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身后的刘建明高声说。她狐疑地望他:“24?Are you sure?”“Sure!喂,拿电话给我。”Mary正要拿起手提电话,电话突然响起,Mary耸一耸肩,接听。“请等一等。”Mary说罢,刘建明已走到她身旁,刘建明这个人有太多秘密,自然无时不刻都惧怕被Mary识破。他笑着接听,搂抱身边的Mary,Mary逗趣地凑近,偷听刘建明的电话。电话另一端的人是韩琛,刘建明向着话筒,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声“入伙呀”,然后笑着责怪Mary偷听,轻轻松开她,径自步出大门,“你等等,这里很多人。”“我整批货泡了汤,你帮我调查谁是内鬼。”韩琛苦恼地说。刘建明走到梯间,背向着家的大门。大厦的间隔一梯一伙,楼梯与单位的距离相当接近,刘建明感到浑身不自在,压低声线说:“可是,卧底的档案我无法查阅。”韩琛有点动怒:“我不管有多难!”这时Mary送走搬运工人,在刘建明身后掠过,他心虚地转身站到墙边,挤出不太自然的笑脸望Mary一眼:“我只知道他们用摩氏密码通讯。”韩琛不发一言,表示不满。刘建明无法推却:“那好吧,你帮我收集昨晚所有人的资料,姓名,身分证号码,帐户号码,今晚在L13给我。”韩琛挂线,刘建明回身站到门旁,探头往屋内望,只见Mary正站在纸箱前发呆,她瞧瞧刘建明,一脸懊恼,眼神带点不安。刘建明心中有鬼,惟恐自己跟韩琛的对话给Mary听见:“干吗?”Mary依然缄默,刘建明叫自己镇定下来,扫视一眼纸箱的数目:“29呀!”Mary喃喃自语:“28呀。”刘建明再望一眼纸箱,肯定地说:“29呀!”“我在说我的小说呀,我想到该怎样写了!”Mary走上前拉刘建明的手,“过来过来!”两人坐到仍套着胶料的沙发,对坐:“可以写男主角有28种性格。”Mary认真地说。刘建明嬉皮笑脸:“哎哟!你在说我?”Mary瞪眼:“正经点呀!”刘建明笑说:“是是是……”Mary斜斜抬头:“你想想,一个人有28种性格,就是说他每天醒过来便要与自己演戏,演到连自己也忘了哪个才是自己的真性情。”刘建明听着,一副趣味盎然的样子:“咦……哗!”“是否很可怕?”Mary追问。“很可怕!”“了不起吧?”“了不起,一定很畅销呀。”刘建明附和着。“慢着!”Mary突然低头叫喊。刘建明愕然:“怎么了?”Mary盯视着自己坐着的沙发组件:“为什么椅子会这么大?”“哪一张呀?”Mary惊讶地来回察看:“哎呀!我想我量错尺寸!”她眉头深锁,一副自责的样子。刘建明不知所措,安慰着说:“别生气……”Mary还是很懊恼,厌恶叫喊:“噫——!”“别生气吧,哎,你们这些女人,小小事便发脾气……”刘建明边说边站起,也叫Mary站起,把两张沙发的组件合拢,看个清楚。“没问题!我立即打电话到家俬店,叫他们更换。”刘建明安抚着说,场面温馨。陈永仁正在中环交易广场外的行人天桥上,一边走一边讲电话,电话另一端是黄Sir,他约陈永仁见面。“见面?”陈永仁叫嚷,“你想我死吗?现在警局有内鬼嘛,你捉了鬼再说。”“已经在办啦。”黄Sir气愤说。“那么你回答我,谁是内鬼?”“仍在调查……”“呸!我不跟你说了。”陈永仁想要挂线。“喂,你刚才人在哪里?为什么不听我的电话?”“我去了看跌打医生呀。”“那现在呢?”“现在去看心理医生。”陈永仁突然怒吼,“我心理变态呀!就这样!”陈永仁大力挂线,继续往前面的商业大厦走去。走出升降机,他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接待员叫他稍候,办公室的装修看似律师楼,其实是李心儿医生的诊所。一会儿,陈永仁走进李医生的房间,跟正在埋首看文件的她打过招呼,径自走到窗前一张皮革卧椅上坐下,李医生按下桌上定时器,望向陈永仁。“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她问。陈永仁已躺卧到椅上,笑着摇头。“需要我缩短你的治疗时间吗?”陈永仁再次摇头,把眼睛合上。李医生垂下头,继续阅读桌上的文件。李心儿年龄二十六,执业两年,看上去不太像心理医生,比较像一个社会工作者。长直发,眼大,看上去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陈永仁对她倾慕,但从没说出口。李心儿试着阅读,然而文字开始读不进脑袋,她扬脸看陈永仁,心想这个不修边幅、因犯伤人罪而被法庭指定接受强制治疗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盖在陈永仁眼皮下的眼珠子仍在不住颤动,疲惫不堪的他并未能立刻入睡。刚才进房时李心儿对他笑,笑脸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不明所以地令他想起另一个人,和他分手多年的May。陈永仁初次遇见May,在一九九一年叶Sir生日那天。说起来,傻强算是我们的媒人,假若不是他,丘比特的箭大概不会射中我俩。那天在尖沙咀某个停车场,我刚把车子停好,透过挡风玻璃,看见傻强一个人鬼鬼祟祟地靠近一部平治房车,他扫视一眼四周,从口袋里掏出一串百合匙,笨手笨脚地拣选合适的钥匙,对着门锁插插拔拔,时不时伸手拉一拉门柄。我静静地候着,等待傻强将车门开启,证据确凿,便上前抓人。傻强的名字也真够名副其实,弄了十分钟,平治房车的门依然固若金汤,他不忿地踢了房车一脚,弄得自己哎哎叫痛。他仍未罢手,把目标转移到一部红色思域,思域就停泊在我的前方,车尾对正我车头。故伎重施,这次不消两分钟,门便咔嚓一声被开启了,傻强张大嘴巴,露出骄傲的笑容。我正准备下车,此时一个长发少女从思域的另一面步来,她的耳孔中塞着听筒,哼着歌曲,摇头摆脑,秀发在空中舞蹈。我被她的风姿吸引住了,动作慢了几拍,此时傻强也察觉到她,赶忙纵身跃进思域的后座,躺下,门依然打开。长发女子也真够冒失,竟然没注意到左后座的门打开了,她开启驾驶座的门,准备进入车厢。我立刻喊停她,同时飞奔过去。傻强心知不妙,滑稽地从后座爬出,企图逃走,我追上前,把他扑倒到地上。我们纠缠起来,拳来脚往,我制服了他,用皮带把他双手捆绑在铁柱上,打电话给陆Sir。结果傻强被捕,我把手袋交还给长发女子,想问她的名字却又开不了口。数个月后,在旺角百老汇电影院门外,我竟重遇May。这天她的打扮与当天截然不同,穿一套咖啡色的西装套裙,携着公文包,我们几乎在同时看见对方,她竟然主动迎我走过来。“Hi,认得我吗?”她笑着说。我点点头。“去喝一杯好吗?”我们到了运动场道一间酒吧,我终于明白May有何企图。“称呼你阿仁好吗?阿仁,这是我的卡片。”她把卡片双手递上。我接过,May的名字叫萧欣岚,是位保险推销员。“开门见山,你买了保险吗?”我喜欢率直的女人,这样反而令我更欣赏她:“没有呀。”我回答。“那么,可以帮我买一份吗?”她妩媚一笑。May的笑容十分动人,我神魂颠倒,没细想,便点头应承。听罢她举起啤酒,与我碰瓶:“多谢。阿仁你是警察?”我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没错我是警察,但这句话,只可以在心里说,我面有难色。“怎么了?”May歪着嘴。“嗯……不瞒你,我是……做保镖的。”她扬起脸“啊”了一声,对我的话似乎有所怀疑,“是私人性质的还是公司性质的?因为公司对投保者的职业会比较紧张。”我难于解释,又不想再说更多假话:“May,不如这样吧,你替自己买一份人寿保险,我负责供款,而受益人就写我的姓名,不知道这样可以吗?”May定神望我,好像在怀疑我的脑筋是否有问题,她用手指划着:“你的职业……不方便?”我腼腆地点点头。她耸耸肩:“那便算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我说好了帮你买,就要守承诺。”我坚持。她微笑:“真的没关系,你不用介意。况且,你的提议是不行的,假若这样……”她顿一顿,神色凝重地说,“你可能会杀了我。”我紧张兮兮:“不会!我怎会?”她嗤笑:“跟你说笑罢了,不过,就算我相信你也没用,公司明文禁止的。”我思索一会:“那么,受益人便不要写我的名字,我帮你供款就是。”May讶异,大概我的话吓怕了她:“陈先生,你不会是在跟我暗示什么吧?”“不不!”我摆手摇头,“我没任何企图。”她蹙起眉头看我:“这不可能。”我一时说不出话,的确,我对她是有企图的:“我没有什么不轨的想法,只是,我希望能够与你……,怎么说呢,我希望可以再见到你。”May垂下头,用双手转动着瓶子,眼盯着瓶子:“你是黑社会,是吗?”我既感到委屈,又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自惭形秽。良久,我从口袋掏出二百元,说了句:“对不起,我先走”,径自站起,正欲离开。May把我叫停:“我的爸爸当年也是个黑社会,但他对我和妈妈都很好……我们交个朋友吧。”就这样,我们开始了。表面上,May是个职业女性,性格独立,实质上,她极为缺乏安全感,May是双鱼座的。她的父亲在她十八岁那年去世,病死,与江湖仇杀无关。她与母亲相依为命,渴望我能与伯母融洽相处,这对我来说也不错,家的感觉,我也久违了。May的母亲很喜欢我,寂寞的她希望我和May经常陪着她,渐渐地,我们独处的机会少,三人行的时间越来越多。一九九三年底,我在警告期间再度伤人,裁决那天May来旁听,结果我被判监二十日。我一边走入监狱,一边想到May在听判时的失落神情,我对自己深感厌恶,在庭上那刻,我多么想冲口而出,向着May大喊:“我不是阶下囚,我—是—警—察!”我想得失魂落魄,突然傻强率众向我围拢,我在心里说来得正好,结果我把郁闷都发泄到傻强身上。我明明是个警察,却被所有人误解,被所有人看不起,出狱后我的脾气并没收敛,伤人的次数愈来愈频繁,再入狱的次数自然也增加,渐渐地,May不再到法庭听审了,伯母对我的态度也变得冷漠。我开始有自残倾向,在万籁俱寂的失眠夜,我想得头痛欲裂,我索性把头用力撞墙,撞得头破血流,这已发生过不止一次。我的情绪失控令May逐渐对我心生恐惧,终于在一年多后,发生的一件事令我与May走上分手之路。那是一九九五年六月某天的下午,当时我还是三叔的手下,倪永孝与两个泰国卖家到了韩琛的卡拉OK的士高,正在贵宾房中倾谈生意,我、罗鸡、傻强等在大厅中候着,我的手提电话响起,是May找我。“我想见你。”May劈头第一句便说。“现在?我在忙,不如……”“不,我现在就要见你,我有事跟你商量。”May的声音有点喘急。我紧张起来:“不会是BB出了事吧?”没错,May有了我的骨肉,怀孕两个多月,得知这喜讯,我不安的情绪平伏了不少。“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May坚决地说。十五分钟后,May到达,我与她进了厨房,她直接说出重点:“昨天我把BB打掉了。”我震惊:“你说什么?”“我说我去堕胎,我们的孩子没有了。”May的眼睛变得通红。我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懂得瞪着她,良久,我问:“为什么?”May咬一咬牙,装作平静地说:“因为我无法与你继续。”说罢她的泪水无声地淌下。我再难以控制自己,撕心的痛楚令我发狂咆哮,将身旁一箱箱啤酒推倒落地,May慌张地瑟缩一角,抽泣起来,我怒目瞪着她,傻强闻声赶至,挡在我面前。“喂喂,冷静点,有事好说,慢慢来……”“她把孩子打掉!”我指着May喝道。“没什么呀,没了便再生一个,还用说……不……”傻强语无伦次。蹲在傻强身后的May也按捺不住,高声抱怨:“与你一起四年,到警局保释了你十几次,与妈妈喝茶,一个电话你就走,走去杀人!”May泣不成声,镇定过来,坚定地说,“我不要BB受罪,我不想他长大后像你这样!阿仁,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以为我可以……原来我不能,我好辛苦,你明白吗?”她抚着自己的胸口,冷冷地说,“我们分手吧。”李心儿终于听到陈永仁发出细细的打鼾声,她松一口气,把计算机鼠标的浮标移到“接龙游戏”的图标上,按了两下。半句钟后,桌上的计时闹钟响起,李心儿迅速把它按停,心想不如给眼前这个疲惫不堪的男人多睡一会儿。陈永仁多希望自己可以像别人一样,每次在睡醒前都可以赖赖床,然而他没有这种权利,他是个失眠者,既难入睡,却又容易睡醒,一丁点的声响,就足以叫他醒过来。他看一眼腕表,喝半杯清水,坐起身,伸展双臂,扭一下颈,望向李心儿:“你这张卧椅真的顶刮刮!”说罢站起走向她。李心儿没有望他,继续凝视计算机荧幕:“你应该买一张回家,那便不用特意来这里睡。”“不,你这里舒服点,别那么小器!”陈永仁在李心儿的对面坐下,“这四个来月,若非我每星期上来睡一睡,那你又没时间打计算机游戏啦!”李心儿向他抿嘴一笑:“是五个月!还有一个月你的强制性治疗就完毕,到时你可以回家睡个够。”“五个月了吗?但是……我好像没什么进展啊。”他装出一脸疑惑,“不如你写个报告,延长治疗期……呀!说起来,这阵子我经常感到头有点裂,不知我是否精神分裂呢?”李心儿没好气:“这叫做头痛,我给你开一点Panadol。”陈永仁苦笑一下:“唉……其实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但又不好意思……”他窥视一眼李心儿,“你觉得我这个人如何?”李心儿定眼望他,他继续说:“就是……你觉得我是个好人还是坏人?”她低下头写药方:“我根本不清楚你是什么人。”陈永仁静了一静:“告诉你一个秘密,”说罢俯身向前,神秘兮兮地说,“你不要告诉别人。”陈永仁凝视李心儿,直至她肯抬头望他,他轻声说:“其实我是警察。”这句话,不知在陈永仁心中反复过多少遍,这句话,他不知有多少次说到嘴边,但终究没勇气在May面前说出口。对着李心儿,他终于把心声吐露,原因……一来李心儿不是他的什么人,二来,眼前的女人,有一副既倔强而又关怀的脸孔。听罢陈永仁的话,在李心儿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眼珠子跳动了两下,然而她很快便明白这只是个笑话,一句出自一个流氓口中的逗笑说话,她轻佻地说:“我——也是。”陈永仁扬一下眉,指了指她,两人相视而笑,李心儿先开腔:“下星期继续吧,除了做梦自己是警察外,也把其他做过的梦记下来,告诉我。”陈永仁定眼望她,站起来,把皮衣穿上,嬉皮笑脸地说:“记得,梦见你嘛!”李心儿不理会他,递上药方:“下星期见啦。”陈永仁接过,一看:“真的只是Panadol?”李心儿只笑不语,把视线移到计算机荧幕上,眼神隐隐透着忐忑。陈永仁俯视她,跟她说再见,依依不舍地回望她一眼。确定陈永仁离去后,李心儿轻轻吁一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每次与这个男人的眼睛接触上,她便会从心底里紧张起来,她担心自己的反应会不会被对方看透。正走向升降机的陈永仁,面容恢复忧郁,仿佛刚才经历的快乐,只是另一个不真实的梦境。他可以在李心儿面前故作不羁,但他没勇气把那些听似花言巧语的真心话付诸行动,因为他清楚明白自己的处境。经历过与May的伤痛后,他知道自己根本没资格谈恋爱。烈日当空,在高尔夫球练习场上,梁总警司正在挥动球杆,穿着整齐西装的刘建明站在他身后。今天是刘建明接受升职面试的日子,他刚从家里赶回总部,却被梁总警司拉了来这里。梁总警司眺望着球的落点,满意地笑了笑,转头跟刘建明说:“你的晋升没问题了,我会调派你到内务部,不过,在重案组上班。”刘建明愕然:“我不懂。”“韩琛的案件泡了汤,听黄Sir报告,我怀疑有内鬼,想让你去调查一下。”刘建明眼珠子转了一圈:“为什么是我?”梁总警司垂首弯身,继续打球:“我与张警司、陈警司讨论过,你的档案干净,在情报科破案又多,做内部调查你可以接触更多管理阶层,这是个机会。”他顿一顿,“对了,下个星期我安排了你上《警讯》,打扮得帅一点。”刘建明笑了笑,低头,抬头:“嗯……梁Sir,那么我什么时候见board?”梁总警司不以为然:“刚刚不是见了吗?来吧,你也来试一下。”说罢他递出球杆。刘建明脱去外衣,把西装挂在旁边待用的球杆上,接过梁总警司手中的三号木杆,向梁总警司道谢。“对了,你的婚礼筹备得怎样?”“差不多了。”“很好呀,快点结婚,人成熟一点,给人的印象又好,你有机会再升的。”刘建明一挥杆,球儿飞到老远,站到身后梁总警司赠他一句:“对了,眼光要放远一点。”刘建明瞰视眼前蔚蓝的天空,他喜欢这种“高高在上,见到天日”的感觉。他忽发奇想,假如韩琛是个高尔夫球,给他挥一杆就可以摆脱,那多好。陈永仁离开商业大厦,拍打一下自己的头壳,阻止自己继续想李心儿,他跳上的士,回到韩琛的大本营——尖沙咀一间卡拉OK的士高,当年,他与May就在这里分手。的士高仍未开始营业,几个跳舞女郎正在舞池练舞,舞池一旁迪路与傻强等人状甚苦恼地在填写什么,他上前问个究竟。“喂,你们在填写什么?”迪路一边写一边回答:“琛哥叫我们补交个人资料。”说着他从公文袋掏出一份表格,交给陈永仁,陈永仁有点愕然,思索韩琛这样做有何用意。站在他左边的傻强发表高见:“一定是用来报公积金啦,MPF呀!”“啊。”陈永仁唯唯诺诺,瞄一眼傻强的表格,“喂,要照片吗?我没有呀。”“哈,你们个个都没有,只有我有,”傻强得意洋洋地说,“MPF哦,来钱的,有照片比较稳当。”陈永仁望着傻强的照片讪笑:“你这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十年前吧,仁哥,那时的我是不是更英俊?”尽管傻强当过陈永仁多年老大,而且论年纪比陈永仁大,论资历比陈永仁深,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傻强由“阿仁”改了口叫他“仁哥”,这连傻强自己都没察觉。陈永仁没好气,好奇地看傻强在职位一栏填写什么,写着:“保表”。陈永仁哗然:“哗!你多大了?竟然连保镖的镳字也写错!”“不是这个吗?”傻强问。“当然不是啦!”说着陈永仁意气风发地夺去傻强手中的圆珠笔,在公文袋上写出一个“金”字,停了下来,仰头想了想,才意识到自己也忘了,他硬着头皮,惟有胡乱写了个“标”字,还用教训的语气说,“木字部嘛!”傻强看了看,“对,是这个呀!”迪路与众人凑近,看看公文袋上的“标”字,把自己填写的删改。未几,韩琛从房间走出:“喂,填好没有?”“OK了,琛哥,”傻强嚷道,把汇集了各人资料的公文袋递给韩琛,“幸而仁哥教我们写个‘标’字,否则都填错了。”韩琛面无表情接过公文袋,不发一言离开的士高。傻强有点不安,喃喃自语:“琛哥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他回头瞪着迪路,“是不是琛哥怪我把可卡因扔掉?”迪路讪笑:“假如你不扔掉,琛哥不单止生你气,琛哥和我都会杀了你。”“那为什么琛哥不理我?”傻强惘然若失。“刚才琛哥找Paul交涉,Paul说货已交到我们手上,一分钱也不肯少收,这次琛哥不见了几千万,你说心情怎会好?”迪路说。傻强光火:“Paul这个狗嵬子,当年琛哥应该一枪毙了他。”陈永仁在旁听着两人对话,心里却在想那个公文袋,到底韩琛搜集他们的资料来干吗?他想到一个可能性,连忙向傻强说声“要出去办点事”,随即离开的士高。他决定跟踪韩琛。韩琛在戏院售票处买了一张票,独自走进漆黑的放映院,电影几乎没有人看,他在L13的座位坐下,隔两分钟后,陈永仁走入,随便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韩琛把手上的公文袋放到椅下,用右脚轻轻一扫,后排一个人身影俯拾,慢慢坐直身子。坐在最后面的陈永仁见多了一个人,不期然紧张起来,他知道,这个人极可能就是被韩琛派入警局的卧底。两人开始交谈,脸一直向着荧幕,陈永仁连那人的侧面也无法看见。“下星期再接货。”韩琛说。刘建明感到错愕:“现在重案组盯得很紧……”韩琛不耐烦,刘建明所说的他当然心里有数,可是他根本没有选择,就算他自己不急着赚回损失,也必须尽快供货给上回订了货的拆家:“你忙你的吧,我这边不用你担心。”刘建明难掩焦虑:“上头已勒令调查谁是内鬼,我怕我办不来……”韩琛冷笑一声:“原来你不是担心我,是担心自己,刘Sir!”他挖苦着说,然后故作漫不经意地谈到眼前的电影来,“哗!这个妞儿真丑!”刘建明深明自己的处境,他仍未能摆脱韩琛的魔掌:“我尽快帮你搞定。”韩琛起身离去,对刘建明愈见敷衍的态度深感不满。待韩琛的身影消失于右边的出口,刘建明从左边出口离开,陈永仁尾随。追出通道,陈永仁放慢脚步,避免脚步声把神秘人惊动。神秘人身高约五尺八寸,穿黑色西装,这样的身高打扮实在太普通,对方是谁陈永仁茫无头绪。太平门被打开,陈永仁立刻加快脚步,走到街外,神秘人向着路口迈步,与自己距离约二十米,突然,陈永仁袋中的手提电话响起。身后突然传来电话铃声,刘建明感到有些不妥。刚才走出太平门时,沿途不见有任何人影,刘建明几乎可以肯定,铃声是来自刚从戏院走出的某人。在这个位置,他有两个选择,一是转身回望,二是继续前行,然后把自己藏匿到路口的转角处。假若选择前者,他大概可以望见敌人的正面,然而,敌人也同时可以看见他。况且,到底电话铃声是不是一个刻意制造的陷阱,刘建明并没头绪。考虑了两秒,刘建明选择回避,继续向前走。陈永仁的情况其实大同小异,他可以选择不闪不避,待对方自揭真面目,结果,他还是选择以自保为上,陈永仁转身接听电话,电话中的是迪路。“喂,仁哥呀,琛哥刚打过电话回来,说有事要和我们商量。”“啊,我立即回来。”陈永仁轻声说。在陈永仁挂线的同时,刘建明已经站到转角处,他背靠墙壁,同时侧耳耹听着是否有脚步声从后传来。背后一片死寂,刘建明把脸贴近墙,慢慢探出半张脸回望,并没有人。敌人可能已离开,也可能正藏身某处,为免被敌人反过来监视,刘建明并没有回过身,他循刚才面向的同一方向离开,心里忐忑不安。情况,比他想像的更危险,他知道自己必须速战速决,但是,可以怎样解决呢?陈永仁回到的士高,韩琛正在等他。他预计韩琛会问他去了哪儿,因此答案他早就设想好。出乎意料,韩琛并没有问,这反而令他更感不安。“阿仁,你跟随我多久了?”韩琛搓着佛珠,一看见他就这样问。“从可以和你同桌吃饭那天算起……三年了。”陈永仁故作风趣,强自镇定。“哈!这么久了吗?”陈永仁腼腆一笑。“下个礼拜,我打算再进一批货,不过这回我会用一班新面孔的兄弟,好让你们休息休息。”陈永仁大为紧张,望向身旁的傻强:“那么,傻强他们呢?”韩琛嗤笑:“傻强?傻强是傻的嘛!跟我来。”他搭着陈永仁的肩膀,走进他的办公室。陈永仁走到酒吧台,韩琛脱下西装,随手从内袋掏出一部微型录音机,打开,将带子抽出,拉开写字桌的抽屉,把带子放进去。在抽屉中(奇书网|Www.Qisuu.Com),放满了一排一排的录音带。整个过程陈永仁看得清清楚楚,他大惑不解。韩琛是个非常小心的人,假若他不想别人看见的,别人断不能轻易看到,如此推敲,韩琛是刻意给他看见那些录音带的吗?陈永仁不及细想,韩琛扬脸跟他说:“公司有内鬼,你该知道了吧?”陈永仁一边倒酒,一边点头。“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理?”“我搞定他。”陈永仁口快快答。韩琛盯视他:“如何搞定?”给这么一问,陈永仁答不上话,韩琛向他移近,他递上酒。韩琛依然盯着他:“在这两、三天内我会抓他出来,你随机应变。”陈永仁支吾以对。突然,韩琛把凌厉的目光柔化下来:“阿仁,在你们当中,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他顿一顿,“说真的,你怪过我害死你的哥哥吗?”陈永仁一怔,苦笑:“他也算不上是我的哥哥……”他畏缩地说,“坦白说,在最初是有一点。”韩琛开颜一笑,好像很满意陈永仁的答案,他举起酒杯,两人碰杯。“假如有一天,我遇上什么不测,你会替我报仇吗?”韩琛问。陈永仁感到韩琛这夜怪怪的,以往的他一定不会说这种话,大概这一回,他是真的恐惧了:“琛哥,你……”“可以了。”韩琛笑着打断陈永仁的话,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出去吧。”次日,刘建明摇动着手中的车匙,精神奕奕地步进重案组办公室,众人对他报以不友善的目光。这是他第一天到重案组上班。正站在吸烟房的黄Sir叫他,他迎上去。“早安,大部分同事你也认识,不用介绍吧。”黄Sir说。刘建明点点头,结结巴巴地笑问黄Sir:“为什么会……”说着他向外头的警员指了指,示意众人似乎不欢迎自己到临。黄Sir爽朗地笑:“唉,你这时候进来,任谁都知道你要调查内鬼。”然后安抚着说,“你要他们怎么样呢,斟一杯咖啡欢迎你吗?不招人妒是庸才,对吗?不过说到底,他们也希望尽快能够查出谁是内鬼,你想查哪位,跟我说一声。”“好的。呀!有什么头绪了吗?”“前天,我的线人差一点便查出那内鬼是谁,可惜到最后关头给甩掉了,但是,我相信韩琛要出货的话,一定会找那内鬼帮忙,你可以找人跟踪韩琛,或许会有收获。”听罢刘建明登时神色一变,然而一闪即逝,黄Sir自顾自抽烟,并没察觉。“说的也是,真的要好好向你学习。”“唏!别说客气话,上头当然是认为你行,才指派你负责调查,别以为内务部的事容易办。”黄Sir见刘建明打开房门探头出外透气,识趣地说:“喂!这里空气污浊,出去吧。”刘建明笑了笑,开门走出。“尝尝重案组的咖啡,整个总部最棒的,我帮你斟一杯。”“自己来吧。”黄Sir领刘建明到他的房间,待黄Sir离去后,他回想刚才黄Sir的说话,不禁抹一把汗。换句话说,那个跟着他走出戏院的人,就是警方安插在韩琛身边的卧底。那人到底是谁?他会不会把自己认出来?不,一定要尽快揪出他,迟一天自己的情况便危险一点——刘建明陷入沉思。慢着!那人的电话铃声……只要想起他所用的手提电话铃声,便可以缩窄搜索范围……无奈想不起来。刘建明打开公文袋,拿出韩琛交来的资料,将姓名输入警员档案库程序中搜寻:徐伟强、张迪豪、陈永仁……搜寻结果均显示“无此人”。刘建明感到挫败,不,他跟自己说,不能够坐以待毙。他开始翻查重案组警员的档案,首先读黄Sir的档案。“黄志诚,出生日期一九五六年三月二十七日,一九七五年加入警队……”刘建明正在埋首阅读,黄Sir突然出现在房门前。“喂,小刘,有没有约人?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好吗?”“好呀。”刘建明强装镇定。“在看什么?需要帮忙吗?”说着黄Sir想要走进房间。刘建明立即站起身,随手从桌面拿起一个公文袋,将公文袋扔进放在门边的废纸筒。他这样做,目的为了阻拦黄Sir进房,因为在他的桌上,不单放着黄Sir的文件袋,更有韩琛属下的资料页。“哇!”黄Sir突然叫了一声,俯身把公文袋从废纸筒中拾起,“喂,在CIB那边,公文袋和信封用一次便扔掉的吗?我们这边不同呀!贴一张表格在袋面,可以用来做内部文件袋,环保嘛!”黄Sir笑了笑,随手把拾起的公文袋拋到靠门边的矮身文件柜上,“放这里便可以,OA会处理。”刘建明尴尬地笑:“那你们这边几点钟吃饭?”“十二点半,等会儿过来叫你。”说罢黄Sir正要转身,顿一顿,“喂,不好意思,下次你查阅机密文件,我想关上门会比较方便,免得给同事们看见胡思乱想。呀!我帮你顺手关门。”刘建明下班,我回到新居,Mary不在。从冰箱拿出一罐啤酒,灌了两口,按着从深水村购买的音响,坐进沙发,莫扎特的第二十三号钢琴协奏曲响起。这几天,我的心情糟透了,那个卧底一日未被铲除,我便无宁日……我担心他会把我认出来。我拆开刚从书局买的书,是一本讲解摩氏密码的书,原理原来相当简单,不同的字母以不同敲击长短与节奏代替,看来,那个卧底的英文水平蛮不错的。读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窍门都已在我掌握之中,我叹一口气,学懂摩氏密码又如何?打开公文包,取出黄Sir、陆启昌、张Sir的档案,档案我已看了两遍,仍毫无头绪,再看多一遍会有用吗?迪路、傻强、陈永仁、挣爆、大块头,这五人的关系与韩琛最密切,其中以资历最短的陈永仁与大块头嫌疑较大。唉!其实我完全无法确定,惟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那卧底是黄Sir的线人。慢着!转一个角度去想,那卧底需要通过黄Sir才能够发挥威力呀!假若黄Sir消失了,那么,他的威胁也自然土崩瓦解!那卧底是谁,绝大可能只有黄Sir一个人知道,失去了黄Sir的引证,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没错,黄Sir才是关键!我想通了,结论是:黄——Sir——要——死!当然,我不会愚蠢到自己去动手,假若把这提议跟韩琛说,他会如何反应呢?不,我没必要去做主谋,更没必要自投罗网,给韩琛多一个把柄去箝制,须知谋杀警察,罪大恶极。况且,黄Sir与韩琛的关系我还是看不通,他们曾经是刎颈之交,韩琛会下手杀黄Sir吗?始终是一个疑问。除非……除非给韩琛知道当年的真相——杀死倪坤的主谋并非Mary,而是他的好兄弟黄Sir!倘若不是黄Sir,当年他就不会落难泰国;不是黄Sir,Mary就不会死。只要韩琛得知这个真相,他便一定会杀黄Sir。明天,我就叫大B二十四小时跟踪黄Sir,把他的行踪报告韩琛,倘若在这期间黄Sir与那个卧底见面,那便更妙,一箭双雕。“我相信韩琛要出货的话,一定会找那内鬼帮忙,你可以找人跟踪韩琛,或许会有收获。”今早黄Sir不是这样跟我说的吗?他说得没错,韩琛会与我见面,黄Sir自然也要跟那个卧底见面。黄Sir,对不起了。我答应你,待这件事结束后,我会做回一个好警察,一个好市民。想到这里,我豁然开朗,我拨电话找Mary。“喂,还在写稿吗?”“唔,你呢?”“等你回来啰,喂,睡床送来了。”“哦,舒服吗?”“我也想知道,你要不要试试?”我笑着说。“发傻,赶交稿呀!”我嗲声说:“考虑一下吧。”Mary甜丝丝地笑:“不考虑呀,不考虑呀!……下个星期日吧,星期日才跟你试。”“星期日,好呀。”“不跟你说了,拜拜!”结果在两个多小时后,星期日的零时十分,Mary来了。到我醒过来时,她已坐在床上,埋头对着手提电脑打稿。“睡醒了吗?”她说。我看一眼座钟,伸手抱她的腰:“哇,六点多就开工?”“要努力嘛!”“唔……你写到哪里?”“这里啰。喂!想深一层,其实这个男人怪可怜的。”Mary在说她那个拥有二十八种性格的小说男主角。“唔,我也觉得。”“那么……给他写得好一点,好吗?”“好呀!好呀!”“写他做回好人。”说罢Mary凝视我,我点点头。“但是,他是好人,却又做错事,那结局该怎样写?”“结局嘛……的确是一个问题,留待你们这些文人去想吧!”说罢我躺下。“睡吧睡吧,你也累了,今天要上班吗?”我点点头。“啊,真可怜,等会儿我叫醒你,你放心睡吧。”我合上眼睛,心里在嘀咕,Mary是否开始在怀疑我了?两个小时后,Mary把我唤醒。在临出门前,我打电话给大B。“大B,由即日开始,二十四小时跟踪黄Sir。”第十二章“能把自己的生命寄托于他人的记忆中,生命仿佛就加长一些;光荣就是我们获得的新生命,其珍贵,实不下于天赋的生命。”——孟德斯鸠(1689~1755)在韩琛的的士高门外,代客泊车的接待处,迪路与傻强正坐着倾谈。这阵子在帮会中谈论得最沸腾的话题,自然是“谁是卧底”。傻强眯缝着眼,环视四周:“迪路呀,我终于知道怎么去辨认警察了。”迪路敷衍着说:“怎么?”傻强皱一皱眉,像为合适的形容而搜索枯肠:“总而言之,谁一边在干一件事,一边却很不专心地看着我们,那人就是警察。”迪路歪着嘴望傻强,傻强朝前方扬一扬脸,一个送外卖的老伯携着食物走过,望了两人一眼;对面街二楼的发廊里,发型师一边为顾客吹头,一边俯视他俩。傻强别过脸,轻声说:“还有那边。”迪路再次循傻强的视线望去,看见正在填停车表的送货工人,在电话亭讲电话的男人,派信的邮差……全部都在望他们,迪路作出结论:“对啊,那岂非满街都是警察?”傻强夸张地说:“真的有很多呀!”“这样说来,我也是警察呀,我一边在代客泊车、抽烟、喝啤酒,一边跟着一个傻瓜在东张西望。”蓦然,傻强错愕地盯着迪路,声音颤抖:“迪路原来你……”迪路没好气,不理睬他。这边两人在无聊闲谈,那边,在的士高内,韩琛正忙于招呼客人。韩琛看见陈永仁,喊了他一声,陈永仁回头应一声“琛哥”,继续埋头吃他的肠蛋面。韩琛进房,陈永仁在心里盘算,这几个客人是另一泰国毒品卖家在香港的接头人,他估计韩琛与他们要商谈一段时间,他决定把握时机,与黄Sir见面。他步出的士高,走近迪路:“在望妞儿呀?”迪路盯着他:“你是警察。”陈永仁差点被吓破胆:“什么?”傻强插嘴:“我们在猜谁是警察。”陈永仁松一口气,斜眼望向前方,只见街上人来人往:“嘿!这般无聊,这个时候有警察监视我们,有何出奇?”“喂,仁哥!”傻强突然大叫一声,指向对面行人路。陈永仁望去,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女人的打扮较以往成熟了不少。陈永仁像不太关心似的,问迪路:“我去按摩,来不来?”“唏!最讨厌。”迪路嗤之以鼻。陈永仁早就知道迪路不喜欢按摩,才会这样问他。“我去!”在旁的傻强立刻嚷着说。“去什么?留下我一个人看档,想闷坏我吗?”幸而被迪路制止。陈永仁警告两人:“喂,别说给琛哥听呀!”说罢他迈步离开。傻强不忿气,待陈永仁走远后,怂恿迪路:“就说!”“我不说。”迪路冷言相向。傻强呶呶嘴。迪路看见陈永仁向那个女人走近,问身旁的傻强:“喂,那妞儿是谁?”傻强神气地望他:“你不知道吗?仁哥的旧女朋友May呀。”陈永仁走到May跟前,停下,May挽着两个购物袋,凝望他,轻轻一笑。陈永仁也腼腆一笑:“这么巧?”“是呀,刚巧在这附近买东西。”“很久没见。”“六、七年了。”“近况如何?”May像煞有介事地说:“我结婚了,你呢?仍在黑社会混?”陈永仁沉默半晌,不知该如何回答。[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这时,一个女佣人拖着一个女孩,走到May身旁,陈永仁望着活泼可爱的女孩,凑前摸一下她的脸蛋。“你的女儿?”“唔。”May简单回答,像不想多说。“几岁了?”May急急回答:“五岁。”陈永仁点点头,凝视女孩,在心里慨叹:假若不是自己当了卧底,女孩的父亲可能是自己吧。看着陈永仁凝望女孩,May有点焦急:“我丈夫的车子快要到了,所以……”陈永仁连忙打圆场:“啊,我也赶时间。”他顿一顿,像有点依依不舍,“拜拜。”May应道:“拜拜。”陈永仁转身离开,May的女儿拉一拉母亲的下摆:“妈妈,我今年六岁了。”May灿烂地笑:“Sorry呀,妈妈真健忘,记错了。”说罢她抬头凝望渐渐走远的陈永仁,感触良多。陈永仁与May,是在一九九五年六月分手的,当时,May怀有陈永仁的孩子两个月,在分手时,May对陈永仁说,她把孩子打掉了。这是陈永仁第一次看见May的女儿,也是最后一次。陈永仁横过马路,从口袋掏出电话,拨电给黄Sir,他只“喂”了一声,等待对方响应。良久,电话另一端的声音说:“可以说了。”“现在可以出来吗?”陈永仁问。“现在?”黄Sir沉默片刻,“在电话不方便?”“嗯。”“好吧。”说罢黄Sir挂线。十五分钟后,坐在办公室的刘建明的手提电话响起。“阿头,他乘地下铁过海。”坐在地下铁车厢内的大B,鬼鬼祟祟地探头望向前面第二个车厢说。车厢内,戴上太阳镜的黄Sir独自站着。“继续跟。”刘建明对着话筒说。时间四时十五分,黄Sir走进上环一幢商业大厦,这幢商业大厦的天台,就是他与陈永仁惯常见面的地方。大B尾随进入大堂,抬头看着升降机的楼层显示,拨电话:“阿头,上环粤海商业大厦,他上了二十四楼顶楼,要我跟上去吗?”“稍等,先在楼下监视。”刘建明说。刘建明挂线,从口袋取出另一部手提电话:“琛哥,跟踪到了。”电话另一端的是韩琛,从这端听,声线一点不像是刘建明的,显然,刘建明所用的电话,是经过改装的,内藏了变声器。“是谁?”韩琛问。“还不清楚,但已确认他到了那里。”同时,一部房车驶至商业大厦入口,驾车的人,是CIB的队员杨仔,大B上车,“先留在这里监视。”他吩咐队员。天台上,黄Sir与陈永仁谈话。“怎样?有什么消息,非要出来见面不可?”黄Sir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