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那儿直掘七尺,既有泉水上涌,浑身淋湿,即可换取新鲜空气,虽不可久,但对方也无法维持久燃,一时三刻,只怕还闷不死咱们。说着目光含笑道。“在这硬地掘七尺深,凭诸位的功力,还难不倒咱们,对不?”半夜·不速之客火焰越来越黯淡,变绿,转青,终于全熄。四壁的烛火因空气回复,而恢复原状,火光淡黄,火舌稳定。四周虽浓烟甚熏,但已无刚才闷热。罗海牛忽发奇想道:“其实趁适才大火之际,权力帮中人也必退避三舍,咱们正好可冲出去,攻他个措手不及——”静秋水不同意道:“你冲出去,他们正好在半山截杀,我们一方面要防火,一方面要防敌,实在太不划算。”打侠梁斗统一道:“何况烈火耀眼,山腰幽暗,敌在暗,我在明,如此冲出去,必死无疑。”柔水神君笑道:“若是烈火神君在,那倒好了,我知道他的脾气,一定以毒攻毒,借火用火,我反而可以藉火势反攻,斗他个硬碰硬!”人苗全熄,外面又一片寂静,焦辣之气更袭鼻而来。李黑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梁斗笑道:“这要看他们先怎么办了。”柔水神君道:“便是。”胡福等了老半晌,笑道:“看来权力帮还是在按兵不动中。”李黑反笑道:“不如我们先闯出去惹惹他们。”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大家心中都不免被这“山雨欲来”的局势所震撼,而紧张。”就在这时,梁斗忽道:“有人。”柔水神君立即侧耳倾听,几乎是在同时间,寺门有人轻敲。有人在问:“有人在家吗?”再敲了敲,那人竞唱道:“敲敲门,你在不在,有人说你拉了柴……”“拉了柴”在当地俚语,有“翘了辫子”,“咽了气”的意思。梁斗笑道:“有人来了。”柔水神君也笑道:“大火故人来。”梁斗道:“不能待慢客人。”忽见萧秋水凝望神像,目光有异,问道:“你怎么了?”萧秋水一醒,忙道:“没……没什么。”梁斗道:“没什么就好。大敌当前哦。”第三次敲门声又响起,只听那人悠声道:“有人在家吗?要是没人,我要进来罗。”梁斗笑着长身而出,笑道:“慢着慢着,有人在家,可不能不请自进,我这就开门来了。”那人笑道:“半夜来访,有扰清梦,实抱歉之至!”梁斗大笑道:“莫非不速之客,阖兴来乎?”随即低声向众人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既敢来,必有所恃,我去应付。”随而紧向柔水神君道:“敢劳雍兄替我掠阵。”柔水神君诚挚地道:“这个一定。”梁斗向柔水神君一抱拳,回身大步向前走去,一面朗声道:“客敲月下门。在下等在推敲之中,现刻即来迎驾了!”门“呷呀”地开了,一个人宽容笑脸的走了进来。一见那人,柔水神君脸色就变了。变得很难看的铁青色,好像一个人上了擂台,却发现对手比自己还强的那种难堪,但又不能马上走下擂台的样子。那人真见梁斗,笑着一揖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梁斗笑道:“才见大火,哪来白雪,不过稀客来会,却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只不知尊驾是不是知己?”那人很高兴地笑道:“是不是知己,大侠饮了便知。”大侠梁斗笑道:“可惜没有酒。不如请移嘴到里边去喝。”那人却用手指按住嘴唇,“嘘”了一声,静悄悄自衣袖里掏出一只小酒壶,悄声道:“酒在这里。”梁个皱眉道:‘什么酒?”那人高兴地道:“好酒。”往前一送。梁斗一手按住酒壶另一身,拎在那人千里。两人就顿在那里,动也不动。两人依然笑嘻嘻的,像老朋友初见面亲昵的握手一般样子。然而柔水神君的脸色却变了,煞白一片,甚是难看。萧秋水禁不住问道:“来人是准?”这时柔水神君却不禁“呀”了一声。大家望友,只见梁斗与那人依然笑着,两人俱拎着茶壶,外表不能察觉什么,但仔细看去,两人身外都有一层极难看得出来的绿芒。这绿芒映得两人异常的笑脸十分恐怖。但两人依旧笑嘻嘻,拿着酒壶。柔水神君失声叫道:“药王!药王来了!”“药王”两个字,在“权力帮”来说,无疑就是“毒王”:“用毒之王”,毒王莫非冤!两广十虎、长江五剑望齐失声道:“药王?!”——药工来了,加上人王、剑王,声势火增,这里如何还能守得住?——权力帮的后援果然来了。这时绿芒越来越盛,两人脸色、衣饰越来越妖异,柔水神君骇然道:“隔山毒牛,潜毒!”内功中有“隔山打牛”者,乃借力打力,藉物打物,而用毒中更有藉任一媒体者,传播毒性,用毒高手中,更有随意使用物件,达成藉物毒人之手段。柔水神君急得跺足道:“梁大侠实不该用手触摸那酒壶的。”大肚和尚道:“可能粱大侠一开始并不知道他就是‘药王’呢。”萧秋水道:“我看是梁大侠想藉抚物之力,先把对手震伤,却不料对方施毒,梁大侠正用内力苦拼不下。”柔水神君瞪了萧秋水一眼,心里暗暗佩服这少年有见识;这时李黑道:“我们何不去助梁大侠一臂?!”柔水神君断然道:“不可。”这时在绿芒中,梁斗额上已隐然布满汗珠。柔水神君道:“万万不可。此刻梁大侠之内力,与药王之毒性,正斗得酣,有谁一旦闯入,此两种毒力一定朝第三者排山倒海压来,神仙难活。”众人叹息声中,罗海牛又道:“我们可以过去,分散药王心神也好。”柔水神君长叹道:“可是我们一出现,权力帮自会派人增援,如此地斗下去,反而让对方知悉我们里面井没有邵长老,邵长老一旦不在,以他们实力来说,再也不必顾忌了。”柔水神君又道:“他们这次先遣药王莫非冤来,是作投石问路之效。”这时大侠梁斗的身体却已抖了起来。梁斗的内力,也渐克不住药王的毒力。没有人知道,萧秋水心中在想什么。——其实萧秋水也没想什么,只不过他决定了一件事。他要救梁斗,不惜身死。他喜欢梁斗,敬佩梁斗,觉得梁斗死,不如他代死。所以他立意要出去,闯破梁斗与药王的拼斗圈。这时梁斗的身子颤抖愈剧。萧秋水忽然就掠了下去。众人一惊,无及阻拦,萧秋水已在场中。萧秋水双掌举推而出,撞向酒壶。他不愿到药玉身后去使暗算。莫非冤一见萧秋水,却脸色大变。见萧秋水双掌拍来,居然放开酒壶,向萧秋水拜倒道:“帮主……”这一来,压力顿去,梁斗抢得酒壶,但发力大急无法收回,一口气退了七八步,才立住桩子。手指不觉运了上力,“波”地一声,酒壶顿碎,酒溅泼而出。药王一身功力,非同凡响,居然说放就放,原来武林高手拼斗真力,一旦交上手,任何一方若先撤手,很容易被对方劲力追迫,或被自己回收劲道所伤,莫非冤却说收就收,反令梁斗把持不住。莫非冤跪下拜倒,萧秋水双掌拍空,却如八丈金刚,摸不着脑袋。这一下子急遽直下,众人为之愕然。萧秋水奇道:“你……我又不是……”莫非冤一听声音,猛抬头,怒叱道:“你不是帮主!”萧秋水以为一掌推出,自忖必死,却不料有此局面,苦笑道:“我几时是你帮主来着!”那“药王”大吼一声,脸色倏变,这时只听梁斗一声轻呼,他的双手已变成阴绿色。莫非冤本来怒极,见梁斗如此,反而笑道:“哈!你假冒帮主来救他,不过,现在他还是中了我酒中毒,鹤顶红,红上变绿!哈哈哈哈……”萧秋水忽道:“你——!”梁斗喘息、挣扎、走近,忽然扑倒,萧秋水赶忙扶住,梁斗怒指“药王”嘶声道:“你是毒中毒,莫非冤?!”莫非冤冷然趋前,傲笑道:“我是药王。”梁斗忽然道:“见鬼的药王!”突然刀光一闪。刀快如电!莫非冤脸色变了,色变同时,他身形已动了,身形动时,身上已标出了鲜血。鲜血标出时,刀光已不见。刀光不见时,莫非冤已倒飞退出去。他一面退,一面捂住伤口,一脸都是怨毒之色。刀光不见了,刀芒回到鞘中。然后梁斗就倒了下去。萧秋水竭力扶着,只见梁斗脸有绿气,喘气急促。只听梁斗疾声道:“扶我回去,我要迫毒。”萧秋水即刻扶着梁斗回奔——这时萧秋水想起唐大。——在浣花剑庐中,被“百毒神魔”毒倒的唐大。萧秋水忽然觉得手心冒冷汗。——这里不能再有一个暗杀唐大的辛虎丘或康出渔。康出渔出现了。他是扶着莫非冤退走的。无疑康出渔并不是一个勇者,但莫非冤却是“药王”。“药王”是“八大天王”中之一,而且还是李沉舟的亲信。单凭这个,想要立功的康出渔,再危险也会赶来救援。其实以“药王”所受的伤,无他救援也绝没有问题。梁斗当时已中毒,他那一刀发出,虽够快,但已失却准头,何况那莫非冤也闪得够迅速。康出渔退走了,四周又寂静了下来。三更·焦土攻势梁斗的喘气已渐平息,他双眸深深地望着萧秋水,谁都看得出来的眼中深深感激之色:“我出道以来,向不欠人恩,却欠你的情。”“你今日不顾性命救我,他日我也可以为你不顾生死。”梁斗的功力非同小可,下一会,额顶白烟袅袅升起,双手暗绿,已逐渐退去,现出了绊红色。李黑喃喃道:“不行,不行。”劳九跺足道:“这样打下去,权力帮不住增援,怎么行!”施月毅然道:“还是不顾一切,冲出去好。”梁斗喘息叹道:“唉,只怕不能冲了。”罗海牛禁不住问道:“为什么?”柔水神君冷冷地道:“你上围墙去看看就知道了。”罗海牛沉吟了一下,跟李黑招呼了一下,这两个兴致勃勃的小子,一齐往外奔去。梁斗禁不住叫道:“要小心一些。”李黑、罗海牛两人奔至围墙下,对望一眼,耸庸,纵身,落在围墙上,两人的身影都僵住了。然后两人急奔回来。杀仔忍不住大声问道:“什么事!?”李黑黯然道:“那大火……”罗海牛怔怔道:“焦土!”杀仔和阿水都问道:“什么焦土!”柔水神君在远处冷冷地道:“焦上攻势!片甲不留!那火王祖金殿放的火,把我们方圆十丈内的事物烧得一干二净,我们一出去,就成了……”粱斗这时居然还笑得出来:“箭靶、刀靶、暗器靶……”柔水神君冷冷道:“所以我们现在更不能外冲,只有死守!”疯女激动地问道:“那要守到什么时候?”柔水神君道:“守到他们冲进来的时候。”疯女再问:“那他们真要是冲进来,我们该怎么办?”梁斗忽然道:“他们已冲进来了。”说着,三个人就走了进来。这三个人,是用三种不同的方式“走”进来的。“哄”地一声,一团火烧了进来。然后人光变绿,黯淡下来,才知道这团火,好像是“长”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人穿大红袈裟,头顶光亮,牛山耀耀一毛不长。这人就是李沉舟手下,“八大天王”中的“火王”祖金殿。另一人是一道剑光。淡青而至湛蓝,窗棂粉碎,一人掠了进来。剑芒一没,这人手上又变得没有任何剑器。那人三络长须,居然还道骨仙风,脸含微笑。那人就是屈寒山,既是武林中的“威震阳朔”,也是“权力帮”中的“剑王”。第三个人是慢慢扶着门柱,“走”进来的。因为他自左腿自小腹,有一道长长的刀伤。这一刀,当然就是梁斗砍的。当然他就是“药王”莫非冤。这三个人此刻一齐出来,就好似判决了梁斗等人的死刑。“火王”祖金殿用两根手指,敲了敲门,那门就“轰”地烧起来了,祖金殿却问道:“梁大侠死了没有?”梁斗居然挺身笑道:“承蒙盛情,我还没死。”祖金殿也居然咋舌道:“哗,受药王之毒尚不死的,好像没几个;中毒后还能斩中莫兄一刀的,恐怕只有你一个。”说完后,居然得意洋洋地望向莫非冤。莫非冤倚墙而立,眼中却似喷出毒火来。柔水神君忽然现身道:“今天傍晚,我还替你洗了一个澡,没料你现在又来替人扇风扇火的。”祖金殿转头盯住柔水神君,这次是他眼中,好像喷出熔岩。屈寒山和气地笑道:“祖兄若光火了,柔水神君就要变成开水啦。至于梁大侠的快刀,我是领教过了,不过莫兄的毒可是百步杀人向不失手的。”屈寒山这一番后是挑拨离间。他知道柔水神君不好对付,又吃过梁斗的亏,所以他希望祖全殿和莫非冤先出手,他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偏偏“火王”、“药王”虽动怒,但却知道他的企图。莫非冤冷哼道:“听说屈剑王对梁大侠有宿怨,若然如此,我这是让给剑王先了恩仇。”屈寒山哈哈笑道:“笑话,笑话,我和梁大侠,一在广东,一在广西,偶相闻问,哪有什么怨仇。”莫非冤初上山来援,亦被屈、祖两人哄入寺中,以为点子并不扎手,结果就当堂挂了彩,所以心中十分怀恨,知道“剑王”,“火王”有意要他打前锋,刺探邵流泪有没有在庙里,几乎使他牺牲当堂!当下他沉着脸,没有再说话。祖金殿却冷冷地道:“水火相克,屈兄知我不便,接下柔水神君吧。”屈寒山神色不变,道:“什么?!祖兄的火,不是正好克水么?如果不是火忌于水,还是祖兄亲自出手的好!”两广十虎见他们三人讨论来、讨论去的,好像自己等人已是他们囊中物一般,气得发抖。梁斗依然笑道:“你们这般互相礼让,我看天都快亮了。”屈寒山听得一笑道:“梁兄不必躁急,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呢?”“药王”忽道:“既然如此,干脆我们三人一齐上好了。”疯女怒极叱道:“好!这才痛快!”“火王”冷笑道:“那我们就给你个痛快。”就在这时,柔水神君突然出了手。柔水神君一动,“火工”就迎上了他。两人身形一闪,再闪,萧秋水这边的人,只觉燥热如炙,屈寒山那边的人,忽觉全身透湿。然后“药王”就扑了上去。“药王”身形一展,梁斗便飞了下去。但是屈寒山立即加入了战团!“剑王”一旦加入战团,梁斗与柔水神君败象立现。这时两广十虎,不管受伤的,或未受伤的,都掠了过去。但在同时间,一群人拥入别传寺。杜绝、康出渔迎上胡福、李黑、罗海牛、吴财,打了起来。盛江北一双铁掌,力拼杀仔。康劫生、钟无离、柳有孔,三人合战疯女。“狮公”、“虎婆”却大战阿水和施月。洪华和劳九,正苦斗“一洞神魔”左常生。大肚和尚狂吼一声,双掌一分,扑了下来。但他立即被人截住,此人犹如一片血影,正是血影魔僧。长天五剑五剑交织,交合成一道剑网,冲了进来。长江五剑亦呼喝一声,编成五道雾彩,截杀起来。众人正杀得难分难解,旗鼓相当,而梁斗与柔水神君却险象环生:只要这边的柔水神君、梁斗一倒,别的战团纵打得再好,也没有用了。但是萧秋水呢?众人在舍死忘生的激战时,他在哪里?——萧秋水在做些什么?萧秋水只做了一件事。他居然跳到大殿中间的那座大金佛像上。然后双掌运力一推。他这样做,只有一个原因:——因为他在无意间瞥见佛像流泪。子夜·一张泪流满腮的脸天快要亮了。曙光一线,加上烛火微明,照在碎裂的佛像。佛像里跌出一个人。一个流着泪的人。那人流着泪,但不能说话:——萧秋水马上发现他“哑穴”被封。更可怕的,萧秋水随即发现,此人身上至少有三十道穴道被封。萧秋水立即解穴,但居然没用。点穴的人之手法,是萧秋水生平未见。就在这时,那流泪的人眼中忽现焦惶之色。萧秋水那种特别敏锐的感觉又起来了——他即刻一闪“砰”一声,一记掌风扫中了他,他跌了出去。暗算的人是屈寒山。屈寒山一直恨萧秋水入骨。萧秋水中掌,往前一跌,把心一横,竟藉屈寒山之掌力,借力转注在掌中,“砰”地撞向那流泪的人之哑穴!那人“呀”了一声,哑穴已然解了。但是那流泪的人身上至少还有二十九道穴未解,那人哑穴一解,即急叫道:“内力不成!打我百会穴!”要知道“百会穴”是人身重大死穴之一,萧秋水一时不知应否下手,屈寒山又倒转回来了。那人吼道:“你再不——!”萧秋水把心一狠,一掌拍下去,屈寒山却已到了,一剑刺出,萧秋水竭力一闪,但屈寒山一剑变三剑,“霍霍霍”把萧秋水逼退三步。换作萧秋水平时,早就死于屈寒山剑下,但萧秋水近日得大侠梁斗指点,再有杜月山“双分剑法”参照,武功大进,居然闪过屈寒山五次攻势。屈寒山见萧秋水武功如此急进,更怒不可遏,剑法一紧,萧秋水这才知道什么是剑法——这剑网简直令他看不透、穿不过,甚至呼不过气来。就在这时,剑网忽然都没了。千万点剑锋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剑。剑快而急、准。萧秋水发觉时,已避不开。剑至咽喉。这一剑,无疑是屈寒山立意要取萧秋水的命。------温瑞安--江山如画--第十章 大家早·大家好第十章 大家早·大家好就在这时,屈寒山发现眼前一花,多了一个人。就在他发现多了一人时,这人已双掌上下一拍,掌心挟住了他的长剑。屈寒山号称“剑王”,他的剑几时被人捉住过?屈寒山此惊非同小可,随而他就看到了一张脸:一张泪流满腮的脸。屈寒山禁不住失声呼道:“邵流泪!”然后他就倒飞出去,泪流满脸。因为邵流泪一拳就打在他鼻梁上,他飞了出去。他的泪腺失却控制,未到地时已泪落如雨。因为屈寒山这一声惊叫,大家都震诧地止住了手。“邵流泪。”——邵流泪?!十五年前追杀武林第一一异人的生还者邵流泪,竟在此地出现了?近日江湖传闻中唯一吞食“无极先丹”的高手邵流泪,真的在这儿?!——那么燕狂徒呢?《忘情天书》呢?还有那无极先丹呢?这是武林中人人渴望的至宝!江湖上人人欲得的圣典!邵流泪站在神桌上,没有说话,用手指了一指权力帮的人,再用手指了指大门,他的用意很简单,只有两个字:“出去!”但是“火王”、“药王”却一起扑了过来。屈寒山也一弹而起,因为他知道,成败在此一举!只准成功,不准失败。祖金殿一扬手,“砰”地一声,神桌居然炸开!梁斗脸色变了。他看得出来祖金殿用的是江南霹雳堂之火药。江南霹雳堂向是四川唐门的至友,霹雳堂的火器居然落在“权力帮”的“火王”手上,蜀中唐家只怕也大势已去:炸碎片中,邵流泪身法却比碎片还快。他掠起,药王迎住了他。“蓬”,漫天一团粉未惊起!众人惊呼、怒叱,药王施毒,竟不顾众人生死安危,包括权力帮在场徒众。邵流泪一场袖,绿粉就神奇般消失了。屈寒山突然出现,一剑就刺了出去。邵流泪居然双掌一拍,再度挟住剑身。这几下此起彼落,迅快无伦。就在这时,祖金殿又到了邵流泪背后,打出一条绿色火焰。邵流泪突然一矮身,火焰变成向屈寒山脸门卷到。屈寒山大叫一声,飞快疾退,手中长剑,只得放弃。屈寒山退得太急,竟破窗而出,但莫非冤又掠了上来。他一扑上来,就看见闪电般一道剑光。邵流泪出剑,竟绝对不比屈寒山慢。莫非冤急闪,邵流泪一剑甩手挞来,莫非冤用力一提,剑是拿住了,但一股无匹大力撞来,把莫非冤撞出七尺,撞破石墙,跌出寺外!这是何等巨力!祖金殿发出“阴火”居然反而迫退“剑王”,正想再发,猛见邵流泪回头:一张泪流满脸的脸。然后邵流泪就一扬袖,祖金殿只见一团绵纱,迎脸罩来。祖金殿此惊非同小可,他知道这是莫非冤的“毒砂”,他见过一个权力帮徒不小心用指头沾到一点,结果溃烂了三个月,到了第四个月,他全身都像一只放了半年的柿子,又臭又烂。“火王”怪叫一声,急退而出,砰地撞碎了他原先烧焦而不倒的寺门!“八大天王”中的三大天王与邵流泪交手比划。才一个照面,“火王”、“药工”、“剑王”三大高手,俱被迫出寺外!萧秋水这才知道什么叫做:“别人流泪他伤心,自己流泪人断肠”!邵流泪!月免西沉。子夜已逝。凌晨一片凄冷。天色蒙蒙光。屈寒山、祖金殿、莫非冤三人一齐出手,他们断未料到,三人出手之后,竟然都在寺庙外会合的。晨曦中,只见庙朝东时,背景一片漆黑,云起风动,像一头欲飞的龙。屈、祖、莫三人纵横江湖,征战连番,竟无勇气进去再战。这时晨曦初见,他们三人忽听到一个清晰如银铃般的声音笑道:“大家早,大家好。”声音是从晨曦初透那边传出来的。火王、药王、剑工立时变了色,三人一齐露出尊敬之态,竟揖拜下去,就迎着晨曦微明的方向。凌晨·红衣宋明珠邵流泪数招间,把“八大天王”其中三人齐迫出寺门,使权力帮人大惊,余亦大哗。柔水神君喜道:“邵长者,你武功又有精进!”——原来当日之时,邵流泪武功虽高,最多不过只能以一战一,击退“八大天王”中任一人,但万万不能以一敌三,何况如今还获全胜!邵流泪却脸色森然,道:“救我的小友请过来。”萧秋水莫名其妙,依言走了过去。邵流泪道:“我快不行了——”话未说完,忽然寺门红影一闪,一道亮如风铃般的笑声呼唤道。“大家早,大家好。”权力帮的人一听,有些已跪倒下去,邵流泪的脸色却变了,脸上,也没有泪了。一件红如辣椒,动人心魂的劲装,却裹着黑腰带、黑马靴、黑蝴蝶扣的女子,清爽如晨风一般地,掠了进来。这女子的肤色却如雪一般白皙。眼眸如明珠一般的亮。这女子的美艳吸引住了全场。这女子却似落落大方,笑道:“我来了,谁在流泪?”这女子看来不过二十多左右,一双黑白分明的明眸,分明的亮。邵流泪不再流泪,沉声道:“我。”说罢瞳孔收缩,道:“你是赵师容?”邵流泪此语一出,全场震慑。——赵师容?!——李沉舟的女孩赵师容刀——权力帮的女主人赵师容?!那红衣女子宛然笑道:“哪里,我怎会是容姊姊?我怎有资格当师容姐姐呢?!”说着笑得花枝乱坠,宛若落花随风:“哎呀,你怎么会把我当作赵姊呢?我有那么福份就好咯!”说着竟无限委婉。这女子风致亲楚,竟把吴财、罗海牛、胡福等人看得极为陶醉,眼睛都直了。邵流泪一听之下,脸色却显然放松下来了,仍旧厉声道:“那你是谁?”那女子不笑了,正色若红颜,亮着明眸道:“我是李帮主的弟子,柳五公子的人。”邵流泪变色道:“柳随风的双翅、一杀、三凤凰,你是谁?!”那女子悦颜道,“我叫宋明珠。”萧秋水只见柔水神君与梁斗脸色齐齐大变。邵流泪又开始流泪了:“你是红凤凰宋明珠?”邵流泪流泪就要杀人。人人都不禁为宋明珠这小女孩担心。那女子却认真地点点秀颔道:“是呀,我就是红凤凰,不是白凤凰,也不是紫凤凰。”邵流泪瞳孔收缩,泪己掉落。江湖传说:他落泪就要动手,就得杀人。宋明珠居然盈盈走向前来。这时忽然闪出两人来。这商人就是“广西五虎”中的躬背劳九和“广东五虎”中的揭阳吴财!揭阳吴财,颇自命风流,见宋明珠过来,顿生怜香惜玉之心,他曾见邵流泪出手,连三大天王都挡架不住,这弱质女子又如何支撑呢?另一位劳九,虽生得丑陋,其实心肠最好,怕宋明珠遭毒手,即刻拦阻。宋明珠见两人出来,眨着大眼睛道:“你们……?”吴财有礼地一欠身道:“请姑娘留步。”劳九则叱喝道:“回去!”宋明珠贝齿如珠,嫣然笑道:“我不回去!”劳九怒道:“不回也得回!”吴财正想说话,忽然红影一闪。然后事情就发生了。劳九狂吼一声,左右太阳穴竟都插了一根金钗,全嵌入脑,竟近在脑门会师!吴财惊骇无已,立时一手扶住劳九,一手劈向来明珠!就在同时间,吴财也发出了一声惨叫。吴财倒下,劳九倒下,吴财一手仍抓住劳九;胡福、罗海牛闪电扑出,扶吴财、劳九掠回,两人一目是泪,激动得全身发抖。阿杀厉声问道:“怎么了?!”因为事情发生得大快,大家都不晓得是发生了什么事。只听罗海牛颤声道:“劳九……劳九死……死了!”悲不成声。胡福悲鸣一声,说不出一个字。谁都看得出吴财除了拼死抓住劳九的一只手外,其他一手两腿,全都给废了。吴财和劳九为了宋明珠的安危,居然落得一死一残废的下场,宋明珠出手之毒,令人不寒而惊。众侠纷纷震怒,两广八虎尤其手足精深,悲愤至极,都要动手,邵流泪大喝一声:“住手!”宋明珠皓亮地露出一排贝齿,笑道:“晦,他叫你们住手呢。”众人怒叱,大喝,尤其两广八虎,还是冲了出去,就在这时,“泼喇喇”一阵声响,掠众人头顶而退,邵长老落在众人身前。宋明珠笑着招呼:“你好。”邵流泪道:“我知道你向人叫好,就是要杀人。”宋明珠笑道:“可是你不好,你在流泪。”邵流泪冷然道:“我是为快死的人流泪。”一句话说完,他立即就出了手。他一出手,四壁烛光全灭。众人一阵哗然,宋明珠已不见了。她清亮如风铃的笑声已到了寺外。邵流泪立即到了寺外:寺外一片旷野:原先的杂草、灌木、密林,全被烧个清光。邵流泪一到外面,才知道是天亮了。清晨大雾,沁凉入体。突然两道劲风袭来,邵流泪双手一抓,抓住两件清亮如晨露的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两枚明珠!清晨·雾中的决斗邵流泪正欲扔掉,但两度寒流,竟从手心袭入,邵流泪猛打了一个冷颤,红衣一闪,宋明珠已到!两支金钗,闪电般夺邵流泪双目。邵流泪一出手,就按住两枚金钗,金钗刺在明珠上,明珠碎裂。碎片向未明珠射去。宋明珠粉脸也变了变,她的身子已急退去,不见于大雾之中。但几乎在同时间,邵流泪背后急风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