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山上的人讲话这里也清清楚楚,但不觉说者费力,足见来人内劲充沛,简直可怕。忽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声量不大,但其余势犹如排山倒海:“你们还犹豫什麽,我们要害死你们两个小鬼,留你们在山坳不就得了,干吗要吊索让你们上来?!”这人功力绝不在前者之下。山顶上至少有两个人。两个功力绝高的人。宋明珠和萧秋水对望了一眼,不管上面是什麽,他们都决定上去瞧瞧。山崖深,山涧冷,山雾森,山气浓。萧秋水和宋明珠,一点一点地往上攀去。萧秋水和宋明珠之所以能不断攀爬,是因为吸收了的药力,一口真气似用不完般的,慢慢接近了崖顶。渐渐地看见了两个人,两个白衣人。好菜!一道莲子鸭,莲子黄黄,鸭子焦焦,味道清香扑鼻醉人。一道干扁四季豆,那烤干的香味,和着虾米,未吃己垂涎。一道宫保鸡丁,鸡的嫩和着辣椒的刺激,铁星月、邱南顾简直等不到汤送上来,便已动手。他们真没料到这样的小地方、小饭店,居然能烧出这样的好菜,使他们想起几个月前,他们曾到浣花剑派作客,吃过萧夫人亲手做的风味无穷的小菜!可是他们不管了,就算是第九流的菜,他们也快饿扁了,所以他们拼命地吃,一下子,连汤还未送上来,铁星月已吃了八碗饭,邱甫顾也吃了七大碗,回头看唐肥:却见她已扒完了第十四碗。我的妈!铁星月膛目瞪着唐肥愈渐滚圆的大肚子,吞了一口口水,艰难地问:“喂……”唐肥停住扒饭:“嗯?”铁星月指指唐肥的身子:“你还能吃呀?”唐肥却不明白,看看自己高山滚鼓般的大肚皮:“能吃呀!”邱南顾在一旁忍不住道:“你”话未说完,“砰”地这小食肆的门被震开,一个光头大和尚和一个白衣人闯了进来。铁星月、邱南顾二人一见光头就讨庆。“火王”祖金殿就是光头的,他骗得他们好惨。血影大师也是光头的,铁、邱二人恨之入骨。而今一见光头,铁星月以为又是权力帮,大喝一声:“老子吃饱了,拼就拼吧!”说着吼着:“虎”地跳上了桌子,“兵另砰冷”,把东西扫了一地,只听邱南顾“哗哩花啦”折断了凡张板凳几张桌椅的腿,喝道:“猪皮蛋!来吧!咱们拼就拼,你们权力帮有什麽诡计,快快放马过来!”铁星月大刺刺地补充道:“放猪过来也可以!”那光头和尚慢慢拈目道:“你是铁星月?”铁星月鼻孔一仰道:“正是我潮州屁王铁大侠!”那肚子鼓鼓的和尚又缓缓望向邱南顾道:“那你是邱南顾了?”邱南顾,“哈”了一声道:“正是我福建铁口邱少爷。”那和尚“哦”了一声,凝住唐肥:“你是?”唐肥咧嘴大笑:“你是权力帮的人?”那和尚还来不及答话,唐肥一扬手,笑道:“那你去死吧!”已经出了手!唐肥一出手,和尚已不见。适才和尚站的地方,有凳于、椅子、桌子,只不过一眨眼间,这些凳子、椅子。桌子,都布满了细如牛毛的小针。铁星月、邱南顾二人不觉毛骨悚然,不约而同地想起唐朋,惟唐肥身手似比唐朋更高,而且更绝。唐肥还要再出手,但她忽然发觉一人。那人跟和尚一起进来,一直站在和尚旁边。而今和尚动了,他却没有动。那人一身雪白。雪白如花。唐肥怪笑:“你也该死。”唐肥在前面笑说,但那白衣人后面突然多了七把飞镖!“七子钢镖”!这种回环打法,是唐门高手的独门手法!那人却没有动,突然刀光一闪。七镖齐中削断,响如密雨,落在地上,而白衣人始终面对唐肥,没有回头。唐肥这才脸色变了变,尖声问:“你是谁?”那和尚不知何时又闪了出来,笑嘻嘻地道:“你是唐肥。”唐肥傲然道:“你又是什麽鬼东西?”那和尚摸摸肚子道:“我不是东西,和尚也是人,”和尚笑了笑又说:“我法号了了,萧老大叫我做大肚和尚。”铁星月、邱南顾听了,禁不住雀跃而起:“什麽,你是鸟鸟?!”“你就是萧秋水的最好朋友大肚?!”唐肥还是着眼睛盯住那白衣如雪的公子。“你究竟是谁?”那白衣如雪的人还是衣白如雪,漫声应道:“人在东海,往返中原;秋水有事,生死相随。”铁星月变色道:“东海林公子?”邱南顾也一震:“林一刀!”大肚和尚道:“正是作客惠州的林公子。”邱南顾喜道:“好哇,我们这些人都相聚在一堂啦。”铁星月却苦着脸看地上的东西:“那我们打翻的东西怎麽办?”大肚和尚奇道:“你们打砸得稀哩哗啦的,却是作甚?”铁星月鸣哗一声;“我们以为你们是权力帮的人,要打架呀。”大肚和尚认真地道:“可是我们不想跟你们打架呀。”邱南顾苦瓜一般的脸:“是呀,现在我们也不想哇,但是已打砸了的怎麽办?”林公子看了一地的碎碗破凳,微笑道:“赔呀,当然是赔了,你们难道要这些善良的小生意人蚀老本吗?”邱南顾挖挖口袋,愁眉苦脸道:“可是,可是……”大肚和尚问:“这些椅子、碟子,都是你们亲手砸烂的,对不对?”邱南顾期期艾艾地“嗯”了一声。大肚和尚又问:“我们没跟你们打架,是不是?”铁星月有如哑子吃黄连地“哦”了一声。大肚和尚一拍肚皮,嘿地道:“那就是了,你们太冲动了,自己砸坏的烂摊子,应该自己收拾才对呀,你们没听过‘好汉做事好汉当,这句话麽!”铁星月、邱南顾二人简直如一连吞下五十粒带壳的鸡蛋那麽噎喉。邱南顾忽然灵机一动道:“嘻嘻。”他是在笑。不过笑声是读出来的。笑完之后眼巴巴地望住唐肥。唐肥却板着脸孔。邱南顾又向铁星月挤挤眼睛。铁垦月也想到了,他也咧嘴“卡卡”地笑了两声,好像钢牙咬断了两条木柴一般。唐肥却假装看不见,故作喃喃自语道:“自己打翻的东西,自己去赔,老妹我可不管。”铁星月、邱南顾只见客店的掌柜已苦着脸向他们走过来,铁星月简直要哭了:“你们叫我怎麽办哪!”林公子却眨了眨长长眼睫毛的眼睛道:“你们有一身气力,可以做苦力去呀,自己砸烂的摊子自己收拾,自己跌倒自己爬,这是萧老大常说的话,萧老大是你们的好大哥,是不是?”是。是又怎样?是只好做苦力去罗。这就是铁星月和邱南顾的下场。两个白衣人,都是束髻高冠的道人。这两人显然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得须发全白,没有半点是灰色的。这两个老道都很硬朗,身形硕壮,双目炯炯有神,他们就站在邵流泪首的旁边。宋明珠心里暗暗戒备,萧秋水却莫名其妙。那银发金冠的老者展盾笑道:“你俩人,给人打下去的是不是?”说着指了一指地上死去多时的邵流泪。另一白发银冠的老者咧嘴笑道:“我们救你俩上来,也不是作甚。而是要劳你们来作个证人。”萧秋水奇道:“证人?”金冠老者点头道:“对,证人。”宋明珠忽道:“敢问两位前辈,可是武当名宿铁骑真人、银瓶道长?”两人抚髯笑道:“正是。”萧秋水脑里“轰隆”一声,几乎跌倒。不是萧秋水胆小,而是铁骑、银瓶两人,实在是太有名了。天下各门各派中,此起彼落,可谓各领风骚数十年,但五百年来声名不坠,始终领袖群伦,异人辈出,新陈代谢,鹤立鸡群的,有两大门派。一是少林,二是武当。当今之世,权力帮虽号称天下第一大帮,敢与之抗衡的,白道中仅有丐帮,正邪之间仅存唐门,黑道中便是朱大天王一系的人。可是少林、武当,始终仍是武林天柱,地位无可否定,也庸置疑。而今少林掌门是夭正大师,武当掌教则是太禅真人,两派向来守望相顾,实力深远,宗派嫡系,遍播江湖,俗家子弟,更散布武林。武当除太禅真人称着外,其两位师弟,一是镇山守关真人,另一是俗家宗师卓非凡,但与太禅真人并列的两位武当派长老名宿,今只存两人:铁骑真人,银瓶道长:铁骑、银瓶两人,五十年前已名满江湖,早在当今武当掌教太禅真人的师父太水真人仙逝之时,已大大有名,连权力帮“八大天王”的名望与之一比,都不成比例。而今萧秋水居然见着了这两位前辈异人。这两人可以说是武林人物中的巅峰,而萧秋水绝处逢生,居然见着了他们。铁骑真人道:“我们两人,背着掌门相搏,已五十六年,都没有分出胜负,而今好不容易才溜出来,在这丹霞绝顶,要好好打一场,但苦无旁证,不知谁赢谁输,听得你们在崖下,便救你们上来,好作证人。”银瓶道长道:“你们恁地有缘啊,武林中人要看我们相搏,想尽办法尚不得一见哩,而今你们在一旁看看就是了,我们要打啦,不理你们了。”这两位武林前辈,放浪形骸,游戏人间,根本不受礼法所拘限,萧秋水不禁想起这两位前辈高人在武林传轶中的趣事这两人自小好斗,但武功之高,天下难逢敌手,但他们也不敢惹上少林,只好彼此穷打恶斗,偏偏武功相等,苦拼五、六十年,犹不分胜败。由于他们的武功世所无匹,所以欲一睹他们每年之战的武林人士,莫不竭尽所能,但求一见无憾。铁骑、银瓶倒不在乎,却因武当一脉,规律森严,铁骑真人、银瓶道长也不敢招摇太甚。偶有一次,约在十六年前,他们在太自山一战,事先走露风声,足引起上千武林人物闻风往观,能赶得及前赴的多是名重武林的人物,据说这些人观那一战之后,其中超过半数都从此之后,不再习武,其余的习武都发愤忘食,大大提高了武林中技艺的水准。这些原因无他,皆因这太白山一战,所施展之武艺委实太高了,铁骑、银瓶之武艺,激起往观者的发愤图强,或引起他们归隐的自卑。但据悉那一战,是铁骑、银瓶二人打得较不满意的一战。而今这两人居然要在这里打这灿耀今古的一战。银瓶、铁骑有叁大绝技:一是剑法,二是掌法,叁是内功。萧秋水正要拭目以待。只见铁骑笑笑道,“可以开始了。”银瓶颔首道:“你先请吧。”铁骑拔剑,剑明若秋水。萧秋水忍不住脱口叫道:“好剑!”银瓶抽剑,剑花若虹彩。宋明珠也不禁失声道:“剑好!”铁骑一挥剑,明明刺出千百道剑花,却只刺出一剑。银瓶一扬剑,明明刺出一剑,却有千百道剑花。煞是好看。萧秋水正想看下去。忽然一把水仙花般的玉手,抓住了他。然后另一只手就一捏他的喉,萧秋水不禁张开了口。“飕”、“飕”两声,两颗药丸人口,遇唾液,即化入肠胃里,体内即起一阵躁热、阴寒,两股气流,相互激荡。萧秋水脸色大变,正待说话,只听柔声道:“别怕,我是对你好,不是害你。”萧秋水望定宋明珠那稚气的脸,一时不解。“你救了我,又保我清白,而武功却不高,邵流泪手上还有叁颗先丹,你再服一阴一阳两颗,另一颗归我,这是武林人眼里的至宝仙丹。宋明珠咬咬下唇又道:“……我,就算已报答了你。”垂下了头,好一会再抬颔,眼眶竟有泪漾:“我……不能久留,……我要走了。”说完后,红影一闪,她走了。宋明珠真的走了。铁骑、银瓶,正在交战中,以他们数十年生死攸关的修为拼搏,自是谁也不敢大意,谁也没留心宋明珠的去留。萧秋水想要呼唤,忽然脑门“轰”地一声,犹如炸开了千万朵金花,又分为水一般的雪花和焰一般的火花,腹中体内,两道一阴一阳罡气,冲脑而起。萧秋水甚是难受,既无法追嚷,也无法观战,只得马上收心养性,跌坐地上,打坐调息,运气归元,把游走的真气纳入丹田去。这一作息之间,竟不知时日之逝。------温瑞安--江山如画--第十七章 大渡河之斗第十七章 大渡河之斗就算唐肥要让铁星月、邱南顾两人挨苦做工,她也没那麽多时间可以浪费。何况林公子、大肚和尚更不允许。大肚和尚请动林公子出来,本来就要配合萧秋水的,营救浣花剑派行动的。铁星月、邱南顾于是知悉萧秋水并没有死:大肚和尚是在丹霞岭和他分手的。两人自是欣喜若狂。当然,大肚和尚不知晓他别过萧秋水之后,邵流泪死而复生,萧秋水与宋明珠落崖之事。大肚和尚一路上赶来,己得知唐方、唐朋未死的消息,所以他们五人,决定要先找到唐方,会合唐朋,然后追查有无左丘超然、马竟终、欧阳珊一等的讯息,再赶去浣花,会合萧秋水。他们当然不知道萧秋水现今仍在丹霞,而在他身前正是名动武林的铁骑、银瓶的决战。连萧秋水在此刻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他打坐正恬,调息正畅,只觉两股气流,运行甚顺,居然通了奇经百脉,小腹和背脊的气息,也能交流互通了。甚至他不知道身外的钦骑真人和银瓶道人,打成怎样?他也更加不知道,唐方、唐朋他们怎麽了、唐方、唐朋他们怎麽了?唐方、唐朋也没怎样。他们只不过遇到了马竟终、左丘超然和欧阳珊一而已。遇到马竟终和欧阳珊一也没有什麽,但他俩是被押着进去的。押他们进来的人不是谁,正是戚常戚和梁消暑。所以唐方、唐朋遇见马竟终和欧阳珊一,就等于是遇上梁消暑和戚常戚一样。这场遇见,是在西康境内,大渡河上之铁索吊桥。大渡河古称沫水,上源为大金川与小金川,在四川省搔功县西南会合,乃称大渡河,甫流入西康省境,经沪定入川境,主乐山入氓江。大渡河河水在桥下滚滚而过,如同西康澎湃的乡土民情,大渡河吊桥宛若神龙,气势非凡。他们就在铁索吊桥走到一半时,互相遇见。“冤家路窄”。在遇见的一刹那,唐朋、唐方已看出对方只有七个人:梁消暑、戚常戚、四个年轻的权力帮大汉,还有一个满脸笑容的中年人。欧阳珊一、马竟终两人被五花大绑,由四名把刀大汉押着,穴道显然被制,但他们也同时看见了唐方、唐朋。在那一刹问,他们起先是欣喜,但转而恐惧,眼神里充满了惶急。那是制止唐方、唐朋救援之意。唐方、唐朋明白,可是他们还是要救。他们心里知道,要是换作对方,决定也必然是一样的:怎能见死不救!何况梁消暑、戚常戚二人,唐方、唐朋合两人之力,自信还应付得了。马竟终这铁铮铮的好汉,之所以会束手被擒,用说当然是为了欧阳珊一。“迷神引”欧阳珊一有孕,武功搏击,定然大打折扣。唐朋、唐方有相当的把握,可以救出他俩。可惜他们不知道,那笑容满脸、满脸笑容的人是谁。唐朋立即动手。要是唐猛在,一出手的暗器,恐怕连吊桥都将为之崩裂,要是唐肥在,她一出手,对方纵接得住她的暗器,也得掉下河去。要是唐绝在,这七个人都会在接暗器的刹那间丧了命;唐绝最绝。要是唐宋在从来没有人能接唐宋的暗器,唐门第叁代年轻高手中,以唐宋暗器为第一。但是他们不在,只有唐方、唐朋在。唐方的暗器也许没什麽,但她却不能容忍她的朋友受人欺负、受人胁制。唐朋的暗器也很厉害,而且有他自己的一套办法。他的办法是刹那间把“瘟疫人魔”余哭余变成一只满身是针的“刺”,而对方还来不及抗。可是唐朋发出去的暗器忽然都不见了。所有的暗器都落在一个人手里。那个人满脸笑容。唐朋目光收缩:“你是谁?”那人笑道:“你听过满脸病容的‘毒手药王’,有没有听说过满脸笑容的‘药王’?”唐朋切齿道:“‘药王’莫非冤?”那人笑说:“你既知我大名,便死得不冤。”他说着一扬手,把唐朋原来发出去的叁十二根银针,扔回给唐朋:“哪,你的东西。”唐朋伸手要接,唐方忽然一手拍落。“药王的东西碰不得的!”那银针看似没什麽两样,但落入水中,大渡河水如此之急,居然还蓝绿了一片。药王笑说:“这小女孩好聪明。”说着又邪笑道:“我最喜欢聪明的女子,我最喜欢给这种女孩子吃我的药……”他的话没有说完,唐朋再度出手。唐朋的武功本就与屈寒山相去不远,药王、剑王则在“八大天王”中排名并列。唐朋这回是全力出手。莫非冤脸色也变了,他只做了一件事。他抓起马竟终在他前面一挡,唐朋这下真的脸色全白。他半空扑起,居然追上他自己发出去的暗器,全收了回去。可是“药王”就在那一瞬间出了手。他把马竟终推了出去,撞向唐朋,人已扑向唐方。他看准唐方是较弱的一环。但他还是小看了唐方。唐方的武技是不如唐朋,但她的轻功却是第一流的。药王一到,未及出手,唐方已拔起。就在药王脚尖点地,因吊桥摇晃,站立未稳之际,唐方已往莫非冤头顶连放叁镖!药王起先料不到唐方暗器技术如此之高,几乎着了道儿。可惜还有戚常戚,她一出手,就接下了唐方叁镖。唐方落下的时候,就看见一团雾。不是唐家暗器“雨雾”,而是“毒雾”。莫非冤的“毒雾”。唐方掩鼻跳避,戚常戚一记弯刀就劈到唐方背上。唐方一闪,还是被扫中了一刀。就在这时,唐朋至少打出了二十样暗器。这二十来件暗器,一半给药王接过了。另一半却令戚常戚狼狈万分。就在这时,唐朋冲出叁步,吐了一口血。梁消暑在他背后出了手。唐朋、唐方已受伤,梁消暑、戚常戚、莫非冤叁人已展开包围。正在这时,忽然一个碗大的拳头,迎脸痛击戚常戚。戚常戚“砰,,地中了一拳,正欲扬刀,手已被扣住,另一根笛子,笛尖嵌七寸快刃,直刺入她的腹中。戚常戚一下子眼泪鼻涕都挤了出来,软倒在桥上。梁消暑要过去救助,唐方拦住了他。同样药王要去救援,唐朋也发出了暗器。唐朋、唐方脸有喜色,他们本脸对那四名权力帮带刀大汉的,所以他们故意吸引“药王”等的注意。因为他们在开始对峙的时候,已发现一人偷偷地、静悄悄地自桥的另一端,掩过来了。这人不是谁,却正是失踪了一段时间的左丘超然。左丘超然武功虽不好,但要对付几个权力帮徒,还是罩得住的。他掩过去,先无声无息地扼杀了一人,再用铁一般的臂膀砸死了一个人,等到他扣住第叁人,第四人已发现了,他就闪电般捏住他的喉咳,窒息了对方。他一解决了四人,即解马竟终、欧阳珊一的穴道,欧阳珊一即从一帮徒腰问夺回刃笛,叁人约定,首先攻杀诡计无常然功力较弱的戚常戚。此计果然成功。戚常戚外号“暗杀人魔”,今日却死于别人的暗杀之下,真是一大讽刺。戚常戚死,局势有所改变,但并不见得占上风。马竟终遍体鳞伤,精神气劲大灭锋锐。欧阳珊一有孕在身,因滇他之役动了胎气,更不能久战。唐方受伤,戚常戚的弯刀锋利得可怕。唐朋和左丘超然成了主将,他们并不乐观:凭他们五人之力,要战胜“药玉”莫非冤,已是不容易,况乎还有“佛口人魔”梁消暑。“药王”忽然道,“我们之所以在大渡河桥上相遇,如此凑巧,却是为何,你们可知道?”左丘超然冷笑:“我跟踪你们已久,一直图营救马兄嫂,而今才等到机会。”莫非冤哈哈一笑:“哪有这麽容易!我们之所以带这两人到处走,就是为了要引你这漏纲之鱼出来领死!”在丘超然脸色一变,冷冷道:“不过现在还不是给我们救了过来,还杀了你们五人!”“药王”笑容满脸:“不错,那是我们没意料到会在这儿遇上唐家姊弟,不过……”莫非冤笑得一分自信:“你们也敌不过我。”马竟终沉声道:“那要打过才知。”“药王”笑道:“理当如此。”左丘超然冷笑道:“你动手吧。”“药王”笑得好得意:“我已经动手啦。”欧阳珊一不禁问:“什麽时候?”“药王”笑笑:“刚才,”又故作神秘悄声道:“就在我跟你们说完的时候。”唐方脸色煞白,怒叱:“狗贼,我们来一分胜负。”“药王,笑嘻嘻地道:“不必分了,你们已败。”他说完这句话,欧阳珊一就倒了下去。马竟终想去扶持,也觉夭旋地转,忙以手抓住铁索,恨声道:“你……下了……”“药王”笑道:“我早已在对话问下了‘无形之毒’,你们已中毒了。”马竟终“咕咚”一声,仰天栽倒。左丘超然也觉混混饨饨,切齿道:“你……怎样……下的毒?”“药王”向他挤挤眼道:“就在我说话的时候,毒就放了……就在你们说话的时候,毒就到了你们的舌头。”梁消暑也,“嘿嘿”笑着说:“我们‘药王’名动天下,要毒你们几个小子,还不容易?”唐方奋力出镖,镖至中途,无力掉落,唐方晕去。唐朋脸色煞白,也摇摇欲坠。梁消暑好笑道:“倒也,倒也,饶是你恶似鬼,也得喝老于洗脚水……”唐朋突然出手。“子母离魂镖”。两道白色的光芒,似电光一般,飞旋打出!“药王”变色,他知道这两镖他接不来。子镖方至,“药王”已不见。他即刻跃落江中,以避此一镖。母镖打向梁消暑,梁消暑正在得意中,突然间就身首异处。然后唐朋也仆倒下去,他喃喃苦笑:“……我们毕竟杀了你们这对奸夫恶妇。”然后他再也不省人事。萧秋水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精神气爽,精力无穷,开目一看,只见日已西斜,铁骑、银瓶二人还在拼斗。他服食时,还是夜晚,而今开目,已是黄昏,难道他昏迷了一天一夜?只见铁骑、银瓶还在恶战,早已不是在比剑,而是掌对掌,身形慢似蜗牛,游走不定,正是比到第二场,互拼掌力。萧秋水才醒,只见两人发髻早乱,而且衣衫全湿,突“吁嘘”一声,两人掌力一分,“隆隆”一声,中央土地拔天激起丈余高的泥泉,两人各退七八步,跌地而坐。敢情是这一场功力相当,未分胜负。只听那铁骑真人“唉”了一声,萎然道:“还是不分胜败。”那银瓶道人也长长吁了一口气,颓然道:“还有第叁场。”铁骑真人叹道:“第一场中你的剑法真好。”银瓶道人感慨:“也还不分上下。”铁骑又有些得意地道:“不过论掌力深功,我高你半筹。”银瓶却板着脸孔道:“但我掌法较繁,结果还是平分秋色。”铁骑微唱道:“毕竟还有第叁场。”银瓶抚髯道:“叁场是决定胜负的一战。”两人又沉吟不语,好一会,银瓶凝向萧秋水,哑然失笑道:“哈,这小子还在。”“下一场是比内功,正好叫这小子作证。”“嘿,可叫这小伙子大饱眼福了。”“岂止眼福,简直大开眼界。”银瓶又道:“嗨,小子,”萧秋水应了一声。银瓶真人又道:“我们的内功,已到巅峰,十叁岁的时候,已练成‘十叁太保横练’二十岁时,已学成‘童子功’,”铁骑接下去道:“六十年前,学得‘金钟罩’,五十年前打通奇经百脉,四十年前便连‘铁布衫’都练成了,……”萧秋水听得眼睛发绿,“金钟罩”、“铁布衫”、“十叁太保横练”、“童子功’,都是武林中内外家功力之巅,练得一样,功力已臻炉火纯青,昔日万里桥之役,康出渔闻少林洪已学得“童子功”与“十叁太保横练”,已然大惊失色,这两人却件件都精,而且说来都似是几十年前的事。铁骑真人又悠然道:“……想叁十年前,我们已通了周身脉络,全身气穴,可任意游走挪移无碍,二十年前,更有进境,练成了‘金刚不坏禅功’……”萧秋水真是听得眼睛都花了。全身经脉血气相通,是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事,千万人学武,最后能移穴换窍者,万中无一,且能全身刀枪不入的,武林中不过超过五人,这两位老道居然都会。更可惊虑的,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最难练十种绝学里之“金刚不坏神功”,居然给这两位武当派的名宿学得了,难道武学到了登峰,各门各派的学艺都是可以相通的?银瓶也悠然道:“近十年前,我们学得了‘先天无上罡气’,这几年来,内功修为,也没什麽值得我们学习的了……”说到这里,银瓶真人的眼色竟有说不出的落寞,铁骑也蔑然一笑:“……两叁年来,我们把‘无极神功’、‘归元大法’、‘大般若禅功’搬回来学学消磨日子而已……”两人眼中寂寞之色,犹如晚霞暮至。萧秋水心里更有一种肃然的敬意。凡是一门艺术巅峰,都是寂寞无人的。萧秋水年少学的是诗,他深知诗人的窍门。他尊重任何倾尽毕生于志业的人。“先天无上罡气”是武当正宗内功,据说叁百年来,武当已失传,“无极神功”是道教仙家绝学,“归元大法”是外内家混元罡气的独一法门,“大般若掸功”则是南北少林一脉的高深内功。而今这两人竟都通晓,无怪乎他们会寂寞,无怪乎他们会自视甚高。更无怪乎他们要一决雌雄,比个高下。永无敌手,是件悲哀的事。铁骑也有所感:“除少林天灭大师,把‘大般若禅功’练到了‘龙象般若掸功’的境界,以及燕狂徒一身内外狂飕般的魔功奇力外,这世上真难有几人可以跟我们交手的了……”银瓶“暖”了一声切断道:“当然太禅掌门师侄的‘九天混元正气’,亦是一绝……还有据悉现下江湖有个什麽帮的主持李沉舟,内功心法,出入今古,几无所不谙,又深不可测,惜惺缘一会。”武当掌教太禅真人原是铁骑、银瓶之师侄,但以名声、德望、武功得以掌门之席,武当长幼有序,礼教深严,太禅是为掌门,铁骑、银瓶言语也甚为尊重。银瓶微喟道:“别人还有死穴绝脉,我们……”铁骑傲然道:“连‘罩门,都没有了!”萧秋水不禁苦笑,这种武功,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而今我们比内功,是一个打一个挨,挨不住算输,你做裁判。”铁骑继续说。银瓶接着说:“这样好了,打多也无谓,如果自己觉得伤不了对方,就罢手算数。”铁骑道:“好,就这麽办。”银瓶把马一扎,提气凝神:“你先汀,我挨。”铁骑怫然道:“既然如此,怨不得我。”便蓄力欲打,竟把萧秋水肯不肯当裁判一事,遗忘得一干二了。唐方、唐朋醒来的时候,己不能言,不能动,连脸部都失却了表情。而且他们也不认识对方的脸容。起先大家都唬了一跳,后来才知道大家都被“改装”了。改变了一个完全不同于自己的容貌,冰雪聪明的唐方,居然成了一殷实的商贾模样,而唐朋却给化装成了年迈的老太婆。他们起先以为左丘超然、欧阳珊一下在内,后来才知道那边一个瘦小的屠夫和叁络长髯的郎中,就是左丘和欧阳。然而马竟终呢?马竟终不在。马竟终在哪里?唐朋、唐方等被人扶持着走,其实是押持着走,走过大街,走过小巷,从荒凉的沙漠,穷山恶水,走到人迹渐多的地方。他们不知道他们将流落何处。马竟终在哪里?他也跟其他人一样,吸了药王之毒。但他功力却是其中最深厚的,外号就叫“落地生根”。他临仆跌之前。已抓住铁索,将晕倒时全力一荡,竟晃落江中。江中有江水,江水使他清醒。他喝了几口水,比较恢复神智,便立即把舌根的毒洗清逼出。那毒不很毒,“药王”似无意要杀他们,目的只是要他们束手就擒。等到马竟终再有能力攀上大渡河铁索吊桥时,人都不在了。“药王”已自河水中跃起,率权力帮众,押走了他们。“药王”也知道少了一人,但他以为马竟终已淹死了。莫非冤不可谓不奸诈,但他那时要全力闪躲唐朋的“子母离魂镖”而且在七月天骤然落入江中,那滋味也不是好玩的。马竟终开始跟踪“药王”这一行人。他妻子在那边,他的孩子也在那边,他的朋友更在那边,不由得他不跟踪。他功力未曾恢复,毒性仍在,故此他不敢妄动。他发现“药王”是要把他们运到一个地方去。什麽地方?他看见“药王”和“火王”又在康定碰过脸面,然后换成了“火王”祖金殿押送这四人,其中还有“一洞神魔”左常生及康劫生护送。这一行乔装打扮的人,经沪定大桥,竟然入川,到了清水河一带。这一群人带着人质,人川作什麽?马竟终不了解。他惟有暗地里跟着这一队人,走过一条街又一条街,走过一条巷又一条巷,翻过一山又一山,渡过一水又一水。他不知道他们要停在哪一条巷衙。然而他前面即将终止的死胡同,却在命运里等着他。铁骑一出手,双指一骄,点打银瓶“窝心穴”。银瓶屹立依然。铁骑一反手,又拍出了七八掌,一刹那间,这七八掌连响,前面出掌,但发出的掌响竟在银瓶背门。可是银瓶仁立不动。铁骑脸色一变,手曲成凿,左右推打银瓶左右太阳穴。“噗!噗!”两声,银瓶仍然神色不变。铁骑脸色一沉,双指迸伸,直插银瓶双目。萧秋水也唬了一跳。如此狠辣的手法,岂不是出手就废了对方的一对招子?萧秋水正想阻止,但铁骑出手何等之快,已打在银瓶眼上,银瓶也立时合上双目,铁骑双指戳在银瓶眼盖上,居然无事。铁骑长叹一声,萎然收手,收手时忿然将长袖一拂,衣袂触及山上崖边一株碗口大的小松,“卡勒”一声,松树如同刀斫,崩然崩断。萧秋水这才知道铁骑的出手,究竟有多厉害,而银瓶的护体功力,简直难以想象。然后轮到铁骑闭上双目,凝神扎马。银瓶缓缓开眼,立起吸气,好一会脸色才从青白色转为红润,盾须皆扬地笑道。“怎样,我的‘先天无上罡气’如何?”铁骑脸色铁黑,连目也不翻道:“你也试试我的‘金刚不坏神功’吧!”银瓶大喝一声,突然出手!他一声大喝,“砰”地一声,一株正面对银瓶的松树,竟被罡气折裂为二。就在这一刹那,银瓶不知已打出了多少拳,多少脚,打在铁骑的重大死穴、要害:“百会穴”、“天门穴”、“鼠溪穴”、“印堂穴”。“人中穴”、“喉结穴”、“命门穴”上。可是铁骑不但不倒,脸部神态,居然发出了一种隐约的淡金色的光辉。佛门着名绝学:“金刚不坏神功”!然后银瓶也长叹一声,收了手。“你的内功好。”铁骑微笑,缓缓收手。“你的功力也厉害。”银瓶颓然道:“那今年这次比试,又是平手了?”铁骑苦笑道:“咱们已平手了五六十年了。”银瓶忽道:“等一等。”铁骑奇道:“什麽事?”银瓶似笑非笑地望定萧秋水,萧秋水只觉浑身不自在起来,银瓶道。“适才我大喝一声,这小子也在场的,居然不被震倒,想来内功也是不错……”适才那一声断喝,树力之折,然而萧秋水听来的确不觉如何。铁骑也明白过来了:“你这小子很不错,不如拿剑刺刺我们,谁要是挨受不住,谁就算输……”萧秋水也了解过来了,原来铁骑、银瓶是要他用兵器去刺戳他们,比较谁强。谁受不住,便算谁输。本来无论武林高手内功已到何种境界,用掌力劈打可以受得住,但不见得可以受利器的刺割。这道理正如皮革一般,亦譬如以掌击鼓,鼓面自能消解力道,但用一根针来刺,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当然以铁骑、银瓶两人已入化境神功,普通刀枪之刺,根本不伤分毫,就算一流高手用刀剑加之,也承受得住,但要是一流高手外加一流的利器呢?萧秋水本来不是第一流高手,甚至也不是二流叁流四流五流的,甚至要进入第六流都很难,充其量可以成为武林中第七、八流的好手。可是他适才却挨受了银瓶那一吼,这连铁骑等也很奇怪,能承受得了银瓶那一吼的,少说可以在武林中排到第叁级高手里去。银瓶“挣”地拔剑,彩虹一般的剑花一亮,银瓶把剑递给萧秋水。“你用这柄剑,刺我们的要穴,记住,要大力地刺下去,不然对我们是没有用的。”铁骑也“叮”地拔出铁剑,发出一道激烈的厉芒,把剑交给萧秋水:“公平起见,你两把剑一起刺吧。”于是萧秋水就拿着两把剑,呆在那边。银瓶、铁骑纷纷催促。“刺吧,快刺吧!”“刺过来呀!要使力!”萧秋水要刺,迟疑不决。“疑虑什麽?!快呀!”“犹豫干吗?!用力!”萧秋水想了一想,叹了一声,倏地收剑,两掌拍出。他还是放心不下,不忍伤人,决定先用已身之掌力试试。他当然知道自己掌力何等薄弱无力,但他还是坚持要试试,以策安全。谁料这个决定乃救了两条性命。这两掌打出去,萧秋水忽然被一股大力所卷动反震,然后有一种奇异的急啸声。萧秋水大吃一惊,然后才知道啸声来自他的掌力,而他的掌力犹如排山倒海,连挡也挡不住,收也收不及。他没敢轻视铁骑与银瓶,所以这两掌中用了九成功力。他想收掌,已来不及。铁骑、银瓶一见萧秋水出掌,脸色就变!但他们不能闪躲,“谁受不了,就算谁输”。这两个倔强的老人,谁也不愿输。萧秋水的掌劲,犹如狂飕般吐了出去,而铁骑、银瓶只有硬受。掌击中身体,没有声响。好深厚的功力。然后铁骑铁黑的脸色变了,变成惨白色,一摇,再摇,却没有动。银瓶中掌,脸色没有变,却退了叁步,每一步在地下踏了一个窟窿。只听铁骑惨笑点头:“好,好掌力……”银瓶也苦笑:“好,好内功……”话一说完,两人突然一齐吐了一口鲜血,血箭打在地上,竟然射出了一个血洞,一个血窿。萧秋水慌道:“两位前辈……”铁骑咬着唇道:“我知道,怪不得你,是我们要你打的,你己收了手,没用全力……”银瓶抚胸道:“你没用剑刺我们,是不杀之恩,是我们看走了眼,没有话说………说完两人对望一眼,银瓶一拱手道:“这位小友,至少有一百五十年以上的功力,可是你小小年纪……”银瓶叹了一声,没有说下去。铁骑接道:“你眉宇轩动,神光内敛,是日后武林俊杰,可是武技却不如内力高……唉,这都不说了,”说罢一挥手,疾道:“我们伤重,告辞了。”银瓶皱眉道:“后会有期。”铁骑、银瓶脸色越来越苍白,一闪身,已掠下山,萧秋水正待要叫,但两名老人,轻功何等高明,一瞬已不见人影。萧秋水自己也莫名奇妙。但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第七八流的武功,却身怀第一流的内功。这内功都是连服叁颗及“草虫”所致。是武林至宝,传药方为秦始皇时求长生不老术时仙客所研得之秘方,直至唐室皇词监造,后造得仙丹十四颗,太子先服两颗而暴毙,帝君震怒,连杀当时天下名药师石十二名,九族同诛。惟这其余十二粒,却被盗出皇宫,经武林异人辗转相传,终于在丹中渗合了解毒之法,虽不能如始创者意图长生不死,但每丸可使功力促进一甲子。六十年的内功修为,在人生几何能求?无怪乎不少武林高手都死争夺,最后落于异人燕狂徒之手。燕狂徒亦是花了极大的代价,方才获得它的。但他性格极是乖在,只食四颗,因看重李沉舟,交予两颗,另一枚却要修理邵流泪而迫其服食,而邵流泪盗走其余五粒,希望寻得“草虫”后,解去原先热毒,再服其余,却天意播弄,使萧秋水、宋明珠各服一枚,重上丹霞后,宋明珠又强使萧秋水吞食两颗,故萧秋水总吃了二粒。其余一枚宋明珠取走。这下功力之遽增,实非他自己所能想象的。纵铁骑、银瓶功力盖世,硬挨他一掌,也受伤不轻,若换作旁人,早就肝脑涂地了。萧秋水看铁骑真人、银瓶道人之去,心里怅然。一下子丹霞岭又只剩他一人。从丹霞望过去,只见山接山、海接海,山谷在远处,风景虽好,江山如画,却觉偌大天地之间,无有去处------温瑞安--江山如画--第十八章 死路第十八章 死路从牛街、剑湖入川,可径由白水、胜景关直入,无需经过界头、腾冲,若一定要经过,就得经过怒山、怒江。铁星月、邱南顾却经过怒山、怒江,再从锦绵山到普洱渡入川,那是因为他们不懂得路,所以绕了远道。绕远道也有一个好处,铁、邱两人一路上平安无事,也是因为权力帮意想不到他们会走这条路。这条路就不是入川营救的捷径,反而恰巧是“蛇王”等往“火王”西康集合的澜沧江路向同道。“火工”祖金殿原扎据于西康。这时铁星月和邱南顾到了怒山怒江。有一首歌,分男女对唱,叫做《怒山怒江》:“怒山高高雪岭寒,怒江涛涛长河蓝,怒山哪、怒江哪,山对山哪江对江……”一些当地的徭家弟族,有男有女,万花奔放,相对应唱,真是气象恬好,又气势完足,铁星月、邱南顾看在眼里,听得心里酸溜溜的。想“神州结义”的兄弟们若果都在,即至少可以对唱一番,那该多好!怒山、怒江不仅名字好,连气势也不得了,铁星月、邱南顾终于折到了锦绵山下,鸡足山一带。鸡足山在贵州县西北一百里,一岭而叁足,因而得名,而又以玉龙瀑布称着。鸡足山山顶有迦叶石门洞天,俗传乃佛弟子饮光迦叶,守佛衣以俟弥勒处。山问玉龙瀑布二百余尺,似玉龙自天而降,气势浩壮。鸡足山有环境幽绝的祝圣寺和建于山巅的愣严塔。铁星月和邱南顾意图越过鸡足山,惟天色已晚,故借宿于祝圣寺。祝圣寺附近,有人家住宿,多为樵夫猎户,还有两叁家小食铺,同时也卖酒菜,铁、邱二人却因囊空如洗,只好借住寺中,没钱外出。祝圣寺住宿处,全铺台板,窗明几,门棂以拉辘开合,纸窗透明,很有唐朝古风。铁星月瘫在地上,却一点古意都感觉不出来。只觉饿得要死。饿死还好,偏偏就是饿不死。铁星月觉得难受极了,他拼命掏、狠命挖,除了耳垢、鼻屎外,就是掏不出一个铜元来。“妈呀!”铁星月大叫了一声,“我饿得好惨哇!”“你少叫!”邱南顾皱着眉头,一句就喝了回去!铁星月“虎”地跳起来,“你他妈的臭小子不饿是不是!”“不饿。”邱南顾漫声道,“不饿都给你叫饿了。”一语未毕,随即抱腹苦瓜脸地叫起来。两人又咿咿呀呀了老半天,邱南顾苦口苦脸道:“妈的,人家故事里的大英雄、大侠士,有的是金子、银子,还伴有名马、美人,怎麽偏偏我们就如此命苦!我们看来也不狗熊哇,就是连一个铜板也没有!”铁星月恨恨他说:“妈呀!这样怎麽办哪,没料到好汉不是给人打死的,而是饿死的!”邱南顾忽然跳起来:“喀,我有妙计!”铁星月趋近道:“什麽奇计?”邱南顾“嘘”了一声,悄声道:“我们打劫去!”铁星月怪叫一声,“打动!!”邱南顾慌忙一把按住铁垦月的大嘴,“嘘”声道:“你想死呀,这寺中的和尚见我们要借宿,又无香火钱,早就看得眼勾勾的,而今这麽大声叫嚷,敢不成送我们到官府里去,那就槽了!”两人本来天不怕、地不怕,而且胆大包夭,连一品大官都揍过,而今因为心念不正,一提起官府,连脚都软了。铁星月猫着脸说:“不成,不成呀。”邱南顾瞪目道:“什麽不成?”铁星月叭叭叫道:“不行呀!会死的呀!官府的板子好厉害的呀!一板打下去,哎唁……我以前小时候呀,隔壁那个程壮锋,就是因为偷鸡被打成瘸腿子啊……”邱南顾想想也道:“万一搞不好,送到京城去被那少年诸葛神捕抓起来,严刑峻罚,可不是玩的!”两人因心里有鬼,畏怕官差,竟忘了自己也有一身武功,吓得魂飞魄散。“暖!”铁星月忽然灵机一动:“等一下!”。“又什麽来着!”邱南顾头肚一起疼。铁星月笑得像一座大海:“嘿嘿,我想到了,像我们这种大仁大义大道大德的大侠,不可能去打劫,既然不可以去打抢,我们可以去。”邱南顾眼小声道:“偷!”“喝!”铁星月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谁说去偷,我铁星月堂堂潮州屁王,还用得着去偷哗!”“那麽,”邱南顾在转他的小脑筋,“去借!”“借!”铁星月双目如铜铃般大,“向谁借去!”邱南顾摸摸未长胡须的下颔:“问你小舅子。”铁星月怒骂:“去你妈的!狗嘴长不出象牙!”“哈!”邱南顾倒好笑了,“你有种,你要得,那麽你狗嘴里长出一根象牙来看看!”铁星月想了想,也黯然道:“要是我狗嘴里真能长出一根象牙来,现在也不必那麽穷了。”邱南顾却好奇起来了:“那你想到的是什麽鸟方法?”“不鸟,不鸟,”铁星月得意非凡他说,“我们不愉不抢,只是去。”他笑得眼睛又细又小,跟河马没什麽两样,“我们去‘劫富济贫’!”“劫,富,济,贫?!?”邱南顾听不懂。“对了,劫宫济贫!”铁星月兴高采烈,“把土豪劣绅的钱,全部拿过来,然后交给穷人,不就得了。”铁星月简直说得口沫横飞,喷得愣楞中的邱南顾一头一脸是口水。“许多传奇故事中,大侠客都是劫富济贫的英雄好汉,所以他们的钱都花不尽、美女看不庆。好马骑不累、还有……饭也吃不完,嘻嘻……”“劫富济贫,”邱南顾也有些兴趣了,“那麽,谁是‘富’人呢?”“这你都不懂!”铁星月一副很“懂”的样子,“我是老江湖了,要劫,就要动为‘富’不仁的人。”邱南顾东张西望:“那麽谁才是为富不仁的人呢?”“喔,这个……”铁星月抓了老半天头,忽然低声趋近邱南顾耳边道:“这里的和尚,势利眼,这寺又那麽大,一定是酒肉和尚,不是好人,我们劫他去。”邱南顾也悄声道:“那麽请问谁是‘贫’的人呢?”铁垦月“哈”地叫了一声:“当然是咱们呀,咱们连饭都没得吃,当然是穷人罗!”邱南顾长长地“哦”了一声,点点头道:“这就叫做‘劫富济贫’呀?”铁星月简直觉得自己是神仙下凡,绝顶聪明,“对了,传奇中许多大英雄、大豪杰都是这样子的!”邱南顾倒光火了,“这叫‘劫富济贫’!哦!哈!嘿!拿了人家辛苦化缘的钱,以孝敬自己的肚皮,这就叫‘劫、富、济、贫’?!”邱南顾故意一个字一个字分开来说:“你白住人家的地方,人家不收你钱,你还要劫富济贫,赫!你这他妈的比抢的比偷的还没出息,比盗贼还不如!这叫‘劫富济贫’!”铁星月一时耳根子阵红阵绿,脸热热的说不出话来,期期艾艾地道:“那你有什麽法子嘛,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不这样,又怎样?”邱南顾一听,本正大气磅礴,但肚子实在饿,当时大气颓然,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一连喃喃自语,说了几十声,铁星月叹道:“干脆我们过去大吃一番,然后赊帐算了。”邱南顾“得”地一弹大拇指道:“对了,大不了跟老板打杂,以工钱回算数!”两人想出了办法,大是兴奋,正想下楼去找小食店,忽听纸门外有人敲门的声音。铁星月没好气地大叫:“谁呀?”外面传来一个如同朗诵般甜腻的女音,细细声回应道:“我呀!”铁星月不耐性地过去,把门拉开,边问:“你是哪位狗屎呀?”他一拉开门,只见到半边身子。铁星月揉了揉睡眼,又拉开另一门,只见到另半边身子。铁星月这才吃了一惊,他从来没有见过那麽肥的人。更何况来人是个女孩子。只听来人娇声娇气他说:“我姓唐,名叫肥。”邱南顾脸上也不禁变色道:“唐肥!?”那女子像捏着喉管子讲话一般:“对了,吃不完兜着走的唐肥,就是我。”说完了,她就走进来,门窗榻槛突然都粉碎于无形,唐肥就踱了进来。铁星月、邱南顾简直眼睛都直了。铁星月鼓着勇气问:“你……你就是唐家最肥的……”那胖女还是满脸笑容地道:“就是我唐肥。”邱南顾叹了一口气,他万未料到这饥寒交迫之际,还来了号头痛的人物:“你来干什麽?”唐肥道:“我来找唐方。”邱南顾叹道:“唐方?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唐肥道:“那麽唐朋呢?”铁星月倒似对唐肥很有兴趣,趋过来说:“唐朋,我们也不知他下落。”唐肥道:“还有唐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