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秋水却恨之入骨,恨不得冲上前去,把这人的伪君子假面具撕下来。可是他却知道自己没这个能力。屈寒山微笑开口,一开口又是道:“误会、误会!这是一场误会!”萧秋水听过这种话。就在万里桥之役,广西五友仗义出手,便是因屈寒山这番话,袖手而走,使得自己一行人,几乎丧尽于权力帮手下!而今在广东,广东五虎出了手,却又是这一句话……!只听罗海牛纳闷地道:“误会?怎么会是误会?”屈寒山“呵呵”笑道:“广东五虎,行侠仗义,名闻江湖,但是诸位一定误会这几位是权力帮中人了!”吴财恭敬地答道:“我们也不清楚。这位鸟鸟大师是我们的好朋友,他见这位朋友被挟持,便要出手相救,我们也过来帮忙,动手之下,才从武功中得知这几位……几位似……是权力帮中的血影大师、盛江北、左常生等人,所以才打出了真火……”屈寒山和蔼地笑道:“几位义勇过人,这点老夫自是佩服,只是……”屈寒山笑笑又道:“诸侠年轻有为,血气方刚,有时不免卷入无谓纷争……”阿水随即问道:“难道他们不是权力帮中的‘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人?”屈寒山笑容一敛,道:“若是权力帮中人,老夫会为他们说话么?!”罗海牛,吴财、杀仔纷纷道:“屈大侠德高望重,谁人不服?屈大侠一言九鼎,我等自是信服,此事……怕是我们真的……弄错了。”屈寒山脸色依然不好看,沉声道:“不但弄错了,而且是弄拧了”回首一指,道:“这些人都是矢志要歼灭权力帮忠义之士,”反手一指,变色道:“他才是叛徒!”他指的是萧秋水。广东五虎脸色全都变了。萧秋水自知人微言轻,说了也没人会听,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是好,屈寒山叹道:“好险啊好险!”吴财禁不住问道:“屈大侠明示。”屈寒山依然板着脸孔道:“差点为虎作怅,荡尽了广东五虎赫世英名!”这一下,说得广东五虎十分惶惑,杀仔为人憨直,便爽快地道:“我们不知此人是权力帮中人,帮错了他!”吴财沉吟半晌也道:“既有屈大侠指示,我们不插手便是。”阿水也接道:“本来我们和这小兄弟也蛮投缘,怎料……”罗海牛嗫嚅道:“幸有屈大侠明示,才不致闹出笑话。”疯女咬了咬牙,终于道:“谁是权力帮的败类,我们可不晓得,但屈大侠却是我们所佩服的前辈,这次我们就听了屈大侠的话,鸟乌,此事我们不管了。”“……不管了!”不管了?!萧秋水脑中轰然一黑,但他却不能接受这事实,更不能忍受这现实,他狂喊道:“谎话!他在撒谎!”左常生哈哈大笑起来,加添了一句道:“你们可曾听说过屈寒山屈大侠也说谎言?”他的弟子钟无离立时配合道:“这小子有眼无珠!”另一个弟子柳有孔也是好搭档:“一口废话,最好充耳不闻!”康劫生冷冷地道:“此人该死。”——此人该死?此人该死?!这便要了萧秋水的命?这句话却由屈寒山再说了一次:“此人该死!”——这句话无疑等于判决了萧秋水的死刑。左常生走过去,他知道屈寒山在暗示他,可以动手了。他深切地知道,以萧秋水现在的武功体力,决走不过他手下三招杀着。谁人能为萧秋水说话?阿水咬了咬唇,疯女暗叹了一声,罗海牛的眸子黯淡了下去,杀仔摇了摇头,吴财别过头去不忍看。——他们虽明知事或有蹊跷,但却不能在未明内情之前,先得罪饮誉两广的“威震阳朔”屈寒山。他们却不知萧秋水一死,事情就被灭口了,永无水落石出的一日了。左常生一步一步地走近萧秋水,萧秋水勉力地、巍巍颤颤地站起来。他决定与左常生一拼。他绝不是个柬手待毙的人。只要有一线希望,萧秋水就拼下去。就算无一线希望,萧秋水也不会绝了望。也许他本身就是一片光明,绝望永远不在他身上诞生或降临。就在这时,一个似压抑了很久,愤怒至极的声音怒道:“有我在!你们动他,我就拼了!”说话的人是鸟鸟大师、大肚和尚。他双掌紧握,额上青筋凸动,大肚皮在颤抖着,显然不单愤怒,而且恐慌!但他还是站出来说话。萧秋水心里一阵温暖:——朋友。萧秋水的腰脊忽然挺直,一个箭步过去,与肥硕的大肚和尚并肩站在一起,两人都不再颤抖,凝望逼视屈寒山:——朋友!左常生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击倒这两个人。不是不能,而是无法。这两个人简直就是一个人。任何人都无法击倒志气如此高昂的人。屈寒山是例外,他当然有办法。他脸色变了变,见到广东五虎都惭愧地垂下了头,他却强作笑容,向大肚和尚道:“少林大渡?”大肚和尚合十垂首道:“是!”屈寒山悠然道:“少林我上过两次,达摩堂的十龙僧人,跟我很熟,”话题一转,忽又问道:“你是给达摩堂逐出少林吗?”大肚和尚道:“是。”屈寒山微笑道:“少林寺真是习武的好地方,而且武艺繁精,穷其一生也练不完,你何不留在少林继续学武?”适才大肚和尚曾与血影大师一搏,无法取胜,而今屈寒山这句话,诱惑的确更大,大肚和尚道:“少林是从不收容被逐出的弟子。”屈寒山悠然道:“或者,我可以替你说几句话。”沉默了半晌,大肚和尚道:“谢谢。不过,与其在少林替我讲情,不如,烦劳屈大侠,在这儿替我这位兄弟说情还好。”屈寒山脸色变了变道:“你知道他是谁?!”大肚和尚道:“萧秋水。”屈寒山厉声道:”“你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大肚和尚道:“不知道。”屈寒山目中已有杀气:“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帮他?!”大肚和尚道:“是。”屈寒山大奇道:“为什么?!”大肚和尚平静地道:“因为今日如我俩调换位置,他一样会帮我的。”屈寒山脸色一沉:“要是他作的是十恶不赦的事呢?!”大肚和尚毫不考虑就说:“萧秋水不会作十恶不赦的事!”屈寒山叱道:“我告诉你,他现在所做的正是该打下十八层地狱的事!”阿弥陀佛。”大肚和尚平静地道:“那我也跟着去,”微笑向屈寒山道:“何况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广东五虎的头垂得更低,萧秋水一颗心却在燃烧!屈寒山目光收缩,已变得如剑般的锋利。——他一生中,从没有这般生死相随的朋友!所以他要立即除去这两人。——自己所没有的东西,别人有的,总会感到刺眼。屈寒山打从心里知道,他并不是不能击倒这两人,而是无法毁这两人的信任。大肚和尚凝神以对,他知道面对屈寒山,可能便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战。萧秋水虽体力未曾复原,但他却斗志旺盛——他要为大肚和尚而战,要为崖上的唐方而战,山上的兄弟们而战:——这种感情,仿佛就是天生的、应该的,连说“谢”字都属多余。屈寒山怒笑道:“那你就入地狱好了。”一挥手,血影一闪,血影大师疾扑大肚和尚。——要杀他们,就得先把大肚和尚与萧秋水分开。屈寒山自己有把握在两招内击杀萧秋水。血影大师本就恨大肚和尚入骨,一出手,左手火焰刀,右手血影掌!大肚和尚猛吸一口气,一低头,一头冲了过去!这两人用的是拼命招式,一旦交上了手,任何人都没办法把这两个好打杀的出家人分开了。正在此时,忽听一人笑道:“了了,你怎地如此冲动?”人影一闪,竟挡在大肚和尚、血影大师之间。血影大师怒叱道:“挡我者死!”大肚和尚双掌一推,一阴一阳:“死者不生!”那人却毫不闪躲,这一下,两大高手夹击,眼看那人就要命丧当堂。那人一回身,面向大肚和尚,一个照面之下,大肚和尚却突然住了手。那人再一返身,血影大师双掌已至,易掌为爪,少林虎爪,要把那挡着的人抓出十个血洞。那人一扬手,虎爪抓在那人臂上,也不知怎的,血影忽然跌了出去,飞跌了出去。来人却似无所觉——血影大师更觉震惊无比:他的双爪在钳住对方手臂,一股极大的力量,就在那人没有动手的情形下,直把他震飞出去。萧秋水本凝神面对屈寒山,场中忽有变化,他一转身,就看见了那人:青布衫、白布袜、黑布鞋——平凡的人。大侠梁斗。就在萧秋水回头的刹那间,屈寒山本有十次机会可以杀死萧秋水。但萧秋水此时已喜极叫出:“梁大侠!”屈寒山觉得梁斗已望向这边来:他不能当着梁斗的脸,下手杀死萧秋水。就在这一怔之间,梁斗已笑吟吟地向萧秋水道:“怎么啦?你穴道解了。”这一声招呼,很是亲切,这时场中广东五虎,齐齐把拳恭声道:“梁大侠!”梁斗把拳回礼。场中又多了一个人,一个苦着脸的人:“梁大侠上了阿坡岩,见不着古深,便说那里离五龙亭极近,要下来一趟,见一个人。”说话的人自然就是康出渔。他拦不住梁斗来此,生恐屈寒山见责,快话说明因由。梁斗也笑向屈寒山道:“我本来就要来此的。”屈寒山也向梁斗笑道:“梁大侠要见的是什么人?”梁斗指着大肚和尚笑道:“要见这位大渡,传一句话,东海惠州林公子不来了,他要我转告大渡这句话。”屈寒山强笑道:“喔,原来是这样。”萧秋水突然嘶声嚷道:“梁大侠,他,他就是‘权力帮’中‘剑王’!”屈寒山就是权力帮之剑王?!——萧秋水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温瑞安--江山如画-- 第五章 中国人有拳头、笔墨与志气第五章 中国人有拳头、笔墨与志气这一下,大家都着实吃了一惊。萧秋水知道此时不说,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屈寒山,他是权力帮中的剑王,两广两湖一路的人魔,都是他联系的!四绝一君,都为他所杀;杜月山前辈,也是他囚禁的。”左常生、盛江北等人脸色阵红阵白,广东五虎一时迷茫不知所从,萧秋水知道他再说不完,屈寒山就不会让他有机会说下去的,有梁斗在,屈寒山当不至于在他说话之时杀他,因为这样做等于是不打自招,萧秋水喊道:“你们不相信,可以检查他背门十二道要穴,‘九指神捕’胡十四曾拿住他留下指痕,……唐家唐朋也曾与之决战过,你们可以问那些人!”萧秋水说那个话其实也没有把握,胡十四擒住屈寒山时,有没有留下痕印,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这样说会使屈寒山投鼠忌器。萧秋水继续嚷道:“这康出渔是权力帮中‘无名神魔’,他杀了张临意,萧东广和唐大……!”萧秋水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但他还是要说——这也许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讲话的机会了。“浣花剑派已被权力帮包围了,我们险死还生地逃出来,为的是告诉天下人这件事!”康出渔“呛”然拔剑,怒叱:“这小子信口雌黄,该杀!”一剑如日,炽刺而出!一条人影一闪,到了萧秋水身前。康出渔的剑即时刺不下去了,那人便是大侠梁斗。梁斗缓缓地道:“让他说下去。”萧秋水的血又热了,眼又亮了——大侠梁斗,愿意听信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子的话!忽听屈寒山也道:“给他说下去,看他能说些什么。”屈寒山就在梁斗和萧秋水背后;萧秋水依然可以感觉得出屈寒山声音里居然还带着笑意。“这些话,显然是权力帮着他说的,来分化我们的。”梁斗也笑道:“也不一定有人会教他说,希望只是误会。”萧秋水一颗心,又要往下沉去,只听屈寒山声音镇定地道:“这小子无凭无据,这样的谎言,也亏他说得出!”萧秋水猛地灵机一动,大骂道:“我有证据!我有证据!胡十四就在桂花轩附近!”康出渔怒叱道:“胡说!胡十四早已给我们……!”话未说完,梁斗与屈寒山都变了脸色1一道极其尖锐的厉风,向梁斗飞袭而来!更可怕的是厉风所挟带的无声剑光!屈寒山已全力出手。左手掌、右手剑,立志首先猝杀梁斗!——梁斗背后当然没有眼睛,他当然也没有料到屈寒山真的就是“剑王”!“剑王”却先要攻杀梁斗,惟有杀了梁斗,才能稳住大局,屈寒山心中,广东五虎等并不足畏。——先杀梁斗!这一剑一掌,屈寒山无疑己全力!掌风陡起,梁斗就变了脸色!他立时向前扑了出去,身形一矮,屈寒山剑刺梁斗后头,便落了个空。但掌凤还是劈中梁斗。梁斗扑跌出去,人撞在柱子上,五龙亭哗啦啦倒塌下来。萧秋水失声叫道:“梁大侠!”却见残垣尘灰中,大侠梁斗竟神奇地站了起来。梁斗甫站起来时,屈寒山全身绷紧。但他马上发现梁斗嘴角溢血,脸如紫金,屈寒山才松弛下来。萧秋水飞奔过去扶住梁斗,梁斗苦笑了一下,道:“屈兄,好厉害的掌法啊。”屈寒山冷笑道:“梁大侠,端的好内力!”梁斗闭目苦笑了一下,屈寒山反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出手?!”梁斗缓缓张目,道:“你的话。”屈寒山目光收缩道:“我的话!”梁斗居然还能笑道:“你的话。”屈寒山反笑道:“我不相信我的话会出纰漏,我镇静得很!”梁斗微笑道:“就是因为太镇静了,”梁斗笑笑又道:“要不是你,又何必这样镇定呢,人被冤诬总会有些生气的。”说毕,“咯”地吐了一口血,屈寒山杀意大炽,切齿道:“看来你是个聪明人,我只好非杀你不可了。”大侠梁斗疲倦地道:“我若不无一点点小聪明,待你掌剑俱至时才避开去,我就没有命在了。”伸手缓缓拍了拍萧秋水的手背道:“你替我护法,我要运功调息。”萧秋水猛地热血上冲:大侠梁斗却已盘膝,闭上了双目。——大侠梁斗,竟把性命就这样交了给他!他!萧秋水!连武功都尚未成家的萧秋水!屈寒山狞笑道:“他保护你?他保护得了自己就好了。”梁斗依然紧闭双目,仿佛根本就没听见他说话。屈寒山冷笑道:“你这是闭目待毙1”忽听一人道:“谁说的?!”另一人道:“我说不是。”又一人道:“有我们在,梁大侠怎会有事?!”另一人说:“连屈大侠也不能!”还有一人道:“什么屈大侠,简直是屈打屁!”屈寒山的眼睛又变得像剑锋一般寒冷。说话的人是广东五虎。杀仔瞪着屈寒山道:“在广州,我们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梁大侠,一个是你。”吴财接道:“可是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屈寒山突然大笑,笑了一会,笑声一歇,眯着眼睛道:“难道你们不怕死吗?”罗海牛盯着屈寒山,眼睛冷而无情:“我们广东五虎怕过什么来!”疯女咭咭笑了起来,又正色道:“我们只怕仁人义士,像你这种不仁不信不忠不义之辈,我们会怕就不是人!”阿水厉声道:“我们本来最敬重的就是粱大侠,不是你,只要你敢动梁大侠和萧秋水分毫,我们就跟你拼!”屈寒山怒道:“你们岂是我的对手!”阿水双足踢出,声势凌人,屈寒山猛退一步,方才让过攻势,正待反击,猛见广东五虎各攻出一招后,又结成阵势,屈寒山回心一想五人所说的话:“中国人有拳头、笔墨与志气永远也不让人越雷池一步……”——这像是哪一个人的诗句?这五人联手五招,竟把“剑玉”屈寒山迫退五步!转念间,广东五虎又飞身过来,这次屈寒山一出剑,先封住五人的攻势,便在此时,忽听一声异响,广东五虎、大肚和尚、萧秋水回头一看,脸色皆变,而屈寒山等都现出了喜容:来的人有八个。“长天五剑”。“狮公”、“虎婆”。“刀魔”杜绝!权力帮的主力到了。屈寒山大笑道:“看你们往哪儿跑?”左常生也欢笑道:“我们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钟无离狞笑道:“就抛你们在河里喂王八好了。”柳有孔冷笑道:“不过还得先让我挑下了舌头。”康劫生怪笑道:“这萧秋水要留给我。”惟有盛江北苦笑道:“我看你们这次,倒是调兵遣将想晤死都几难咯。”屈寒山立即道:“长天五剑,架起剑势,对付广东五虎。狮公虎婆、老常老盛,四人协助我先搏杀梁斗。血影、杜绝,干掉大肚。劫生、无离、有孔,击杀萧秋水!”权力帮众齐声道:“是!”以权力帮现时的阵容,萧秋水等人真连一丝机会、一线生机都没有了。生机原在人心里。生命蓬勃的人,生机永不绝灭。——唐方,唐方,我要跟他们拼了,你在哪里?——超然,老铁,阿顾,你们又在那里?他们没有来。来的是五个人。五个人同时自舟上登上亭内入不溅起一滴水。只听一个沉宏,有力的声音道:“谁欺负广东五虎,就等于是欺侮咱们。”另一个清朗、铿锵的女音道:“广东五虎就是广西五友的兄弟!”又一个苍老、哑涩的声音道:“我们就是广西五友。”再一个豪迈、通达的声音道:“梁大侠是我们恩人。”更一个冷冽、巨炮似的爆烈声音道:“谁要杀他,我们就杀谁!”萧秋水一听这五人的声音,喜悦无限,脱口呼出:“广西五友!”只听“广东五虎”、“广西五友”齐声呼道:“江山如画,两广豪杰!”一下子,少林洪华、躬背劳九、杂鹤施月、金刀胡福、铁钉李黑,广西五友,五个人都来了。揭阳吴财、潮阳疯女、珠江杀仔、宝安罗海牛、梅县阿水,这广东五虎,本来就是在此邀约广西五友来的,而今救兵一到,自是欢悦莫已。屈寒山脸色紫气隐现,疾道:“格杀毋论!”他的话一说完,闪电一般,已到了梁斗面前!——先杀梁斗,再稳大局。屈寒山身形之快,不可想象,广州十虎皆未及阻拦,萧秋水大喝一声,全身一拦,硬挡在屈寒山身前。倔寒山冷哼一声,一反肘,撞开萧秋水,面对梁斗而立,正待出剑,突见刀光一闪。刀光一闪。好快的刀。刀又回到了刀鞘里。平凡的刀鞘。刀呢?刀是不是平凡的刀?拿刀的人是平凡的人。大侠梁斗是不是平凡的人?刀光一起,屈寒山立时倒窜出去。栏上一串鲜血。鲜红的血。屈寒山一面倒飞,一面大叫道:“退——”权力帮的人立即分四方窜散,瞬间一人不剩。只剩下和风、日头、河水淌流,静静的栏杆和亭。大侠梁斗,正缓缓地睁开了眼。梁斗一睁开了眼,第一句就说:“他们不是退走,而是包围了我们。”隔了半晌,大肚和尚才第一个问得出来:“那我们该怎么办?”“逃!”大侠梁斗、广东五虎、广西五友、大肚和尚、萧秋水,一行十三人,开始窜逃。——逃,逃到什么地方去?“逃。”“逃也是一种战略。”“正如退也是一种反击。”“屈寒山不知我已运气调息,内伤复元,中了我一刀,他要立即疗伤,故不敢恋战,所以必定会派人来盯梢。”“他们是重组精兵,认准我们走投无路之时,才一举搏杀我们。”“据知权力帮‘八大天王’中,‘鬼王’也从陕西到了广西。”“我们必须退到一个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地方,再图反扑。”这是大侠梁斗说的话。“那我们逃到哪里去?”这是大肚和尚间的话。“丹霞,到丹霞去。”梁斗呢。大侠梁斗,外号“气吞丹霞”。粤北山水离奇,以丹霞山力最。丹霞除了有特殊的“丹霞地形”之外,还有著名的两关、一峡、三峰之胜。百粤名山,又以裂谷赤岩的丹霞二美首屈一指。梁斗原本就结庐在群山环抱的锦江锡石岩附近。“风过竹林犹见寺,云生锡水更藏山。”丹霞山。别传寺。这里的“别传寺”,不是明代永历遗臣金堡亦即澹归和尚所建之寺,而是在澹归之前,唐未牛独和尚所建的古寺。当时亦称“养老寨”。别传寺与韶关南雄寺、清道峡山寺,为两粤三大名寺,由别传寺经石峡再上,攀“天梯铁锁”,登霞关即海山门,形势更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概。循山路再上,即达丹霞极顶,有长老峰、海螺峰、室珠峰之胜。此所谓两关、一峡、三峰。长老峰上观日出,为丹霞奇景,而别传寺山门高耸于丹霞山危崖,更是丹霞绝色。锦江婉蜒,丹霞叠翠。他们到了丹霞,四天的路程,已遭遇上五次的截杀。梁斗没有出手。广州十虎,加上大肚和尚、萧秋水,已打发了他们。“这些人只是权力帮的小兵卒而已,屈寒山是用他们来逼我出手,看我伤势如何,再调集主力作歼灭战。”“他亦受了伤,我也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屈寒山怕的只是梁斗,而梁斗忌的亦是屈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