腿去阻止升降机门合上。我坐在地上,双手握曲尺,门被挡开,从隙缝间已隐约看见大B正举枪指向我,我不待门完全开启,便向着大B开枪。大B中枪倒下,我这才发现陈永仁倚坐在升降机的另一角,眉心上开了一个洞。※※※在接受第三次内部调查时,刘建明受到多位高级警司的质问。“刘建明高级督察,在你的供词中我们发现了一些疑点,希望你解释一下。首先,你说林国平在天台上命令你弃械,我不明白为何你会听从他的指示?你有没有考虑过,在你弃械后他不单可以轻易杀死陈永仁,连你自己也会陷入险境?”“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容许我作出理性的分析,大B的情绪相当激动,我的判断告诉我假如不放下手枪,他会立即把陈永仁击毙。”“你所讲的大B就是林国平对吗?”“对,对,我还有补充。我是大B的上司,我知道他对我有一份敬畏,这令我偏向相信他不会向我开枪。”“根据你的供词,林国平警员在天台上用来胁持陈永仁的是这支格莱克自动手枪,而他用来射杀陈永仁的是这支点三八口径警枪,对吗?”“对。”“鉴证科的同事在这支格莱克自动手枪上除了发现有你和林国平警员的指模外,还有陈永仁的指模,这点你可以解释一下吗?”“那支曲尺本来就是陈永仁的手枪。”“你怎么知道?”“我当然……这……嗯,这纯粹是我的估计。我估计在我到达天台前,大B夺去了陈永仁的曲尺。你们明白吗?大B要杀陈永仁,当然不会用自己的配枪。”(2)“为何陈永仁要约大B到四方商业大厦?”“这个……我不知道,我怎会知道?”“那你为何会到四方商业大厦?”“我收到陈永仁速递给我的录音带,带子录下了大B与韩琛的对话,这个我不是交给你们了吗?然后我接到陈永仁的电话,他叫我到那里拘捕大B。”“就是说陈永仁约会大B到四方商业大厦,是要通知你前往拘捕他?”“对,就是这样。”“那刚才你又说不知道原因?”“这……陈永仁是这样对我说,但他的真正动机我无法肯定。”“而你在出发前并没有咨询上级,也没有通知重案组的下属,对吗?”“对,因为陈永仁要求我单独前往,他……他说恐防在警队中仍有其他内鬼,他说只相信我一个。”“而你在欠缺真凭实据下完全相信陈永仁,相信他是卧底探员?”“我的确曾经怀疑过他,但当我收到他寄给我的录音带后,我相信他,否则他没必要这样做。”“为什么?”“什么‘为什么’?假如他不是好人,不是黄Sir派进韩琛那里的卧底,他冒险寄录音带给我干吗?”我深吸一口气,叫自己镇定下来,“Sorry Sir……对不起,我承认当时我太过冲动,我的推论过于武断。”“最后一个问题,根据在场警员PC51132的作证,当升降机落到大堂,门打开,他目睹在林国平警员的手上握着这支警枪,而在陈永仁警员的手上则握着这支格莱克自动手枪;可是根据你的供词,这支格莱克自动手枪是你用来枪击林国平警员的。关于这点,你有何补充?”对于这个问题,我早有准备:“我记得在击倒大B后,我匆匆走上前去检查陈永仁的伤势,我蹲下,俯前去听他有没有心跳,把曲尺手枪放下,应该就放在陈永仁身旁,可能就在他手掌附近,大概因此而令那位警员产生了错觉吧,哈哈。”听罢,梁Sir对着我皱一皱眉,会议完毕。1个小时后,我在走廊上再碰见他,我借故上前探听他的口风。“梁Sir,我的案子是否很麻烦?”“其实我也想找你,”他显得忧心忡忡,“小刘,我看你近来心神恍惚,大B的事对你的打击是否很大?”“是有一点,毕竟他跟随了我多年。”梁Sir凝望我:“有需要接受心理辅导吗?”“不,”我失笑,“我没问题呀,只是情绪有点低落吧。”梁Sir略一思忖:“小刘,我个人绝对相信你,但是案件的确有不少疑点,可惜当天大厦的闭路电视系统碰巧失灵。还有,陈永仁的身份仍然是个谜,假如可以证实他是卧底探员,那么不少动机上的疑点就能够得到解释,你枪杀大B的理由也变得更加充分。”※※※经过调查,我知道一个叫李心儿的心理医生正透过法律程序为陈永仁的身份翻案,据她给予的口供,她曾经替陈永仁进行过多次催眠治疗,在催眠期间,陈永仁多次向她透露了他的警察身份。法院要求李心儿医生呈交相关证据,例如在催眠期间的录音纪录,可她无法提供,事件不了了之。在我的手头上,其实有一份陈永仁的卧底身份档案,是当天他来警署找我时,我在得悉档案密码后从计算机打印出来的。如何把这档案公开,我想到把文件混入黄Sir的遗物中。我联络黄Sir的遗孀,告诉她她丈夫的一个下属在早前殉职,我们怀疑他可能是黄Sir委派到黑社会的卧底,希望搜查一下黄Sir的遗物,看看从中可否寻获蛛丝马迹,为那探员恢复身份。然而,黄Sir的遗孀说为了逃避追忆的伤痛,早把丈夫的遗物全部烧毁了。我转移寻找叶Sir的家人。叶Sir就是陈永仁当年在学警中的导师,我偷偷把文件放进用来盛载叶Sir遗物的木箱,然后打了一个匿名电话给李心儿医生。一个月后,陈永仁的警员身份得到证实,警务处把他的尸体运送到浩园安葬。在那天,我向陈永仁的墓碑诚挚地敬礼,并认识了李心儿医生。今天是案件的最后审讯,众警司将裁定我是否有罪。我屏气敛息。“以上供词,由内务部高级督察刘建明提供,现独立调查小组两位总警司及助理警务处长一致信任刘总督察所有供词,并裁定刘建明击毙林国平实属合法!林国平也证实为受韩琛所操控、混入警队的内鬼。”※※※升降机门在13楼打开,刘建明走出。在长廊上,几个警员向刘建明敬礼,刘建明面色阴沉,低头一直走。“小刘!”一个声音叫唤他,是梁总警司。刘建明失魂落魄地抬头回应,梁总警司搂着他的肩膀:“这段时间要你留在庶务部,我知道很委屈你。”刘建明笑了笑,摇摇头。“烟消云散了!下个月你便可以返回内务部,如果感到疲累,可以放一个月假,和Mary去散散心……”“不用了。”梁总警司握一下他的肩膀:“提起精神,我仍然看好你。”刘建明独自走进庶务部的办公室,办公室的装修尚未完成,偌大的空间里只摆放了两三个座位,地上堆满纸皮箱,气氛萧瑟。刘建明坐下,望着凌乱的桌面发呆。内线电话响起,他摊开停车场的车位图,接过一个又一个的查询。“你的车位申请我已经收到。是,我明白,不过我希望你也明白,我们才入伙两个星期,以前这些手续要办理一个月,现在三个星期便可以,麻烦你再等一下,你等等。”刘建明摁下电话上闪亮的按钮,接听另一个查询:“我知道你贵人事忙,你那套制服其实在一星期前已经洗好,啊!那我等会儿亲自送给你好吗?你等等。”他再接听另一条线,“是,电表房的电箱我在中午派了工人去修理,我帮你催催。”忙了半天,刚刚可以舒一口气,手提电话的铃声响起。“我记得,明早九时上律师楼签字,对吗?”刘建明一脸死灰地说,表情渐渐变得激动,“我知道,什么都可以分,就是BB不可以嘛!对吗?!”说罢,他愤而挂线,上前把桌上的文件一扫,拿起咖啡杯,用力摔向墙壁。咖啡杯应声破碎,咖啡溅湿了一地的文件。半晌刘建明冷静下来,把残局收拾好。一套干洗后仍未开封的冬季督察制服攀在椅背上,他正要把制服挂回衣架,铛的一声,一把钥匙从中跌了出来。刘建明不以为然,把钥匙放回制服的口袋里,挂上,从衣架拿下另一套制服,准备送到保安部。※※※刘建明拿着制服来到保安部,只见一名便衣女警向他示意停步,不能稍越雷池一步。刘建明环视四周,办公室内空荡荡的,众警员挤在同一角落,一双双焦急的眼睛同时望向杨锦荣的房间。刘建明见状也退到墙角。从房间突然传出一声嘶叫,是督察陈俊的声音:“你这是要我死?!”房间的窗垂着百叶窗帘,帘子的铝片并没合上。从某个角度望进去,可以隐约看见室内的情况。陈俊背向众人,身子颤抖,双手架在前面,估计是握着手枪。杨锦荣坐在他前面,神态自若,手臂搭在长椅背上,右手轻轻扣着手枪。对陈俊的质问,他置若罔闻。“杨锦荣,假如我有事,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陈俊咬牙切齿,杨锦荣不以为然地摇头。机动部队握着盾牌赶到,领头留胡子的男人大喊:“房间内的人,立即放下手枪。”陈俊知道自己被包围,倍添紧张。“陈俊督察,杨锦荣总督察,我是机动部队Bteam队长岳得群,我身上并没有枪械,我现在开门进来。”胡子男人宣告。岳得群慢慢推开门,刘建明从门缝间瞥见陈俊有所动作,“砰”的一声巨响,陈俊瘫软地向后倒。在这一瞬间,重叠的影像闪进刘建明的脑海,房间的门变成了升降机的门,中枪倒地的男人,是陈永仁。刘建明惊悸,手软,杨锦荣的制服堕地。他感到房间内的杨锦荣,正遥遥地盯视自己。※※※1个月后的今天,是刘建明重返内务部的日子。时间是早上7点,刘建明精神奕奕地踏进办公室,久违了的烫贴发型,容光焕发,笔挺西装,今天都能够在他的身上寻获,仿佛时光倒流。并非如此,近看他挂在襟前的委任证,职位已由一年前的高级督察,晋升为总督察。假如不善忘,1年前刘建明在高尔夫球练习场会见梁总警司,那是一个升级面试,刘建明说说笑笑便过了关。若非祸从天降,他在9个月前已升为内务部总督察。刘建明环视四周,办公室内空无一人。他看一眼手表,早上7点。在这1年间,刘建明患上严重的失眠,噩梦连绵。他缓步走到自己的房间,门上嵌着自己的名牌。推开门,曙光从窗户透射进室内,他凝视光线中纷飞的微尘,苦笑一下。刘建明坐进座位,他这才发现在房间的左边放了一个柜子,厚墩墩沉甸甸的,一副非常牢固的模样。柜子的门敞开着,他上前,从中掏出说明书翻阅。耳畔传来咯咯两声,他抬头望去,张Sir站在门外,手上捧着两杯咖啡。“重案组送外卖?”他打趣说。张Sir抿一抿嘴唇,递上一杯咖啡:“由两星期前开始,我与重案组的咖啡便一起调到内务部。”刘建明接过,没喝一口便搁到桌上:“戒掉了!喝了无法入睡。”说罢,他掏出一个小小的铁盒,晃了晃。“什么来的?安眠药?”张Sir问。“类似,镇定剂。”张Sir深吸一口气:“那件事,还没放下?”刘建明讪笑:“一个是自己下属,一个是卧底探员,被我下令通缉过的卧底探员。”“世事难料,在以前我最讨厌内务部,岂料今天给调派了进来。”张Sir凝神望了刘建明一眼,“做人,只要问心无愧便是。”刘建明的眼珠子跳动了一下,挤出笑脸:“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写报告替你申请调回重案组。”张Sir瞪他一眼:“嫌弃我吗?我肯调过来,也是看在你的份上呀。”他顿一顿,“其实自黄sir离去后,重案组的人事便变得复杂起来,我不想伤及兄弟间的感情,你明白吗?”刘建明点点头,看一眼手表:“其他伙计呢?”“不用干活吗?昨夜他们做到凌晨,看见你案头堆积如山的文件吗?就等你核批呀!这阵子我们正在调查几宗大案。”说着张Sir捡起一个活页夹,打开,内里全是陈俊自杀案的资料:“这个督察在旧上司杨锦荣面前自杀,子弹从下颚轰进脑袋,当场死亡。”刘建明接过活页夹,“当时的房间内只有他两人,one too nesituation,口供有没有可疑的地方?”“保安部搞政治的,几乎任何事情都说是高度机密,录口供有问无答。不过,”张Sir用炯炯的眼神望着刘建明,神秘兮兮地压低声线,“我们知道杨锦荣在陈俊的座位中找到一封信,内里装着一盒录音带。”张Sir伸手把刘建明手上的活页夹翻到最后一页,一个透明胶袋内载着一盒录音带,4cm长6cm宽的微型录音带,“你猜带子里录了什么?”一股不祥的感觉直透刘建明的脊背,他愣怔地凝神望着张Sir,张Sir续说:“是陈俊与韩琛的谈话内容,陈俊原来是韩琛的人!”刘建明闻言如遭雷击,面色顿时变得铁青。“喂,你没事吧?”刘建明的惧色过于明显,张Sir不可能察觉不到。“没事,没事……”他强颜欢笑,“只是没想到除了大B,原来韩琛还在警队中安插了一个陈俊。”张Sir微微摇头,怔怔地说:“更恐怖的,韩琛的人还不止陈俊一个。”说罢,他再打开另外两个活页夹,当中同样各附有一盒录音带:“除了陈俊,在这几个月来还有几个警员畏罪自杀或失踪,共同点是均发现了他们与韩琛谈话的录音带。”刘建明想不到韩琛死后仍然阴魂不散,他愈越想越惊慌,捉住张Sir的手臂问:“除了这些,还有发现其他人的录音带吗?啊?”张Sir吃惊:“据我所知暂时没有。”他好奇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头绪?”“不,不……”刘建明用双手抹一把脸,叫自己镇定下来,“我只是担心事件会像雪球般越滚越大。”张Sir抿一抿嘴:“上头的担忧跟你一样,梁Sir在放假前再三叮嘱我们这案件属于高度机密,要尽快找出其他疑犯。”刘建明大力点头,低头看见一个封面上贴有Yeung Kam Wing的活页夹,捡起打开一看,内里只有一页表格,上面填写了日期、姓名、职位,其他项目均没资料,斜斜盖上红色的CONFIDENTIAL字样。“杨锦荣是什么人?”他问。张Sir耸耸肩:“我所知道的,都已显示在这张表格上。”如谜一般的人物,刘建明想起当日陈俊自杀时,杨锦荣盯视自己的表情。 越是迷糊,他头痛欲裂,用手指压自己的太阳穴,当影像再度清晰起来时,他仿佛看见了杨锦荣把陈俊枪毙的真相。就像当天自己把陈永仁击毙一样。“不,不,当天轰陈永仁的是大B,我是怎样了?”他在心中喃喃。刘建明回过神来,看一眼陈俊的档案,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瞥一眼张Sir,随即打了一个电话。“喂,我是内务部的刘督察,我遗下了一些东西在庶务部,现在可以过来拿吗?啊!好!”说罢,他转身便走。※※※刘建明神不守舍地来到庶务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走到衣架前,在伸手去寻找陈俊的制服的一剎那,他才发现自己仍拿着陈俊的档案夹。制服不在衣架上,刘建明转身去搜查办公桌旁的纸皮箱,终于找到,并在口袋中掏出一把钥匙。正欲离开之际,喀嚓喀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仿佛在预告一场凶兆。门打开,是杨锦荣,手上拿着一个公文袋。“你就是刘Sir?”他似笑非笑地问。刘建明点点头。杨锦荣自我介绍,解释自己早先申请了一个车位。也搞不清楚刘建明是心虚,还是习惯了庶务部的工作,他说了句稍等,便俯前敲打计算机键盘,替杨锦荣查看。“车位我在一个月前已经打了报告,我不是要催促你,不过想知道究竟要等候多久?”刘建明瞥他一眼:“杨Sir,其实我从今天起就到内务部。”“我知道,刘—建—明—总—督—察,”杨锦荣把字一个一个吐出,凝神望着他,充满弦外之音[奇`书`网`整.理.'提.供],“其实庶务部的同事也叫我找你,说你会比较清楚。”刘建明不跟他纠缠:“你的申请其实在一个星期前已经办妥,只是找不着你。”“是吗?真的不好意思,”他再次展露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放了1整个月的假期,被内务部调……呀!差点忘了你是内务部的。”刘建明没有反应。“怎么样?今天来调查庶务部?”刘建明向桌上的制服扬一扬脸:“拿回这个罢了。”“督察制服?”他抬眼望他。刘建明一怔,轻轻泛起一个微笑,反守为攻:“陈督察的制服,就是在你面前自杀的那位,他跟随了你这么多年,去得这样突然,你没什么吧?”杨锦荣神态自若:“不是已经close file了吗?”“当然,否则你今天大概仍在放假。”杨锦荣微微垂头,凝视半盖在制服下的档案夹:“麻烦你了,车位在三楼A6,对吗?”(5)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刘建明接听,是张Sir。“刘Sir,手足们调查到一些线索。陈俊居住的千尺豪宅,属一间名叫金菊投资有限公司的物业,公司由沈澄持有,相信就是那个内地的黑帮沈澄。”刘建明握着听筒,一言不发。杨锦荣咬了咬下唇,视线没离开过他。“还有,陈俊是警队的保龄球队成员,常到南华会练习,前天手足去那里查问,陈俊在那儿有一个贮物柜,今早法院出了搜查令,柜里藏了几张相片,相片中的两人,竟然是沈澄与杨锦荣!”刘建明愣怔,陷入沉思。约在1年多前,韩琛曾经向他探问过沈澄的底细……陈俊是韩琛的人,韩琛与沈澄有关,想不到杨锦荣与沈澄也有关连。那么说,难道四个人全是一伙的?难道……杨锦荣也是韩琛的人?刘建明几乎无法掩饰心中的恐惧,怔怔地直视杨锦荣,杨锦荣在这刻却轻松地向他挥挥手,转身走了。目送身穿笔挺西装的杨锦荣逐渐走远,看着他轻快地用公文袋拍打腿侧,这背影,令刘建明想起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忽然,杨锦荣的脚步慢了下来,抬头,回身,有点茫然地望他:“我们在这之前……是否见过面?”第五章由于美德而出色是一回事,由于恶道而著名那完全是另一回事。——伊索(古希腊)忘记了是谁告诉我,还是从哪出警匪电影或哪本书中看到,说愿意接受卧底任务的警员,全部压根儿都是犯贱的人。表面上,他们堂而皇之的理由是为了行侠仗义除恶扬善,不惜深入虎穴;实际上,他们感到被人忽视,被社会离弃,因此才孤注一掷,走上孤独的路,回头一脸忧郁地跟别人说:“谁能明白我?”然后顿一顿,补充一句:“还有,是我主动离开你们,不是你们离弃我。”更严重的例子,是那些患有忧郁症的人。他们感到厌世,感到讨厌自己,因此想方设法去翻天覆地,去把自己虐待,去把自己为难。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家伙吗?说不定,我的暴力倾向正好反映出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吧。那人、那书或那电影还说,做卧底等于被绑架,然而绑架你的不是黑社会,而是你的上司。你是人质,对你作出诸多勒索的人,就是你的好上司,他是绑匪。大约在我跟随了傻强3年后,我曾经向黄Sir认真地提出辞职。“你耐心一点吧,韩琛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他并非针对你。”黄Sir不耐烦地说。“3年了!老板!我跟随那个傻强3年,一筹莫展,虽说韩琛在这一年间偶然也会找我试货,但平时他连看也没看我一眼。”我愤慨,“当初他安排我跟傻强,摆明就是对我有戒心,我是倪家的死剩种呀,他怎会不怕我找他报仇?”黄Sir吸一口气,没好气地说:“假如韩琛顾忌你,当初就不会把你留下。”他看一眼手表,“我要走了,别胡思乱想。”“走?!你奶奶的你今天不说清楚,我明天就不干!”我光火,“你当我是3岁小朋友吗?他当年留下我只是为了服众,公告天下连倪坤的儿子、倪永孝的弟弟也对他惟命是从。韩琛会对我不顾忌?你以为每一个人都像我这样白痴,对着杀父杀兄的仇人还可以有说有笑吗?”我越想越冒火,把手上的啤酒瓶大力掷向石屎墙:“操——!”黄Sir眉头深锁,咬一咬牙;“你对我态度好些可以吗?信不信我明天回警署把你的档案删除,那打后便大家都不用烦!”我一怔,被气得几乎说不出话:“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黄Sir知道自己失言,示弱,低声下气解释:“我只是说说吧,你说‘操’难道你真的要操我吗?”“脱下裤子!”我指着他。他也怒了,青筋暴跳:“来真的吗?”“是!”“好呀!你先脱!”他扬起脸。“我脱了你脱不脱?”“脱!”“不,你这个老奸巨猾,一起脱!”说罢,我从裤头圈子里抽出皮带,松开皮带扣,“怎样?来呀!”黄Sir不发一言,低头也把皮带扣松开,抬头瞪我:“来呀,继续呀!”“怕你不成?”我把裤头钮扣松开,他照办。在四下无人的天台上,我和黄Sir各握着裤头互瞪,一阵寒风吹来,卷起尘土,以及一个粉红色的手提胶袋。胶袋掠过我们的中央,差点儿扑到我的脸上。气氛相当萧瑟,像两个高手正在对峙,可比斗的方式是脱裤子。我看着面前一脸严肃身形魁梧的他,却滑稽地用左右拇指与食指牵住裤头,我终于忍俊不禁。他也顿时爆出笑声。两个年龄加起来超过70岁的小男人,再次一笑泯恩仇。※※※“认得我吗?”曾经在牢狱中遇上一个约30岁、染一头白发的男人,他这样问我。我茫然地望着他,思忖良久,毫无头绪。他说他在数年前拘捕过我,在一次集体殴斗中。我再努力地想,脑海仍然空荡荡。“你当过警察?”我问。他没反应,吸一口香烟:“还当了3年卧底。”我心一凛,提高戒备,嗤笑一声:“你在说笑吧?做卧底也可以跟人说的吗?”他笑得更响亮:“因为我不再是卧底,我现在是彻头彻尾的一个黑社会。”我的眼珠子转了一圈;“你是说真的?”他定眼看我:“我像在说笑吗?”接着,他跟我诉说了自己的故事,千篇一律老掉牙的卧底故事。“为何当初要接受任务?”我开始相信他。他沉吟良久:“任性吧。”我没作声,他继续说:“给上司赞赏几句,便飘飘然地以为自己是救世主,能人所不能,哈!现在回想只是一个骗局吧,与那些黑社会老大哄骗无知少年去赴汤蹈火根本没两样。”“但是……可以脱离吗?”“你说脱离警队?”他诧异。我点头。“哈!你这问题真够奇怪,难道要做坏人也要警务处长批准吗?他们又不敢杀人灭口。”我垂眼傻笑一声,的确,是我想得太复杂。当我再抬眼望他时,只见他幽幽地凝视着我,持续地。“要过的就只有这一关,”说罢,他按着自己的胸口,半晌,“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要葬心,也不是太难。”我没作声。他露出苦涩的笑容,悠然站起:“算了吧,我经历过的非人生活,你根本不会明白。”他离去后,剩下我一人在篮球场一角呆坐,头上猛烈的阳光令我头晕目眩。稍后,我真的晕倒了,监狱医生说我轻度中暑。这段往事,是我在那天离开警署后,在车上想起的。那天我因为打伤沈亮而被捕,然后在问话房被杨锦荣的手下围着殴打。在离去时,杨锦荣问了我同样的问题。“认得我吗?”我突发奇想。一个卧底探员可以埋没良心去成为黑社会分子,那么,假如在警队中有卧底黑社会分子,他会不会有一天良心发现[奇·书·网-整.理'提.供],洗心革面去成为一个真正的警察?※※※“看完医生春风满面,笑得像头烹熟了的狗,怎样,她说你明天就要死呀?”傻强驾着车,问身旁的陈永仁。他笑得合不拢嘴:“没什么,那个八婆说我可能患有精神分裂。”傻强大力点头:“对呀,她说得对。”陈永仁不以为然;“她还说要催眠我,哈!以为自己是大卫高柏飞?”傻强瞥他一眼:“错!是弗洛依德。”他娓娓而谈,“心理学家说,透过催眠能够进入人类的潜意识,在潜意识的世界可以了解一个人的黑暗面,有助治疗潜藏的心理创伤,还可以寻找出图像记忆,发掘脑部潜能……”傻强转头望陈永仁,发现他呆呆地望着自己。“干吗?我说得不对吗?”傻强问。“你从哪里学来的?”“我从小就爱看《读者文摘》,就现在仍每期追看,是千锤百炼的知识宝库啊!你要不要借阅?借给你也可以,不过要好好保存,我全部包了书套。”“读者什么?”“文摘!很有深度的文摘!”陈永仁掀一掀嘴角:“很有深度?那你看了这么多年,为何……”他指一指自己的太阳穴。傻强洋洋得意地笑:“那你说爱因斯坦看上去像不像一个疯子?”“哈!”陈永仁讪笑。“明白就好,这就称之为大智若愚。”陈永仁没好气:“喂,智者,你是否走错了路?”“没有呀。”“我们不是回卡拉OK吗?”“不,我们去谈生意。”“谈生意?又是和沈澄谈?”“对。”车子驶入一个船坞,船坞中停泊了几部大飞,其中一部被起重机吊在半空,徐徐落下。沈澄双手放背后,在旁视察。傻强和陈永仁下车,沈澄没看两人一眼,傻强挤出笑容上前。“沈大哥,以前是阿仁不对,他痛定思痛,说要郑重跟你道歉。”说罢傻强用手肘碰碰陈永仁。沈澄依然眼望远方:“有没有听过从来都是事情改变人,不是人改变事情?要发生的一定有它的原因,要不然我们今天都不会站在一起。”“谢谢沈大哥。”陈永仁谦逊地说。沈澄回头冷笑一下:“韩大哥呢?”“啊,他今天有一点忙,叫我们两个来听听沈大哥有什么吩咐。”“是吗?”他瞟了傻强一眼,“刚巧我今天也有一点忙,改天再谈吧,失陪。”※※※“喂,沈澄与韩琛的交易有什么进展?”黄Sir的语气带点急躁。“你再催促我也没用,韩琛这次不知为什么,好像对交易完全提不起劲,前几天还差遣我和傻强去跟他谈,沈澄看见我们两个虾兵蟹将,说不到两句便打发我们走。”黄Sir感到难以置信:“这真奇怪,有机会在大陆市场大展拳脚,韩琛会没兴趣?!喂,看你最近心神恍惚的,不会是整天想着泡妞,无心工作吧?”“发神经!我是黑社会来的,稍为正经的女人看见我也赶快逃啦!”黄Sir打量他:“那个心理医生呢?你不是说人家很好的吗?”“嘿,你们一个只顾着催逼我,一个就想催眠我,催生催死,两个都讨厌死。我会泡她?发神经!”黄Sir冷眼望他:“你需要这么激动吗?欲盖弥彰。”“唉!我不跟你说啦。”说罢,陈永仁拂袖而去。“喂!”黄Sir把他叫住,“看紧一点呀!这是一箭双雕的好机会,有消息记得立即通知我。”陈永仁回头:“你办好你的分内事后,再跟我说!”“什么分内事?”“杨锦荣呀!我叫你调查他跟韩琛有何瓜葛,你查到了没有?”黄Sir眨了两下眼睛,“杨锦荣与韩琛见面并不代表什么呀?以往我也经常与韩琛见面,难道我跟他也有串通吗?”陈永仁静了下来,回到黄Sir面前,暗笑:“你是想过跟他串通,只是人家不领你的情吧。”说罢,陈永仁转身就走。黄Sir愕然,到意识到该反应时,陈永仁已走远。“喂!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喂!”黄Sir叫嚷。这次,陈永仁头也不回。※※※两个星期后的一个傍晚,目光呆滞的陈永仁回到卡拉OK的士高内,只见傻强紧张兮兮向众人分派差事,迪路坐在一旁,神色有点不安。傻强一看见陈永仁,顿时叫嚷:“喂!你去了哪里呀?电话又不听,今晚与沈澄交易呀!”陈永仁错愕之际,韩琛神色凝重地从房间走出:“全部人把手提电话交出。”然后他让迪路从一个公文袋中取出几个电话,分派给一部分人。“阿仁,等会儿你乘阿祥的船出发,千万小心,大陆人的军火全部在船舱内,出了什么乱子,他们会杀了你。”“知道了,琛哥。”陈永仁应道。“傻强,你驾驶我的车,我们先到船厂。”傻强点头,同时望迪路一眼:“迪路呢?他不用去吗?”韩琛笑了笑:“我有定数。”“这宗买卖这么大,有迪路在会比较笃定……”傻强据理力争。韩琛收起笑容:“我说我有定数。”傻强用求助的眼神望迪路,迪路别过脸,回身坐到酒吧台喝酒。※※※警察总部重案组的办公室内,众人说说笑笑;黄Sir正在房间内侧耳聆听耳机,一脸沉重。一会儿,他冲出大厅,高声下令:“今晚有大事发生,全世界立即到briefingroom!阿张,大象,帮我call其他手足回来,还有,通知水警……”会议室内,黄Sir向众探员解说行动。“收到非常可靠的线报,今晚韩琛与沈澄的珠三角线正式运作,对方很可能有重型武器,大家穿戴防弹衣,分布在地图上显示的三个位置监视,阿张,水警那边OK了没有?”“已经standby,等候我们进一步order。”“Good!阿张你带领A队到point1,大象,你负责B队……”这时,会议室的大门被撞开,只见杨锦荣率领保安部的探员闯进。“今晚的行动取消!”杨锦荣不由分说,发号施令。黄Sir愣怔:“你说什么?”杨锦荣神态自若,不紧不慢重复一次:“我说今晚的行动取消。”黄Sir勃然大怒:“杨锦荣你是否去错地方?这里是重案组!”“这是上头的命令。”说罢,他举起一份文物,“要不要看?”黄Sir凑近他,横眉瞪眼:“是上头的命令还是你的命令?”杨锦荣耸耸肩:“我没必要向你解释。”黄Sir再踏前一步:“我调查了韩琛这么多年,你跟韩琛的瓜葛,是否应该向我解释一下?”在杨锦荣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愕,但很快便冷静下来:“这是保安部的top secret,如有疑问,你可以去信或致电副警务处长直接查询。”黄Sir怒火中烧,向张Sir喝道:“替我打电话到内务部!”“不用了。”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重案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来者是梁总警司。“阿黄,杨Sir说的话,你照办吧!”黄Sir不假思索,喝道:“不成!”梁总警司阖一阖眼:“阿黄,这案子并非如你想像那样简单。”黄Sir毫不退让;“我的案子十分简单,我的伙计正在外头拼命!”说罢,他扫视一眼重案组的众探员,拿起西装往门外跨步走,众人立即跟随。梁总警司见状,高声下令:“今晚重案组的警员全部留下来,准备接受内务部纪律调查!”黄Sir咬牙切齿:“我们有什么纪律问题?”说着他指向杨锦荣,“他跟韩琛的事你不去调查,你反过来调查我们?”梁总警司瞄一眼杨锦荣,回望黄Sir:“我在跟你说当下的事,你们不遵守上司命令,纪律就有问题!”黄Sir理直气壮;“我在跟你说走私军火的事,我在跟你说把韩琛绳之以法的事,我在跟你说是非黑白,你到底明不明白?”这时内务部与保安部的更多探员赶到,把房门堵塞。梁总警司别过脸不去理会黄Sir,严词警告重案组众人:“今晚谁违反命令,我保证你们将被立即拘捕!Tryme!”※※※四周漆黑一片,微弱的灯光探射着如魑魅般的大海,陈永仁站在船板上,向着船坞进发。他的右手插进裤袋,指头在敲打摩氏密码,思绪被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看着眼前像要把一切吞噬的海浪,他不期然想起了李心儿。每次尝试把他催眠,她所描绘的蓝天碧海是多么地惬意。这边陈永仁在触景思人,那边韩琛与傻强等人的车队正浩浩荡荡在马路上飞驰。车厢中的韩琛正在沉思,眉头时松时紧,像是有点犹豫不决。他仰视天上的月亮,皎圆的月,他松开紧敛的眉。一会儿,一片厚厚的云骤然把月亮彻底遮盖,他皱紧眉头,拍拍前座傻强的肩膀:“叫其他人尾随你,驶下天桥,拐弯到油站旁停车。”傻强惊讶:“什么?琛哥你别耍我吧。”“我叫你折返。”“这……不成呀,阿仁去交货了呀!”韩琛冷冷地说:“不用理会他。”尽管不情不愿,傻强也唯有听命。车子驶下天桥,在回旋处兜一个圈,车隧尾随。※※※大副把粗麻绳索绑到码头的铁锥上,绕上几圈,拉紧,货船在船坞泊岸。叼着烟的沈澄深吸一口,把烟蒂弹到老远,站在前面的沈亮正指挥众手下准备上船。陈永仁从船舱现身,等了一会儿,依然只有他与身后的几个喽啰,沈亮不禁问:“韩先生呢?”陈永仁一怔,韩琛从尖沙咀夜店直接出发,该比他早到达船坞呀,他连忙取出电话:“我打电话找他。”他上岸,打了几回均未能接通,沈澄眯缝眼睛盯视他,陈永仁手心冒汗。“刚才电台说青山公路发生严重交通意外,一定是塞车。”陈永仁强作轻松,“呀,琛哥的电话大概没开,我打给傻强,他与琛哥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