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绝对不炒了。”许非同也有些动情,他望着妻子那张已有细碎皱纹的脸说,“多少次了你都说不再炒了,可是每次稍有收益你就自食诺言,以致在股市里越陷越深。你要知道。 人最难战胜的,就是人性中的贪婪。这回我们起誓,能把本儿捞回来,就绝不再炒了,我好好画我的画儿,你好好上你的班。再一直炒下去,不知道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 “好。”辛怡望着许非同答应一声,“想一想,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两三年时间赔了你近十几年的稿费。其实,我也是好心,总想能多挣一点钱,帮你了却几个心愿,也为咱们以后的生活作一些积累,没想到,唉,真是……” “现在不说这些了。”许非同拍拍妻子的手。确实。除了炒股总赔之外,作为妻子,辛怡是相当贤惠的。她的生活异常简——朴,对自己几近苛刻。吃和穿都尽着丈夫和孩子,结婚这么多年了,给自己没有买过一件像样儿的衣服,戴的首饰和项链。 也是在小摊上买的一二十元的假货。可是对丈夫她却很舍得,五六千元一件的皮夹克,她买的时候眼皮也不眨一下。开始,许非同很感动,后来他就有些生气,股市上几万、几十万都赔了,还犯得上为几分钱和卖菜的小贩讨价还价,连一件稍微好点儿的衣服都舍不得穿吗?辛怡却不这么看,正是因为股市赔钱了,过日子才更应该精打细算,生活上也更没有理由奢侈!许非同觉得,她似乎是以一种苦行僧的心态在惩罚自己,这使许非同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时听辛怡又这么说,便表示:“等本儿捞回来就不再炒了,咱们踏踏实实过日子,你要说话算话!” 辛怡点了点头。她抬起手腕看看表,已经十二点,离股市下午开盘还有一个小时,于是站起身说:“我先走了。,,临出门时又叮嘱许非同:”这一两天你有空去找T-~i-TI.他还要和你说说出画册的事。“ 许非同回答:“行。我把剩下的菜打包,晚上就不用做菜了。今天,彤彤还要回来呢。” 辛怡停住脚步:“今天是星期四,明天才是周末呢。,,许非同”哦“了一声,拍拍脑门:”瞧我这脑子。,,都是股票闹的,许非同这一段确实有些心神不宁。按教学计划,他应该用上半学期解决学生的造型问题。造型是绘画的基础,只有先把形画准了,才谈得上色彩、创作,就像盖楼,先要把地基夯实。可是因为常常要盯盘,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到画室去了。去了也因为股票下跌而情绪不好,懒得多说一句话,学生也不敢问他,知道老师这一段脾气坏,不愿意当他的撒气筒。前两天,学校领导组织每学期例行的汇看。就是各班的学生把自己的作品挂在墙上,由专家和各班任课老师一个班一个班点评。好的作品,学校要摘下来收走。而哪个班收走的学生作品多,就说明这个班的教学质量高。以往戢汇看,许非同教的学生,收走的作品总是位居前列,可是这次居然只被选中了两幅!出画室门的时候,系主任说:许老师。 教学进度要保证,教学质量也丝毫不得忽视,这方面还希墼你多下点功夫。话说得还算缓和。但已流露出明显的不满意。 照这样下去,别说晋升职称了,这个讲师能不能继续聘用都是个问题了。许非同的心态怎么能平和?好在小雨又有重要的信息告诉了他,自己很快就可以摆脱股市的困扰而安心工作与创作了! 辛怡回到公司,以到银行去查查那笔二百万的款子是不是进账了为借口,向石羽请了假。在去证券营业部的路上,她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这想法只在脑海中一闪。便把自己叮了一跳。可是,如同午后阳光下那条长长的身影。这想法冒仕后便紧紧地追着辛怡,再也挥之不去了。于是。她略一迟疑。 返身奔了银行……第二十章 母爱布下的陷阱金戈上班来到律师事务所,菲菲正在前台分发报纸。见到菲菲,金戈的心情好了许多。在菲菲身上。他总能看到一些小雨当初的影子。而且。 菲菲比小雨经历更简单,为人也更单纯。大学读书的时候,他旁听过美学课,曾听老师讲过东西方的“移情说”。对移情说的美学定义他没有深究,但是这两个字字面上的意义他是明白的,就是为了获得某种平衡,把情感转移。他现在也需要转移,而“移情”的最佳选择就是菲菲了,这也正是他为什么迫不及待地要将菲菲调入律师事务所的原因之一。只不过,想起菲菲曾被人诱奸,他的内心多多少少有些别扭,就像一块美玉,拿在手上仔细一看。却有了一道裂痕。 “金律师,”菲菲冲金戈一笑,但笑得有些勉强,“有客人在会客室等您。” 谁一上班就堵上门了?走进会客室一看,原来是韩所长。 怪不得菲菲刚才的笑有点尴尬。 “金大律师,我开会路过,顺便来看看你。” 昨天,金戈还接到张行长的电话,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凭经验他知道难度不大,况且菲菲已经重新做了证词。就回答说一两天以内必有结果。韩所长欠了他那么多人情,自然会抓紧时间摆平此事。果然,韩所长说,他已经重新提审了犯罪嫌疑人,诱使他翻了供。两份材料互为印证,案件的性质就有了本质的变化,不是诱奸而是恋爱。早晨一上班,分局已打来电话同意放人。 金戈很高兴。韩所长的喜讯犹如一阵飓风,把他早晨的颓靡情绪一吹而散。汪海让他筹款两千万,但眼下他手头可调动的现金不足一千万,惟一的办法就是向银行贷款。正发愁不好向张行长开口呢!真是想吃酸的,就递上了醋瓶,想吃甜的,就递上了蜜罐。 “谢谢您了,韩所长,改天我请客!” 金戈急于要把这消息告诉张行长,以便尽快把贷款的事敲定,汪海让他十天以内把款筹齐,以便在那张股票砸盘的时候吃货,这种事可是刻不容缓,一旦丧失进货良机,利润空间就打折扣了。所以,他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态。 韩所长也很知趣,说我还有会,就不打搅你了。临出门时把嘴凑到金戈耳旁,小声说,老弟,你怎么把那小妞弄到你手下了,也不知道避避嫌疑! 金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这种小案子,没必要搞那么紧张。” 一个小时后,金戈和张行长已经坐在了温馨庭院的雅间里。 张行长这几天如热油浇心,烦躁不安。赴加拿大的留学手续尚未办好,学校又开学在即,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儿子入学就要推迟一年。如果这回再以强奸罪被起诉。儿子出国留学的事情就彻底泡汤儿了。为了孩子出国。她已费尽心力。 倘若功亏一篑,那才叫熬心! 张行长对儿子是又恨又疼。恨的是儿子太不争气。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闹出这样一出丑闻,既叫她的脸没处放。又自毁前程;疼的是,自己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因为工作忙,从小关心得不够,总觉得欠了他点什么。昨天她通过韩所长到拘留所见了他,在会见室里,儿子面若死灰,胡子拉茬。 几天不见犹如换了一个人,没有了一点精气神儿。见了母亲头也不抬,只一个劲流泪,临了才说了一句话:“妈,明天是我父亲的忌日,我不能陪您去为他扫墓了,您代我向我爸认个错吧!”直说得母亲泣不成声。 儿子其实是个懂事的孩子。孩子八岁时,在银行做职员的丈夫得了癌症。临终时拉着妻子的手说,我走了。孩子交给你了,无论如何,你要把儿子培养成才。你要是重新组织家庭,无论如何也不能委屈了孩子!她怕给孩子找个后爹。儿子的心理会受到扭曲,十几年一直独身。儿子倒是劝过她。妈,我大了,你不用总为我操心,你可以有自己的生活。越是这样,当妈的就越是不忍再走一步。孩子出事儿。也是受了社会上的一些不良风气的影响。那么多黄色网站,那么多色情书刊,孩子才十八岁,面对如此多的诱惑,你能要求他有那么强的定力吗?再说,自己整天忙于工作,和儿子有过几次深入的沟通?对儿子的困惑与想法又了解多少呢?看着孩子耷拉着脑袋被警察带出会见室,她发誓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儿子保出来。她要让儿子受最好的教育,将来能有所作为。也算对得起他死去的父亲。 “金律师,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张阿姨,韩所长刚从我那里走,事情已经办妥。明天公安局就放人!” “真的?”张行长吃惊地睁大眼。昨天她打电话问金戈。金戈说事情一两天就会搞定,她觉得那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宽心的搪塞。因为打电话给金戈之前,她刚刚见过儿子和韩所长。 从当时的气氛看,儿子的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她和儿子见面的时候,警察就站在门口盯着,韩所长也面色严峻。语气严厉,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怎么事情这么快就有了转机? 看来这金戈真是神通广大,不可小视。“你一定花了不少钱吧?”张行长又把那个装了钱的皮包推到金戈面前,说。“这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会于心不安的。” “您看,您又来了!”金戈很真诚地把皮包又推回去。“如果为了您答谢,这件事我就不管了!” “不是答谢你。”张行长摁住皮包,“总不能为我办事儿。 还让你破费吧?“ 金戈说:“花点钱算不了什么,能和你做朋友,足以令我引以为荣!” “多不好意思啊!”张行长眼眶里闪着泪花,“你还没有结婚,体会不到做父母的对儿女的感情。你知道,你能把这件事摆平,等于是救了我们母子!我真不能设想,如果儿子以强奸罪被判刑入狱,我还有什么理由活在这个世上。” 金戈望着张行长,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的病是月子里落下的。那还是他六岁那年。有一天半夜得了急病,上吐下泄,浑身抽搐不止。刚生完小妹还不到十天的母亲抱着他到镇上看医生。回来的路上下起了瓢泼大雨,泥泞的山路上既无树盖可以避雨,也没有房檐能够遮身。 一把油布雨伞被风吹得变了形。妈妈担心金戈病势加重,脱下身上的夹袄包住了他,回到家自己却一病不起,最后油尽灯熄。死于非命。 金戈常常想起母亲。想起母亲躬着身子为自己遮风挡雨时的情景:想起母亲病在床上却把一枚鸡蛋偷偷塞到自己手里时的眼神。那眼神充满疼爱,明澈似水,没有一丝杂质;深情如火,在寒夜里,在风雨中温暖着他的心。此刻,张行长的眼神和记忆中母亲的眼神重叠了。金戈的心不由颤抖了一下。升腾出几分感动。 “张行长,我虽然没有为人父母,可是我却为人儿女。当父母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正因为这样。我就更不能收您的钱了!算是我对您无私的母爱表示的一点敬意吧!” 张行长不再坚持了。她收起了皮包。 “那好,金律师,你既然这样讲我就什么也不说了。还是那句话,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只要能办到,我绝无二话。” 金戈来这里之前,已经打好了算盘;告诉了张行长她儿子的消息后,就请她帮忙贷款一千万。两三个月之内,这一千万翻个一两番,那就是一两千万的利润,比收她十万八万合算多了。又落下了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名声,真是一举两得。而像张行长这样精明的人也算得清这笔账,办自己的事没有花钱,用公家的贷款还了人情,何乐而不为?只是刚才谈到父母对子女的感情时。金戈动了真情。贷款的事说起来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张阿姨……” 张行长见金戈欲言叉止。猜想他可能有事要求自己。不然凭什么白搭钱给自己办事呢?找行长无非是贷款,不过只要手续齐备,基本符合规定,她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就说:“有什么事只管讲嘛!” 金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摞文件,递给张行长:“是这样,我们事务所买了一块地皮,要盖一栋办公楼。 资金上还有些缺口,想贷款一千万,就用这块地皮作抵押。不知道张阿姨有没有什么难处?“ 张行长一听,就觉得这里面有个很大的破绽,地皮还没买下来,怎么能拿来做抵押之物呢?不过,天平律师事务所在司法界小有名气,金戈的社会资源也极为丰富,整个事务所正处于上升的势头,料想他们也不会骗贷一千万人去楼空! 于是就没好意思点破这个漏洞,翻了翻材料说:“好,我让审贷委员会讨论一下。” 金戈跟了一句:“这笔资金要快些到账,因为这块地皮很烫手,好几家公司都志在必得呢!” 地皮不过是金戈打出的一个幌子,相关的证明材料他也是委托一个有地皮的朋友出具的。半年贷款期内。这一千万已经翻了几倍,只要还贷期没到,谁也不会问你贷款的去向和用途,这件事办起来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关键是张行长肯帮忙。因为金戈知道,国有银行里有一个很滑稽的现象。作为风险控制最核心部门的审贷委员会,其人员构成非常杂。有会计的,有稽核的,有纪检的,有零售部门甚至办公室的。这样的审贷委员会,其业务能力本身就很值得怀疑。商业银行的一个分行,贷款一般分十五个行业,细化到仪器、仪表、计算机、毛纺等等。搞储蓄的人突然审议关于毛纺品的贷款,其实毫无发言权。由这样一些人组成的审贷委员会往往是个摆设,放不放贷款,只看行长眼色。行长只要同意,很少有人会出来反对。 张行长打开皮包,将材料放了进去,说:“金律师,你放心,这个事我会尽快办的。”第二十一章 铤而走险星期五的早晨,辛怡和许非同醒来得都比较晚。因为深套股市。许非同的情绪很长时间都很低,以致半年多也没有一次房事。昨天睡觉时见辛怡换内衣,他突然有了冲动。两个人都很尽兴,仿佛找到了新婚时的感觉,完事后有些疲惫。因此一睁眼已经是早晨七点了。 贝贝已经立在床头许久了。主人没有睁开眼时,它只小声哼唧,既想唤醒主人带它出去,似乎又怕惊扰了主人的好梦惹主人不高兴。见主人睁开眼了,便竖起尾巴一边使劲摇晃。 一边用两只前爪去拨拉辛怡,声音也提高了八度,由低低的哼唧变成了汪汪的吠叫。辛怡拍拍它的头,乖乖,别着急,马上就带你出去啊!贝贝听了,立马趴在床头,用渴求的目光望着女主人。 辛怡一边穿衣服一边问许非同今天怎么安排。许非同说,还有一张画已近杀青了,他要赶紧画完,如果有时间他打算去找一趟石羽,把匦册出版的事敲定,然后早点回家。陪陪彤彤。 说起彤彤,两个人都有一缕伤感。彤彤上小学时各门功课都还不错,在班里居中上等。升人中学后的两年正值辛怡在股市上节节失利,夫妻俩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在这样一种家庭氛围中,彤彤的性格开始变得内向、孤僻,学习成绩也直线下滑,中考竞没有升上高中。为了女儿的前途,许非同狠了狠心送她上了一所私立高中。据说这里都是一些退休的特级教师执教,寄宿制,封闭式管理,升学率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所以尽管一年要六七万的费用,许非同还是毫不犹豫地给女儿办了入学手续。孩子住宿,可以让她暂时脱离家庭吵闹不休的环境;给孩子多花些钱,让她能有一个好的前途。 也算是对女儿的补偿。 许非同随便吃了两口东西,临出门时问刚遛完狗的辛怡今天怎么安排。辛怡已经很久没有被许非同爱抚过了。夜里的房事使她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几乎忘记了所有的烦恼。许非同一问,她突然想起了挪用公司二百万贷款的事。心忽悠一沉。昨天把那二百万打人自己的股东账号时。她的手直哆嗦,脑子里一片空白。现在冷静下来,她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是自己办的!老天爷,二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前些时候为父亲过七十大寿时,老人在饭桌上的话语仿佛又响在耳畔:“我当了十几年的财务科长,二十几年主管财会和基建的副社长。从我手上过的钱数以亿计。我虽清贫,但聊可自慰的是,从来没有动过公家一根草根儿!这一辈子,没有什么遗产可以留给你们,能够留给你们的只有一把算盘,两袖清风!你们不会怪爸爸无能吧?”当时,辛怡心里一阵感动。她觉得父亲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他虽然没有遗产可以传之后人。但那一身铮铮的风骨不是比任何物质的遗产都更令人尊重吗? 父亲一直是自己做人的楷模,自己怎么利令智昏,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许非同见辛怡直愣神儿,就问怎么了你? 辛怡一个激灵,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也想把真实情况告诉丈夫,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以她对丈夫的了解。许非同听到这个情况肯定会暴跳如雷。他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连他辅导过的考生送来的一条烟他都不肯收,怎么能接受妻子挪用二百万公款的现实呢?算了,别说了,还是自己把这件事情摆平吧,本来他们的婚姻已有了裂痕,何必再雪上加霜呢?这么想着,辛怡就掩饰地说没什么,等会我要先去一趟证券营业部,凤凰科技还没有买完,一下子买多了,怕引起庄家的警觉。下午,我也争取早点回来,顺便买几条黄花鱼。女儿最爱吃清蒸黄花鱼蘸姜汁了,说有种吃螃蟹的味道。其实,孩子在学校并不缺嘴,光伙食费一个月就要交上千元。不过每逢节假日,夫妻俩还是变着法儿地做一些女儿爱吃的东西。 出了楼道门,辛怡的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不知道脚步该往哪个方向迈。她想起了一位哲人说过的话: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最关键处无非就是几步。所谓几步。指的就是人生的几次重要选择吧?而这不同的人生选择。可能会完全形成不同的人生状态!自己这一步如果迈错了,也许会铸成终生大错啊!她的眼前浮现出了父亲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彤彤那稚气未脱的双眸,还有母亲、许非同,一个个仿佛都走到自己面前,语气严厉地制止着她,喝斥着她。她开始移动脚步向银行的方向走去,她决定了,她要把剩下的一百多万贷款划回到公司,不足的部分今天就把昨天买的凤凰科技抛出补足。她从来不羡慕奢华。她和许非同结婚以后靠两个人的工资生活,不炒股的时候,虽不富有,过得不也快乐、怡然、充实吗? 快到银行门口了,辛怡又犹豫起来。她想起了朱丹送来个人画展请柬时的神态。他志得意满,那散淡的笑容后面流露的分明是不屑与嘲弄:你许非同不是众人公认的才子吗? 在你眼中我朱丹不是马尾拴豆腐——根本提不起来吗?可是如今,我在中国美术馆,听清楚了,是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画展了,阁下你呢?你有什么成绩可以炫之世人呢?辛怡丝毫不怀疑许非同的才气远在朱丹之上,他这几年所以一事无成,不正是由于连绵阴跌的股市破坏了他的创作心态。 分散了他的刨作精力吗?作为妻子,从她携手和许非同走进婚姻殿堂的那一刻开始,就把丈夫在事业上的成功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生活目标,那么,她能看着丈夫在股市中继续无谓地消耗生命吗?况且,这种局面的形成还是自己不听丈夫的劝导所致。而眼下可是惟一一次获利出局的机会啊!她和许非同已经发誓,一旦打平就不炒了。靠自己的那点剩余资金翻本谈何容易?而这二百万只要能获利百分之二十。先期的损失就全打回来了。辛怡看看手表,九点半了。股市已经开盘,她掏出股票机一看,凤凰科技高开两毛,并有巨额成交量放出,一副放量上攻的态势!看来,这消息的准确性毋庸置疑,不看它涨一倍,涨个百分之三四十是毫无问题的。辛怡下意识地跺了一下脚,心里暗暗说,爸、妈,你们就原谅女儿一次吧!为了许非同,为了这个家,就让女儿放纵一回吧!从小到大,你们的女儿一直循规蹈矩,没有做过半点出格儿的事,她压抑得实在太久!这一次若是如愿以偿,算是上天佑我,这些年没有白白付出;若是出了事儿,那就是老天爷瞎了眼! 辛怡急匆匆赶到证券营业部找了一台靠边的电脑坐下。 急着按现价打进了两笔买单。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已一下子吃进这么多凤凰科技,免得节外生枝。说也巧,辛怡每次来股市都会碰上刘胖子,一开盘,刘胖子总坐在她的旁边看她操作,然后东问西问。自己说多了,怕言多语失,一旦把消息走露,跟风的一多票就拉不起来了;说少了,让人家觉得自己吃独食,有赚钱的机会瞒着大家。也怪不好的。其实像凤凰科技这种上亿盘子的股票。散户吃上十几万几十万股。根本影响不了股价走势。但辛怡因为对这张股票倾注了太多的希望,还是决定秘而不宣。趁没人的时候买进去。别人就看不到她买什么票了。 果然,见到辛怡,刘胖子又凑过来了,一口一个辛姐,问今天如何动作?辛怡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想买点凤凰科技,也是一个朋友给的消息。不知道准不准。刘胖子双手捧着一个小暖瓶一样大的玻璃杯。倚在那凸出的像坟堆一样的肚子上,他微微斜着身子,右脚支撑着全身的重量。左脚有节奏地点击着大理石的地面,用很夸张的语气说:“辛姐,您甭逗了。 您那两把短线做得多漂亮,还说消息来源不知道准不准!您放心,我的票全套着呢,就是有好票我也没钱买呀。“辛怡一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就说要不你换点凤凰科技。据说这张辈淮恚还饬饲憧杀鸸治摇A跖肿铀担骸钡谩S心?BR>话我就特知足。这张票确实不错,备不住是第二个亿安科技呢! 亿安科技多牛啊!从八元启动,一路上攻到一百二十元啊!“ 辛怡听了刘胖子的话心里踏实了许多…-.辛怡分几次打进买单,将账户里的钱全买了凤凰科技。 每打进一笔买单,她的手都颤抖一下,有两次因为抖得厉害。 甚至操作失误。她不得不闭上眼,将头趴在胳膊上平和一下自己的心态。这哪里是在买股票。分明是在赌命!当最后一笔单子成交后,她如同大病了一场,浑身一点气力也没有了。过了一会儿,她看见凤凰科技的股价稳步上推。涨幅已达百分之三,身上才渐渐又有了力气,想想与其坐在这儿看着股价涨一分跌一分地心惊肉跳,不如去上班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站起身拿起提包离开中户室。下楼走出营业部的大门后又折回来,上次一汽轿车本应盆满钵满,可是由于错听了广电财经信息技术咨询公司的话,自己不但没有赚到钱,害得老张也颗粒无收,她总觉得欠了老张一笔人情,现在自己有了好股票,应该告诉他一声才是。老张已从中户室被清到了散户大厅,账面上已经没多少钱了,买上一些不会惊了庄家。 辛怡来到散户大厅,见老张正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 伸长脖子看着墙上的大屏幕,脸上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就知道他买的股票肯定又赔钱了,于是走过去拍了一下老张的肩膀,示意他出来。老张知道辛怡买的sT海洋和英华实业都赚了钱,心里挺不高兴,我们有了消息告诉你。你有了消息就吃独食,做人太奸了。现在见辛怡主动来找自己。便颠颠地跟了出来,心中暗自猜度,或许辛怡也觉得不合适了有好股票要告诉他。这么想着,心跳便不由加快。脸上也因激动而绽出红晕。 来到大厅外,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站住,辛怡有些歉疚地说:“老张,sT海洋和英华实业我买的时候都没有十分的把握,不敢轻易和您说,您不会见怪吧?” 老张一摆手:“瞎,过去的事了,还提它有什么意思。怎么着,有什么新消息吗?”他有些迫不及待,昨天买的两张股票今天都跌了,他急于想打回一些损失,他知道辛怡找自己。绝不会仅仅是为了向自己道个歉。 “老张,朋友又告诉了我一张票,说一个月以内就可以翻番!” “真的?”老张发出一声惊叫。 “消息绝对可靠。我已经全仓杀进去了。您也赶快换票吧!” “和那两张票是同一个消息来源吗?” “是!”辛怡点点头,“人家不让说。您悄悄买吧。别声张了。” “什么票?” “凤、凰、科、技!”辛怡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好!谢谢你。”老张转身就往交易大厅走。走了几步。回头对辛怡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做了一个v 的手势,兴奋地说:“赚了钱我请你吃涮羊肉!” 晚上下班后,辛怡特意到超市买了几条袋装黄花鱼。回到家,见许非同不但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米饭也蒸好了。 这可是多年少有的事情。 贝贝本待在彤彤的房间里,一听门铃响,立即跑出来迎接女主人。它围着辛怡转了好几圈儿,直到辛怡给了它一根香肠才欢蹦乱跳地跑回彤彤身边,用嘴叼着递给小主人。彤彤接过香肠,剥着外面的硬皮,贝贝趴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看着,它的舌头耷拉着,口水直顺着舌头流…… 许非同的心情不错。有三件事让他很开心。一是彤彤拿回了这学期的成绩单,分数大有提高,据彤彤说,她在班里的排名已上升到前十名,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考上个重点大学应该没有问题;二是下午他抽空找了一趟石羽,画册出版的事已经敲定,石羽慷慨允诺,由他包销的册数从两千册降到一千册,他是专业美术老师,在劳动人民文化宫美术班又一直兼课,弟子已经过千,推销出去一千册应当不成问题:当然,最令他高兴的还是小雨的那个电话。其实,在小雨来电话前他已经从股票机上看到了凤凰科技的收盘价位,比昨天上涨了百分之五,也就是说,他在股市的近五十万元资金仅一天就增值两万多元。这绝不仅仅是两万多元的问题。它意味着他和辛怡濒临绝境的关系透出了一抹曙光;同时,也让他深深感到小雨这个红颜知己对自己的一往情深,所以,当小雨提出想吃“肉饼张”时,他差点改变了陪女儿的初衷。还是小雨善解人意,知道他的女儿从寄宿学校回来了,马上说改天吧,今天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在家陪彤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