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陵·血玉释比》 作者:张千 内容简介: 小说从专业的角度去讲解古玉文化、古玉鉴定,以及神秘的民间风俗文化和神秘故事,让读者如情景再现一般。有关古玉的神秘传说、上古文化与千年历史之谜,从匈奴王陵到川西羌族文化,从湘西三奇到漠北神秘洞穴,涉及推理、动作……一个又一个的悬疑、悬念故事,一件又一件看似毫无联系的离奇事件,都以古玉为线索展开。作品透过曲折紧张的故事情节,穿插丰富的古文化知识,并通过主人公的探险历程,突出年轻一代面对危机时对友情的坚定、对爱情的执着、对亲情的无私以及面对诱惑时的艰难取舍。 引子 429年5月。 “统万城,到底还是没有永世不拔啊!”华服美妇扶栏远眺,北魏的旗帜在遮天蔽日的黄沙中若隐若现,滚滚的骑兵急速地向朝宋门进逼过来。在平朔门因为拥挤逃命而互相践踏的百姓,哭喊声更是震天动地,而那曾经高高挂在墙头的王旗也被抛在地上,浸泡在血水中显得肮脏不堪,看着这一幕国破家亡的惨剧,她心中一阵凄凉。“威赫与天连”,赫连这个名震北方的姓氏难道就这么结束了吗? “夫人,我们走吧。”一婢女低声道。 走?走到哪里去呢?皇上已经逃到了上邽,天下之大何处有我们匈奴人的容身之地?莫不像慕容氏一般,贡献了儿女来获得数十年的安稳?美妇冷笑一声,狼一样的民族怎会把祖宗的尊严踏在脚下苟且偷生,纵然是身为女子,昔日看惯了他人跪地求饶的丑态,难道要在自己身上重演吗?不,决不,皇上可以逃,大臣可以逃,百姓可以逃,而她不想逃,如果真的要灭亡,就在这一刻随着统万城一起湮灭好了,千年之后,史书上不会有她的名字,可是自己是带着匈奴最伟大的气节去死,她知足的很。 “你走吧,小皇子们送出去了吗?” “夫人放心,将军已经将他们送出城去了。” 婢女退下了,如今的统万城谁还愿意留下来?城下若腾虹扬眉的玄栋苑园已经四处火起,壁络珠璧的永安殿被洗劫一空,城内哀嚎遍野,四巷里尸体堆积如山,空气之中弥漫着腥味,天地之间布满了血雾。不消片刻浑身散发着马汗味的鲜卑人便会寻到这离别宫来,用他们的尖刀挖去墙壁上的隋珠,用他们的脏手掠去镶着玛瑙的金镜,眼见四下慌散的人群,目光涣散铁衣染血的士兵,为什么夫人还会留着不走?小婢子不解,她转身而去,美妇叹了口气,这小婢何尝知道,一出了这宫阙,等待她的会是如狼似虎双目赤红的鲜卑士兵,那时刻便是想死也不能了,而她是赫连昌的女人,是伟大勇敢的匈奴族,就算死也会是最体面的死法。她换上一套对襟盘扣绯红长摆裙,拿起桌上的胡笳,一曲《摩诃兜勒》回荡在亭台水榭之间,两行清泪滑下脸庞,随着烈风跌碎在红衣之上,多么像大夏的版图,就这么永久的隽刻在鲜活生命之上,在被杀戮和大火映红的天幕下,美妇信步走上亭台,对着上邽的方向盈盈一拜,别了!统万城!别了,皇上,妾身没有辜负您的嘱托。 第一章 引祸电话 黄白坐在躺椅上,西安的夏天虽不见烈日,但隐隐的热气一样可以让人仿佛置身蒸笼,空调又不敢多吹,免得未老先衰落下个风湿病。 “刘荣,刘荣!帮我拿点冰块好么?” 刘荣一抬眼,她长得锐气迫人,双眉不温顺的高挑着,鼻梁直挺,皮肤白皙,尤其是若点漆一般的剪水双瞳总是含情脉脉,而略微显大的朱唇又使得她有种异域风情。这时她不满地嘟着嘴,欠身站起,只是她微一动弹便应了那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形容,看得黄白心神荡漾。黄白和刘荣在一起也算是不短的时光了,但是她的一颦一笑举止动静依旧让他神魂颠倒。 “你自己不会去拿么?我正看电视呢!” “看什么呢?又是黄日华版的《天龙八部》啊?演哪了?”黄白爬起来,拈起衣服,不停地扇着扇子,下午没什么生意,也就只能靠看电视打发时间了。 “少林寺大战,说慕容复复国的事呢。” “哈哈,真搞笑,每次我看到这里都想笑,慕容冲被苻坚压着哼唧了几年才换了个太守,刚打下长安就挂了,你想古代组织一次农民起义多难啊!这都没复国,慕容复算哪根葱,凭着几个江湖草莽就想当皇帝?而且这都宋朝了,还复哪门子的燕国啊!”黄白是个正经的古龙迷,他觉得其他武侠小说里的民族气节全是扯淡,大侠都不用吃饭,整天为了家仇国恨帮派之争忙得上蹿下跳,瞧古龙写的多好啊,香帅虽然瞎折腾,可还有苏蓉蓉给他管帐呢,时不时还有点收入,这才符合人类生存原理。 刘荣飞了个白眼,说:“跟你这种庸俗的小80后说这些民族信仰你也不懂,你就整天摆弄你的玉和股票去吧!” “呦呦呦,姐姐您多大啊?还没我大呢,敢情你就不是80后啊?一口一个80后,搞得自己跟个满脸褶子怨气冲天的中年妇女一样。”黄白摸着她乌黑光亮的头发调侃道。 刘荣听得心烦关掉电视站在店门口,门外夕阳似火染红天地,喧闹声随着蒸腾的空气扶摇而上。也许在几千年前,也是这样的场景,耳边的喊杀声响彻云霄,那一刹那刘荣仿佛被卷回了冰河洗铁甲的年代,悲鸣的战马,破碎的战甲,折断的长戟,残破而染满血污的王旗,以及那燃烧着的雄伟的宫殿和被滚滚浓烟吞噬殆尽的繁华长街都映衬在血色残阳里,或者还有一个风华绝代万人惊艳的美丽容颜哀伤绝望地伫望着曾经的家国河山。上千年历史画卷中的辉煌瞬间就如流星般划过刘荣的脑海,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心慌意乱。 “小白,我先回去了。”说完刘荣抬脚就走,黄白在店里看着她,莫非她生气了?电视里,慕容博冷静而伤感的想像着燕国的土地插上了氐族的旗帜,黄白心不在焉地瞟了一眼,随即关了电视,寻思着平时的刘荣可没这么小心眼!黄白正想着,忽然一声兴致勃勃的叫唤:“小白,小白,快出来看看!”黄白一探头,花生腋下夹着一张报纸包裹的长条状东西一头栽了进来。花生今天穿了件白底京戏脸谱的T恤,戴大大的太阳镜,脚蹬一双看不出颜色的帆布鞋,他就是西安城里的时尚风尚标,黄白压根就不用看时尚杂志,只要看看花生就知道了流行趋势,看着花生的新朋克头,黄白咂咂嘴,说:“怎么,现在走摇滚路线了?” “得,等会再跟你啰嗦,你先给我瞧瞧这东西。”花生打掉黄白在他头上乱抓的手,心急火燎地说。 “你又从哪里搞来亏本货了?”黄白笑着问,一看到花生他的心情就格外好,忍不住出言刺激道。 “亏本货?亏你说得出口,你见我什么时候收过亏本的东西。来,今天就给你开开眼。”花生边说边把报纸摊开,一个长达三十几公分的匕首形玉器出现在黄白眼睑前。 “哈哈,你哪次一出手不是天雷勾地火的壮观啊!雷得人那叫一个外焦里嫩!”黄白一边提起那玉器一边打趣着。 “少啰嗦了,看看这玉圭怎么样?”花生问。 “玉圭?谁告诉你这是玉圭?”黄白收敛起笑容,不可思议地问,“莫非你是按玉圭的行情价收的?” “是啊,那天不是在你这里看了个玉圭么,我看样子差不多,加上卖家也说是玉圭,我就按玉圭收来了。” “我说花生,你小子这回赚大了。”黄白从柜台下搬上一叠手抄本笔记,兴奋地说,“你看,这个不是玉圭,在我老爹的笔记里,这东西叫做璋,可比玉圭少见多了。” “璋?” “对,在六种瑞器里讲究‘苍璧礼天,黄琮礼地,青圭礼东方,赤璋礼南方,白琥礼西方,玄璜礼北方’,而这个东西叫做璋,就是用来礼拜南方神兽朱雀的东西,而你手上这个不是赤璋,因此可能不是专用礼器。”黄白指着笔记对照着玉璋说。 “那怎么跟圭一个样子啊?”花生费解地问。 “古书记载‘半圭为璋’,你手上拿的这块形状上有点像商代的玉戈,花纹比较少,按分类算的话属于中璋,你看这玉呈黄褐色,上部是凤头状,镂空雕刻,雕工精细,刃部略呈弧线,上部有阳线开槽,下端有凸出的小齿,用行话说这种手法就叫‘出戟’,保存很完整,边界有深褐色的沁斑,而且自然活泛包浆滋润,反手肯定会买个好价钱,最重要的这玩意出土的非常少,不错,这货收的很值。” 花生喜得抓耳挠腮,问道:“璋就是单纯的礼器吗?” “《大雅》里有句‘济济辟王,左右奉璋’,璋就是君王身边那些‘髦士’手里拿的东西,这点用途和玉圭又有点像。” “嘿,咱又长了回眼力啊,幸亏那卖家急着出手,不然这笔好买卖又打水漂了。咦,对了,这什么年代的啊!” 黄白赞同地点点头,说:“那我得仔细看看,初步估计应该是战国的东西,看好了回头找找下家,正好有几个肥牛想要买点玉,开个好价放了吧!” “嗯,小白,我这会先走了啊!晚上一起吃个饭,东西先放你这里我只请了半天假,现在还得回去上班呢!”花生说完又急匆匆地走了,黄白慢条斯理地收拾好花生拿来的货,拿着放大镜仔细地看了起来,确定不是仿古作旧后才舒了口气,翻来覆去地开始研究玉璋上的花纹。 黄白23岁,家住龙首村,就是古书里说的“公子骨骼清奇,器宇轩昂”。黄白确实很瘦,衣服穿在身上就跟挂在竹竿上一样,花生练肌肉一个月就初见规模,黄白两个月都还不见动静,但是从脸部看去,黄白绝对属于中国传统审美观中的美男子,姿容既好,神情亦佳,剑眉星目,齿白唇薄,且脸型棱角分明,再者常年从事文化产业使其愈发的气质儒雅,很快就脱落成一个怀文抱质的书生,跟西安城里那些满脸横肉五大三粗倒腾土货的人成了鲜明对照。花生曾万分感叹地说,黄白如果生活在古代,那么《世说新语》里记载的就不是“看杀卫玠”而是“看杀黄白”,绝对天天被女人掷果盈车。 别看黄白长得斯斯文文,却在书院门有家颇大的玉器古玩店,自己做起了小老板。在西安的业内忙乎地上蹿下跳,每天开着辆标致307,携着自己的女朋友刘荣惬意地穿梭在西安的大街小巷,小日子过的舒舒服服。圈里人说起黄白没有不摇头的,父亲黄其中人称“西安活玉”,不管什么玉只要用眼睛一瞟,材质年代来历都能说个八九不离十,一些玩玉的大款只认黄其中鉴过的玉。黄白也遗传了他爸的好眼力,年纪轻轻就在行内扬名立万,甚至有些人从外地慕名而来,可黄白一年只鉴那么两三回,剩下的时间就忙着炒股,卖假古董假玉糊弄老外,不像他老爹把玉当命,收藏了一屋子的古玉,黄白不一样,只收明清玉器,什么来钱收什么,本来是根正苗红的主,偏偏又是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就好比今天,刚关了店就和花生打算去泡酒吧了。 “黄白,电话。”家里的小保姆大声吆喝着。 黄白头疼欲裂,昨天他买的新股大涨,加上花生又淘到了好货,一开心两人喝到半夜才回,这大清早的就有电话,不是成心折腾人么? “谁啊?” “小白。统万城,玉统万城……” 黄白一听这声音喉头紧缩,一口痰卡在了嗓子里差点没背过气去,对方说完立即收线。黄白急了,自己老妈为了省每个月的五块钱没开通来电显示,现在误事了吧!他脸色刷白,哆哆嗦嗦拿起手机给花生打电话,觉得自己脑袋木了舌头也麻了,说句话都口齿不清:“花生,给我查查,查刚才谁给我家来电话了,就是谁给我家打电话了?就是刚才,几分钟前。” “怎么了?” “你他妈的别啰嗦,赶紧给老子查,中午还没查到电话号码老子就没你这个兄弟。”黄白劈头盖脸大吼一通,然后用力把手机砸了,抱着头在客厅转了两圈,蹲在地上呜呜咽咽哭起来,刚哭了一会仿佛想起什么,又赶紧给自己家的小老太太打电话,拨了三遍才拨对号码,黄白带着哭腔冲着电话那头他妈就喊:“妈,你回来吧,我爸还活着!” 黄白太高兴太震惊了,他在客厅里转了几个圈,火烧火燎地催花生。半个小时之后,花生说:“没查到。” “没查到?” “对,同事说查不到。” “我贼!”黄白愤愤地丢了手机,他终于安静下来,点了根烟坐在沙发上,再这么激动下去,他怕自己的脑血管给爆了,那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估计他老爹伤心欲绝就真的驾鹤西归了,那未免太得不偿失。黄白狠吸了口烟,在烟雾缭绕中他想起自己的童年和青年时期,黄其中是一个绝好的父亲,他温柔而睿智,用几块古玉轻巧地敲开了黄白的心智并设定好了他的人生轨道。童年时代的黄白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在十四岁时他的世界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1996年3月,大地初绿,黄其中像往常一样在店里看书,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玉器店的门口。黄其中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衣着全黑的女子傲然而立,问:“黄其中是哪位?” “我是!” 女子脸上微露一丝诧异,黄其中这才看清了她的容貌,三十多岁皮肤光洁,倒也称不上多么好看,眉毛长得极有特色,背离了中国传统的罥烟眉垂珠眉,眉角神气地上扬,有一种霸气贯穿天庭间,黄其中在她的注视下微微不安:“请问,有什么事吗?” 女子不紧不慢地从手提袋中掏出一方锦帕,慢慢打开放在柜台上,“黄先生,请你帮我鉴定下。” 黄其中取过一看,眉头紧蹙,半晌,那女子等得颇不耐烦,挑衅般地问:“看不出么?” “玉燕佩,居然还有完整的。”黄其中悠然地说道。 “什么玉燕佩?”女子佯装不解地问。 “这是红山文化时期的,绿玉带黄色土沁包浆滋润,这块玉佩颈部穿孔,用的是象鼻眼打孔方式,这是红山玉器的特有打孔方式,这种方式在唐代之后才被重新采用,再者这是大块面塑形手法,细部纹饰是阴线刻画,应该是红山玉器。” “市场价格如何?”女子追问,她显然并不想跟黄其中讨论什么红山玉器的特点,也不想听他大讲断定这块玉的理由,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 黄其中一笑,这是几年来第一次看到的好玉佩。如果是自己肯定藏在家里了,对方却好像急于卖掉一样,于是脱口而出道:“保守估计50万以上吧!” 女子满意地点点头,说:“黄师傅,你果然好眼力,再看一块。”女子扯开领口,拿下所佩带的玉器。黄其中接过手来,虽然是随身佩带,看上去保养的很好不沾油腻,材质应属青海科类,无沁色,问:“这胡人舞乐玉佩可是家中所传?” “对!” “怪不得,人物长发卷曲,装着怪异,浅浮人廓,阴线细刻五官,衣纹,飘带等细节,背面有装配孔,没有沁色没有钙化,只能凭风格推断,年代上我不敢确定,应该是五胡十六国或唐五代那一段时期的东西。”黄其中言毕,那女子坐在店里的躺椅上,闭上眼许久不语。 “黄师傅,我想请您明天去我公司一趟,就在东大街那块,很近的。我那里还有几块玉,有人说是良渚文化时期的,但是我一直不敢确定,你是否可以移驾一行?”沉吟了几分钟后,那女子睁开眼,边说边打量着屋内陈设,60平米的店面,中间放着紫檀木的小圆桌,扣放紫砂器皿,四张圆凳极显雅致,门口处竖放“凹”形柜台,四周则摆放展柜,在灯光的映衬下,玉静静地躺在柜台里,看上去温润而平和,和小几上的一缸游动的金鱼相映成趣。墙壁上有主人手书的草书横幅,上写“金玉有本质,焉能不坚强”,就凭这十个字便将主人的狂放和豪气表现的淋漓尽致。女子在心底一叹,想到这黄其中也是爱玉的人,若是他名气小些眼光差些,便也不会让自己寻到了。 “您那里的好东西还真不少啊!行啊,我就去一趟。”黄其中乐呵呵地说,一听到良渚玉器,黄其中两眼放光,别说是在本市内漂洋过海都成。 “明天早上来接你。”女子包了玉便告辞而去,黄其中傻站在门口,她是什么人?居然手里有这么多好玉,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 夜里,黄其中津津有味地给黄白讲解了红山文化和今天的事,尤其将胡人舞乐的玉佩还描了下来给他看。因为那时代传下的玉器少之又少,虽然没有什么市价,但对收藏家来说却是极好的藏品。那时候的黄白并不知道翌日一别,竟别了十年。头两年,他还和母亲踏破铁鞋的到处寻找黄其中,谁知他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什么音讯都查访不到,伤心痛苦之余黄白也就接受了父亲已死的想法,今天一通电话居然听到了自己失踪十年的老爹的声音,如何不让黄白激动不已? 接下去的几天,黄白连铺子也不想去了,整天窝在电话旁边,偏偏现实并不像想像那般美好,他再也没有接到自己父亲的电话,倒是刘荣催他去店里的电话有好几个。 一个星期之后,黄白觉得自己快崩溃了,眼珠子都恨不得能掉到电话线里头。他一照镜子吓了自己一大跳,一个礼拜没刮胡子,落魄得像天桥卖艺的艺术家。对于黄白的“隐居”,刘荣实在是忍不住了,她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地抓起包枕边摔边骂,双手叉腰两脚张开活像个圆规扎在当地,伴随着说话的语调,食指指着黄白脑门的方向有节奏的上下微微摆动着。 “我说黄白,老娘又不是给你开店的小妹,你还真摆起老板的谱了。上个月就跟你说了让你帮我舅舅去看块玉,你拖拖拉拉到现在都没去,你架子还真大啊!”黄白没有理会刘荣,一心一意地刮着自己的胡子,父亲的电话仿似平地狂风吹乱了他的生活,刮得他小心肝扑腾扑腾地乱跳,他思量一阵后说:“刘荣,我想去统万城!” 刘荣欲扔抱枕的动作随着这句话硬生生卡住了,定格了两秒钟,看上去极其可笑,问道:“统万城?就是那个俗称白城子的地方?前大夏首都?”刘荣收势,她本来就是历史系毕业对中国史熟的不能再熟。 “对!” “你去那做什么?那出的土物早都出完了就剩烟头拣了。”刘荣万分不解,黄白虽说也倒腾些古物,但是从不跟她言明,照她对黄白的了解他玩的都挺大,就看他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地往股市里动辄就上百万的投钱,小小的玉器店怎么可能支持得住,难道这次去统万城有什么特殊行动? “我去找我爹。” “你爹?你爹不是失踪十年,早死了么?” “不,还没死,他打电话来说他在统万城。” “找爹?”刘荣在心里嘀咕了一下,这借口还真新鲜,在西安的圈内打听打听,谁不知道黄其中失踪了十年,失踪了十年的人忽然打电话来说自己在统万城?笑话。 “随你去,不过你明天要去给我舅舅鉴玉,完了之后你爱干嘛就干嘛去。” “瓜女子!”黄白偷偷地小声骂了一句,看样子刘荣不相信他的话,以为自己又要出去寻花问柳了。 “对了,你要是真找着你爸,就让你爸跟赫连勃勃要个签名,我特崇拜他。”刘荣狡黠一笑,夹枪带棒地讽刺着黄白。 “我跟你说了我爹没死,你她娘的有完没完?”黄白把刮胡刀狠狠一砸,终于爆发了。 刘荣一愣,黄白的样子气急狰狞不像是说谎,难道黄其中真的没死,他去了统万城?刘荣二话不说拿起包后立即冲出了门,迈着小碎步还没忘叮嘱黄白:“我明天叫我舅舅来接你,早上十点,你记得起早点。” 黄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刘荣就跟一阵旋风样的冒失地冲了进来,恶狠狠地发了一阵威后又急匆匆地卷了出去,她是怎么了?被自己骂跑了吗? 第二章 白城子 早上十点,一辆黑色本田在楼下放肆地打喇叭,黄白翻了个身,窝在床上不想起身,刘荣总是给自己找些麻烦事,时不时的拉些三姑六婆、七大婶、八大姨的让他去鉴玉,简直就把自己当成了不要钱的劳动力。 黄白在心里悄悄把刘荣的直系女亲属问候了一遍,底下的喇叭终于停了,门铃又执著地响了起来,黄白叹了口气起来洗脸刷牙。一开门,一位穿黑色西服的男人毕恭毕敬站在门口问:“请问是黄白,黄先生吗?”黄白虽然有点名气但是从不摆架子,最怕别人叫自己先生,听到这话他抖了两抖,鸡皮疙瘩掉了满地,强笑道:“我是黄白。” “我家小姐叫我来接你。” 黄白大笑,小姐?刘荣什么时候变成小姐了?就凭她那个酒鬼爸爸和护士妈妈也能一跃到贵族?还有人叫她小姐,莫非自己最近穿越小说看多了也开始穿越了?黄白嗓子痒痒,吭了一声,问:“你说的小姐是刘荣么?” 对方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回答:“当然是她,大小姐不是说跟你约好了吗?” 黄白点点头,憋着笑意穿上鞋,说:“走吧!” 坐进车里一看,黑色本田里还坐着另外一个人,西装男不过是司机。 “你好!我是刘荣的舅舅。”后座上的男人微微一笑,看上去四十多岁,吊垂三角眼,法令纹深刻,头发梳得油光发亮,衣服穿得一丝不苟,眼神慵懒中隐现锐利,气质平和,一看就是商场上打滚多年的人,不知为什么,黄白对他就是喜欢不起来。 “舅舅好!”他客客气气地说,对方点点头,回答道:“很好!年轻有为啊!走吧!” 车行20分钟,向着新区的方向奔去,黄白转过头问:“舅舅,您公司在哪呢!” “就在前面。” 黄白自讨没趣地转过身,忽然觉得脑后有种被重物击到一般的疼痛,接着就神经恍惚眼前出现大片大片的亮斑,脑海里一阵天旋地转让他恶心的想吐。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抓住可以支撑身体的东西。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一阵巨痛又向他袭来。他感到浑身发冷,仿佛是腊月里穿着单衣一般瑟瑟发抖,可额头上却不停地在冒汗,黄白甚至可以感到汗水沿着脸颊流了下来。黄白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部三级片“冰火两重天”,大概就是他现在的感觉吧。渐渐地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陷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我说四爷,你下手也太狠了吧,打一次也就够了怎么又补了一次啊?”西装男转过头,笑吟吟地说。 “这小子体质好我怕他晕不过去,把车停下来喂粒药给他,免得半路醒了。” 西装男打亮指示灯,缓缓停下车和后座的男人一起把黄白抬到了后座,那男人捏着黄白的下巴,一用力黄白的嘴便微微张开。“四爷,小心点喂,别让他呛到气管了。”那男人点点头,把药片放到黄白嘴巴里,在他下颚处轻轻一击,又灌了点水,说:“你这不成心寒颤我么,我难道连药都不会喂?”两人相视而笑,跳上车奔驰而去。 黄白醒了,他的后脑起了两个包,他果然如四爷所说一般体质好于常人。他醒了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了坐在自己身边的那男人一拳,骂道:“我去你妈的舅舅!” 对方捂着脸说:“别打了,我叫刘四,我的确是刘荣的舅舅,也的确是请你去鉴玉的,不过鉴玉的地方在统万城,怕你不想去才把你打晕的。” 黄白把举起的拳头放下来,不解道:“统万城?” “对,刘荣说你不是想去统万城么?这不正好,大家顺路。”对方献媚地陪着笑,同时还小心翼翼地盯着黄白的拳头。 “你们去统万城做什么?”黄白心中疑云大起,他迅速在心里把这两天的事盘算了一遍,毫无疑问他被人算计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是刘荣知道自己要去统万城才叫他舅舅以鉴玉的借口找他,可问题是自己要去统万城的事昨天才告诉刘荣的,而她在一个月前就嚷嚷说要他去鉴玉,如果说是铺垫,那刘荣也太有先见之明了,难道这一切是巧合?无论怎样,可以肯定的是在他身边躺了两年的刘荣已经不再是那个身家清白,思维简单爱耍小性子的刘荣了,而白城子也不再是个废城了,自己的父亲,刘荣的人马齐聚统万城,难道城中有什么惊天奇秘么?黄白让自己冷静下来,想着一个星期多所发生的离奇事件,他觉得有人在幕后布好了局自己正傻了吧唧地往里钻,前因后果都不明白便冒失地成为了他人的棋子,他转过脸恶狠狠地问:“刘荣这婆娘呢?叫她滚出来。” “刘荣在统万城呢!你反正也要去统万城,到时候你有什么疑问见了面去问她,我什么也不知道。”刘四推得一干二净,他远远不是年轻力壮的黄白的对手。 “现在到哪了?”黄白没好气地问,只能盼着早到统万城对刘荣一问究竟,就刘四那个老奸巨猾的样子,问他也是白问,反正自己也是要到统万城的就当搭顺风车了,遗憾的就是没搞点防身武器,要不然也没这么容易就着了刘四的道。 “到海子滩乡了,大约还有90公里就到红敦涧乡,然后再走两三里地就能到了。” 黄白望向车外,虽然是夏天可放眼望去仍旧是一片苍凉,道路两边黄沙弥漫,车过后烟尘滚滚,从后望镜看去,黑色的本田都已经变成了灰色,也只有在有村庄的地方才能看到丁点的绿色植被。 “怎么不开辆越野车?”灰尘透过窗户的缝隙钻进来,呛得黄白忍不住抱怨着。 “哪有公司老总开吉普去接人的?也太不像话了。” “好啊!原来你们早就设计好算计我了。”黄白怒不可遏。刘四往后缩了缩,说:“我只负责接你,其余的事一概不知。”黄白瞪了他一眼,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整整三个小时,黄白又饿又累又眩晕,差不多到极限的时候西装男停下车,递了瓶水给黄白,说:“你好,我叫小六,刚多有得罪,对不起。”黄白心想总算有个会说人话的,可小六这个名字怎么这么怪呢,他随口接了一句:“饿滴神呐,你七舅老爷还好吧!” 小六摸不着头脑:“我没有七舅老爷。” 黄白忍不住大笑,“瓜娃!”。 前面已经没路了需要步行,黄白看了看自己脚上的牛皮凉鞋,刘荣这个哈怂这不是成心耍自己么!看着眼前的路,黄白沮丧地垂了下肩下了车。走在沙土小路上,黄白觉得自己的脚被沙粒磨得奇痒无比,还要不时地停下来踢掉鞋里的小石头,喘几口粗气,多走几步就觉得四肢无力,反观小六和刘四,两个人都还是精神奕奕步履如飞,自己平时也挺注意锻炼的,怎么今天这么不济?步行半个小时,视野中出现一座被沙柳林包围着的小村庄,村口有位绑头巾的老人环抱一根鞭杆坐在树下,刘四走上前去问了路,出村又走一百多米穿过一条小河,河对岸的水泥河桩上刻着三个字:统万城!黄白心情极其激动,他眼前浮现了黄其中那双明亮而温柔的眸子,就连空气中都飘着他父亲手上的香皂味。 黄白强撑一口气爬上一个小土峁,在茫茫沙海中沉寂了近一千五百年的大夏国都遗址赫然于他的眼前。统万城虽历经千年风沙剥蚀,但城郭仍清晰可辨,隆墩高耸。外城轮廓朗析,东南角上有宫殿遗址,坐北朝南,四周的墙垣多处被黄沙掩埋,只剩下西南颓废的城墙断断续续尤现当年之神韵,城垣内还能看见残存的“马面”和角楼,黄白不由唏嘘感叹,无论多么金碧辉煌气势恢弘的建筑都敌不过时间的吞噬,想当初掊克在位的王者费尽心思修建的统万城也不过成了废墟一堆,而这个名字在现在的一片荒芜的映衬下反而像个痴人说梦的笑话。 “走吧,我们进去。”刘四扯着黄白走进统万城,在一个废弃的土窑洞口,他跟两个站在门外的青年点点头,然后推了他一把,“刘荣在里头。” 黄白没头没脑地闯进去,他怒火滔天恨不得立即抓着刘荣的衣领质问她,结果刚进门他就被刘荣吓了一跳。瞧她穿的,一身迷彩活像《古墓丽影》里的劳拉,正站在墙前挥斥方遒地拿着支大号的红色笔在地图上标记着,屋内放着一盏疝气灯,照得比屋外还亮堂,黄白就寻思着这屋光线也不暗啊,况且这么热的天也不怕烤得慌。 刘荣看到黄白后,连忙丢下手中的笔跑过来抱着他的脖子就给了个香吻,黄白满腔的怒火被这个吻给去了大半,问:“我说,刘荣你这是瞎折腾什么呢,你想跟我一起到统万城来就直说嘛,搞这么麻烦做什么?” 刘荣颇为娇羞地扭着手,在黄白额头一指,说:“别不要脸,本姑娘是绑你来给我做事的。”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黄白没好气地问,从早上到现在没半粒米果腹,脾气被磨得所剩无几了。 “小白,在我说之前,先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么?”刘荣问。 “故事?” “对,这个故事要从这个玉牌说起,这个东西你见过么?”刘荣从衣服里掏出个玉佩递给黄白,黄白接过一看顿时五雷轰顶,他跳起来扭着刘荣的胳膊,大声地喝道:“说,你把我爸弄哪去了?”刘荣摔开他懊恼地拿回玉佩,道:“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按你说的,你爸还没钻土呢!何况我又没绑架你爸!” 黄白狠狠地盯着她,道:“你说,不过不许说假话。” 刘荣陷入了一种沉思地状态,她抚摸着玉佩,哼着一首清幽的调子,看得黄白直上火,在他又一次想跳起来的时候,刘荣开口了:“统一天下,居临万郡,统万城就是的名字就是这个意思。赫连勃勃这个名字相信你并不陌生,他在五胡之乱里充当了举足轻重的角色,那个时候大王旗数易其主,朝展暮卷,就是这个混乱的年代里,有两个伟大的匈奴人以让敌国血流成河的景象让历史记住了他们,一个是欧洲的阿提拉,一个就是赫连勃勃。我这个故事是关于匈奴人的。” “刘荣,你别跟我说匈奴人,我不感兴趣,我就想知道我爸爸在哪里!”黄白听到这里忍不住打岔,他来统万城可不是为了听匈奴故事的,要想听历史故事花生那个“直立行走的历史书”可以给自己讲上一天一夜。刘荣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说:“想要知道你爸爸在哪里就老实地听完这个故事!你再打岔,我就不说了。”黄白为之气结,只好耐住心听下去。 “小白,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是一个匈奴人?”刘荣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 黄白严肃地掰着刘荣的脸研究了半天,然后爆出一阵大笑,说:“好,你是匈奴人,不过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你长得真有点像唐朝那时候的胡姬啊!”刘荣打掉黄白的手,说:“我说正经事呢,你别嬉皮笑脸的。”一看刘荣真动了火气,黄白强忍着笑,“嗯,我听着呢,你继续说,刚说到你是一匈奴人,然后呢?” “你对白城子知道多少?”刘荣接着问。 “知道不多,但是我对赫连勃勃稍微了解一点,这厮是个人才。刘卫辰的儿子,字屈孑。后秦时任骁骑将军;407年的时候称了大夏天王、大单于,建立夏国;418年称帝;425年就挂了,谥武烈皇帝。不过为人品格实在不咋地,正经说起来连枭雄都算不上,先是从了后秦的姚兴,又因姚兴和拓拔族通好而反了姚兴,还灭了自己的岳父没弈于,他对付姚兴那招有点像姚兴他老爹姚苌对付符登的那一套,没完没了的游击战差点拖死了姚兴,想必姚兴的心里真是此恨绵绵无绝期啊!《晋书》上说他是‘身长八尺五寸,腰带十围,性辨慧,美风仪’总结下来就是帅哥一枚,但是思想境界就不够高了,按照姚兴他老弟的评价就是贪婪成性,举止轻浮,对上级傲慢无礼,对下级心狠残暴,反正也不是什么好鸟。”黄白如数家珍地说,因为花生极度崇拜这类诸如秦始皇、赫连勃勃之类的霸权人物,有事没事就当讲故事一样把这些人的生平说给他听,久而久之就算不看书,黄白也能说个大概。 “那我简单跟你说一下白城子的历史,根据《太平御览》记载,当年赫连勃勃游览契吴山,看到这片美丽的景色,不禁大叹道‘美哉斯阜,临广泽而带清流……’于是就惦记上了这边地方。在凤翔元年,也就是公元413年,征发岭北的胡汉各族在朔方一带耗时五年修筑新城,以表示他统一天下,君临万邦的霸气。据传用来筑城的土都是用米汤和羊血煮过的,而且他的心腹大将叱干阿利在验收工程的时候如果利器能锥进去一寸就把负责施工的人杀掉连同尸首重新筑起,因此史料上的记载都是‘其城土色白而坚固,硬可砺斧’,北魏时候,太武帝拓跋焘破了统万城想毁掉它,但是因为太过坚固而不得已放弃了,后改称为夏州。” “如果叱干阿力活到现在能当质量监督局局长,那绝对不会再有豆腐渣工程出现了。”黄白听得津津有味,“接着说,然后呢?” “既然你了解赫连勃勃的生平,那他建立大夏的过程我就不啰嗦了。赫连勃勃有一位心腹叫叱干阿力,此人也是非比寻常,善于建城练兵以及冶炼兵器,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对赫连勃勃是忠心耿耿,验收统万城的残忍方法就是出自他的构想。有一天这位君主无聊地问他的部下叱干阿力,‘我如何才能让后世记住我和我的统万城以及我的万世功勋呢?’叱干阿力也无法回答,看着赫连勃勃苦恼的样子,他决定好好想想。小白,你应该知道玉的发展历程,十六国之前,玉的发展很是鼎盛,为什么一下子忽然衰落了呢?” 黄白摇摇头,这不是他研究的事,历史学家把这个现象归结为战争因素,玉属于生活附属品,十六国的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时刻准备着掉脑袋,还有什么心思去雕琢玉器。 “就算是百姓不带玉,那些王公呢?财富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他们不可能也不佩玉吧?真正的原因是,玉都被赫连勃勃征走了。叱干阿力手下有个文臣叫王成轩,他向叱干阿力进言,想要永垂不朽,就要建造一个让后世侧目而且永远流传下去的宝库,叱干阿力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就上书告诉了赫连勃勃。于是每一次大战后的战利品都被源源不断的送进宝库,这时候赫连勃勃又觉得缺少最珍贵的震世之宝,在叱干阿力的建议下赫连勃勃决定用玉以10000:1的比例做成一个统万城的模型,就算以后统万城被敌人焚毁,被黄沙湮灭,只要玉统万城在,后人就知道他曾经建立了一个多么伟大恢弘的王朝。” “我觉得这不太可能,怎么会有那么大块的材质给他去做玉统万城?而且你以为做那么大工程的玉器就跟捏个橡皮泥一样容易吗?”故事果然是故事,黄白一点也不相信,太过荒诞无稽了。 “世界这么大,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刘荣一句话噎得黄白说不出来,言下之意就是没有什么不可能,只是你孤陋寡闻。 “那么,建成了吗?”黄白按捺不住,问了出来。 “当然建成了,如果没有建成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后世的故事。公元425年,赫连勃勃这个戾杰枭雄只在西域大夏国做了十几年的帝王梦就阖然长逝了。赫连勃勃的儿子们经历了一段兄弟阋墙后,最终由赫连昌继位,遗憾的是承光二年北魏攻夏,次年占领了统万城,承光四年北魏攻上邽,会战中赫连昌因马失前蹄坠地而被生擒,也就是428年,大夏灭亡了。” “这又关我父亲什么事呢?”黄白不解。 “大夏灭亡之后,赫连昌经历和拓跋焘的一段蜜月时期后叛魏西逃,而后被抓获格杀,从那以后史笔就再未曾浓墨重彩地描绘过匈奴人,人人都以为匈奴人就这样灭亡了,成了历史名词,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赫连昌曾经有个很宠爱的女人,那个女人在统万城城破时跳楼自杀了,她留下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在战争中被送出城去,一人拿着一块玉佩,这块玉佩就是打开赫连宝藏的钥匙,为了躲避拓拔族的追杀,两个孩子在逃亡途中分开,隐姓埋名过了一辈子,听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了吧,我的祖先就是那个孩子中的一个,而以请你父亲鉴玉之名绑走你父亲的人就是另外一支。” “刘荣,你是发烧了还是《鬼吹灯》看多了?”黄白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些人绑架我的父亲做什么?他手无缚鸡之力,就是一书生。” “因为有两个玉统万城,所以他们才会处心积虑地掠走你父亲。” “两个?” “对,在宝藏里有两个的主室,里面的装饰都是一模一样,放着两个玉统万城,如果没有这方面的专家,是无法辨别真伪的。” “刘荣,就算你是匈奴人,那么你的祖上为什么不去挖掘宝藏复国,就像那个慕容什么什么的,偏偏到现在你才去挖那宝藏有什么意义?”黄白还是不解。 “赫连昌死后,拓跋氏对我匈奴族赶尽杀绝,为了避免更多族人的牺牲,大家都选择了等待时机,然而因为种种原因这一等就等过了南北朝,等过了隋朝。在唐朝时期,两位杰出的祖先决定去挖掘宝藏,但是一去不回,很多重要的线索都被他们带进了坟墓,随着山川变化,更多的秘密被掩埋了。至于他们为什么不回来,去了什么地方寻宝,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后人都一无所知。而另外一支匈奴人坚信他们的先人找到了宝藏,是被自己的兄弟为了争夺宝藏所杀,于是世代累积下来的仇恨已经让我们反目成仇了。本来我们这一支是想让这宝藏长埋地下的,因此翻看了祖上留下的书函得到线索也没有去寻找过,直到你父亲失踪以后,我舅舅才觉察到他们有所行动,用了这么多年查阅了前几代人的笔记认为第一条线索应该在统万城,加上你父亲的电话就更能确定这个信息,现在你父亲出现了,表明对方已经开始动手了。既然他们想要取得玉统万城,那么就必定要来抢夺我这块玉佩,与其后发而受制于人不如先发制人。因此,我这次来统万城就是来找关于宝藏的下落,也并不是想要发一笔横财,如果找到了玉统万城,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那将意味着匈奴人会再次引起举世哗然!意味着我们的民族再次大放异彩!而另外一支匈奴人是什么目的就不清楚了,他们可能会卖了玉统万城,这样的结果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出现的!” 黄白看着沉浸在自己情绪里讲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的刘荣,不再说话,这个秘密对他来说太过震撼,他有着很好的生活方向,完全不需要出生入死地搀和到这里头来。“刘荣,除了你是匈奴王室后裔的身份,你还对我隐瞒了什么?” “我的爸爸妈妈只是我的养父养母。” “我已经想到了。那你的父亲是谁?我可不想以后结婚了连岳父都不知道。”黄白颇有苦中作乐的精神。 “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反正这个人你也见过。” “我见过?”黄白诧异地问。 “小白,现在是该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吗?”刘荣无奈地说。 黄白深呼吸一口,正色道:“刘荣,我不想管你们匈奴族之间有什么恩怨,我对宝藏也没有兴趣,我只想找到我的爸爸,他现在也有50岁了,我只想带他回去养老,你明白吗?”黄白说到这里有些痛苦,他仅仅想拥有一个简单的人生,找回自己的爸爸,两人闲暇时候一起喝茶下棋,填补这十年来缺少父爱的岁月。 “小白,现在想不想干由不得你了,只有跟着我们才能找到你的父亲,我们和他们的势力都不是你能够想像的。就凭你一个人就想救回你的父亲,那简直就是蝼蚁撼象。小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刘荣走了,黄白盯着那副大地图,到现在他还云里雾里的,自己失踪的父亲是什么意思呢?那个电话没头没尾的电话是拖他下水还是要他救命? 第三章 入地 现在的统万城已经是个旅游景点了,刘荣不知是什么背景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住进来,铺盖炊具一应俱全,黄白不想去问,刘荣对他隐瞒了太多的事情,或者正如刘荣所说他们的势力大得惊人,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的老爹岂不是很危险?黄白想像着自己那个被别人奴役了十年的老爹心头一阵酸楚,黄家两代男人也没得罪过匈奴人啊,居然莫名其妙地被卷进来。黑暗中,一双冰冷的手搭在了黄白的肩头,一个女声幽幽地从耳畔传来:“小白,你是个好人,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伯父。”黄白猛然汗毛倒立,顺手把刘荣拉下来,“大晚上的你装神弄鬼的是做什么呢!” “小白,今天晚上我们要下到王成轩的墓地去。” “王成轩是谁?” “此人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官,上不沙场拜不了宰相,不过阿谀奉承倒是一把好手,玉统万城的事就是他倒腾出来的。我四舅说他的墓里头应该有份地图的。” “地图还能留到你这代?早被人掏了吧!”黄白不禁乐了,“你意思是让我陪你下去?” “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道你,你可比你爹牛多了,西安市里帮人家改小太极的是不是你?帮人看阴宅的是不是你?那天我都看到你店里有洛阳铲了。”刘荣的手指头恨不得戳到了黄白的脑门盖上,咄咄逼人地质问着,黄白一愣,果然什么事都没瞒过她的眼睛。 “刘荣,我现在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你想让我鉴玉,为了找到我爸爸,我只能答应你,不过我还得要个人来我们才能下到地下,你派人去把花生接来,让他装备带齐,他到了我才能下去,不过你记着,我不是吃土饭的。”黄白掐了烟,拍拍屁股溜下土坡走了。花生和黄白打小就是焦不离孟,既然刘荣这么执著要带自己去,黄白自认做不了孤胆英雄,只好找个助力。 花生来的时候黄白正在山坡上模仿张国荣版本西毒的冷峻气质,远远就听到花生兴致高昂地唱着秦腔段子:“一不得吹牛,二不暄,我家三代做大官……”黄白对着花生招招手,花生捂着头从车后座里拖了一个大袋子上来,走起来叮叮当当,看到花生那德性,黄白立即原形毕露,连爬带滚地就从山坡上下来了,还不忘记给花生一脚:“你大爷的,老子这袋子里头的东西你就不能轻点拿?” 花生挺不乐意,半晌看着黄白没说话。 “你这不是片闲传么!我说,你也知道这不是个好事,干嘛撅起屁股往土里刨?我俩现在又不缺钱,还非做这事干撒,有那时间还不如去耍钱呢!”黄白一把搂过花生,说:“先别喊,我给你说个事。”俩人找了个背风的地儿,黄白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花生,花生听得一惊一乍,道:“我贼,这不是传奇故事么?你说就凭一电话?我们就穿越时空跟一千年前的干尸有交集了?这不是写小说么?” “花生,我俩是发小,你爹妈死的早,我爹一直把你当儿子养,当弟的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这么多年都是同患难共富贵的,这次就是为了找我爹,没钱捞还有危险,你要不想去,我明天就让刘荣给你送回去。”黄白捏着花生的手,愣是没敢看花生一眼,从小到大闯了祸都是花生帮他顶罪善后,大了以后一起念书一起毕业一起工作一起炒股,只要是黄白的事肯定就有花生插一脚,现在明明知道有危险,他还是把花生扯下了水,“花生,不然你回去吧。”黄白推了他一把,虽然有私心,可是还是不想让花生去涉险。 “我都来了你还让我回去,你爹虽然是我干爹,但是那跟我亲爹没什么区别,就当是咱兄弟俩一起去找爹了,既然我都知道这事了,能不去么?何况从那宝藏里顺那么一两件出来,这可不就发了。不过我说,怎么老觉得这事这么悬乎呢?别他娘的还没看到腥呢就被绑到哪个群岛的母系社会当男奴被卖了。”花生接过黄白的烟屁股,一咂一咂地直冒火星子。 “今天晚上就下地去看看吧,真的假的看清楚再说,东西都带了吧?” “带了,跟瞎老五拿的货,刘荣还多买了几套,看样子不止三个人。” 花生和黄白若有所思地对望一眼,“我们回去吧。” 刘荣一共带了四个人过来,除过小六和四爷那两个和花生都是初次见面。坐在窑洞里,灯光打的人脸上白惨惨一片,有种劫后聚首的凄凉感。黄白忽然想坐在这里的人,能安全的到达宝藏的有几个?能活着出来的又有几个?人为财死,这句老话居然变相的应到了他的身上。 花生掏出一包中华,一人分了一根,很客气地说:“我是花生,黄白的铁哥们,这一路就有劳各位多担待了。”趁着接烟点火的当,花生把每个人都观察了一遍:左手边的男人叫张强生,古铜色皮肤,脸像是被锹铲过一样四方四正,手指有力,关节突出,花生心里一抖,这该不会是个玩枪的吧,张强生接过烟,“叫我方脸强就好了,您们都是读书人,什么事还是您吩咐。”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坐在花生下首的是个脸色惨白的少年,看样子也不过十七八岁,花生心想现在的小孩可不得了,年纪轻轻就出来跑江湖,硬逼的他们这些风华正茂的主要死在沙滩上才肯罢休。 “小弟,怎么称呼?多大年纪了?” “刘安,18了。”那少年接过烟,淡淡一笑,笑得花生心里直发慌,这还是个毛孩子,却有着太过成熟的眼神。寒暄过后,花生拉着黄白出去了,“他们接烟的时候,指甲缝里有小泥粒,而且手上的皮肤偏黄,应该是我们这一带捣鼓土货的。” “你怎么知道是我们这片的?以前我俩倒瓦器的时候也没听过有这两号人物。” “靠,老子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年年地理考不及格,黄土高原的土是黄色的,南方丘陵的土是红色的,东北的是黑色的,老师真是白教你了,就你这样还看风水呢,你分得清东南西北么?莫非你给人看得都是煞地?”花生呸了一声,又好气又好笑。 黄白挠挠脑袋,打了花生一拳,“煞毛!别笑了,说正经事。你没来之前,我注意过这俩人,前天我模模糊糊看到俩人提这个貌似半圆筒的东西,瞧着挺眼熟的,回去一想,那可不就是洛阳铲么!这几年没碰那东西都他妈不认识了。昨天刘荣才跟我提起下墓的事,如果我想的没错,这俩人其中肯定有过高手,昨天夜里那一场大雨,那小子肯定是听雷辨位去了,刘荣缠住我,那四个人出去踩点子。” “听雷辨位?难道是传说中焦四的绝技么?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提过一些,这回可扎手了。我俩要撂倒这几个才能把干爹给救出来啊!” “听雷辨位,就是在雨天的时候出去找墓地的方位,四个人同时站在不同的角度,由于墓地所在的地方下面是中空的,容易形成共鸣。因此哪个方位的地下有隐隐的声音相和,那么就是墓葬的所在地。现在高手环伺,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黄白扯着花生往最边上的废窑走去,“先收拾东西,别在这站在,容易让人起疑。” “听雷辨位,这不是传说中焦四的绝技么?这回可扎手了。我俩要撂倒这几个才能把干爹给救出来啊!” “走一步看一步吧!”黄白扯着花生朝最边上的废窑走去,“先收拾东西,别在这站在,容易让人起疑。” 黄白说的果然没错,刘荣一伙人开着车直奔目的地,一路人五人各怀心思,气氛更加沉闷无比。看着前排刘荣垂下的微卷长发,黄白像刚吃过中药似的从心底直往喉咙泛苦水,在他的人生规划里,他应该和刘荣相濡以沫地生活十几年,老了还能共度夕阳红,可自从他到达统万城的那一天起,他觉得他和刘荣的感情已经变了,想起那些畴昔之夜,现在的刘荣变得跟初恋时一样,连手都不让他碰一下,张口闭口就是匈奴人长匈奴人短的,真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这两天,黄白宁可蹲在山坡下晒太阳也不愿意面对刘荣,明明是一个深爱着的人,却在刹那间像画皮一样变了身,真亦假来假亦真,黄白已经分不清虚假的是过去的刘荣还是现在的刘荣,仅仅是一个电话,世事就颠倒了。 “小白,到了。”刘荣转过脸,对着黄白微微一笑,看得他心神荡漾。 “到了?”原来时间过的是这样快,就在他排山倒海地思绪中,目的地到了。“刘荣,下去之后,你一定要跟着我,要小心。”刘荣盯着他看了三秒,眼睛上起了一层雾,乖巧地点着头,“小白,我知道了,这件事情过去后,我还是以前的刘荣。”黄白在心底叹了口气,以前的刘荣忽然在记忆里有些模糊了。 “小白,瞧瞧这格局怎么样?”下了车,花生劈头盖脸地问了句。 “我看看。”趁着强生收拾东西的当儿,黄白把周围的环境观察了下,“勉强还能看个大概,是寒波映月龙,这种格局也可以叫做金盘珍珠,你看四周山峰分耸联成一线,中间突起一峰如水中月影,此穴主贵,后世代代出朝中官员。不过这么多年,这个格局也算是破了,代代出官员,还不是南柯一梦。” “您还懂这个啊?”强生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您这级别可比我们高多了,原来大家都是一个道上的,以后就好说话了。” “过奖过奖了,我这雕虫小技怎么能跟您的听雷辨位比。”黄白微微一笑,自谦道。 “我会哪门子的听雷辨位,还不都是这个小爷有能耐。”强生一指刘安,刘安还是面无表情,他迅速地扫了一眼黄白又垂下头去。黄白和花生心中一惊,18岁就懂这个?听雨、听风、听雷、现草色、泥痕等这是以前传统手法中的极致,就连黄白只不过也是窥得一斑而已,“这小子估计是世家出身,比方脸强更难缠要时刻提防着点。”黄白在花生耳边低声道,花生点点头。 “别在哪里瞎嘀咕了,这墓不大不过也得两三天挖呢,过来搭把手别跟我说你不会干。”刘荣晃着半条白嫩嫩的胳膊吆喝着。 “你四舅和小六呢?怎么没来?”黄白问。 “他俩回西安了。不来了。”刘荣说的坦荡荡的,但是黄白心里一咯噔,花生是孤家寡人,他可还有个老妈呢! “刘荣,我妈可对你不错啊!”黄白有些急了,握着铲把站在刘荣跟前,大有刘荣说错一句话便上去拼命的架势。 “你想哪去了,我再怎么也不会做那种事,动手吧!”刘荣故作不满地瞟了黄白一眼,气得脸颊绯红。 第一铲是刘安下的,两天过后挖出一个近两米的深洞,刘荣问黄白,“是不是找错点了?”黄白摇摇头,他和刘安断定的下铲地点是一样的不可能有误,就算地下两米多也还是有希望的,近一千五百年的墓了,要么就是深埋地下要么就早被人翻上来了,看挖出来的土也不是熟土,而且西晋以后都采取深埋的方式,应该还是没人动。刘荣越挖心就越急跟猫抓一样难受,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利欲熏心的人,和黄白在一起的日子让她很满足,但是当家族决定去寻宝,她知道一个宝藏唾手可得的时候,刘荣就无时无刻不被玉统万城所折磨。在她心里它已经不是一块玉,变成了一种信仰。玉统万城的出世会标志着她这个民族将再一次的震动历史震动世人的目光,刘荣低下头暗暗祈求着:“伟大的天神,保佑你的后世子民吧!” 刘安拿着一把洛阳铲,下到坑底向下探,探铲一直向地下打了一米多,加上土坑已经挖了近两米,等于已经探测到了离地面三米的地下,探铲带出来的仍然是泥土。刘安疑惑地打了个手势,黄白和花生一前一后滑了下去,因为怕毒气逼人,盗洞开口直径约七十公分左右,但里面空间颇大,“黄哥,花生哥,你们也是做这道的,您看看这带出来的还是土,可是方位是没有错的,是不是角度差了点?” 黄白和花生点点头,花生说:“这么打不是个办法,都已经下到三米了,现在还是绒土层,三米五以下就是原始土层了,那肯定没东西了。”三人一合计还是觉得应该偏西推进。翌日中午,随着花生一声尖叫,这才挖到了墓道,清除土后,展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块大青石,刘荣一挥手,其他人避了出去,强生一脸兴奋样的冲过来,一阵地动山摇之后,黄白忍不住哀叹那个什么王成轩的还真倒霉,给匈奴人打了一辈子工,死了还要被人家后代抄了阴宅。 五个人在地上又休息了半天,刘荣把装备分配了一下,黄白狠狠掐了花生一把,“你瞧瞧人刘荣的装备,氧气面罩红外线探测仪,还有四百米开外就能见到人影的夜视镜……”正说着刘荣提着个大包走过来,“你俩的,里头有枪,不会用的话去问方脸强。”黄白和花生在几秒钟的震撼后立即回过神来,他俩还是前几年倒腾瓦器的时候摸过枪,这两年除了打CS过下手瘾,再没沾过。黄白提枪入手,“440 Cor-Bon的沙漠之鹰,好东西啊!”方脸强凑过来说,“不过就是太重了。”花生又翻了下包,里面连鉴玉用的强光手电筒和放大镜都有,看样子刘荣这次是不见宝玉不回头了。 等浊气出干净了,刘安放生下去探了探,打了个手势可以上路,一进道,仿佛置身在了一个黑暗阴冷的世界,黄白觉得自己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每次和花生下墓,他都会有种恍如隔世感,虽说做这一行要胆大心正阳气足,可是每每一点点细微的动静都会让他有些心悸。靠着冰冷的墓砖,寒气直透背心,黄白颇为心慌地问了一句:“花生,刘荣,都在吧!”言毕用手电筒照了下,只见刘荣仿似很不喜欢扑面而来的火药味,蹙眉埋怨着:“跟你说少放点少放点,每次见到炸药就跟不要命一样。”方脸强嘿嘿一笑,黄白眩晕一下,天哪,这简直就是个土匪出身嘛!该不会是刘荣从金三角招来的吧! 下道时,刘安打头,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做事沉稳,技术性强,隐隐有老大之势,花生、黄白、刘荣三人在中间,方脸强殿后。四人速度推进很慢,刘安非常谨慎,简直就是寸步挪动,走了很久才到了墓道口,“我跳下去,没事就招呼你们。”话刚说完,黄白就看着刘安帽子上的灯由亮转灭,很快听到一声落地响。不高,黄白对花生说。刘安在下面打着灯光,黄白先跳了下去,这一跳跳得双脚发麻,站定一看,四方小室,一个圆形的大罩子摆在中间,上面描绘着许多雷纹装饰和经文,以及许多小佛像显得格外肃穆庄严。 “这什么东西?”方脸强敲了一下,还有回音。 “这应该是缸葬,是和尚的一种独特的坐化方式,没什么看头,这是个外藏室不是主墓,我们要往前走。”黄白看都不想看,前两年在狮子山也有这样的东西出土过,至于王成轩为什么要把个和尚放在这里,这就不得而知了。地下稀奇古怪的东西太多,有时候是不能依靠历史人文去解释的,也就只能见怪不怪。 前行数十步便看到主墓室的大门,门前堆放着塞石不过塞石已经被拉出了,上面还凿着牛鼻眼,黄白上前两步,塞石拉出得很巧妙,最前面的那块上面写着“第乙下阳,东方二简”,一般情况下只要拉出最受力的,其余的塞石就会自动落下,如此准确的确定这块塞石看来一定是高手所为。 “荣姐,有人先来过了。”刘安指着左处的盗洞颇为沮丧地说,“而且这盗洞打的要比我精准得多,看样子是想直接打到主室,但可能是中途计算错误了。” “对方有个很厉害的人物,就凭这拉塞石的技巧就知道不简单。”黄白跺跺脚上的土,顿了一顿说:“既然都到这了就进去看看,大家都是做这个的,进去之后尽量不要碰任何东西,该守的规矩不用我啰嗦了吧。”花生顶了黄白一拳,“赶紧走吧,少啰嗦两句,谁不想活就随便摸吧。” 跃过塞石,刘荣一马当先闯了进去,路过黄白身边的时候被他给截了下来,“你冲什么冲?老实跟在花生身后,一个大姑娘家跟老爷们抢着打头阵。”黄白堵在刘荣身前站在门口,左手拿灯右手握枪呈十字交叉状放在胸前,枪口微微上扬,随着灯光看过去墓道深邃,两侧掉满了黑黝黝的细小箭头,墓石平滑,在头盔灯下散发着幽暗的光泽,隐约还有镇墓瑞兽的浮雕。 “走吧,这机关已经被人破掉了。”黄白走在前面,花生跟在后面,飞箭是铁制的插不进墙里意在伤人,黄白踢开脚边叮叮当当的小箭,穿过墓道,转个弯很快便通过了砖石甬道,忽然出现了两扇门,一扇大开,一扇半开。“黄哥,等等。”刘安抓住他的衣服,“两个斜坡墓道,走哪边?” “花生,指南针。”黄白握着指南针辨明方向,毅然举步向半开的那扇门走去,刘安在身后欲言又止。堵在前面的门上有个巨大的狼头,双眼凸出表情栩栩如生,由于门开口斜角太小,黄白只能先把手中拎着的小包丢过去,包刚落地就听到墓道里山崩地裂地巨响,仿佛是置身奔腾汹涌的千军万马之间心头说不出的惶恐感,地动山摇般晃得每个人心惊肉跳,各个贴着墙壁被甩来甩去,死死抠着墓砖以维持平衡,两边的墙在剧烈的撞击下石屑乱飞,灰尘弥得睁不开眼睛呼吸不得,放眼看去五人满面灰尘,都成了白毛女,翻新的陈腐泥土味道伴随着摇晃散布在墓道之间,花生抓着黄白的手,大骂道:“你小子这不是成心害人么!”黄白心中有些后怕,若是刚才自己冒失的进去,那么一定有去无回。这墓坐北朝南刚才分明看到了台阶和坐俑,为什么自己会走错呢?振动持续了很长时间,余震过后甬道里尘雾弥漫,黄白开大了灯还是看不清楚身边的人,扯了一嗓子喊:“都在吧!”就听到几个声音冒了出来,黄白原地坐下,过了很久才看到尘雾中的几个轮廓。花生点了根烟坐在他身边,感叹道:“额滴个狼锤子!你这个瓜皮是不要命咧!” 黄白接过花生递来的烟,猛吸两口,夹杂着灰尘和一股陈腐味呛得难受,“你怎么搞的?”花生问,黄白一摊手,摇摇头,原以为没有陷阱的路居然出了岔子,自己还不明所以。刘安喘了口气,摇摇晃晃站起来,“我去那边探探路,你们听我哨声就过来。” “要方脸强和你一起去吗?”刘荣说,“也好有个照应。” “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行,就算出了事也少搭个人进去。” “不行,方脸强,你和刘安一起去。” 方脸强应了一声,站起来走到刘安身边,刘安紧锁着眉头不再坚持,冲方脸强一撇嘴,两人一起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中,黄白看着两人头盔上的光亮越行越远,心中说不出的怅然,刚才的惊悸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靠着冰凉刺骨的墓砖,抑不住内心狂跳,刘荣在黑暗中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握住他,说:“小白,你没事最好!”黄白揽过刘荣,心里萧瑟感油然而生。 刘安两人去了很久,再次回来时告诉黄白,另外一条路虽然没有机关但被巨石封死了。黄白和花生、刘安蹲成一个圈,合计了半天决定去开半扇门的地方看看。 门口已经被巨石堵死了,只剩下近一米高的小通道,斜开成40度的角,黄白往上一爬,带了石屑滑了下来,花生拉住他,“我来!”花生身手敏捷,探了上去,没几分钟,他倒转回来,“上来吧,通的。”黄白紧跟其后,刘安、刘荣、方脸强拿包护在身前跟着往里爬起,刘荣还好,她个子娇小,可苦了这几个大男人,蜷缩成了个包子样,胳膊都蹭在凹凸不平的砖棱上,隐隐觉得破了皮,仿佛是在尖刀刃上挪动着。花生一路丢石子一路前行,速度颇快,黄白心无二念看着花生裤子后袋里的工具在自己眼前晃悠,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只是觉得手掌和膝盖火辣辣的痛,每按一次心脏就抽搐一次,爬着爬着,花生忽然停了下来,黄白没注意,一头撞了上去,就听花生一声悲鸣,“我贼!” “怎么停了?”黄白抱怨着,这一撞可撞的不巧,偏偏是撞在手电筒上,额头生疼。 “我就糙了,你小子也不挑个地方撞,非撞手电筒上,以为老子屁股是铁打的吧!” “我贼,我的头就不疼了?你他妈的把手电筒装后裤兜里你以为你是卫星啊?还带一后把天线。”黄白也糙了,本来在墓道里就够憋闷的了,这一受疼,火气更大。花生刚想还嘴就听到刘荣在后面不耐烦地喊:“都吵个屁啊,怎么不走了?” “前面就看到墓道了,可这么小的洞,老子钻不过去。”花生挪开身子给后面的人看,一块石头突兀地斜搭出来,跟他们身下的石头正好搭成了三角形。 “我看看。”刘荣从后来硬挤上来,贴着黄白的脸过去,爬过花生的位置时,花生恨不得整个人要缩在墙里,尴尬无比,好不容易到口子跟前,刘荣看了半天,说:“我能挤过去。” “不要用蛮力。”黄白叮嘱着,刘荣点点头后先伸了条腿下去,然后侧了半个肩膀进去,黄白手心出了一把汗,屏息凝气盯着刘荣。果然,刘荣卡在了一半,动弹不得。 “花生,推我一把。” 花生回过头,问黄白:“推么?” “轻点推,推不过就拉她出来。”花生推了一把,可刘荣还是过不去,“算了,刘荣,你先出来,我们再想办法。” 刘荣固执地摇摇头,“你再用点力。”花生无可奈何地大力一推,刘荣趁势把肩膀一缩,谁料花生用力过猛,刘荣整个被推了出去,只听“哎呦”一声,她跌坐在了石板下。 “刘荣,你没事吧!”黄白焦急地喊道,好一会,听刘荣颤动着声音说:“没事,让方脸强扔点炸药过来,你们退后。”炸药丢了过去,黄白一行人倒着往后爬,没爬多远就听到刘荣的提示哨音,于是众人把装备包顶在头上,死死趴在地上,只觉一阵热浪袭来,等轰然一声过后,硝烟逼得人无法呼吸,黄白被一块飞石砸中左臂,痛得说不出话来,花生打趣着,这一千多年了,匈奴人还是血性不减当年,放个炸药都这么剽悍。黄白没心情开玩笑,顶了一下他,说:“走吧!” 洞口已经被彻底炸开了,石板断成两截堆在墓道口。刘荣在很远的地方靠墙坐着,黄白看了下自己的左臂,还勉强可以抬起,但刘荣的伤势就不容乐观了,在出来的时候,她的肩膀被石头茬子割伤了,血流如注,右臂的紧身衣一摸上去便是湿漉漉,黄白借着灯光一看,满手是血,他按住刘荣的伤口,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心中一阵酸楚。刘安不声不响从包里摸出一捆绷带和一小瓶云南白药,帮刘荣止完血说:“方脸强,你搀着荣姐走在后面,别再让她受伤了,我们前面开路。”随后握起枪,打了个行进的手势,黄白、花生跟在他后面继续摸索前行,一路走来居然是有惊无险,黄白从来没有下过这么顺利就走到主墓室的墓,前一拨来过的人把所有机关都废弃了,而且陪葬用品也很整齐的摆放着,一件没缺,这让黄白感到无比纳闷,那些人真的是进来找线索的吗? “到了吗?”刘荣问。 “到了。” 这分明就是主墓室,大约8平米的墓室,“凸”字形墓道,左右各开进入耳室,主墓室的前室都是放黑釉瓷、青瓷的酒具器皿以及礼器等,后室一眼望去便是棺床里那硕大的棺木,黄白绕过前室,直接来到棺木前,棺木曾被人打开过,外涂的金箔包衣在接口处已经被撕裂,花生带好手套用手捻了一下棺木外层,看了看又闻了闻,然后说:“是黄土层,这狗日的是个文官,连棺木的打造都跟一般十六国的墓不同,还追溯古风呢!” “这小子倒挺享福。”黄白接口道。 “什么黄土层?”刘荣不解地问。 “这一般是东周时候的棺木打造方法,先上一层白粉子,就类似我们现在白石膏之类的东西,然后外头用黄泥裹一层,用火烤干,防水防潮,不过不防盗,哈哈。”黄白冷笑三声,刘荣抖了抖,嗔怒道:“别闹了,渗得慌。” 黄白和花生背靠背地坐在墓室中央,多年不散的积腐之气令人头晕眼花,看着刘荣仨人研究着那些陪葬器皿,花生挺奇怪地问,“你说这里头又没壁画又没纸头的,线索记哪啊?”黄白一耸肩,“我怎么知道,横竖无聊,我又不通灵,不然你让人附身,我给问问怎么样?”“行了,别扯淡了,呆这里也无聊,到耳室去看看吧!”于是两人起身,黄白说:“刘荣,我去那边看看,有事吹哨子。”刘荣点点头,黄白是个孝子,她才不担心他中途开溜。 耳室其实也就是个仓库的作用,黄白和花生觉得这趟下来完全是体验“地心历险记”来了,心情既紧张又轻松,两人石头剪刀布,决定先进了左边的耳室。黄白刚闪进石门就为耳室中的景象惊呆了,跟在后面进来的花生感叹了一声,“我的乖乖,这是什么东西?”耳室中央摆放着巨大的金属制马面缸,“你去叫刘荣他们过来,我觉得有点邪乎,我在这里看看。”花生答应一声就往主墓室跑,没过两分钟满头大汗地回来说:“刘荣他们不见了!”黄白心里狠疼了一下,顿时六神无主,这地底下的事谁也说不清楚,说不定现在一分手,下次看到的就是尸体了。花生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黄白觉得心中一稳,“小白,看样子,我们必须要找到刘荣,要找到线索才行。”黄白一点头,不再心神激荡,“我们回主墓室看看。” 第四章 墓中奇遇 刘荣他们果然不在了,地下还胡乱摆放着他们刚才看过的瓷器,“那边的长明灯怎么亮了?”黄白走过去,有人在上面摆了一支蜡烛。 “小白,你看这方位不对。”花生指着另外一支长明灯说,六支乐姬人面跪地长明灯,有五支都是面朝西,只有亮着的这一支是正面。 “你的意思是有人动过了这支长明灯,因此触动了机关?”黄白问。 “不错,如果我们挪动其他的长明灯应该也会被机关带到别的地方,但是不能肯定是刘荣他们所去的地方。” “小花,我想先升棺看看。”黄白略微一思索,提出了一个让花生震惊而脊背微凉的要求。 “为什么?”花生不解,他不理解黄白,能不升棺的情况下就不要升棺,里头有什么东西说不清楚,万一起尸了那可是要命的事,而且下来的匆忙压根就没带什么合手的工具。 “现在刘荣他们已经失踪了,能不能找到他们都是未知数,因此要找回我爹,我只有先找到宝藏所在的地方。既然刘荣他们认定线索在这里,那现在我们就要靠自己把线索找出来,我不想放过一点有用的地方。”花生闻言点点头,也不多说便走到棺前,他和黄白一起光腚长大,一旦对方决定的事情就全力而为,“要点灯么?”花生摇着手中的蜡烛问。 “不用了,又不是来取货的。” 花生从包里掏出一枚小灯,待放置好之后打开,对黄白挥挥手,“来吧!” 黄白和花生同时发力,棺口发出嗤嗤的响声,棺盖太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挪开,俩人退后半步探头一看,都掩不住惊惧之色,事情发展太过出人意料,里面躺着一个赤裸上身,下身穿迷彩长裤,腰间跨短刀的男子,通体泛红面容如生。花生从鞋帮里抽出一根银针,从男子胳膊处探了下去,拔起来时银针已经泛黑,“有毒,看这打扮应该是前一拨的人,而且他们离开也没几天,尸体仅仅有些轻微腐烂而已。”黄白定睛看去,这男子脖颈处有一道细线,比别的地方颜色微暗,他用枪筒戳了一下,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男子的头居然就这么掉了,滚在一旁露出古尸的头颅。花生愕然地看着他,“我贼!你做什么了?” “我就戳了一下。”黄白无辜地说。 一个无头死尸地下压着个千年尸体,黄白和花生都没来由的觉得全身发寒,“小花,把我的爪子递过来,你站在我身后。” 黄白和花生一起退到几米后,一个精钢打造的飞爪从黄白手中应声而出牢牢勾在无头尸体的裤袋扣上,随着黄白一声“起”字,尸体从棺内被拖了出来,狠狠甩在了地上,压碎了几个瓷器,“罪孽啊罪孽,你娃就不能有个准头,这可都是钱呐!顺出去也比你砸烂了强啊!你也太不珍惜劳动人民的血汗了,应该把你丢到官窑里烧成了花瓶。”花生愤愤然骂道,黄白径直走到无头尸体地边上,头被切下来的地方很平滑,血管和骨头茬都隐约可见,因为浸泡在红色液体里,倒也没有结成血疤,而且后背整个一层皮像是被什么东西粘掉了,露出暗红色的腐肉和黑色的细细的神经,有些地方居然还在轻微跳动,黄白捂着嘴差点没当场呕出来,刨土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么恶心的东西还是头一回碰到,他和花生互看一眼两人不约而同迈了一步,“小白,我去看看是什么厉害角色。”花生先开了口,看着那个寂静无声的棺木,黄白斩钉截铁地说,“不,我来。”花生不再争,掏出枪站在黄白身后。 棺木里漂着一层淡淡的血水,里面有半张人皮粘在骷髅上,只看到两个硕大的黑色眼洞和暴突出来的牙齿,而那男人的人头依旧牢牢挂在骷髅头的上方,死不瞑目地瞪着黄白,黄白用枪筒将头颅拨过一边,心里才好受一些。 “遭难的应该是个新手,这是很多年没有见过的‘棺前断头’,这机关很是厉害,如果是新手升棺必定会触动机关,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薄剑片割去头颅就跟这个男人一样,至于为什么会粘掉一层皮,看跟骷髅的粘合情况看,上面应该有一层粘胶物质,小花探铲给我。” 黄白把尸体翻了过来,用探铲探了探棺内的陪葬品,都是一些青铜兽类和玉器,并没有什么大的发现,折腾了许久,花生从尸体胸前捞起一个玉璧说:“瞧瞧这个。”黄白手电筒晃过去仔细一瞧,是块圆玉璧,“值钱吗?”花生问。“嗯,挺值钱,那个时代的玉璧比较少。”花生二话不说,收到包里,黄白忍住笑问他:“不是说不顺东西么?怎么又拿上了。” “干爹不是好这一口么。” “别拿我爹做幌子啊!” 花生看着那男子的头颅有些抵不住了,说:“有线索了吗?别笑我了,这一人头放在这里怪吓人的,没什么就合上吧。”黄白点点头,两个人合上棺盖,“看来,只能走长明灯这一条路了。” 黄白和花生手牵手站在长明灯前,“我扭了。”花生说,黄白点点头,还等没把头抬起来就觉得脚底下一松,重重地摔了下来,好一阵才回过神,舌尖有淡淡的腥味浮上来,“花生,在么?”“嗯。”黑暗中一个男低音闷哼一声,黄白打开手电,这一跤摔得不轻,花生窝在墙角站不起来,“怎么样?” “虽然有防备,还是扭到了脚。”黄白找出红花油,摸索着帮花生擦在脚踝,捏了两把,“骨头没事。” 花生扶着墙站起来,“他妈的。这什么地方啊!” 手电光照顾的地方可以看出这是一段墓道,墙壁上有浮雕,而且长满了暗绿的青苔,触手一片湿润,“这地方怎么会有植物?” “不知道,把灯开亮点,让我看看是什么图案。” 灯光大亮,一副巨大的浮雕呈现在黄白和花生的眼帘下,写意的笔法很简单,人物均是脸型丰润,耳垂过肩,手臂过膝,是一副朝觐图,一长须男人端坐顶部,下坐几位铁甲将军,唯有一文臣在侧相侍,下跪八人,每四人抬一城池模型,包金镶玉辉煌无比。 “看来刘荣说的是真的,这就是当时进献玉统万城的记载。” “我们往前走去看看。”花生待黄白看够了,率先走了出去,黄白紧随其后,走了没两三步,忽然听到一个微弱地声音在耳边萦绕,“救命,救命。”黄白立即抓住花生,问:“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花生脸色苍白,“是从左边传来的,而且还是女子的声音,可听起来不像是刘荣。” 左边,左边就是墓道,难道还有什么机关不成?黄白心里暗想,只是转念之间,他拉着花生走了回去,再一次停留在巨大的浮雕前面。 黄白面向壁画站定,左手掐指一算,说道:“巽下坤上,升卦第四十六,按乾位。”花生思索一会后,毫不犹豫地伸手向浮雕上的那块蓝宝石拍去,片刻之后,浮雕左手边开了一道小门。 “你怎么看出是个卦象的?”花生问。 “那些宝石排列的位置看着眼熟,但方位又不像,你一说左边我才想到用手把方位定下来,因为是升卦,所以让你按了乾位,进去看看。” 门口一片漆黑,花生隐约看到个人影,刘荣买的夜视镜效果极好不存在看错的可能,“小白,我看到有东西了。” “我也看到了。” 两人下意识贴紧了一点,走进门去只见室内摆着一口倒扣圆形大罩和一个大鼎,花生踏鼎而上,鼎内有三具骷髅,两小一大呈盘坐姿势,刚瞄了一眼,忽然听到黄白一声尖呼,眼见着小门合上,同时圆形大罩内异响不断,“难道起尸了?”花生连忙跳下来,站在黄白旁边,两人子弹都上了膛。这时候,一阵狂震不知从何而来,一时间站不住脚,就在这狂震中大罩倒在地上,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罩底一跃而出朝着黄白狠狠袭来。“方脸强!”黄白眼疾手快就地一滚,靠在了鼎边,这时就听脑袋边一声枪响,几根白骨砸在了脸上,黄白得空一看,半截骸骨从鼎内垂在鼎口处,“狗日的,骨头都成精作怪了。”黄白一跃而起,只见方脸强和花生拥在一起滚在地上,他半空弹跳后落在方脸强身上,一手肘打在他脸上,又快又狠,方脸强掐着花生的手缓缓垂了下去,“小心身后!”花生憋着半口气喊着,只见一个小人骷髅不知什么时候从鼎内慢慢爬了出来,指尖已经戳到了黄白的后脑,黄白枪托在手横扫过去骨头碎了一地,回头一看花生也快去了半条命,虽然方脸强挨了黄白一记重击,但仿佛对他并不能造成伤害,瞬间又恢复了力气,誓死捏着花生的脖子。“花生,打他肩井穴。”花生闻言,抽出手来扼住方脸强的喉咙,打在了他肩部最高的地方,方脸强半身一顿,黄白从后面扫起一腿,趁他还没倒地又用枪托在头部补了一下方脸强这才安静下来,花生和黄白靠着墙喘着粗气,好一会缓过神来,“那骷髅是怎么回事?” “小CASE。吓人的玩意,就跟以前我们玩的皮影一个原理,打散了就行了。” “那方脸强呢?” “看着满身是血的,估计着道了。” “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把他衣服解开看看。” 方脸强全身布满了小口,体前正中浅插着一截薄片小刃,“真不知道说他是命大还是什么,跟你这么抱在一起打,居然才只扎进去这么点。花生,帮我按着他。”黄白两指夹住薄片,另一只手将其转了两转,然后忽然拔出,伴着方脸强的一声大叫,血喷了黄白一脸。花生把随即又晕过去的方脸强放在平处,找出纱布帮他抱扎好,灌了两片消炎药给他,一场架打下来,有些筋疲力尽的感觉。 十分钟后,方脸强悠悠转醒来,他看着眼前的黄白,问:“我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你出什么事了,胸口的膻中穴被人插了根薄片小刃,发起神经了,不过没死算你小子命大,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刘荣和刘安呢?” “你们出去以后,荣姐让我去点个灯,于是我就放了跟蜡烛在长明灯上,一转身,哎呦,不小心碰到了灯座,我刚把蜡烛重新放好就觉得眼前一黑,掉下来的时候荣姐和刘安也在身边,我们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在一个转弯的墓道口,刘安还试了没有机关,但是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忽然飞出了很多亮闪闪的东西,躲避都来不及,我只能靠在墙壁上,可没想到墙壁上居然有铐子,我一靠上去,铐子就自动合上了,接着我就晕过去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那刘荣呢?” “我晕过去的时候看到荣姐从地上滚过去了,应该没事。” “看来这不是个简单的地方,但是照现在的情况看,前一拨人只死了我们在主墓室看到的一个,所以应该还是有路出的去的,方脸强你跟着我们,不要乱走。”方脸强答应一声,花生突然表情怪异地挠挠头,“小白,现在我们已经在这个小石室中进退不得了,还是先把这些唬人的东西解决掉吧……”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枪响,花生被枪的后挫力冲得顿了顿,黄白转过头去,又是一堆散落的白骨。 “您看,这怎么能让您动手呢!”方脸强一脸献媚。 “里头还有一大的呢。你把那个收拾了吧!”随着花生的手势,方脸强颇为敏捷地跳上大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那副白骨提了起来,骨头跟骨头之间有骨钉相连,还有金丝线从大鼎内被拉了出来,方脸强把那副碎骨丢在地上,招呼着黄白和花生,“两位大哥,你们过来看看,好像这底下有东西。”花生一急,四肢并用爬了过去,大鼎整个底座用汉白玉雕成,是一副万马奔腾图,气势恢弘,场面庞大,顿感烈风飞沙扑面而来,极具视觉震撼,每个马的眼睛都用各色宝石装饰,连鬃毛细纹都清晰可见,看的黄白和花生赞叹不已。 “看出什么了吗?”花生问。 “还没,不过应该跟刚才的地方是一个原理,你先下去歇会,找到出口就叫你。” 花生和方脸强两个人浑身是血的靠在墙边,似乎被折磨地奄奄一息。黄白站在鼎口处仔细观看着这幅万马图,其实卦象倒不难认,只是微一分神就会被带到画里去,好像站在万马之间,飞沙漫天,只觉得连呼吸都不顺畅,等一回过神,刚才的卦象便又不记得了,反复几次之后,黄白终于看出了门路。他回过头向花生打个手势,在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到两个烟头一明一灭,黄白叹了口气,就算是有一线机会,他也要把花生送出去。 “花生,大壮卦第三十四卦,乾下震上,走离位。”方脸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自己对面的墙壁上裂了条缝,徐徐转出一个门来,花生懒洋洋起来,踢了他一脚,“走吧,你黄哥都给你开门了,还想留在这里?” 方脸强跟着两人穿门而过,一进门花生做的事就是打开灯光,照得这间石头小室里分外亮堂。室内布置雅致,所有漆器在强光的照耀下均显红黑两色,摆放位置让黄白和花生捉摸不透,残破的经幡围圈,漆器在外,一排排的铜质铃铛整齐地放在红色棺木前,棺木大约长三米、宽一米,规格堪比主棺,难道是夫妻合葬?黄白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如果是夫妻合葬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时忽然一声清脆的铃响,寒风扑面而至,他躲闪不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花生箭步上前,强光手电筒灯光大炽,三人俱觉眼前一花,朦胧间一个红影子飞快退去,仅有室内呜咽一般的低语:“救命,救命。” 黄白如梦初醒一般,抑不住地恶心头晕,就如同在十殿琰魔的阿鼻地狱中打了个来回,渡过了其水皆血,腥秽不可近的忘川河,眼看着呻吟的灵魂堕入虫蛇满布,波涛翻滚的河中被铜蛇铁狗争抢而食,这是何等的冰冷刺骨居然让人沉浸在无法自拔的伤心往事中,是何等的阴气慑人居然让人汗流浃背,是何等的邪恶不堪居然让人望而却步?黄白在恍惚之中分明看到了满脸核桃纹的老妇向他颤巍巍地伸出了手,一双秃鹫一般锐利无情的眼睛直逼到了心上,而面前那碗冰冷的忘川水浮现出的是自己父母花生以及刘荣的脸。黄白回过头,只见光滑的三生石上刻上的前世今生里是不是有一个永不凋零的如花笑颜?他伸出手去接过青瓷烧制缺口的海碗,一饮而尽吧,这个世界不需要他,或者轮回便是一种解脱。 “小白!”一声焦急的召唤忽然让黄白灵台清明,什么妇人,呻吟声和无穷尽的哭泣都消失了,花生站在面前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刮子,“你在做什么?”黄白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子,反问道,“我在做什么?”花生愣住了,“难道你也有幻觉?我感到自己站在奈何桥边,有个老婆子要给我喝忘情水,我还迷迷瞪瞪打算喝呢,忽然想起没了你小子我下地狱岂不是太无聊,然后我就反手给了那老婆子一巴掌,这一巴掌可是结实地打在了我自己脸上了,接着我就醒了,看到你小子拿着刀子往脖子里扎,我心想不能只自己挨耳光,也就给了你一耳光。”黄白咬牙切齿地看着花生,这时候半晌没有说话的方脸强忽然爆出一句:“是君,是君!” “君是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因为要帮荣姐做事,我也或多或少地跟前辈们打问了那个年代的事,曾经一位盗过十六国墓的前辈提过几句,在那个年代有个很隐秘的职业叫君,属于毒巫的一支,只收十岁的女孩,加入君这个职业之后对外就统一被称为‘君’,因此君是一个职业也可以单指一个人。据说能被选为做‘君’的女孩要体质虚弱具有阴阳眼才可以,所以君的数量是非常少的,全国也不足十位。她们长期服食一种减慢血液流动压抑自身生气的药以便通灵,只穿红黑、两色衣服,披头光脚,工作性质就跟现在的阴阳师差不多,帮人占卜,精通下蛊之类的秘术,‘君’是终生职业但是成年之后可以嫁人,当她的夫君临死前,君不受世俗约束可以选择再嫁或者殉夫,如果殉夫便和丈夫同葬一穴,守护夫君的陵墓。君生不灭,死不灭,化神血为精气,可以让人生幻,自残,多么厉害的高手只要碰到了君就没有全身而退的。”方脸强神经恍惚,面如土色,声音忍不住颤抖,黄白心中一寒,问:“那你那个前辈不是出来了吗?” “是出来了,他留下了一对招子,鼻子也废了。” 黄白和花生闻言倒吸一口冷气,“我操,我可是祖国的栋梁之才,还没来得及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呢,就这么成废人了可不行。” “就你还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呢,你是为社会主义盗墓事业丢砖弃瓦吧!” 被黄白和花生这么插科打诨一下,气氛轻松不少,只是方脸强又战战兢兢地凑过来问,“我们可不可以退出去?”黄白一回首,身后的门在君的首次亮相中不知不觉的合上了。 “方脸强,你有没有打过魂斗罗?”黄白突如其来地问了句。 “当然打过。”方脸强脱口而出。 “我们现在的处境就是在打魂斗罗,跟游戏不同的是没有加命,只能一关一关过下去直到走出去为止,抑或,死在游戏里,现在已经是第三关,‘BOSS’就是君,以后的‘BOSS’会越来越强,就你这样,还没见到终极大‘BOSS’就歇菜了。” 方脸强一撇嘴,不屑地说:“谁怕了?”花生在后面忍住笑,感叹方脸强头脑简单。就在黄白和方脸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时,铜铃若有若无地又响了起来,身边突然泛起厚重湿腻的白雾,一下子便将人湮灭其中,黄白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色,这种墓室怎么会平白起雾?黄白迅速拉起面罩,他低声叫着:“花生!花生!” “我在这里。”身后一个影子移过来,离得很近却看不清脸。 “花生,我们背对背站着,千万不能分开,不能走散,你把面罩带起来。”黄白叮嘱这,背靠花生,皮肤一阵缩紧,毛孔透进的丝丝寒气刺痛了骨头。 “你小子怎么跟块千年寒冰似的。”黄白抱怨着。 “冷啊,冷啊!”花生貌似真的很冷,不停地抖动着,黄白举步前行,一声铃响,手电筒的光依旧照不穿浓雾,又是一声铃响,两人穿过了残幡走到铃阵旁。 “小白,你又何必踢散这铃铛呢,你总这么不小心,如果像当年一样又碰到孕妇怎么办?”花生的声音从雾中传过来,格外低沉,夹杂着黄白以前从未听到的情绪---幽怨。 “花生,你不是说你忘记了吗?” “一个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成那样,这种耻辱怎么会忘记?” 黄白默然不语,这是他一辈子无法磨灭的回忆,是他对花生不可抹杀的愧疚。 1994年的夏天,12岁的黄白和花生走在放学的路上,一个捧着《周易入门》,一个捧着《上下五千年》,看得津津有味。平时的日子里,两人都是边看书边回家,然而在这个秋高气爽,天蓝如洗的下午,一个孕妇的出现使得黄白的心头添上了生平第一道伤疤。 黄白当时没有看到离他两米处有两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孕妇,他也没有注意到路边停放着的三轮车,他无知又贸然地捧着那本书经过了孕妇身边,直到一个带着哭腔的尖锐女声撕破了半空中漂浮着的宁静时,黄白回过头发现一个孕妇抱着肚子蹲在地上,抓着三轮车挡板的手因为疼痛而变得关节凸显发白,黄白看着自己的肩膀,回想起走过她身边的那刻,是自己把她撞到了三轮车上。面对两个盛怒难消摩拳擦掌的男人,他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害怕,他慌不可待,手舞足蹈地辩解:“不是我!”看到对方怀疑的眼神,他随手一指,“是他,”这一指指到的便是花生,花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开脱的行为,躬下身子,轻轻说,“对不起!”迎接花生的是一记狠狠的耳光,花生瘦弱的身体就随着那一巴掌倒下,他爬起来擦干鼻血,还没等开口,拳脚如雨砸了下来。黄白看着花生白色校服上大片大片的黄色土迹和斑斑血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可鄙的事,可怜的花生在代他受过,黄白丢下书,扑上去抱着他的头,全身的骨头因为一下下的击打发出咯吧的响声,花生在下面环着他的腰,一挺身翻了上来,黄白眼眶一涨到底又变成了花生护着他,这殴打不知持续了多久,黄白头晕脑胀,听到那女人高分贝大吼着:“别打了,给孩子积点德吧!”拳头落在身上的速度渐缓,一口浓痰醒目驻扎在了黄白眼前,“小子!以后走路看着点。”两个男人扶起女人打车扬长而去,黄白和花生却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这时分,黄白才哭出声来,灰头土脸的他泪流满面,脸颊被泪水冲出两条鲜明的平行线,像马路上的斑马纹,剪出两条压平了贴在脸上,龇牙咧嘴的花生听着黄白一次次重复着:“是我错了,是我撞人的,我不该指你的。” 那傍晚,很多人看到两个少年衣衫肮脏的互相搀扶着走在路上,稍矮一点的一直哭着喃喃自语,另一个则很不耐烦地皱着眉,在一家古玩店门口,高个给了矮个一拳,并郁闷至极地说:“黄白,你娃有完没完?把嘴给我闭了!”于是矮个不哭了,两人就手挽手进了店铺。 那天以后,黄白羞于再提往事,成人后偶尔喝醉念叨起来,花生也装疯卖傻地说不记得了,现在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墓室里,他怎么又提起了? “花生。这事是我不对,等出去了,随便你怎么收拾我都成。” “是么?”花生的声音依旧很幽怨,只是忽然变调一般,凄厉得不似男音,“那就拿命来。”一双枯手闪电般穿雾来而,迅速扼住了黄白的喉咙,花生的脸一下子贴在了黄白的脸上,依旧是那张熟悉的面孔,眼睛却暴戾的外凸,涨的眼眶周围成了红色,眉毛被高高吊起,狞笑着凑近,黄白看着花生的嘴慢慢张开,往自己的喉咙探去,“花生……花生……方脸强说君会让人产生幻觉的,花生你醒醒!”没有用,黄白觉得自己的力量在一点点的流失着,因为喉咙被扼住,举手投足异常困难,他勉强提起胳膊,拔出裤袋后别着的手枪,往花生的肚子上撞去,可好像是撞到了海绵一般,力气陷入了无底的深潭,黄白觉得自己眼睛发黑,肺里的氧气一点点的少掉,五脏六腑被憋得快要爆炸,一个声音在心底不停呐喊着,“开枪,开枪吧!只要开枪自己就可以活了。”黄白让自己牢牢记住,这个人是花生就算是自己死在这里也不能让他受伤,没有了父亲,花生和母亲就是他的亲人,如果自己出不去,花生一定会帮他赡养母亲的。在这一刻,黄白觉得如果是死在花生手里倒也比死在某个不知形的东西手里要好,遗憾的是,怎么唤醒花生呢?时间不容黄白多想,他的眼睛终于什么也看不到了,脑海里浮现的是刘荣灿烂如五月阳光的微笑,真想再拥抱她一次,可惜一切都是幻觉了。 幻觉!幻觉这个词如午后阳光一样劈开了黄白脑子里的所有混沌,君能让人产生幻觉,利用人心底的隐秘往事而引起愧疚感以达到迷惑心智的目的,如果面前这个人不是真的花生,那么自己岂不是白死了?他强撑起眼皮,看到捏着自己喉咙的那双枯手,这不是花生的手,花生的右手上有胎记!想到这里黄白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拿起枪把就往假花生脑袋上砸去,一口唾沫夹着血气吐到了花生脸上,“去你妈的!你不是花生!”手松了,黄白从半空中掉下来,摔得七荤八素,这时候,他听到耳边有人如兰吹气地低语:“小白!你没事了!”是刘荣的声音,正是最后那一秒想到了刘荣,黄白才能活下来,劫后余生后,黄白没有问刘荣怎么会出现,惊喜异常地抱住了她,然后在抱住她的那一刹那,黄白顿时感到不对,和花生背靠背时刺入骨髓的冷感又来了,他推开刘荣,却发现对方粘住了他的身体,“你不是刘荣。” 如夜莺歌声婉转的笑声响起,“哈哈,救命救命。”黄白骇然之下,闪电般执匕在手,宛如丝绢柔顺的冰凉长发漫到了他的赤裸在外的皮肤,红色的水袖从左肩膀卷到了右肩膀,“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似吟似唱的曲调悠然响起,黄白不禁开了个小差,“这年头怎么什么事都有啊,居然还碰到个有文化的女鬼,这分明就是《诗经》上的情诗嘛!” “什么人,滚出来!”黄白怒吼一声。一件红色外袍飘然在半空中,黑色交领,白色大带,绯红蔽膝,长炔无风自动,十二纹章与普通汉服大为不同。衣服鼓鼓的,就停在黄白身前不动,这时分,缠在他身上的头发和袖子都不见了,衣服柔顺的摆动起来,仿佛是一个女子正在更衣,竟然显出了曼妙的身姿,体若游龙,袖如素霓。雾在瞬间薄了,首先显现的是一头乌黑的长发,接着一个眉眼如烟的女子出尘飘逸地走了出来,明眸皓齿,清素若九秋之菊。她亭亭玉立,黄白反倒不知如何是好,接着她双眸秋水般一转,笑颜温婉,衣衫尽褪,却不见半点淫邪之气,黄白血脉喷张,想起了古龙笔下的林仙儿,每一寸肌肤都可使任何一个男人赴汤蹈火,在这样的古墓中,有这样香艳的境遇,黄白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惆怅。 就在僵持之际,黄白忽然想到花生,也不知道他自己样了,自己要解决掉这女子赶紧去救花生才行,不敢贸然开枪,怕伤到了自己人。黄白正在犹豫之际一个女体靠了上来,冰凉而温润,一双纤纤素手游走在黄白的胸膛之上,险些让他把持不住,如果是魔由心生,平心静气不就好了,黄白盘腿一坐,心中开始数羊,数着数着眼前的美女变了脸,本来倍直的头发变成了一堆枯草,白瓷一般的脸变的暗黄,像是水分迅速被蒸干一般,褐色的皮挂在骷髅上,腐肉一块一块地掉下来,甚至看得到粘连的肉丝,明亮的眸子脱眶而出,跳落在黄白脚边,血泪从黑洞洞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尖腮凸嘴,白骨红颜,这样的急速变化让黄白又惊又惧,四肢无力,直勾勾盯着那张丑陋的脸往自己的肩膀上靠过来,温柔得像一个多情的女子,黄白想尖叫但无法发声,心已经跳在了嗓子眼里,他绝望地闭上眼,几秒钟后,胳膊一凉,热血喷了出来,像是被什么穿刺而过,疼得黄白作声不得,头重脚轻感觉也消失了,他挥起另一只手臂狠狠地给了对方一拳,只听“哎呦”一声,大雾散去,如来时一般突兀,花生捂着脸坐在不远处,方脸强贴在石壁上对着青砖猛亲。 “小白,是不是你打我的?”花生大声嚷嚷着。 “这刀是你砍的吧!”黄白一边说,一边手脚不停地开始包扎。 “咦,奇怪,我砍的明明是我最恨的那个死鬼老爹。” “狗屁老爹,你砍的是老子。那老爹不过是幻觉而已,这地方迷惑心智,把你心底的欲望变成幻觉,然后令我们自相残杀。你去把方脸强叫醒,看他淫荡的样子,我们必须升棺,这地方除了漆器就是铃铛,只有棺木才是藏东西的地方。” 方脸强被叫醒之后还抱怨着自己的美梦被打断,说是见到自己抱着一堆美元。 三人不敢再触动铃响,迅速靠拢在棺木边上,倒数一二三之后将棺木盖打开,没有尸体,一件颜色鲜艳的大红色衣服呈现在六只眼睛下,赫然就是黄白幻觉中看到的那件,那么那个女子难道就是君? 第五章 重见天日 “这是什么?”方脸强指着一个白色玉罐问。玉钙化严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材质,罐子通体被钻出很多小洞,顶部系着一根极细的金线,连着一个铜铃的挂坠,在铜铃另一端,有一个硕大的沙漏,以极其慢的速度掉落,三件物器被这跟金线连接着,黄白立即明白了,他脱下T恤,撕成三块,打开水壶蘸湿后,一人分了一块,让他们掩住口鼻退后,然后自己扎的跟个蒙面侠一样,蹑手蹑脚用匕首割断了那根金线,沙漏里的珠子一泄而下,金铃响个不停,玉罐的盖子彻底被拉了起来,从各小洞散出一股白色的异香,黄白掏出打火机,拉出那件红衣仔细看了看见没有新发现,心想这毕竟也是一件邪物于是顺手点燃,火苗腾空而起发出蓝色耀眼的光芒,其间还有爆裂声传来,黄白就地一滚,三人分散在散个角落,一时间室内寂静地怕人。黄白蹲在暗处,再没有任何幻觉出现,掐表一看,十分钟后,香气渐淡,花生率先跳起来,跑到黄白身边问:“那粉子是什么?” “应该致幻剂之类的,怎么可能有千年不灭的东西。” “你是怎么看透这个装置的?” “其实很简单,沙漏的速度很慢,每掉下一粒,金丝就牵引着铃铛响一声,然后铃铛再拉动玉罐的盖子把那个香薰粉子放出来让人产生幻觉。”黄白拎着铃铛和沙漏详细地解释给花生听,花生用手指把那串东西拈过来丢在地上,“就这东西还吓唬人?”铃铛落地,碎成了三瓣,掉出半截蓍草,方脸强拿起来问,“这是什么?” “一种八卦占卜用的东西,长于关中,相传可以活百年,一枝可以生出百茎。”花生好为人师地教育了他一番。 “花生,怎么出去?”黄白站在棺木前皱着眉头说。很普通的棺木,没有任何陪葬品,仅仅一件衣服已经被他烧掉了。“出不去了吗?”花生性起,一脚踢在了棺木上,原地转了两个圈,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方脸强一听也绝望地坐在地上,三人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一会方脸强说:“黄哥,我手疼。”黄白拉过他的手一看,整个手掌发黑。 “你摸了什么?”他厉声问。 “就是那根草。” “你既然知道君是毒巫还随便碰这些东西?”黄白闷闷地大吼着。 毒巫是巫女中的一支,平时便有服毒的习惯,凡是用品一律染毒,也不是单纯地为人占莁,帮人下毒害人才是主业。黄白托起方脸强的上身,瞬息之间,他已经眼神涣散,呈半昏迷状态,肢体发麻,时不时的有呕吐反应、呼吸困难,连体温都降到很低,花生和黄白急得束手无策,又是缺医少药的,难道就眼看他死在这里? 花生用衣服捏起蓍草,看不出异状,“不然我们把药都给他灌下去吧!总有一种能治的。” “难道你想毒死他啊?” “老大,他已经中毒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两种毒,你没听过以毒攻毒啊?不然你说怎么办?”黄白一时间倒也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花生把一大把药塞进了方脸强嘴巴里,“小白,你去看怎么出去,我看着他,不然我们都会闷死在里面。”话音刚落,就看方脸强抽搐几下,口吐白沫彻底晕了过去,花生一搭鼻息,“还活着。” 黄白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回到棺木前面,他左转右转,连拍了好几下,对花生说,“你来听听,这声音不对,一般的棺木声音都是厚实沉重的,这里有回音。”花生小跑过来,拍了一巴掌,“该不会是空心的?”然后从包里拿出探铲,吃力地铲下一层漆皮来,“妈的,还挺坚挺,你往后站。”花生大喝一声,用力将探铲戳了进去。“空心的。”黄白也掏出铲子,没多久,棺木外皮被铲了一层下来,露出包金的铁板,两人连忙加快动作,一块完整的铁板落了下来,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铁板通黑,上书四个大字“天佑赫连”。黄白和花生一阵失望,这是什么狗屁玩意,还指望能出去呢。 “天佑赫连?照常理推断应该是天佑王氏才对啊!”花生踢着铁板,紧咬下唇,疑惑地问黄白。 “刘荣说王成轩死于公元421年,而且还是被赫连勃勃下令处死的,以这个逻辑推理下去,是不是赫连勃勃给他修了这个墓,况且历史上赫连勃勃的墓也一直是个疑团,传说那厮修了N多个疑冢,难道这王成轩的墓也是他计划之内的?这么说来,莫非君也是他赐给王成轩,待他死后便把君也赐死葬在这里的?” “嗯,不无可能,哈哈,黄泉路上可能还是3P的局面。”花生调笑着,他就是有这个本事,无论在何种恶劣的境地下都笑得出来。 “别胡扯了,赫连勃勃都不稀罕双飞了,哪里还有兴致3P?还是继续砸吧。” 棺木的左舷很快被敲打尽殆,露出棺床的边际,“小白,这里有条缝。”花生惊喜地说,黄白伸过头去,用探铲将周围清理干净,不止一条缝,一个整块的铁板出现了,转弯处还连着棺木底座。黄白和花生两头一抬,棺木整个翻了过来,一个铁把手在残破的棺底上脱露而出,花生欲伸手去掰,“等等,戴手套。”黄白提醒他,“如果底下是箭壕,我俩的小命可就留这了。” “就算是呆在这里,氧气耗尽一样是死,老子也不想活活被憋死。”在悬而未决之际,晕倒在一旁的方脸强悠悠转醒,他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似乎要说些什么,可终究体力不支昏倒过去,黄白看得真切,他这么一到,正好倒在铁把手上,黄白欲哭无泪,莫非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铁把手向左侧缓慢移动,像是带动了绞盘,吱呀吱呀响个不停。几分钟后,四壁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花生觉得头顶凉飕飕的,抬眼望去,不知何时,头顶处出现了一个四方四正的大洞,黄白亮出飞爪,“我先上,你用绳子把方脸强捆好,我上去如果没有危险,再把你们吊上去。”花生点点头,黄白丢上飞爪,凌空攀上,爬到上层小室后把灯光打开,眼前出现的居然是先前耳室中的金属制马面大缸,黄白环顾四周,因为那时走得急,并没有注意耳室的环境,因此他也不敢确定自己是真的回到了刚才的耳室还是又到了别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里暂时还没有危险,“上来吧!”黄白爬在洞口喊,下边花生一听到,用绳子将方脸强捆好,扣上飞抓,大喊一声:“拉!”黄白一用力,觉得方脸强死沉死沉的,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拖上来,轮到花生时,他已经无力可施,只好让花生独自奋战爬上来。“我贼!这不是刚才那耳室么?”花生上来一眼认出了那马面大缸,“这么说我们可以从耳室出去,转入墓道,由先前进来的地方出去即可。” “你想的挺美,你告诉我门在哪里?” 花生转身一看,“对啊!我们那会进来的时候有个门,门还是开着的,怎么现在也是封死的?” “要么就是我们触动了机关,门被封上了,要么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压根就不是先前的耳室。” 花生和黄白蹲在地上,沿着来时的路线在地上画起了草图,黄白说:“你看,我们刚进入古墓的时候有两道门,是从开半扇的那扇中进来的,然后进入主墓室,再掉下在一段墓道里,如此说来这墓应该是分上下两层,而我们现在进入的这个地方,应该是右边的耳室才对。”花生点点头,“两层的结构还真不多见啊!” 黄白将绑得像粽子一样的方脸强挪到墙边,探了下他的鼻息,还好这小子体质好,只是暂时昏迷了。这边花生站在马面大缸前仔细研究起来,“小白,为什么缸上会刻马面呢?”黄白思索了一下,“在中国古代神话中,牛头和马面是作为地狱守卫对应出现的,两个耳室里都是马面缸,也没听说过这样的讲究啊!” “我上去看看。” 黄白在大缸下转了两转,大缸由青铜制成,有些地方出现了绿色的铜锈,上面凸出一个马面造型跟普通马不同,它着重眼部特写,光是眼睛就占据了三分之一,马耳也很奇特像狼耳一般短小直立,其余部分勾勒卷云纹和神面相。 “小白,这是什么东西?”花生在大缸口大叫,因为大缸有一个半人高,上去颇为费力,黄白踩着花纹让花生拉他上去,花生一个踉跄,重心不稳,直愣愣一头栽进了大缸,“花生!”黄白焦急地叫起来。 只见缸底黑糊糊一片,隐隐还泛着油光。花生闷哼一声,伸出只手来,黄白慌乱中没有多想,抓着那只手往上一拉,只觉得用力过大向后栽了下去,落到地上定睛一瞧,这哪里是花生?分明是一截小孩子的断肢。黄白大骇之下,将断肢远远抛开,听到缸里振动声传来,黄白来不及害怕,又一次跳上大缸,花生这才冒个头出来,仿佛呼吸困难,一下子就沉了下去,黄白看的真切,似乎缸底有什么东西正把花生往下拖去,“我操他大爷的!”黄白把飞爪装好,一头挂在缸沿,一头扣在腰间,缓缓坠落下去,这才看清原来缸里是一片黑色的油汪汪的污水。此时,花生又跃了出来,黄白立即抛下半截绳子,花生抓了几次才抓到手里,黄白不敢耽搁爬上大缸沿把花生吊了出来,绳子那头其重无比,不论黄白怎么使劲也拉不出分毫,黄白急了,跳下缸去,把绳子缠在腰间,背对大缸,拼了老命往外扯,终于听到花生咳嗽一声,重重从缸上跌到了地下,一阵恶臭立即弥漫开来。黄白转过头一看,花生万分狼狈地靠着大缸坐着,身上还缠着几条残肢断臂。 “你真变成千手观音了。” “屁!我没力气了,你赶紧把那些东西从我身上搞下去。”黄白走过去,用匕首把缠在花生身上的胳膊和腿挑下来,有的还缠的颇紧很是麻烦。花生从头到脚湿漉漉的,臭不可挡,黄白伸手在他衣服上捻了一下,油腻得无法沾手,“这是什么东西?” “这你还问我?你成心恶心我是吧!” “难道是尸油?” “你这不是废话!” “你喝了没?” 黄白此言一出,花生马上捧着肚子呕吐起来,等他吐完,黄白问:“里面是什么?” “应该是人殉之类的。里头那叫一个惨啊,全是缺胳膊断腿的,奇怪的是那些东西好像有意识一样,我一落下去就全冲我来了,抱得真紧,甩都甩不掉,还好我闭气功夫好。” “真他妈的邪门,还头一回遇上这种事情。” “那是,以前看那些盗墓小说都觉得是他妈的瞎吹,我还是刨土的呢,怎么从来没遇过,这回我算是信了。” 花生和黄白无力地靠在一起,都不想动弹,过了许久,花生指着那半截被黄白丢下的胳膊问:“这白花花的是什么?” “一条断了的胳膊。” “那我怎么看着还动弹呢!” “怎么可能!” 黄白走过去,盯着胳膊看了一会,果然那胳膊轻轻弹跳一下,黄白没有防备之下被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下,“这怎么回事?” “我刚掉进大缸就觉得奇怪,你说这都死了一千多年了,肢体不可能有那么饱满,而那些东西就跟刚被砍下来的一样。” “就算是在福尔马林里泡上个一千多年也不会有这效果啊!”黄白又仔细地看了看花生身上的黏液,“这黑色的渣子是灯芯草吧!这东西这么难闻,除了尸臭应该还有贡和砷之类的东西。” “我靠,真要是古代的防腐液,我也算洗了个代价昂贵的澡啊,不是说古代防腐液里面有麝香、冰片和木香那些东西么。” “别瞎扯了。”黄白踢了那断肢一脚,“你先坐着,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先捞上来再说。” 花生坐在缸底看着黄白撅个屁股站在缸沿上,时不时丢出一两条断肢来,浸泡液溅得四处乱飞,整个耳室奇臭无比。 “你看这是什么?”黄白从上面扔下一个黑糊糊的东西下来,花生拧亮电筒,一个小孩子的头颅正微笑地看着他,而且黑瞳白脸,还带着斑斑污点,表情鲜活,眼神妖异,那瞬间花生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脑门像炸开一样,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憋死,他飞出一脚踢开小孩的头,指着黄白大骂道:“有你这么吓人的吗?” 黄白挺无辜地说,“瞧你那操行,我让你看看那小孩子的头有什么不同?” “头就是头,还能有什么不同啊?”花生一脚踢开头颅,看都不想再看。 “那头顶上开个洞,据说有一种秘术要寻到一个至阴之人,然后在成年以前在头顶开洞,连同九十条断肢一起埋进古墓,不知道多少日月以后,头颅会选择最配的肢体复生,传说是墓主的来世。” “复生?要多久才能复生?” “这我怎么知道?还不是听瞎老五随口说的,不过瞎老五说这种墓一定有出口,是给复生的墓主留的。” “唉,真想看看什么叫复生。” 花生话语刚毕,只听到如猫叫春一般凄厉的声音响起,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黄白立即跳下来站在花生身边,两人双双握枪环视四周,只见那被黄白丢下的头颅开始旋转,越转越快,也看不出是什么地方发声,夜枭一般的尖利叫声直戳耳膜,转着转着居然向着花生和黄白的方向冲了过来,同时那头颅开始腐烂,只是瞬间就成了一个白得刺眼的骷髅头,“我贼!莫非被你说中了?”黄白惊诧地看着花生,花生一脸严肃对准那骷髅就是两枪,没有打中花生愕然。 骷髅开始旋转,地上的残肢竟然也似得到指挥一般,有节奏性的弹跳起来,缩成一个圈圈将黄白和花生包围起来,“你有黑驴蹄子么?”黄白问。 “驴你个头,你他妈的不把话说清楚,我以为就是随便应付下的事,没带那么正经的东西,这几年都没碰过这么邪乎的东西了!” 说时迟那时快,几条断肢受力一般腾空而起,全落在黄白和花生身上,半截胳膊上的指甲飞快的生长起来,同时出现了点点尸斑,黄白焦急地大喊:“花生,别让那指甲抠到你,小心尸毒。”断肢犹如蚂蟥,紧紧吸附在两人身上怎么甩也甩不掉,黄白灵机一动掏出ZIPPO在断肢处一烧,果然有一条掉了下来,趁着间隙他立即把打火机抛给花生,然而就在他们把断肢解决得差不多的时候,骷髅发出的声响越来越刺耳,大缸也隐隐振动起来,黄白心想不好,那里头可有N条胳膊和腿呢,这一拥而上的非把我们抓成马蜂窝不可,但一时间又想不到化解的办法,“小白,跑啊!”大缸振率频繁起来,可看到几条攀在缸沿上的手臂,花生见状不妙绕着墓室四周没命地奔跑起来,果然骷髅自转速慢了一点,跟着他们在原地打溜。这时,忽听石头发出轧轧的响声,接着就是一阵密集的枪声,黄白和花生立即抱头蹲下,子弹从身边掠过去打在墙上,溅起的石头末打在身上生疼。西边墙上缓缓露出一个门来,黄白一看这形势不管三七二十一拖起方脸强就冲那门直冲过去,刚到门边就被硬物顶住了脑袋,刘安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映入眼帘,“是你?”两人惊诧不已,花生从后面神神叨叨地赶上来,肩膀上还搭着一只断手,黄白一枪托砸在那只断手上,把它丢进门里,“赶紧关门!”黄白大叫着,刘安在三人出来后立即扭动绞盘,门缓缓关上,依稀看得见里面争先恐后从大缸里爬出的断手和疯狂旋转的骷髅头。 黄白和花生靠在墙上喘着粗气,眼睛适应了灰暗后发现这只是一段墓道,和先前他们掉落的地方很是相像。 “刘荣呢?”黄白迫不及待地问,刘安一撇嘴,黄白这才看到刘荣卧在墙边。 “她怎么了?”黄白急切之下,激动地揪着刘安的衣领问。 “受伤了,是皮外伤,不过可能是因为霉菌感染了伤口,所以发烧了。” 黄白这才注意到刘安也是衣衫褴褛,看来这一路只怕也是走得不易。这下子倒好五个人两个重伤一个轻伤,只有花生和刘安是完好的。黄白走到墙边抱起刘荣,她发烧了,一张带泥的俏脸绯红欲滴,薄唇娇艳,她带着高烧的炙热气息无意识地凑过来,把脸贴在黄白的胸膛上欲寻求片刻的清凉,黄白看着怀中的娇人,她这又是何苦呢?为了玉统万城抛弃了他们原来的幸福生活,“小白,小白。”刘荣喃呢着。黄白暗叹一声,如若和刘荣一起死在这幽无天日的地底是否也算是相携一生呢?年少往事里闪亮的微笑又岂能在这霉菌滋生的地方熄灭?“花生,拿两片消炎药来。”花生递过两片阿莫西林,没有退烧药,黄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黄哥,你身上有生姜吗?”刘安问。 “有。”黄白隔空抛了块生姜过去,地下太寒,因此他和花生身上都带着生姜,寒气来袭时可以抵挡一下。刘安把生姜嚼碎了喂进方脸强嘴里,“瞧他的样子像中了乌头碱,这是古时的标准军用毒药,配置火药,涂抹器械,三国里关云长刮骨疗伤就是治这种毒,生姜对这种毒有点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