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黄白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那些崇山峻岭中的微风惬意地挠在人身上,那个穿着青色袍子的年轻人就站在顶如华盖的大树下捧着那一方微微泛红的血玉,他的眼神深邃而忧郁,一直保持着一个姿态,只有衣角在风中飘扬,男子轻轻哼着一首调子古朴的歌,一边哼还一边微笑,黄白觉得自己是一方小小的磁铁被他强力地吸引着,终于他无可抗拒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好,外乡人!”男子的笑容如一束阳光,刺破了密林的幽暗,他的嗓音低沉而动听,富有诱惑性,黄白吞了下口水,“这是哪儿?” “这是我的世界,每几十年,我都会迎接新的来客。我站在这里很久了,有几百年了,我经历过地底无边的黑暗和潮冷,我经历过太阳下强烈的暴晒和炙烤,我见过无数的带着欲望的人们,我很想有人听我说说话,可是我等了几百年,他们总是要求再要求,从来轮不到我倾诉。”男子的手是冰凉的,他轻轻覆在黄白的手上,话语幽怨表情却很愉快地说。 “那么,你是谁?” “我是血玉释比。” 黄白一惊,一个猛子坐了起来,头昏昏沉沉的,什么男子什么大树什么血玉释比都不见了,而身边的花生紧皱着眉头,无意识地翻来覆去,“花生,花生!”怎么叫都叫不醒,黄白急了,拿出手机调了个巨HIGH无比的铃声放在花生耳边,花生猛得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他,黄白不及解释,跑到书房打开玉盒一看,两方玉琮微微发亮,一闪一闪的光芒让黄白眼晕,他赤脚站在地上,觉得一股寒气升了上来。 “看来,那老头的话是真的有血玉释比,我刚才梦到了,你梦到了吗?”花生突然在身后问,黄白点点头,“我梦见的是个年轻的男子,然后惊醒了。” “我梦到的是个老头,我俩能不能换换啊,我不喜欢和老头打交道。”花生抱怨着。黄白拍拍他的肩,“睡吧!明天别把梦给忘了,早上我俩讨论讨论。” “嗯!” 灯关后又是漫漫长夜,黄白入睡极快,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这次不是在森林中,而是一方小楼,年轻的男子倚窗而立,外褂在风中吹得沙沙作响,长发四处飘散,白衣如雪,腰束金边黑带,他缓缓转过脸来,黄白不再发慌,细细打量起他的容貌,以现在的审美标准来看,他是长得太过刚硬了一些,国字脸,棱角分明,刀斧眉上扬,眼睛细长,似笑非笑。 “你又回来了?相信有血玉释比了吗?”对方问。 “是的,我相信了,真不知道该叫你爷爷还是大哥还是小弟。”黄白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无论神仙也好幽魂也罢,他既然堕入了阿修罗的魔道,还有什么是值得心虚害怕的? “叫我子青就好。” “子青?” “对,这算是我的汉语名字。”子青走到桌子跟前,“坐,我们有一整夜的时间,可以附庸风雅,秉烛夜谈一番。” “一整夜?莫非我以后都没觉睡了?” “你现在就已经是在睡觉了,而且就算你我聊一整夜,你第二天也会比平常睡觉时更有精力。” “那我只能在睡觉的时候见到你吗?” “不是,以血养玉七天之后,我就会存活在你的意识之中了。”存活在自己的意识之中,黄白想想就觉得可怕,假如时不时地在脑海里出现一个男人,他还不会疯了? “你放心,你不召唤我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出来的,但是你要注意,一定要保管好血玉,那是我们的托魂之所。” 晚风徐来,叶子茶清新淡雅,黄白很好奇地问:“现在我喝的茶是不是真的?”子青微微一笑,说:“怎么会是真的呢?这不过是血玉释比幻化出的世界而已。佛曰,色即是空。难道你不明白?”黄白恍然大悟。 “子青,你在这里呆了多久?” “已经不知日月许久了,我自愿接替上一任血玉释比的时候外面还是蒙古人在做皇帝。”蒙古人做皇帝,那不是元朝?黄白暗暗在心底赞叹,把自己的灵魂镇封在一个玉里这么多年,多伟大的情操啊! “血玉释比不可以下岗吗?” “下岗?”子青有些不解,问道,“血玉的上一任主人是图先生,他已经去世了,他在世的时候会经常和我聊天,也会教我一些新的词语,但是你说的话我还是不太明白。” “呵呵,我的意思是问你能不能放弃不当血玉释比?” “不能,除非有人接替,这样上一任血玉释比才可以回到天神身边。”黄白大汗,他是无神论者,但是这些话由子青娓娓道来却有种不得不信的说服力。 黄白回过头,看着窗外漫天遍地的白雾,从小没有信仰不知道为信仰牺牲,或者子青这样在冰冷的血玉里独自生活也是幸福的,“子青,你经常看到那些释比吗?” “是的,他们有些是老头有些是中年人。” “那你有没有听过腾龙蛊,你们有一个释比给我的朋友下了这种蛊,除了腾龙阵法就没有别的解法了吗?” “没有了,他没有欺骗你,四个血玉回归腾龙阵法才能启动,才能让受蛊者灵台清明,这是被禁止的蛊术,用了这种蛊术的释比,灵魂会不得安息,无法到天神那里去。” 看来龙叔是铁了心要让他们帮他找回血玉,灵魂不能到天神那里去这对一个释比是多么残忍的事情,按子青的说法花生身上的蛊也只能靠龙叔去解了,黄白捏着茶杯暗下决心,无论有多么的困难和险阻一定要取得四块血玉。夜晚的时间过得相当快,黄白和子青坐在陋室里,子青并不健谈,很多时候都是黄白发问他才作答,两人时而长久沉默着,听着窗外的风撼动着树叶沙沙作响。 “你回去吧!”子青将冰凉的手放在黄白的额头,“很高兴能见到你!四块血玉之间是有相互感应的,我希望你们能早点收集起另外两块。”黄白点点头,现在骑虎难下也只能这样希望了。 一觉醒来正是早上太阳初升的时刻,阳光透过缝隙照了进来很是刺眼,黄白眯缝着眼睛看去,花生正半躺在床头抽烟,他的脸色异常凝重仿佛是满心惆怅一般。花生叹了口气,狠狠把烟屁股戳在烟灰缸里。黄白翻过身,从小到大,花生在自己面前表现的总是那么兴高采烈,可是他知道花生并不是没有心事。 花生起床舒缓了一下身体,然后踢了黄白一脚,“起床了,我今天想吃煎饼果子。”黄白装作大梦初醒,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跟着花生去吃早餐。 黄白家楼下有一间小店,两人点了凉皮和煎饼果子,黄白问:“你昨天和那老头聊什么了?” “没什么好聊的,就聊些羌族的故事,那老头好像几百年没逮到人说话一样,絮絮叨叨地烦死我了。” “我那个还好话不多,他告诉我要解你那蛊就只能找到其余的两块玉。” “算啦,祸福天定,强求不来的。” 黄白正想反驳他,手机响了,是刘荣打来的,挂了电话,黄白说:“我们要去的不是成都,是长沙。” “去长沙做什么?” “刘荣说那一支匈奴人的总部并不在成都而是在长沙,说一个星期之后跟我们一起去长沙找那块血玉,这几天我们就开始准备了。” “嗯,那吃过饭之后去找瞎老五吧!” 瞎老五,虽然名字里带个瞎子,但本人并不瞎。前几年黄白和花生倒腾过一阵子土货,最初是自己挖,后来就只做收购出手,和瞎老五就是刨土的时候认识的。 五年前,黄白和花生十八九岁,双双交钱进了西交大,可是从来没去上过课,背着洛阳铲走村串户。西安是十三朝古都,三秦大地随便打个坑下去都能捞出点土货。刚开始的时候黄白和花生都是单干,由于学艺不精仅仅是挖点小墓手里没什么值钱货,有次误打误撞从咸阳山里的唐墓挖出了几件彩陶,在找下家的过程中就认识了瞎老五,当黄白和花生拿着彩陶找到他门上的时候,瞎老五一顿海吹直接把黄白和花生吹得舞迷三道,以极低的价格出了手。事后,黄白和花生回过神来找上门去,一怒之下把瞎老五痛打一顿。瞎老五也算个人物,挨打之后把屁股一拍坐在店门槛上丢了根烟给他俩,“兄弟,做这行挨了坑怪不得别人,只怪自己水平不够。”黄白和花生傻愣愣地接过烟,瞎老五一抹鼻血,又开始大侃。从那以后,俩人才算是跟着瞎老五正式闯进了西安的这个圈子。 瞎老五四十多岁,平时爱听听秦腔,夏天穿唐装冬天穿中山装,喜欢在脑后插把扇子,走起道来东倒西歪,见谁都抱拳相问,颇有清朝遗老的风范。黄白和花生开着车到瞎老五店门口的时候,瞎老五正坐在外头晒太阳。瞎老五的店很小,在化觉巷里,卖的东西也颇为可笑,都是红色革命风的背包和T恤,黄白家里一叠印着格瓦拉头像的T恤就是他送的,就这么小小的店养着西安最牛的黑市卖家,其实大家都清楚,上得了台面的东西必定是不值几个钱的,用行话说,台面下的就算是水都能换钱。 “五哥!”花生远远地丢了根烟过去,“生意还行?” 瞎老五睁开眼睛,一看是这俩人不由开始微笑,在西安圈子里,黄白和花生有个称号“绝代双骄”算是尊称,小小年纪上手极快,当初引他们入行的时候就是看中他们心狠手辣,眼光独到,做人精明,但也没想到俩人初露峥嵘之后,居然会在短短几年里有所作为,这行也是分档次的,亲自下土的是最底层的,有了一定的经验阅历和关系网,就算是坐在家里也能生钱,现在的黄白和花生就属于上层人士了。 “有什么好不好的,这东西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瞎老五谦虚道。 “五哥,你行了吧你,你是开张吃三年天天都开张,如果你都是三年不开张的话,西安倒腾古玩的人不全都要饿死了。”黄白明贬实捧,这话说的让瞎老五大大高兴了一场。 “你俩最近倒腾什么了?手里有什么好东西吗?” “快别提了,还好东西呢,老子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把自己都葬在里头了,这不过来跟你搞几把防身用的家伙么。”花生一脸晦气,每次出去捞东西都是无往不利,只有这次干了赔本的买卖,说起来都觉得面上无光。 “谁还能让你俩赔?”瞎老五好奇心大起,就这俩小哥从来都是占别人便宜的主儿,西安有个传闻,谁能在他俩手里抠出二两油就算是绝顶精明了。“进来说话。”瞎老五把椅子一踢,进到了后店,“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五哥,你听过血玉琮么?”花生问。 “你也太小看你五哥,我不仅看过,那东西我还见过。”瞎老五得意洋洋地说。 “这回出去,我们兄弟就折在这血玉琮上了,这次下四川碰到一个羌族的释比,为了让我们帮他夺回什么血玉,在老弟我身上下了个蛊啊!” “啊?”瞎老五大为惊叹,“下蛊?你小子还真有奇遇啊!你说你在苗疆被下蛊还可以理解,怎么跑到羌寨也会被下蛊,你该拜拜佛祖了,或者叫小白到你家改改风水。” “还改?我家养金鱼,挂牡丹,种了富贵竹,都是小白一手帮我搞的,唉!” “对了,五哥,你说你看过血玉琮,是这样的吗?”黄白拿出包,从里面掏出一张照片,瞎老五戴上放大镜,片刻之后,他说:“我要看实物,从照片上看,是这件东西。”黄白有种喜从天降的眩晕感,二话不说扯了瞎老五就往自己家奔。 瞎老五看着玉盒里被血浸泡着的血玉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忧心忡冲地说:“以血养玉,你们怎么也做起这样的事情了?” “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传说血玉里有个灵魂,只有以血养之,灵魂才能不朽,但是久而久之养玉的人血气不旺,我们是捣鼓土货的,血气不旺怎么成?再者,血玉灵魂是跟每个血主相连的,据说会爆发出神力,但是这东西总归太邪,一般人都不会去碰的,你俩还真能惹事。” “养都养了,老哥你就别废话了,赶紧看看是这件东西么?” “是这件,绝对是,如果我没记错那还是九六年的夏天了,这件东西当初不是找别人鉴的,就是找你爹鉴的。” “我爹?” “对,西安鉴玉的行当里,你爹是当时的权威,很多东西都是从他手里过的,实不相瞒我和你爹也算有点交情,这你也是知道的。你爹跟你不一样,你爹是个本分人,从来不倒腾土货,因此我们关系也不是很好,那次是在一个富商家里,我去送货正好赶上你爹在帮他鉴玉,卖家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皮肤黝黑,着装怪异,一看就是乡下人,不过我们这行不能看人,别看那些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民,说不定哪天一锄头下去就能从田里刨出个秦砖汉瓦来。至于那血玉的事就是那会听你爹说的,当时你爹告诉那富商这是块血玉礼器很邪,那富商怕事就没要了,至于这块血玉到了哪里,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那块血玉是他偷出来的,这么说来,他偷出来之后不敢在本地出手就先来到了西安,然后找我老爹估了价,然后脱了手。” “也许是吧!” “五哥,我们要麻烦您点事了,您帮我们查查,是谁买了那块玉?” “你这不是为难老哥么?十年前的事了,我到哪里给你查去?”瞎老五为难地说。 “嗨!五哥你在你那破店里跺跺脚,整个西安市场就能震上三震,有什么事是你办不到的,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就算把西安翻个底朝天都有人能给你挖出来,除非你打算眼睁睁看着我蛊发身亡,你老哥要真这个想法就太对不起兄弟了啊!”花生不依不饶,可劲挤兑着瞎老五,“行行,我算是怕了你哥俩了,我去查还不行么?” “那先谢谢五哥了,还有件事,我和花生过几天要出去了,五哥你能不能帮我找点有年月的匕首,要能用的。”黄白打蛇随棍上,反正懒人不怕虱子多,一件事是求两件事还是求。 “我就知道看到你俩一准没好事,枪不要吗?” “不要了,我俩又不是去抢银行。” 一下午,黄白和花生陪着瞎老五喝酒,直到把瞎老五灌得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后把他送了回去,俩人这才跑到玉器店里坐着喝起了果汁醒酒。 “小白,为什么不要枪?” “枪这东西太打眼了,让刘荣去搞,我们总不能提着枪满世界乱跑,这也太目无法纪了。” “就你贼。” 三天的时光,黄白和花生处理了一堆事,把手里攒着的东西都出了以后把钱存进卡里,四川之行让他俩吃足了苦头,真是一文钱憋死英雄好汉。 “小白,瞎老五来电话说搞到了东西,叫我们过去。”一天,花生匆匆地冲到店里来。黄白一听,急忙跟着他就往瞎老五那里颠。 瞎老五帮他俩找到了两把两指宽的匕首,黄白拿过来一看是青铜匕首,一把为扁薄长条,呈脊柱状,一面平一面微微弧出,两面体后饰阳线刻画的夔龙纹,花生插嘴问:“这是夔龙纹么?”黄白点点头,瞎老五立个大拇指说:“好眼力,看出年代了么?”花生摇头,“我就一瓶不满,半瓶晃荡,能看出是夔龙纹已经是人品大爆发了,断代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小白吧!” “此龙纹形态为低首,口向下,前额多生出二独角,上枝长而上卷状似象鼻,龙纹背上有刀状羽翅,这是西周早期的东西吧!” “西周的?这么老?”花生诧异地问。 “对,西周夔龙的特有纹饰,就是背上有羽翅。” 瞎老五赞赏的点点头,他俩果然没让他失望,混这一行考的就是一个眼力,好眼力就等于是钱。“这把是战国的。”瞎老五把另外一把匕首递过去,黄白入手一看,色浆正常,制作有些粗糙,匕身微隆,大致有二十厘米长,花生找出纸,搭在刃一滑,纸成了两半,捡起一看割裂处很平滑,裂口极细,“真是好东西啊!五哥你这回是出了血本了,你开个价吧,我兄弟俩绝对不还你的。” “不是好东西,我也不会拿出来给你们看,谁都知道这么些年好东西把你们的眼光养高了。”瞎老五顿了顿,“至于钱,我不想要了,只是想拜托你们个事情。” “什么事?”花生奇道。 “你们看看这张照片。”瞎老五从柜台底层拿出一个本子来,从内页翻出一张照片,相纸还是花边的,黑白照,一个颇显风情的女人。“这是谁?” 瞎老五苦笑一下,“经我打听,是这个女人买了那块血玉,恰好我也认得这个女人,如果你们见到了她,一定要告诉我。”瞎老五不舍地把照片递给他俩,花生讥笑道:“五哥,瞧你那样,莫非这女子是你老相好?” 瞎老五抚案叹道:“说她是我老相好简直是侮辱了她,这么多年我一直找不到她的消息,外省又没有自己的势力,找个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久而久之也就死心了!”瞎老五神情寂寥,苦笑一下接着道:“不过那都是些往事了,不提也罢,你们只要记得,一见到她就立即通知我就好!对了,这东西太重,怕你们用着不顺手,这两把65式的陆军匕首你们也拿去吧。” 花生拿过来,顺手扯了张报纸包起夹在腋下,跟一个毒品贩子一样,窝了窝棒球帽的帽檐,“那行,五哥,我们走了啊!” “对了,你们这是上哪去?” “长沙!”花生快人快语脱口而出,黄白本想阻止,但晚了。 “长沙?这么说她在长沙?”瞎老五兴奋地大叫,抓着花生的胳膊使劲晃着,跟一纯情少男一样。 “这我哪知道,现在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 “等等!这个是我妹妹小燕的电话,你到以后去找她,她在长沙那边很出名地头蛇一个,如果这女的在长沙,你让她帮我找找。”瞎老五迅速掏出手机把他妹妹的电话发了过去,兴高采烈地坐在摇椅上哼着小曲,黄白和花生见状闷笑起来。 辞别五哥,坐到车里花生就开始嘀咕:“我怎么觉得这事不对劲啊,瞎老五把那么好的东西都送咱们了,就不怕我们转手卖了?而且瞎老五貌似跟那女子有一腿。” “还貌似个屁啊,这不就明摆着的事么!看瞎老五说起那女子的口气,跟他妈说维纳斯一样,恨不得舔人家脚趾头呢,好歹瞎老五在西安也是个人物,这么自甘轻贱的,那女子肯定更有来头。再说了,瞎老五在西安什么事不知道啊,我们转手把东西卖了那可能吗?他才不怕呢,肯下这么大血本在我俩这,就是想让我俩给他找那女人呢。你嘴巴还真够快的,你跟他说我们去长沙做什么?也不怕节外生枝,你没听他说他跟那女子有一腿么。” “节外生枝,你又不是嫁接专业户,能生什么枝啊,我们跟瞎老五认识这么多年了,虽说他不是什么地道人,也犯不着害我们啊!再者他不是说跟那女子十年没联系吗?我现在疑惑的是莫非匈奴的女人都九天玄女似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花生拿着照片,左看看右看看。“锤子!你他妈见过九天玄女?你别是在华山顶上让风把脑子吹成九天玄女的衣服带子了,瞎老五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他说没联系就没联系了?” “我贼,老子的脑子是衣服带子,你的不成人家内裤了?就是不知道九天玄女穿不穿内裤。” …… 第十一章 血染潇湘 一个星期之后,黄白、花生和刘荣三人就站在长沙五一路街口。刘荣提前安排好了酒店,住在华天,花生愤愤不平地说:“有你们这么刺激人的么?夫妻住隔壁,让我一小光棍每天享受着意淫的乐趣?”黄白瞥他一眼:“那你别住,火车站那边的温州洗脚城多着呢,享受一个推奶搓澡套装三百不到。”刘荣笑得前俯后仰,一路上听他俩打口仗,直接导致了面部肌肉抽筋。 刘荣刚在酒店把东西拾掇好就出去了,黄白也懒得问她,就现在的感觉而言,刘荣不再是他女朋友而是个同床异梦的战友了,横竖无事,他和花生决定把燕子叫出来撮一顿。 “燕子吗?” “恩咯,哪个?”对方操一口长沙普通话。 “我是五哥的朋友,黄白和花生,不知道他跟你说了没。” “说了说了,你们在么子地方咯?我克看你们。” “华天。” “晓得咯。” 燕子迅速挂掉电话,没出半个小时就到了,在大厅坐着等他们。黄白和花生一看,还是一美女,原以为有三十好几了,出乎意料的是正值妙龄。长沙天气正是炎热之际,燕子一身打扮夺人眼球,一头长发盘起,斜插步摇,上身着露腰T恤,下身穿的是民族斜角手染彩色纱裙,脚蹬帆布鞋,背个硕大无比的黑色挎包,腕上戴了两个银镯子。花生拉着黄白的袖子,说:“这妞不错,就瞎老五那长相还有这样的妹妹?不可思议,这妞我泡了,你别抢。” “瞧你那点出息,我叫服务生端个盆过来吧,那口水流得,澄一澄就够今天晚上泡澡用了。” “我贼,那敢情好,口水还能杀菌呢,今晚我就给你端过去。”花生眨眨眼抢前一步,伸出手去,“你好美女,我叫花生,这是我兄弟黄白,他媳妇这会不在,不然还能一起吃个饭呢!”燕子为人那叫一个热情,她握住黄白的手,兴高采烈地说:“冒事冒事!下次再聚也是一样,今天我带你们去吃口味虾。” 黄白不擅长吃辣,一盆口味虾摆上来只动了两下筷子,倒是花生兴致盎然,美人在侧美食在前,吃了个酣畅淋漓。黄白暗暗打量着燕子,酒量好会说话又是个美女,在这个清一色大老爷们的行当里当然很容易出位。酒过三巡,翠袖殷勤捧玉钟,只拼得花生醉颜带红,自觉得不能再喝时,他踢了黄白一脚,黄白当下明白,话题一转说起了正事,他先拿出那女子的照片,“燕子,你见过这个女人么?”燕子对着照片端详半晌,“这不是五哥招思暮想的人么?他可是拿这张相片当宝嘞,哦改会出现在你们手里?” “那么这个你见过吗?”黄白将血玉的照片翻出来后,燕子迅速地扫了一眼,“冒得印象,你确定这东西是在长沙出手的吗?” “不确定,但能确定的是这人和这东西肯定是在长沙。”燕子闻言沉默不语,打了个电话后,说,“如果这东西在长沙,水面上露过的话我肯定能帮你们找得到,怕就怕没露过,那就不好说了,我还是先帮你们找找吧!至于这么女人么,我在长沙找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这时,一个男人从门外急匆匆地走进来,恭敬地问:“燕子姐有么子事咯?”燕子站起来用黄白和花生听不懂的长沙话吩咐了几句,那男人随即转身离去,“我拿照片让他去复印了,等下会送回来,已经交代下去让他们查了,只要货浮出来过就没问题。”花生豪迈地一挥手,“姐们,够意思!来,喝!”燕子端起一碗酒,招呼着黄白:“搞起,搞起!”这场酒从六点一直喝到了十点,到最后燕子也喝多了,花生借着酒兴问:“那女子跟五哥是什么关系啊?” “么子关系?还不是五哥单相思,大概十年前,那时候我还有蛮小,去我大姑妈家过暑假。哦,我大姑妈就是五哥她妈,那女的给我印象蛮深刻,她去找我老哥鉴玉,我老哥会鉴个屁玉,玉没鉴成倒是迷上那女的了,他想讨别个回去做堂客,那女人不肯忽然有一天就消失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五哥倒是还念念不忘,估计别个早都不记得他是哪个了。” “十年前。”黄白喃喃自语,龙叔说不肖子孙将血玉卖给了匈奴人,想必是查访了多年的结果,事关他族中圣物,他不会信口开河。瞎老五则说是这女子买走了血玉,那么这个女子岂不就是匈奴人,再者那女子是在十年前出现在西安然后忽然消失的,看来绑走他父亲的很可能是这个人。黄白仔细端详着照片上的女人,自己的父亲居然会受制于这个女人达十年之久? 回到酒店。刘荣倚窗而立,黄白轻轻走过去,在背后环着她的腰:“在想什么?”刘荣似笑非笑,“没听你说过在长沙还有朋友啊?现在才喝得醉醺醺的回来。”语气中大有幽怨的味道。 “嗨,五哥他妹妹也在长沙,你看看这个。”黄白把那女人的照片递过去,刘荣眉头一皱,“你怎么有她的照片?” “你认识她?” “怎么不认识,她是另外一支匈奴家的掌家,叫刘緋丽,现在就在长沙,盗王成轩的墓和绑架你们完全就是出自她的手笔,我已经查到她住在星沙,我把东西准备齐以后打算夜探她家。” “这么容易就知道她住的地方了?” “多少年来,我们都是水火不容,但尽量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就这样对对方还是知根知底的。” “她就不怕你们去做掉她?” “我们为什么要去做掉她?大家都是同族,再者若是彼此存了这样的心思,我早就横尸街头了,你也不会安稳地过小日子。以前都是各自为政,现在因为宝藏的事才起了正面冲突,以后还是多加小心为好。”刘荣说完,靠在落地窗玻璃上,神情落寞,“小白,为什么人会有争斗呢?” “因为人有欲望,而欲望是填不满的。” 刘荣嫣然一笑,“欲望?”黄白会意,伸手一按,灯灭了,室内一片黑暗,充斥着暧昧的甜香。 次日一早,黄白的手机就响个不停。刘荣不满地坐起来,电话是燕子打来的,说那女人有了下落。中午再聚时,燕子见到刘荣颇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毕竟两个都是统领群豪的巾帼英雄。黄白接过地址,果真和刘荣打听到的地址一模一样,燕子热情地问:“还有么子要帮忙的不咯?”黄白摇摇头,他不想过多地把燕子牵扯进来,偏生燕子极其聪明,“你们是打算去造访这女人吧!”黄白尴尬地笑起来,不置可否。“你们是我五哥的兄弟,现在到了长沙就是我燕子的兄弟,现在瞎闯也不是个事,这又不是拍电影。这样吧,我明天带了兄弟去瞧瞧那女人,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还是算了吧。” “搞起这么客气做什么咯?既然我五哥晓得是个麻烦事还把你们介绍给我,那你们就应该相信我撒!再这么推辞就是信不过我咯?”燕子大包大揽,完全不给黄白拒绝的机会。 “那行,我们就不跟你客气了,麻烦你了!”刘荣一锤定音,黄白和花生感叹着,在强势的女人身边压根就应了“大丈夫无用武之地”这句话。 刘緋丽家在星沙是一座独立小楼,燕子在门口踢了同行的男人一脚,“你确定都联系好了?”那男人点点头,“刘緋丽是收古董的,我们找到她门上,她应该不会稀奇的。” “燕子,我算是服了你了,就是个老爷们,做事也没你这么利落的。”花生真心的赞叹道。燕子羞涩一笑,“嗨,社会逼的社会逼的。”昨天晚上花生执意要和燕子同行,无论她怎么推托都不行,便只能带着他。 门铃按响后,一个中年妇女下来开门,问:“找哪个咯?” “请问刘小姐在不咯?” “不在。” “那你家有管事的人没咯?”燕子追问,那女人颇不耐烦,“你有么子事咯?” “我们是来谈生意的类,出了问题你负责啊?”燕子脸色不善,还没见到正主就先跟小人物纠缠不清了。 “谈生意?”对方显然不信,燕子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塞进那女人手里,“大姐,你是主人么?不是的话,你去问哈子,就说我有东西要出。”那女人拿了名片咣当把门一关,过了没多久又出来把名片还给燕子,“屋里说冒兴趣嘞。”说完又带上门,燕子站在门口不禁气结,狠狠踢了一脚门,疑惑地问同行的男人:“这家什么底细咯?见了名片连个面子都不给。”那男人回答道:“小门小户的谁也没去注意过,都以为是寻常人家。”这一次燕子铩羽而归。 花生在楼下仔细看着这栋小楼,湖南民居的典型样式,一人半高的围墙,二层平顶,通体刷成白色,二楼的三个窗户都挂着米色窗帘。这时,其中一个窗口忽然露出半张脸来,摇摇头后又迅速地闪了回去,只是在那一瞥之间,花生便忍不住要叫出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甚至不敢眨巴自己的眼睛,生怕看到那张脸是自己的错觉。过了许久,花生把刚才那惊鸿一瞥在心里回味了不下10遍后把心绪压了再压,拉过燕子说,“我们回去吧!” 燕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这么回去吗?” “回去!”花生的口气异常坚定。 花生并没有直接回酒店,他找了酒店附近的一家咖啡厅,然后发短信给黄白,在等待的时间里,花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什么事这么着急?”黄白坐下来,挥手叫了一杯蓝山。 “我见到干爹了。” 黄白身躯一震,端着咖啡杯的手有些微微颤抖,险些泼了出来。他说不出话,傻傻坐在那里,“就是在刘緋丽家,他露了个半个脸,摇了摇头而已,从干爹的那块玉牌还能感应到什么?” “最近什么都感应不到了,这是主吉的表现。” “那么干爹摇头的意思是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叫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不要轻举妄动?说得好听,事情都到这份上了,我才不相信你能坐的住。” 黄白和花生双双沉吟起来,花生一口喝干自己的咖啡,烦躁地问:“干爹是不是被软禁了?”黄白摇头,他已经懵了,他爹真的没有死,花生是不可能看错人的,那么这十年又有什么遭遇呢? “小白,事关重大,我们今天晚上就去看个究竟吧!” “不行!今天你和燕子刚去过,立即就动手的话,会给燕子惹麻烦,三天后吧!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在乎再等三天。”黄白冷静下来,越是重大的事情就越需要考虑周全,他和花生已经不再是18岁的孩子了。 入夜,黄白又见到了子青,这回是他不请自到。“小白,我感到另外一块血玉就在附近。” “你确定,能感觉是在哪个方向吗?” “不能,小白此行十分危险,你要格外小心。” “危险?我和花生跟羌族有什么瓜葛?要是为你们的圣物送了命,还没处说理去!”黄白心情不好,气不打一处来。 “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我?一块玉保护一个人?说什么笑话,你走吧!”黄白挥挥手后子青走了,他全无睡意,起身翻出一枚乾隆铜钱,起了一卦,并不是什么好卦,黄白对着窗口叹了口气,这样的经历和生活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偏偏又来纠缠不休。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过,黄白和花生在这三天里把晚上动手的事商量了再商量,确保周全。刘荣和燕子本来是要跟着去的,黄白破天荒发了极大的脾气,硬生生把两人留在了宾馆。黄白和花生两人开着辆从燕子那里取来的桑塔纳2000上了路。 夜黑风高,星月黯淡,长沙天气闷热,就算是到了夜晚也不见凉意。黄白和花生两人穿了紧身的黑色T恤,腰间挂了一条装备腰带,车开到了离刘緋丽家几十米处的地方停下来。花生举起望远镜,“看不到,窗帘都拉住了。” “下车,过去。” “这家装了摄像头,要小心点。”花生叮嘱着。 两人悄悄潜到围墙外一看,花生说的果然不错,围墙四角都装上了摄像头,“怎么进去?”花生问,黄白蹲在地上比划了很久,“四个摄像头不停转动,每三分钟有十秒的时候在西墙脚会出现一个空当,就靠这个时间进去,这种摄像头跟我们上次在宝鸡见到的一样,只是位置不同而已。” “五、四、三、二、一,小白上!”花生半蹲在墙角做梯,黄白踩在他手上,挥手丢出飞抓勾住墙头,然后他只用两步就站在墙头之上,双手攀住墙头整个人挂在墙的另一面上。花生一见黄白立上墙头,抓住飞抓后借力一荡,后腰左扭踏墙两步,左腿翘起勾住墙檐,翻身也骑上墙头,跳下来趴在地上,两个后滚翻,翻到白楼的背阴,正是四个摄像头的范围之外。他对着黄白做了个手势,黄白一踹墙,一个筋斗,停在他身边。花生掐亮表一看,整个过程9秒钟,这时摄像头缓缓扫了过去,黄白长嘘了一口气。 小楼里一片寂静,大门紧闭着,花生指着门黄白点点头,随后指指楼上,花生会意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细铁丝,两人脚步跟脚步转到门前,花生迅速闪了下脸又回来,黄白顺着他眼光看去,一个摄像头牢牢安置在门口左上,走正门这条路显然行不通。 黄白反映奇快,扯着花生又转向楼后,决定以最笨的方式上去。他抽出腰间的65式匕首,幸亏准备充分,如果只带青铜匕首来,肯定无法上去,青铜材质太脆,容易折断。黄白用匕首划开墙皮,小楼显然是有些年代,不需太大力气便能挖出砖棱,他将匕首插进砖棱,虽然不深但足够借力而上,两人爬到半空,忽然院中灯光大亮,一时间刺得睁不开眼睛,黄白心想,坏了!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对方想要他和花生的小命真是易如反掌,别说用枪就用冷兵器都能把他俩扎成箭垛子,难道真的要葬身于此?这时靠在他们旁边的窗户忽然拉开,一个娇柔的女声穿入耳膜,“两位,何必飞檐走壁而不入正门呢?”接着一条象牙白的胳膊伸出来,递出半截绳子,“既然二位有这个兴趣,那大姐就助你们一臂之力吧!”黄白看着垂到自己身边的绳子,犹豫片刻后一咬牙抓了过来,迅速攀上,二楼的窗户已经打开,不费吹灰之力便进入内室。 这是一间书房,一面墙布满了书架,密密麻麻不知道插了多少本书,另一面墙挂着八尺的牡丹图,前面放着一张巨大的办公桌,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夹着半支烟坐在桌前,花生眼尖,“是刘緋丽。“他低声说。 女人跟照片上相比并无太大差距,显然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不深。她似乎并无恶意,笑吟吟地看着黄白和花生。 “我爹在哪里?”黄白开门见山地问。 “你爹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不过他过得很好,你放心。我想你们这次来不止是为了你爹吧!应该还为了这个!”刘緋丽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摆在他们眼前,赫然是那块血玉。这瞬间,黄白和花生带在腰间的两块血玉也不约而同的红光暴涨,居然刺得人眼花,看什么都隔着一层红雾。刘緋丽也颇为愕然,趁此时刻黄白牢牢把血玉抓在手里,刘緋丽毕竟也不是省油的灯,还没等黄白把手抽回去,一把小匕首就已经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你父亲没告诉你,要拿别人家的东西还需要主人同意吗?” 黄白和花生都无话,到现在为止他们都不知道刘緋丽是如何知道自己要来。“和我玩,你们还太嫩了点,你以为瞎老五和燕子是什么人?瞎老五是我以前的情人,至于燕子嘛!傻小姑娘一个,还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呢!要不是我透出口风,就她那点能耐还能找得到我?” 黄白和花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刘緋丽布置好了一切就等他们俩上钩了,果然不出她所料两个傻鱼就这么咬住了鱼饵。 “你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像上次一样绑架我们就可以了。”花生怒不可遏,大声质问。 “NO、NO、NO,旗鼓相当的对手玩起来才有趣,只是我没想到你们如此不堪而已,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既然这次来了那就别想再出去了。明白吗?”刘緋丽用手点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 黄白和花生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就好比等着刽子手的刀落下来一样,对生期望对死惧怕,对现实的处境慌张,虽说一次次在生死边缘打过滚,但是这一次最是可笑,莫名其妙中了套。 “刘緋丽,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找血玉的?”黄白灵台尚有一丝清明,千头万绪他只能挑一点说起。 “不是龙叔拜托你们来的吗?哈哈,什么腾龙蛊,小孩子就是怕死连这个都相信,那不过是一点点草药的力量罢了!”刘緋丽得意忘形地大笑着,黄白和花生顿时明白,这根本就是个连环计,从陈福水到龙叔到瞎老五,他和花生的脚步完全是按照刘緋丽的计算走的,或者腾龙蛊和腾龙阵法真的存在,但毫无疑问花生身上并没有中蛊,不过是心理战术而已,想到这里黄白总算舒了口气。 “本来事后是直接利用那三个山民的死让你们名正言顺的进监狱,没想到刘荣那妮子还真有两把刷子,硬生生把这事情解决了。不过没关系,你们不是到了龙叔那里了吗?结果还是一样的。” “龙叔他为什么要帮你算计我们?” “哈哈,利字当头什么人能不屈服,反正他要的是血玉,至于什么人把血玉送回去,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区别。” 黄白心如死灰,他和花生自认为聪明无比,到头来居然栽得一塌糊涂。刘緋丽之所以这样知无不言,原因不外乎一个她没想让黄白和花生活着离开。 “还有什么问题,你们就尽管问吧。”刘緋丽斜斜靠在椅子上,用眼角余光瞄着两人。 “干爹,是被你们软禁了吗?” “不是,是他自己不想离开。” “为什么?” “哈哈,为什么,就因为爱上了我啊!” 黄白闻言晃了两晃,脑子仿佛被电流击过,他为自己父亲失踪的事想过无数个理由,唯独没想到的就是这个荒诞不稽的缘由,爱情?黄白真想仰天大笑,他不相信或者是不能相信刘緋丽所说的话,他不想让自己父亲高耸了二十多年的形象在一句话中就坍塌,如果说黄其中是为了爱情,那他为了什么? “我贼!你娃扯淡也不是这么扯的吧?谁会喜欢你这样的老妖婆?”花生不屑地笑着,“你他娘的骗人都不会骗,就你这样的去当站街女,会吓散一街人!” 刘緋丽脸色一变,本来风情万种的神情立刻显得狠毒狰狞,她狠狠拍了下桌面,“哼,小辈不会说话,那就让大姐来教训下你们吧!进来!”门哗啦一声被推开,进来了五个壮汉,挤得书房狭不堪,黄白浑浑噩噩好像置身在真空当中,多大的喧哗都似隔着一层毛玻璃,听不清也看不到,脑海里只有自己母亲那张未老先衰的脸和刘緋丽的媚笑交替出现。 花生一看对方都握着匕首逼近过来了,可黄白还是站着发愣就知道他一定是被刘緋丽的那句话震糊涂了,花生用力踩了他一脚,高叫着:“你别光听这婆娘的一面之词,等见了干爹再做计较,现在要活着出去,在这挺了尸还没处说理去呢!”黄白心神一紧,花生的话穿破他心中的那一片黑暗直抵神经,活命要紧!他一回头,刘緋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五个大汉。打头的壮汉大喝一声扑了上来,花生侧身躲过,可不防被另一个抱住了腰,他大叫着:“小白,小白!”黄白听到叫喊从腰间抽出匕首,可还没等靠近就被一个拦在了半道,因为地方狭小,施展不开拳脚,因此玩得都是近身肉搏。黄白血性一起,在原地转圈挥舞着那把西周匕首,围着他的两人不敢冒进,黄白一边转一边想这么僵持不是个事,自己要率先干掉一个才能缓解花生的压力,想到这里,黄白停下脚步,一个暴起用手肘打在离他最近的壮汉的脖间处,对方吃痛后蹲下来胸前正好露出空当,黄白左手挥拳挡住后面的敌人,右手将匕首用力插了进去,只听噗的一声,手背润湿好像是硫酸泼中,温热一片,同时左臂一疼,转脸一看被匕首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正沿着手肘滴下来,一见血,黄白更加癫狂,心中的郁结情绪一泻而出,红着眼睛扑上去也不管刚才之人的死活,见黄白如此疯狂,伤了他的男人反倒有些胆怯,退了一步,黄白逼上前去,两人互盯了三秒钟,然后黄白忽然发难,也不做防卫姿势跳前一步用手卡着对方的喉咙,不过是分秒之间,那男人脖子上便多了一把匕首,待黄白把匕首拔出来,血喷得他满头满脸都是,顺着脖子滴到了衣服上,黄白一抬胳膊擦一下眼睛,看到花生也是多处挂彩,有一个已经被他放倒在地,腹部开了一条长口,奄奄一息眼看是活不成了。黄白进入战圈贴上去和花生背靠背的力挑两人,虽然时间不长但体力消耗很是严重,花生靠在黄白身上借机喘了口气,那俩男人见他们凶悍如斯倒也不敢欺进,四个人就这样两两对峙,黄白凑到花生耳边,“你左边我右边,一定要活着出去。”花生重重点了下头,待黄白一捏他的手,花生便如狼似虎地冲了上去,那男人显然不是花生的对手,花生一脚上去踹在裆部,不过腿上也被匕首伤到,趁着那男人痛苦之际,迅雷不及掩耳地将其扑倒在地,一条胳膊压着对方的喉咙,抽出一只手来将匕首刺入腰间,那男人抽搐两下后不再动弹,花生坐在那男人身上大口喘着粗气,这时黄白还在和另一人纠缠不清,花生摇晃走过去,一脚踢在那人背后,对方不由自主地扑向黄白,正好扎在他竖立在身前的匕首上,五个大汉倒了一地晕的晕死的死,只是没有一个还能出声的。黄白拉开门,走吧!花生紧随其后,虽然现在就想下一秒钟可以倒在地上不用起来,但两人都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房子并不大,装修很是华丽,欧洲文艺复兴时期风格的雕像,装饰画塞满了整个走廊,暗红色的金丝绒大幅挂帘拉得重重叠叠。黄白扶墙而走,在米色的壁纸上印了一长串的血手印,让原本高雅温馨的房间充斥了肃杀的恐怖气氛,刚到楼梯转弯处,就听刘緋丽的大笑声阵起,“很好,很强大嘛!”她站在楼下讥讽地边说边鼓掌,“以二敌五,有两下子,上次倒是小看可你们啊,不过刘荣那死丫头挑男朋友倒是挺有眼光,哈哈,到时候你们父子相见,你是不是还要叫我一声娘啊!” “娘你妈逼,你先把你脸上的粉渣子抖干净再说吧!你头上顶陀大粪都可以去当艺妓了,就当是为了中日睦邻友好,国家把你当秘密武器派出去,可以让所有的日本男人都精尽人亡,你比原子弹可有杀伤力多了,我和小白可没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娘。”想到一而再,再而三的着了刘緋丽的道,花生怒火中烧,要不是黄白拉着他,花生估计早冲上前去给她俩嘴巴了。 “很好,说的很有文采,给我掌嘴。”刘緋丽一挥手,又有四个壮汉围上来,“刘緋丽,你娃有种就整死你家小爷,老子和你夜夜相会,让你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哼,做人的时候都斗不过我,未必你们做了鬼就可以厉害些?给我打!”对花生的威胁,刘緋丽不屑一顾。 又是二对四,黄白和花生的体力还不如刚才,一上来俩人就处在劣势,刘緋丽的手下身手都不弱,黄白和花生很是吃力,付出了身上多了三条刀痕的代价之后,黄白终于放倒了一个,“我贼,老子又不是拍武侠片出身能以一挡百,现在是他娘的三英战吕布啊!整个就是一无耻的人海战术啊!”花生一边跳跃一边嘴皮子灵活地饶着,不慎中刀后哀鸣了一声,黄白替他架住西瓜刀,使了个眼色,花生心有灵犀地就地一滚,滚下楼梯,往刘緋丽的方向过去,刘緋丽微微一笑也不闪避,花生见其有异,中途险险停住往一边窜去,只见刘緋丽掏出一把小手枪,用修长的五指摩擦着枪筒,“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人间了?”花生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作声不得,若不是看刘緋丽过分沉着,他已经撞到了她的枪口之上了。 “好了,停手,再热闹的宴席也有将散的时刻,所以再有趣的游戏也有结束的一天,你们几个下来吧!”刘緋丽轻描淡写地说,黄白一听这话立即明白了,刘緋丽刚才对自己施展的还不过是娱乐节目而已,现在主菜要上了,以她那么大的胃口,不知是什么阵仗。 黄白举步慢行,站在花生身边,“黄白,花生,杀你们两个我是得不偿失,只要你们答应再也不干涉刘荣的事,不和我做对,我就饶了你们。”刘緋丽举枪前,忽出此言。花生听后冷笑三声,说:“刘緋丽,先不说你害得我干爹十年有家不能回,也不论你让我兄弟从小受尽没有父亲的凄凉,就光论你派龙叔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事,你大概不知道我们兄弟俩锱铢必较的性格,仇人就是仇人,你痛快点来吧!”黄白搭住花生的肩膀,斜挂在他身上冲刘緋丽豪气干云地一笑,说:“听到了么?” “既然你们一心寻死,就不要怪我不念情面。” 瞬间,刘緋丽身后出现了两个黑衣男人,手持两把手枪,顶在了黄白和花生的头上,听着他们把保险拉开的声音,黄白开始有规律地捏着花生的手,一旦他用力之时就是他俩反击之刻。黄白在心里默默地倒计时着,这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嘶哑的男子大喝道:“緋丽!住手!”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让黄白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它在他长达十年的回忆中无时无刻不在盘旋,甚至只要听到这个声音,他就能够想到黄其中斯文的长相,儒雅的神情,潇洒的风姿和温暖的笑容。 “爹……” “干爹……”黄白和花生异口同声叫道,两人声音都有些颤抖。黄其中赫然站在正门处,10年未见,他已经两鬓斑白,先前儒雅的气质中更显高贵,成熟男人的魅力四射而出,让人一见便生好感。 “小白,小花,真是好孩子。”黄其中褪去怒气后也颇显激动,他快步从正门处奔过来,紧紧抱住黄白和花生。 “爹,我们回家吧!”黄白眼角湿润,心中想了多年的话脱口而出,黄其中没有回答,他走到刘緋丽面前,语气坚定地说:“放了他们!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不是答应我放过他们吗?” “哼,不除了他们,你怎么会安心一辈子呆在我身边?你背着我偷偷打电话给这个小兔崽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一个电话害我多废多少力气你知道吗?”刘緋丽形象大失地高声尖叫着,活像一个菜市场里讨价还价的泼妇。 “我答应留在你身边就一定会留在你身边,你放他们走!”黄其中不耐烦地说。 “不行!”刘緋丽拒绝得斩钉截铁,枪口对准了黄白的脑袋,黄其中抢上前去,挡在黄白身前说:“你开枪吧!先打死我!”刘緋丽气急败坏,对着身后那俩人命令道:“给我把他拉出去!”两个人立即上前抓着黄其中的两条胳膊,这时候花生忽然一个回旋踢正中刘緋丽手臂,由于太过忽然,她并没有防备,枪被踢在了房间另一头,这两个男人见此状况连忙松开黄其中扑向花生。黄白见机不可失,正面跳起来扑倒两人,一着急手中的匕首就刺进了其中一个的太阳穴,花生踢开枪后,再反踢一脚,被刘緋丽双手十字架住,花生撤脚不及,只好凌空而起,右脚踹在刘緋丽胸前,刘緋丽被踹翻在后,立即从腰间取出手机拨号,黄其中将手机夺过,但是已经晚了,号码拨了出去,他把刘緋丽压在身下,转脸对黄白和花生说:“你们快走,刘緋丽叫人来了!你们快走!”刘緋丽挣扎着,长长的指甲划得黄其中一脸血槽,黄白跑上来打算踢晕她,谁知被黄其中用手一挡,“你们快走!”黄其中催促着。 “爹,你和我们一起走!”黄白用力地扯着黄其中的衣服后领。 “不,我不能走,我走了,你和你妈这辈子就完了!你快走!你不听话是不是?你现在走了以后还有机会救我,不然我们爷仨都会死在这里啊!!”黄其中焦急地大叫,这时门外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花生一咬牙拉着跟木头一般的黄白出了门,“干爹,你要小心!” 黄白眼看着那扇门合上,黄其中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当中,他没有办法思维,整颗心都像要爆开一样呼吸难受。花生拉着他,从后墙溜出,几辆黑色轿车停在前门口,几个彪型大汉迈步走向小院。花生一急,提着黄白的衣服领子踉踉跄跄地奔向那辆桑塔纳2000。一路上,黄白都没有说话,他开大窗户,风吹得耳膜生痛,将他手中的烟吹得火星四溅,花生忍无可忍,替他把窗户关上,“小白,我们现在回去找刘荣,迅速离开长沙,再让燕子出去避风头,刘緋丽对我们打算是一击致死的,现在我们没死,她更不会放过我们了,我们要早点离开长沙……小白你说是不是?” 花生见黄白半晌没有作答,转过头一看他,他闭目靠在座椅上,泪水长流而下,整个身躯都在微微颤抖,对花生的话充耳不闻。花生心中一酸,不再说话,开着车疾驰而去。 车快到华天,花生拨通了燕子的电话,燕子的电话已经关机,花生顿觉事情不妙,他把车停在华天对面,自己和黄白都是满身是血,根本无法出去,再打刘荣的电话,刘荣的电话也是无法接通,花生急眼了,打起燕子小弟的手机,这回总算是接通了,对方一听是花生,立即压低声音说:“燕子姐现在在吉首避祸,你们去那里找她咯,她在那里有个朋友住在团结东路,你们在那里去找一家蛋糕房然后有人会带你们去的。”花生挂掉电话,刚从车里探了个头,发现有几个青年已经向他们的车围靠过来,“我贼!”花生吐了口口水,立即掉头开足马力向反方向走去,那几个人显然是被他的突然逃窜搞得措手不及,转头往路边的汽车跑去。 “还想追我?”花生不屑地笑着。燕子借给他们的虽然是辆淘汰货桑塔纳2000,但车里的装备简直比一辆车还贵,装了GPRS定位系统,DVD播放器等等高级设备,而且车被保养得极好,花生越开越顺手,没多久就甩掉了后面跟踪的人开上了高速。 走的是长沙到张家界的高速公路,花生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山路十八弯,转弯转得头晕眼花,而且车道极险,夜间行车又不敢将速度开的太快。凌晨四点,一直跟僵尸没什么区别的黄白忽然坐起说:“我来开。”花生也不推辞,换了黄白后还没坐稳,黄白一个加速,花生差点蹦起贴到挡风玻璃上,“我贼!不要命咧?” “你看后面!” 花生往后望镜里一看,后面有辆黑色的本田车追了上来,“操,还以为甩掉了呢!” “本来是甩掉了,可不知什么时候又追上来的,你先睡会我来。”黄白镇定地说,跟刚才那个半截木头桩的他俨然不是同一个人。 “嗯!”花生系好安全带,迷糊睡过去。 “到了!” “到哪了?” “到吉首了!” “哦!” 花生擦掉口水,不止是到吉首了,还到了蛋糕店门口,“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这里?”花生惊奇地问。 “你昨天晚上自言自语说的。” “你那会不是发傻呢么,怎么记得住啊!” “一心二用!” 黄白的冷笑话越来越够境界,在这里情况下依旧能让花生大笑出来。“我俩这身衣服怎么进去?”花生犹豫地看着黄白,“你还好点,你看看我,这满身都是刀口,这一看就是从杀人现场里逃出来的,咦?你脸上的血怎么没了?” “用矿泉水洗掉了。” 商量后的结果是黄白开着车先到商业城买了两套衣服,把血衣换下后丢在了后座,方才大摇大摆地走进蛋糕店. “欢迎光临!”门口的小妹齐声叫道。 “二位需要点什么?”一位美女迎了上来。 “我们找人。”黄白言简意干。 “找人?”对方警惕地看着他们。 这时,店里的电话响起来,那美女去接了电话,然后笑容满面地走过来,“这边请。”引着他们向店内走去。走过一段狭长的向下斜梯,出现一个铁皮大门,美女一推门,一间大仓库展现在前面,仓库里没有放任何货物,放着几台监视器,一张硕大无比的桌子和两张单人床,刘荣和燕子正盘腿坐在床上。 “你们没事吧!” “没事!幸亏燕子多了个心眼,你们刚走,燕子安置在楼下的兄弟就看到有几个人形色不正地上了楼,正是我们的楼层,我和燕子想还是小心点就躲了出去,发现那些人打着客房服务的幌子来敲门,这时候就知道你们失手了……”刘荣说到这里,一把抱着黄白哽咽起来,黄白叹了口气,“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后来呢,你们怎么出来的?” “燕子有认识在饭店做事的朋友,带我们从员工通道走的。”黄白点点头,向燕子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燕子耸耸肩,“我失算了,我从来不知道长沙还有刘緋丽这么一号人物,她确实很厉害嘛!这是我以前在吉首开的小店,你们可以放心的住下来。她刘緋丽欠我的,我一定会双倍要回来。”燕子咬牙切齿地说,黄白听着语气,不用问就知道她必定在刘緋丽手下吃了暗亏。 “你们是怎么搞的?”燕子问,花生坐在她身边,竹筒里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地把他和黄白的遭遇诉说了一遍,“我想吉首也不是长呆的地方,我们要尽快离开湖南,燕子不妨跟我们先一起回西安去,等风头过了再回来。”花生建议着。 “是的,我也觉得燕子应该跟我们回西安去。” 燕子咬咬下唇,愤愤地说:“我没想到,我五哥为了个女人连我也算计了。这样的话,我又何必去西安。” “到西安你和刘荣住在一起,在这里刘緋丽不会让你好过,你一定要跟我们走,在吉首歇一天,我们明天就上路。”黄白不容置疑地严厉说道,燕子无助地看着花生,花生点点头,偷偷握了下她的手。 次日,花生和黄白出去买了一大包吃的用的穿的戴的和药品,给车加满了油,在回蛋糕店的时候,眼尖的花生看到一辆黑色的本田在天桥下晃悠着,“小白!你看!” 黄白看到那辆车,“是跟着我们的那辆,快点回去叫她们走!”两人迅速驱车回到蛋糕店,不由分说扯着燕子和刘荣上了车,从街道另外一头开了出去,“怎么了?” “被人追上来了。” “现在我们去哪?” “我和花生昨天研究了一下路线,决定从湘西转到贵州回去。” “湘西?很多地方还没修公路嘞!”燕子惊叫道。 “看到那一大包东西了吗?如果怎么甩都甩不到他们的话,我们只能步行去贵州!” “天哪!”燕子和刘荣同时一愣,大呼苍天。 黄白和花生定的初步路线是经凤凰、怀化、凯里到贵阳,然后由贵阳直飞西安。车出吉首黄白不识路,跟着一辆蓝色的旅游车逐步慢行。湘西是个景色秀丽的地方,燕子是土生土长的湖南人自然看多了青山绿色,可黄白三人则是从以苍凉著称的西北来的,何时见过这灵秀山水,转上山路后,花生两只眼睛就不够用了,大呼小叫地说:“小溪!哇!水库!”仿佛这不是在逃亡而是在旅行一般。一个小时后穿越了大小城市进入真正的山区,路边出现一些以原木板搭成的房屋,两层建筑,门前堆放着枯萎的植物,采光极差,门后黑洞洞的简直就是另外一个神秘世界,门口三三两两坐着穿深蓝色褂襟中式布衣的老头掐着半截烟屁股猛咂。这里还保持着山区的原始性,跟新中国建国初期的山区没有什么不同,人的精神面貌中透着淳朴和宁和。山间的房屋都是远距离分布,车行半个小时会看到颇大的镇子有邮局和商店,唯一让黄白感到现代化的就是时不时可以看到中国移动的标志。 “快到凤凰了吧?”燕子问。 “对,今天就夜宿在凤凰,买点东西明天再走!” “既然来了何不多玩玩?”花生不满地说。 “你想玩等身上的事了结了再玩成不成?现在我们是在亡命天涯,你以为是潇洒的全国旅行啊?”黄白立即驳斥回去,他对花生的性情有时实在感到头疼,在花生心里压根没有轻重缓急的区别。 进入了凤凰县的旅游区,依着山路有条清澈的河流缓缓流动,河水澄净如练,一些苗族少妇蹲在河边,手拿木锤敲打着衣服,小孩子则三五成群聚在不远的地方赤裸裸地在水里嬉戏打闹,“这年头应该普及洗衣机了吧,怎么还这么洗衣服?”花生不解地问。 “不过是传统习惯而已。” “哦!”花生受教,聚精会神地看着车外,在江边伫立了多年的吊脚楼映入眼帘,大红的灯笼在挑杆上挂起,深褐色的竹楼挺拔而浪漫。偶尔出现的苗女在那蓦然一回首中显得多情靓丽而灵秀,而乌篷船慢悠悠地飘过江心泛起阵阵涟漪,和两边屹立不动的青山静动成趣。面对着如黛青山澄练流水,花生玩心大盛,极力催促黄白加快速度。 黄白一行人将车停在停车场,漫步穿过一个空旷的以黑白两色为基调的广场,进入古建筑群,站在沾满红泥的城墙上看那在苍翠的群山掩映之下的小镇。飞檐高角白墙青瓦雕梁画栋显得美不胜收,还时不时可看到高挑的酒旗,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很多房子都是新盖的,只是式样古朴而已,踏在青石板路上,沿着曲折而湿漉漉的滑脚夹道辗转向前,路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小店。时至傍晚,行人依旧穿梭如织,在狭窄的街道上接踵摩肩,红唇卷发中闪过小伙子年青飞扬的微笑,熙熙攘攘的把愉快的气氛推到顶点。黄白来不及感受狂欢的气氛,先找地方住下安顿好以后,刘荣和燕子两人溜了出去逛街,黄白和花生对女人们的蕾丝亮片没有兴趣,一步一趋地跟着游客漫无方向地逛着。凤凰的夜晚沸腾异常,从沱江边的酒吧里传出的舞曲响天动地,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们尽情的放纵喧哗,在这松弛的环境里,黄白和花生忘记了自己是在逃亡,反倒生出些许寂寥之感,俩人在小店里买了两套蓝色土布的苗族衣服和一些银饰,花生的杀价大法让老板欲哭无泪,换了衣服提着从酒吧买回的百威,黄白和花生坐在沱江边上人迹罕至的石板桥上喝酒聊天。 “这辆车太打眼了,我想把车丢在怀化,然后从怀化坐汽车回去,他们一定觉得我们会图方便坐火车。” “分段坐汽车还是直接坐长途车?”花生问。 “当然是分段坐了。” “不过我们这次从长沙能出来已经是万幸了。” “我老爹他……我不相信他爱上了刘緋丽。” “你实在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没听到干爹怎么说的,想必是刘緋丽爱上了他,以你们娘俩威胁他,不过干爹也五十多岁的人了,说爱情怎么觉得这么可笑啊?” “我贼!人老了就不能有感情了?” 正在两人争论的时刻,两个游客一样的男人走过来,拍拍花生的肩膀:“兄弟,借个火。” 花生头也没回,丢了个打火机给对方,忽然觉得喉间一紧,一个胳膊从后面弯过来,扼住了他的脖子,花生下意识一张嘴,死命咬在对方的胳膊上。黄白刚想出手,旁边一人狠狠一拳揍了上来,黄白头一晕栽进水里,对方跳上来骑在他身上扼住他的脖子,黄白顺手摸起块石头,没头没脑砸在对方脑袋上,身上一松那人从侧边倒了下去,黄白立起拉起花生就跑,花生往后开一大脚,踢开跟自己的纠缠不清的男人,跟着黄白狂飙在凤凰夜晚的小路上。 因为是依山而建,岔路道口极多,黄白也不识路,拉着花生没头没脑的乱钻,加之夜色漆黑,看不清人,转了两转之后,身后的男人已经摸不清方向了,黄白和花生躲在巷口的一户人家,看着两人原地转了几圈后离开,花生刚想出去,被黄白一把抓住,“别急,再等等。”五分钟后,连黄白都迫不及待想要出去时,先前的两人转了回来,站在隐蔽处许久后才愤愤离开。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回来?” “《神雕侠侣》里学来的,李莫愁就是这么试探杨过和陆无双的。” “果然还是多看武侠小说好啊!”花生感叹道。 两人坐在高高的石台阶上,黄白给刘荣打电话,刘荣接起电话还很不耐烦,仿佛黄白坏了她购物的兴致。 “你们在哪里?”黄白问。 “不知道在哪里!” “刘緋丽的人来了,今天路过的广场有家姜糖铺子,在那里会合,快点!旅馆不要回去了。” 刘荣干脆利落地收了线,黄白和花生这才晃悠着找回去的路,别看两人表情悠哉,其实每条神经都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着逃命。凤凰有好些揽客的人力车,黄白和花生拦下一辆,吩咐车夫快些跑,坐上车侧着脸靠在挡风的车帘后面,一路走去倒是相安无事。到了姜糖铺子,花生过去转了一圈,回来说:“没看到,只有两个本地苗女坐在那里。” “那再等等。” 等了很久也没见刘荣和燕子出现,黄白着急了跑到姜糖铺子一看,中间背对着他坐俩苗族美女,头发盘起后髻别了一根镂空龙头银簪,穿着蓝色的绣花土布短衣和宽宽的吊脚裤,黄白转身欲走,忽然看到其中一女孩右手中指的戒指,心中恍然大悟,他刚把手放在人家肩上,对方就满脸怒气地转过来,眼中戒意十足。果然是燕子和刘荣,换了一身打扮,居然连花生都没认出,白等了那么久。 “走吧!”黄白沉声道。燕子点点头和刘荣二话不说,丢给老板50块钱出了门,那边花生看得目瞪口呆,“你们……” 刘荣白了他一眼,“易容术没见过啊?” “我贼!” “对了,你们手机都在身上吗?”黄白问。 “在啊!”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都把卡取出来给我,然后关机。”花生转念一想随机明白了黄白的意图,他把卡取出来后对折折断,丢在了身旁的砖缝里,“高科技的东西果然是没有安全感啊!” 燕子和刘荣也依样画葫芦丢了卡,黄白严肃地叮嘱道:“现在咱们的通讯工具就是靠喊了!因此大家怎么都不能失散,明白了吗?” 花生靠在墙上,微微一笑,“明白!长官!” “好!本官命令,现在出发!”黄白正步迈了出去,逗得刘荣和燕子一阵爆笑,紧张的气氛立即松懈下来。 四人从姜糖铺子里高价买了四个背篓,反正是换了装,彻底伪装成当地苗人反而不引人注目,背着背篓大摇大摆地穿过广场往停车场走去,刚走到边上就看到几个男子不合时宜地在四周乱逛。 “走!”黄白领头转道,往另外地方向不紧不慢走过去。 车已经是无法开了,还好出门的时候把重要物品放在了身上,燕子白白损失了一辆车,知道不是计较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疼那辆桑塔纳2000,说那是自己买的第一辆车很有纪念意义,花生宽慰道:“到了西安你想要多少桑塔纳2000我都买给你,你就别伤心了。”脱离了那几个男子的视线范围后黄白迅速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颇为惊讶,几个苗人却说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现在还有离开凤凰的车吗?” “有,山江那边还有最后一趟。” “那把我们拉到车站去。” “不如我把你们拉过去吧!” 黄白也不知道山江是什么地方,现在就只求迅速离开凤凰,明天再做打算。 “好!”想必这两位美女也不愿意挤车,坐出租车还舒服一些。那司机二话不说,掉头急驰而去,凤凰这个美丽的小镇被甩在了后面,而逐渐消失。 这一路让人昏昏欲睡,自从踏入湖南的界面以来,黄白和花生就没有好好休息过,走到哪里都是跑跑跑,逃逃逃,心里和身体双重负重。上了路休息片刻后四人便立即进入了梦乡。 第十二章 祝尤科 也不知过了多久,黄白梦魇中不停被噩梦折磨,好似千石压身,辗转反侧之际子青忽然出现。“醒来,小白!”刹那间,黄白从梦中惊醒,司机从后望镜里偷偷瞄了一眼。 “到了吗?”黄白问。 “前面就是。” 黄白放眼望去,一片漆黑,方向难辨也不知道到哪了。 “到了。”司机停下车,黄白叫醒三人,“往前面走五百米左右就可以到寨子了。” “嗯。”黄白付了钱,领着迷迷糊糊的三人往前走去,走了许久黄白看了下表,夜里四点了,可依旧没看到寨子在哪里,倒是路已经走到了尽头。看着那一群密密麻麻的植物和参天大树,黄白觉得脑子发懵,“别走了,再走就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燕子说:“在山里很容易迷失方向,我们原地停下吧!” “再往前走走,我好像看见前面有房子。”花生不死心,折腾了这么几天就想安稳地睡个觉,燕子不好违背他的意思,跟着他又往前走了好一阵子,就在刘荣的忍耐力快到极限的时候,一面小旗迎风飞扬,猎猎作响。 房子是栋两层小木楼,大门厚重向内敞开,黑漆漆地看不清楚,有种阴森的气息,风从脚底盘旋而上,让人遍体生寒,花生在门口站住了脚,忽然腰间的血玉红光暴涨。 “子青!”黄白大惊,一般无事的情况下子青是不会出现的。 “什么事?” “我觉得这个地方很邪气,你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这……”黄白还在迟疑,花生就一脚踏了进去,却被一只枯手挡在门外,三人看得清清楚楚,突兀地从黑暗里伸出一只关节凸出的手,皮紧紧裹在手指上像是干枯的树枝,花生惊惧地倒退一步,眼见笼罩在黑暗下满头银发的老人缓缓地如幽灵般从门缝里飘了出来。他一身黑衣,在星光下表情肃穆神情焦急,口气严厉地说:“这不是你们来的地方,走开。” “为什么?老人家,你让我们留宿一晚如何,多少钱你开价。”花生从裤兜里抖出几张红票子,哪料对方眼皮也不抬,只是重复着刚才的话:“出去!” “不然我们走吧!”燕子扯着花生的袖子,“这地方看起来不地道,太渗人了。” “我说老头,你到底要怎么样?”美女当前,花生意在表现一番,怎么也不肯退让。 “走!”老人守在门口,怒火大盛,狠狠吼道。 正在争执之际,忽闻一声锣响,一个粗矿响亮地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矮罗子来了,请莫撞着。”老人更显焦躁,他伸手向花生推去,“你们快走,这里你们不能呆。”花生拗劲上来了,硬生生站在原地不肯动弹,老人又急又气,瞧那神情花生要是再不退让就要动手了,这时黄白忽然觉得身后冷飕飕的黑风彻地而吹,他转头望去,饶是他心正胆大,还是头皮发炸,牙床发酸,跟中了定身法一样,身边的刘荣最先感觉到黄白的不对,她刚要回身去看,黄白急道:“别回头。”但是为时已晚,只听见一声尖锐的女声穿破黎明的黑暗,腾在树林上空,所有在场的人都呆住了,只见黄白身后那一团黑色的东西搅和成一堆,看上去似乎是在搏斗,其间铃声一声紧过一声,老者迅速窜了进去,真难以想像以他的年纪手脚如此灵活。一个男人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躺倒!”接着听到“噗,噗”的重物倒地的声音。刘荣不禁重足而立,瑟瑟发抖,黄白抱住她,刘荣不敢抬头侧目而视。那老者一脸怒容地走来,斥责道:“你们这些外乡人不懂规矩,让你们走还不走,偏生出这么多的事端来。” 离黄白一米外的地方,一个男人大踏步走上前来,老者转身挑起一盏小小的灯笼,众人方才看清楚这男人,他脚穿草鞋,身着青布长衫,腰系一条黑色束带,头戴一顶青布帽,脸被阴影遮住,看得不甚清楚,但隐隐似是四十岁左右,圆脸虎眼,颇有威仪。黄白松开刘荣,抱拳道:“多有得罪了!”男人一点头,“各有各道,只是你们外乡人不晓得而已,我不过是多费点气力,麻叔,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老人很不耐烦,“我哪里晓得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忽然冒出来说要投宿,怎么赶也不肯走,就怕冲撞了矮罗子,哪晓得还是撞到了。”男人点点头,“算咯!”然后转身往过来的地方走去,黄白定睛一瞧,他腰间挂着黄色小包,一手提一面小锣,一手握一小铃,肩后插一根外裹毛皮的木棒,“先……先生。”花生咽了下口水,“您,您是走脚的?” 那男人立即回头,“原来你看出来了。”花生费力地点点头,“天快亮了,你们血气太重,早点离开吧!还有,叫你的朋友别再大呼小叫。”那人说着。 花生扯过三人,让刘荣和燕子背对着那两人,黄白问:“走脚的是什么?” “赶尸。” 此言一出,刘荣和燕子娇躯一震汗不敢出,虽然她们比一般女人的胆子大,但是面对传说中的赶尸,也还是脸色惨白,两股战战几欲瘫倒。黄白和花生搀着她们,胳膊外侧不断渗出鸡皮疙瘩,后腰处像是被人顶了一下,背上的肌肉立即缩紧,从头到脚麻麻的。这时,男子和老人哼哧哼哧地背着两具尸体从他们身边掠了过去,男子把木棒取下挂在门外,走进小楼中,也不关门。 “我们走吧!” “现在没有方向,走到哪里去?走到大山里还不是个死?” “我们在这里等到天亮然后问那老头怎么走,如何?”燕子提议道,她和刘荣毕竟不是常人,惊险刺激的事情经历过很多,纵然是害怕惊恐也不过是转瞬即逝。 “想必这旗帜上写得肯定是‘祝尤科’三个大字了。”花生说。 “你怎么知道?”刘荣好奇地问。 “一般死尸店都是挑一面杏黄小旗,上书这三个字,祝尤科就是古代的巫医专科大夫,刚才可能是因为刘荣的一声尖叫出了乱子了。” “如果你们不怕,这倒是个停留的好地方啊!”黄白笑着说。 “怕什么怕?我们才不怕呢!不就是死人么?又不是没见过。你说呢燕子!”刘荣不满黄白的轻视,抬起杠来。 “不怕?那咱们进去!”黄白逗着她,谁知刘荣真的转脸就往小楼里奔了,黄白一愣赶紧追了上去,就这么一跑一追,四个人都站在那小楼里了。 简单的两层小楼,空荡荡的大厅只放一张竹木小方桌和四条长板凳,小方桌上放一盏油灯勉强看的清屋内状况,在靠墙的地方摆着两张两边有扶手,后有靠背的高椅,两具裹着黑色大袍的尸体带着斗笠端坐其上。那老人和男子坐在长凳上,“你们怎么进来了?” “乞求老者收留我们一晚吧!”刘荣客气地说。 “马上要天亮了,你们走吧!”老者皱眉问。 “算咯,他们既然不怕就让他们在这里吧,女客请上楼吧,你们还是不要呆在这里为好。”男子颇为客气地说。 刘荣和燕子互看一眼,站在原地不动,老者不耐烦了,“你们不守规矩就出去!”燕子一拉刘荣,举足往楼上走去,“上楼左拐的那间屋子。”老者在身后吩咐着,两个女人上了楼,黄白和花生手足无措地坐在板凳上,老者从里屋拿出一包米,黄白微微凑过去一看,“糯米,这位先生中了尸毒?”黄白是看着林正英的僵尸片长大的,虽说民俗这方面没花生了解的多,但是最基本的还是知道。老者轻哼一声,“还不是托了各位的福。”黄白和花生大为尴尬,老者取出尖刀在灯火上烤了许久,轻轻隔开男子的衣衫,胳膊上的皮肤已经泛黑腐烂,男子喝了一大口酒,喷在伤口处,“来吧!”大有关云长刮骨疗伤的风范,老者下刀稳准割去腐肉,那男子咬牙不吭一声,看得黄白和花生很是赞叹,割去腐肉后老者将糯米绑在伤处,用酒洗了下刀子回到里屋不再出来,黄白花生横竖无事和男子讨了碗酒,三人坐在一起大喝起来,“先生走脚去哪里?”花生问。 “贵州。” 黄白闻言心念一动,“先生一人,不知我们可否同行?” “你们也是去贵州?” “对。” “这,可能不太方便。”对方沉吟着。 黄白狠狠哀求着,花生很是不明白,但转念一想立即明白黄白意欲何为,和赶尸的人在一起上路,刘緋丽就算有通天入地之能也无法找到他们的。 “先生,我绝对不给您添麻烦,就求求你了。”花生想通之后,立即和黄白统一战线。 “呵呵,你们怕是别有目的吧!”男子微微一笑。 “实不相瞒,在下确实身处逃亡,先生若肯答应同行,在下可尽力报答。” “这不是报答不报答的问题,你们不是我辈中人,我不能跟你们同行会坏了规矩的。”男子执意不肯。哪料花生双膝一跪,就地拜倒,那男子慌忙站起,“小哥,你这又是何必呢?” 花生可怜兮兮地说,“大哥,你如若不肯收留我们,我们在这湘西山中就只能任人宰割,您走脚是积福德,救了我们那不是更积福德,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男子沉吟很久,“我姓田,痴长几岁,你们叫我田哥吧!既然要跟我走,那我说什么就做什么,可以吗?” 花生和黄白兴奋至极,连忙点头,“好,那我们明天夜里启程。” 次日一早,刘荣和燕子知道要和赶尸匠同行大叹刺激,昨日的惊吓完全看不出来,花生感叹道:“你们是不是女人啊?这种情况下你们应该趴在我和小白的怀里,忸怩着说我不要我不要才是。” 燕子哈哈大笑道:“拜托,现在是女权当道,还能轮到你充英雄?” 老者一早帮田哥换过裹伤的糯米,伤口处已经泛红而糯米则变成漆黑一粒,老者把换下的糯米丢进炉灶,恶臭之气在屋子里散发出来,老者端出几碗汤药,“老田已经跟我说了你们要和他同行的事,这有几碗避尸气的汤药,你们喝了吧,这样的话尸气就不会侵蚀你们。”老者的态度比起昨天大为好转。 “这里是什么地方?”黄白问。 “这是扭光附近的山区,除了本地的苗人,一般很少有外人出现,而本地的苗人很守规矩,不会到这里来的。”老者答道。 “难道这里不是山江?” “山江?不是,这里是山江南边。” 黄白在心里把那个开错车的出租车司机狠狠大骂了一番,不过这样也好,连司机都说不清楚把他们拉到了哪里,刘緋丽又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行踪,说不定现在大队人马还在山江地毯式地搜索呢,等刘緋丽回过神想必他们已经到了贵州。 赶尸人一般是天亮前入店,夜晚再悄然离去,一行人在屋里窝到了天黑。老者取了一包草药递给田哥,黄白则从老者这里买了一些伤药和换洗衣物和必备品,整整行装准备上路。因为前一晚刘荣的尖叫冲撞了死者,因此田哥必须让死者重新站起,他把尸体从店里背出,让黄白和花生也来帮忙,加上那老者四人站成圆形,各守一角,因为已经“封尸”过了,所以只需作法站起即可。 黄白和花生学着老者左手掐诀右手放在胸口,田哥向前一步将辰砂置于死者的七窍之处和脖颈处,每处又以一道神符覆贴其上,然后用五色布条绑紧,再给死者封面戴上高筒棕叶斗笠,此时老者口中喃喃有词,半晌念毕后大喝一声:“起!”此时,尸体僵硬地从地上直立而起,田哥从腰间取出几条符压在尸体额上和斗笠四周,此时有风,符咒却纹丝不动,看得黄白四人眼珠突出,惊诧不已,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浩浩中华,文化果然博大精深。”刘荣感叹道。 “师傅,这是辰州符吧!”花生好奇地站在尸体面前打量着,这尸体是个客死异乡的中年人,脸色青黑,双眼紧闭,嘴唇黑紫,顶着一条符咒格外骇人。 “对,辰州符是沅陵的是最厉害的一种,尸体之所以能动就全靠它了,如果要停下来的话,就要立即把符除下来,否则尸体会不停地走下去,不过现在已经没人赶尸了,再过个一两年,想必这些东西都该绝迹了。” 虽然花生很想把那条符摘下来来验证田哥的话,但还是克制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把手装进了裤兜里,讪讪笑道:“那我们就上路吧?”田哥点点头,五个活人两个死人就这么上了路。尸体走起路来并不是像电影上那般一跳一跳,而是迈步行走,只是膝关节不动,直挺挺的迈进,左右摇摆。田哥手执阴锣和摄魂铃走在前面,嗓门嘹亮地喊着:“矮罗子来了,请莫撞着了!” “湘西赶尸很有讲究,忌讳对面来的行人,因为如果在赶尸的行进过程中尸体被撞倒的话,再站起来会很麻烦,先前被惊扰,因为那店主老者是红衣老司,想要重新站起不难,但现在仅有田哥一人赶尸就不一样了,因此他一路走一路喊,生怕尸体再被惊扰或撞倒,而且赶尸还忌讳两边悲哀的哭声,据说死者听到哭声会倒下不再走了,因为死者认为目的地已到达了。湘西本地人都知道规矩,他们听得出阴锣和阳锣的区别,会拴好自家的狗,也会绕路避行,看到田哥背上的木棒了吗?尸体就是跟着那家伙走的,那棍子就相当于指挥棒。”在行进的过程中,花生抽空给三人扫了个盲,把湘西赶尸的风俗仔细地将给他们听,生怕他们又无意识地犯了禁忌。 “为什么要把狗拴起来呢?”刘荣颇感奇怪地问。 “因为死尸怕狗叫,狗一叫死尸就会惊倒,特别是狗来咬的话,死尸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的,会被咬得体无完肤,人家花钱找你赶尸,难道你交货的时候能拿个缺胳膊断腿的给人家?赶尸匠有种很牛的功夫,叫‘哑狗功’可以让沿途的狗看到尸体不叫唤。” “真神奇啊!”燕子摇头晃脑的越听越入迷,完全忽视了是月黑风高的夜晚和身前的两具直立行走的尸体,“你不是湖南人,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嗨!他哥俩从小学习就不好,大学也是出钱买的,但是乱七八糟的书读了不少。就说花生,这小子别的不会,你问他十位数以上的加减乘除他就算不来了,但是你要是问他历史地理民俗,他能滔滔不绝地讲上一个星期。” “原来你还有这才能啊!”燕子笑道。 “那是当然。”花生毫不谦虚地说。 第十三章 百舍重研 湘西地区山高水险,莽林深谷随处可见,如果不是有田哥带路,黄白一行人是怎样也走不出这崇山恶水的。一路上,诸如义庄、天王寺之类的“死尸店”并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田哥说解放前还有喜神住店的规矩,当地的店老板相信“喜神”可以带来好运,因此都很殷勤,现在这个行当已近末路,倒是也不敢去惊扰别人了。 “什么是喜神?”燕子偷偷地问。 “是他们行内对死尸的称呼。” “晕,刚死就成神了啊!” “不然你也成个神?”花生打趣道,燕子偷偷给了他一拳,“找死啊!” 很多时候上不挨村下不着店,就在林间休息,田哥将尸体紧靠在大树底下,再用晒簟遮盖着,其余人则直接倒在地上睡去。 这一路走来颇为辛苦,饥餐渴饮,夜行晓住,又是翻山又是下江,唯一的好处就是湘西山中气温并不高,夜晚走起来还有微微凉意,只是蚊虫多的吓人,幸运的是那红衣老司给他们的草药中有本地人防叮咬的,抹在身上倒也不再那么招蚊子。 湘西是个太过神秘的地方,是个外人无法探知的世界,和田哥在一起走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路边的行人。田哥说这是因为外界传说湘西走脚是兴起在二十世纪初的,但事实上要比那还要早,这么多年来,有了专门给走脚人走的小路,一般人是不会走的,再者湘西本地人都很懂规矩,只要一听到阴锣声立即会避入山林。 山间寂静得让人心慌,只能听到沙沙的虫鸣和偶尔瀑布飞流的轰鸣,黄白走在路上倒是觉得自己和这山林融为了一体,仿佛有一种带着清新空气的气流贯通了四肢,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就连思想都提升了一个境界一般。花生则没那么高的觉悟,难得碰到真正的赶尸匠,他立即摇身一变成为了十万个问什么青年。 “田哥,是不是你们想把喜神赶到哪里就能赶到哪里?” “那怎么可能呢!最初用的不是辰州符而是一种叫‘五里雾’的法术,传说自从七祖七宗从大江大湖迁到濮地的崇山峻岭之间以来,祖先们失落了‘五里雾’的法术,不得已才改用辰州符和丹砂,丹砂也是辰州的最好,因此称为‘辰砂’,这种法术只有辰州以上的才有,走脚原名‘辰州辰砂神符法术’,而且向北只能到朗州(常德)不能过洞庭,向东只能到靖州,向西只能到涪州和巫州,向西南可以到云南和贵州,这些都是鬼国辖地,再远的话那些矮罗子就不走啰!” “田哥,我们还要走几天?” “这个不好说,看情况吧!不过今晚大家走快点,我带你们去个休息的地方。” 这时他们已经有五天都是露宿在外,此言一出四人大喜过望,不用田哥吩咐脚力无比之快。在鸡鸣之时,田哥带着他们来到一栋小楼前,也是湖南苗乡的建筑风格原木搭建茅草覆顶。黄白嘀咕着为什么这里的人建房子都不注重采光呢,站在外面永远看不清里面。田哥阴锣一响,“喜神过道,请方便则个。”,从小楼里传来一个娇软的声音回应着:“大吉大利,喜神请进。”田哥轻车熟路地把皮毛棒挂起,将死尸搬进房去,黄白等这才跟着走进来。 小楼虽然简陋却颇为雅致,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花香,这时从楼上走下一位掌灯的苗家美女,约莫将近四十,风韵犹存,身段婀娜,体态风流,落落大方,最妙的是一双凤眼顾盼生辉,被她注视的人不禁心驰神荡。黄白上下一打量,只见她身着一件浅紫色的苗服,绣花圆领,带着式样繁复的银项圈,下穿一条浅青长裙,裙摆间夹黑色吊着铃铛的裙带,走起路来很是飘逸。此时,她微微一扬手,语调轻柔比吴侬软语甚有过之,“各位是田哥的同行,请坐。” “不敢当不敢当!”花生谦虚着。 田哥哈哈一笑,扯着花生让他坐下,“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大名鼎鼎的蛊婆,用我们本地话说就是草鬼婆,叫她瑗水吧!”黄白等当即被震得说不出话来,一路走在湘西大地,看着群山环抱,废弃的老旧磨坊,被脚板磨得光溜溜的青石板小路和长满苔藓的木墙黑瓦,山水之间的芳华已经够能“蛊惑人心”的了,谁料面前居然又出现一个俏生生的蛊婆?半晌,花生感叹一句:“这一路行来,赶尸匠和蛊婆都见识了,就剩落洞女没看到,再见到落洞女的话,湘西三奇可都见识全了啊!” 瑗水端上几杯香甜的米酒,花生举杯在手,怎么也喝不下去,他自从被龙叔讹了以后,一听到蛊字就心生怯意。偏生这个时候田哥还打趣道:“你们两个伢子要小心了,被她看上的话,这杯酒里就下过蛊啦!”吓得黄白硬生生的把快沾到唇的杯子停了下来。 瑗水娇嗔道:“你乱说什么啊!吓到这两个后生可不好,我再怎么也不会对你徒弟下蛊。” “这不是我的徒弟,是一起同行的。”田哥坏坏地撇清。 “咦!走脚的什么时候可以叫外人同行了?”瑗水奇道。 “这不是最后一次走脚了吗?正好碰上这几个外乡人,他们执意要与我同行,也就带他们开开眼界。”田哥哈哈一笑。 “哦,这样。”瑗水边说边走到黄白和花生面前,只看她指甲养的极长,在黄白和花生的杯口极速地一弹,这一弹吓得俩人面如土色,身边的燕子和刘荣不由分说,夺过杯子将酒泼在地下,两个女人神色颇为不善。瑗水见状和田哥齐声大笑,瑗水指着刘荣和燕子说,“许久未曾见到这么年轻的伢仔和妹伢了,瞧瞧他们多有情谊!”说着重新换过酒具,斟满一杯,正色道:“开个玩笑,请勿见怪。”黄白和花生点点头,接过就酒杯却依旧不敢再饮,反观田哥倒是一杯接一杯喝得痛快,瑗水笑道:“我去做点吃的来,你们先坐。”说罢就往屋后转去。 “田哥,听闻蛊婆在苗疆的地位不高,你怎么会认识她呢!”花生好奇地问。 “你们不必害怕,她绝对不会对你们下蛊的,所以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太过谨慎反而会惹恼了她。”田哥一边说一边又喝下一杯,咂咂嘴继续说,“蛊婆在苗疆确实地位不高,但一般人也不敢去招惹她们,年老的蛊婆很是可怜,通常都在贫穷和病痛中死去一世翻不了身。有很多都是被误入是蛊婆的,你想山里这么多蚊虫,说不定有人被虫子咬了中毒死了,但是人家就会以为他是中了蛊,因此好心给他东西吃的人就变成了蛊婆。瑗水也是这样,给一个小孩吃了一块甜糍粑,结果不想那小孩不知为什么猝死了,人们就说她是蛊婆,于是她就孤零零住在这山里,瑗水脾气极硬,她想大家都把她当蛊婆了,因此也就真的炼起蛊了。” “莫非她对你下过蛊?”黄白追问道。 田哥点点头,“大概十多年前的事了,我走脚回来路过此地讨了一杯茶喝,谁知刚走到山下的寨子就生病了,延医请药怎么也好不了,明眼人跟我说是中了蛊,大家伙就又把我抬到她屋前来,最后还是她帮我解了蛊我才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