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真平苦笑:“看来,陛下对我那封信十分生气。”“雷霆震怒,声称严真平位居四省总督之位,不想着如何精忠报国,竟然要惊虹放弃帝尊,甘为属国,还要放走笼中困兽浅水清,此举等若背叛。已经命人来将你削职问罪了。这一次,我们也帮不了你了。”“派来抓我的人什么时候会到?”“最多三天就到,严大人,和我们一起走吧,这一次你是不可能提前收到消息得了。”严真平闭上眼,一句话都没说。诡八尺则轻轻道:“不急,等我练完这副字帖再说。”严真平笑了,没能在自己国主身上得到的欣慰,却从眼前的小男孩身上得到了,不说别的,仅此一份定力,已足以让他满足。他点点头道:“追日,出来吧,你当已经听到离楚先生所言。”追日的声音浑厚如山:“追日一生跟随大人,大人去哪,追日也去哪。”“去告诉夫人他们,立刻打点行装,准备上路。”“是!”过了一会,外面的人匆匆将行装打点完毕,诡八尺大笔劲挥,终于在最后下笔写道:“兔子搏鹰者,绝死一扑,以小搏大。鹰虽矫健,奈何折翼失空,一蹶不振。农商二者,为惊虹双翼,铁血镇虽为弱兔,却可击其两翼,使空有利爪坚牙,惟望兔兴叹。天下茫茫,此后任矫兔来去,天下苍苍,无雄鹰容身之地。浅水清之徒诡八尺向惊虹梁丘旭致敬,望陛下今后好自为之!”写完这句话,将书纸郑重放在案上,诡八尺道:“我好了,可以走了吗?”严真平长叹一声道:“走吧,此地于老夫再无可留恋之处。”“最好带走官印,让你的继任名不正言不顺些。”诡八尺道。严真平呵呵笑了起来:“就你小子鬼机灵,也罢,带就带吧,把能带的都带走,如今我还是这四省总督呢,咱们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城,谅也无人敢查本官!”夜莺轻轻一笑,同样留在那书案上的,正是自己学绣的苍鹰搏兔图,只是没想到到了诡八尺手中,却变成了兔击雄鹰,以此来影射铁血镇和惊虹之间的关系。当严真平跟随离楚,诡八尺等人走出总督府的那一刻,只见府外乐清音笑意盈盈走下马车,向严真平施了一礼:“清音见过总督大人,能得总督大人追随,我铁血镇上下人等,均感欣慰。清音在此代夫君谢过严大人了。”天风108年,9月16日夜,被挟持了整整九十八天的严真平,突然放弃官职,跟随那个挟持他的小家伙诡八尺一起落跑,最终转投天风,加入铁血镇,此举震惊大陆。谁也没想到,在经历了漫长的劫持生涯后,被挟持者与挟持者在身份关系上竟会产生如此巨大的转变,实在是天下一奇。然而震惊世人的消息总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由于霸业城拒绝了放铁血镇归国,浅水清毅然决定全面发动破釜沉舟计划,在农业和经济上对惊虹人予以狠狠打击。9月19日,已经延迟了七天的破釜行动终于全面展开。浅水清下令的全面发动,终于在惊虹各地引起一片焚天大火。为数高达八万的雇佣兵战士,还有浅水清其后又先后派出的五千战士,以及其早先秘密派出的四百战士在各地组织起的力量,纷纷在这刻露出狰狞獠牙。他们分散各地,于暗夜中悄悄出动,在那田间垄上,肆无忌惮地焚烧一切可以焚烧的农作物,将惊虹人一年来的生产均皆化为灰烬。与此同时,乐清乐的行动也正式展开。位于惊虹中部的几大商业重镇,均未能逃脱天风人蓄谋已久的大力打压,散播的谣言使得一批又一批百姓加入挤提钱庄的队伍中,惊虹国内的生产,经济在数天之内,受到暴风雨狂袭般的重创,到处都是一片凄风呖雨。。。。。作为铁血镇进入惊虹的周年献礼,灾难向洪水一样淹没了整个惊虹。惊虹人的乱局,就象是一场蝴蝶效应。浅水清在这边挥了挥翅膀,引发的是一场全国范围内的大动乱。混乱象滚雪球般迅速增大,不仅囊括了整个惊虹,甚至连其周边国家都深受影响。这场动乱,在起初属于积聚力量的时刻,所以不显山不露水,但到后来,却是一下子爆发,令所有人都惊头烂额。因为这场混乱而死去的人可以说不计其数,浅水清在止水的杀戮,甚至还没有这里死去人的十分之一多。尽管在止水,他血香祭大旗,战必屠城,但那时是以震慑为目的,并不阻止百姓逃跑,很多时候,参与屠城的官兵,当他们以整齐的列队姿态进行横扫时,明明就有百姓在他们前面几十米处,他们却不加理会,并不追击,只是一路走过去。只有一些顽固的,准备不及时的,又或被吓的手脚瘫软之人才会被杀.因此真正被他杀死的人,其实少之又少,反到是恶名引来一大串.这也是为什么易星寒的护民军如此急速壮大的一个原因----难民远比死人多太多。而在惊虹,尽管浅水清的做法破坏性更大,死的人也更多,国家因此产生的动乱也极具频繁,但由于其手法更阴险,隐蔽性也更高,其在惊虹国内的形象却要比在止水高大的多。用各种手段,诸般手法,积极挑起各方矛盾,让惊虹这个国家彻底混乱起来,正是浅水清想要看到的。惟有如此,他在惊虹才有生存下去的资格,惟有如此,他才能浑水摸鱼,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这种手法,比他在止水的纵横屠戮要高明一百倍。整个人的指挥水准,计谋策划能力都再获突破,思考问题也更加清晰,完整。如此行为,这般手法,真正是已经阴损到家。假如说他在止水纵情杀戮,还是为了云霓这个终极目的的话,那么现在在惊虹,离开这里,就是他全部的意义。目标虽不同,但理想与生命,却同样重要,同样值得为其不择手段。让浅水清飞黄腾达,以少击众的这两场灭国大战,注定了要背负无数血腥负累,这在其他将领也是极为少见的。对于浅水清来说,他只能希望,从今以后都不要再有这种以少打多的机会了。毕竟他从未将这种杀戮视作乐趣,这是他与以往所有的残暴将领最大的区别。人若不能拍着良心做事,便只有抹着良心做事了。浅水清对此,也只能悠然长叹。第六部 第一百二十二章 黎明前的黑暗(2)得得的马蹄声敲破了黎明的宁静,马车摇摇晃晃地在崎岖不平的泥泞路上行走,几乎将严真平颠得骨头都要散了架。诡八尺和夜莺却仿佛没事人般睡得安稳。走过那段难行的山路,眼前是一片豁然开朗的世界。铁血镇的军营扎出一片雄浑与刚强的军人世界,严真平的眼前为之一亮。当马车出现在军营前时,一飚精悍铁骑汹涌奔出,为首的是一员白袍战将,天鬃马神骏高大,却掩不去马上将军的自信风采。马车停了下来,离楚跳下马车道:“严大人,浅将军亲自来接你了。”马车里的严真平咳嗽了两声:“听这个名字听了有一年,没想到彼此竟还有见面的时候。”浅水清此时已策马向马车踱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大笑道:“相见只是开始,以后还要共事呢,严大人肯屈尊入我铁血镇,是我铁血镇上下人等的大幸。铁血镇纵横惊虹一年来,早就对严大人之能力钦佩之极,如今有机会合作,那是老天开了一回眼啊。”严真平终于从马车中走了出来,面对浅水清,捋须笑道:“将军过誉了,那段时间里,想必铁血镇上下人等,个个都巴不得我早点死吧。”浅水清也回笑道:“彼此彼此,刺杀对方,正是对对手能力的一种肯定。他梁丘旭就是想让我刺杀他,我都不愿意呢。谁知道他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若是换了个有能耐的君主上来,我还得为此头疼呢。当然,也幸好八尺未能成功,否则我浅水清哭都没地方哭去。严大人这样的人物,可是我铁血镇的宝贝啊。”两人一见面就说笑,先冲淡了彼此之间的隔阂,以为后面的相处制造方便。这两个人都是心思玲珑之人,相当懂得说话的技巧,但同时又都想试探一下对手,看看对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因此严真平故意婉转提起刺杀之事,看浅水清如何反应,浅水清则回以光明磊落的回答,既捧了严真平,又变相地道了歉,比一见面就喊着请恕罪的话要高明许多了。“严大人一路辛苦,路上还算太平吧?”接严真平回去的路上,浅水清有意无意问严真平。为了说话方便,严真平也要了匹马骑,别看是个文弱书生,骑术到还不错。“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总督大人了,以后浅将军可以直呼名讳,不必客套。”“那我还是叫先生吧,正好水清关于惊虹还有许多事要请教严先生。”“也好,想当初我在霸业城讲学时,人人都是如此称呼本人。想不到时过经年,如今又做回了老本行。至于说请教嘛,不敢当,我看浅将军处事,对人心人性掌握得甚是透彻,我这一路前来。。。。。。浅将军,烽烟四起啊。”说到最后四个字,严真平有意无意看了浅水清一眼,浅水清怔怔望着远方,良久才叹息一声道:“先生是对我的作为有所不满吧。”“站在铁血镇的立场来看,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但是站在惊虹的立场来看,浅将军造孽深重。”“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浅水清苦笑道:“严先生,最可笑的就是,直到现在,铁血镇还在以正义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严真平点点头:“止水一地,你血香祭旗,以一万人平定一国,所造成的杀戮却是最少,但止水民众皆骂你是屠夫,恨你入骨。惊虹一地,你打着正义之师的名义,几乎毁掉了整个国家,但是很多老百姓却至今都怀念着你的好,他们甚至渴望铁血镇能再度过来行侠仗义一番,哪怕是饮鸠止渴,至少毒死也比渴死好。善恶之间,孰能预料,天下百姓不明白,但浅将军对是非善恶却看得明白,虽屠戮止水,而问心无愧,虽行侠惊虹,却自愧难当。将军,你可以骗得了天下人,却骗不过你自己啊。”“我没想过骗任何人,更没想过骗自己。”浅水清淡淡回答:“无论在止水,在惊虹,对我来说都是一样。我的信条就是:做为一名军人,我只对我的士兵负责。”严真平同样意味深长地回答:“这就已经是很多人做不到的了。”接严真平进了军营,为他引见了铁血镇诸将之后,浅水清道:“很惭愧,到目前为止,我铁血镇依然无法有一个固定居所。虽然惊虹暂时对我们无力发动大规模反击,但是我们却不能不未雨绸缪,因此只能离开采桑一带,转战四方。严先生入了我铁血镇,今后的日子,要跟着一路劳碌奔波了。”“我想,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太久了。不过我有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将军为我解惑。”“先生请讲。”“根据这些日子我和八尺的接触,我发现将军其实并不是一个残忍嗜杀之人,至少你从未将此视作是一种乐趣,因此尽管你制订了这份破釜沉舟计划,但我依然相信,你的目的只是想要敲醒惊虹。只要他们肯放铁血镇归国,你还是会拿出大笔钱财买粮救济惊虹,不知我这么说可对?”浅水清点点头:“这是最理想化的目标,我希望混乱方起,梁丘旭就能发觉问题所在。他要是够聪明,这份威胁下他就该赶快低头。如此一来,我能想办法尽量减少无辜者的牺牲。”“可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我担心,陛下。。。梁丘旭他不会那么轻易低头,怕是要惊虹饿莩遍野,千里哀鸿之后,他才能做如此考虑了。”浅水清长长叹了口气:“抱最好的希望,承担最坏的后果。我浅水清不会后悔我做过的事,不管死了多少人。。。我都不会后悔。”严真平立刻道:“所以我就不明白了。一旦真要如此,惊虹举国无粮,铁血镇又凭何生存?你们现在可是以战养战,就地取粮啊。没有了这些,你们拿什么坚持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不要告诉我你们想和整个惊虹耗,如果对耗的话,浅将军就算是天纵之才,也不可能耗得过举国之力。”浅水清笑笑:“八尺,你来回答这个问题。”“是。严先生,其实早在半年前,我姬姐姐借道失败后,就安排了一条秘密运输线路。现在每天都有大量的商人以各种名义进入惊虹,向我铁血镇输送物资。我们在南部已经有了自己的秘密物资基地,又有了这条物资运输线,就算是不再就地取粮,也能支持很长时间。所以,惊虹肯定没法比我们撑得更久。”严真平怔然,半响终于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这样说来,铁血镇的未来,已注定是一片光明了。”方虎傲然道:“那是自然,用浅少的话说,那就是我们已经走过了最黑暗的时刻,即将拥抱黎明了。”下一刻,外面的士兵突然闯进来,抱拳大叫道:“来了火云城的急信,是乐夫人发来的。”诸将都道:“一定是又有什么好消息了。”浅水清也笑道:“念。”“是!”那士兵大声展信阅读:“字谕水清我郎,自三天前起,不知为何,进入惊虹之圣威尔商人突然大量减少。我方物资运输出现重大问题,暂时停滞。。。。。。。”浅水清脸色大变,一把将信抢了过来,亲自哆嗦着念了出来:“供应渠道突现问题,不知所为何故,我正命人努力查寻,试图联系云霓,然,此番变故以前从未有之,云霓为保粮道畅通,从无懈怠,我担心情况有变。。。。。”再读不下去了,浅水清和铁血镇诸将彼此面面相觑。作为破釜沉舟计划最重要的支持,圣威尔运输线无论如何不容有失,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它却突然出问题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浅水清不知道,也没法知道,但他知道事情一旦出现了坏的预兆,那么更大的可能,就是一路朝着这个方向走下去。。。。。。。水中棠急道:“怎么会这样?咱们可是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这条线上的。这大半年来都没出过任何问题,怎么到了现在最关键的节骨眼上,它却反而出问题了呢?”浅水清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摇摇头道:“这就是命运了。一年前的今天,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带着铁血镇上下将士满怀期望,等待暴风军团发起对寒风关的进攻,结果,我却等来了义父身亡的消息。一年之后,我苦心策划了破釜沉舟行动,不惜害尽天下,只为走出惊虹,但老天爷却偏偏不愿给我机会,非要让我们和惊虹人来个同归于尽。老天待我,从来不厚,我已经麻木了。”“将军不可如此说,也许只是暂时出现问题而已。”严真平忙劝慰道,此时此刻,他已经和铁血镇站在一条战线上,无论如何都不希望铁血镇有难。浅水清却苦笑道:“严先生,真对不起,我理解你的好意,但是很遗憾,我必须告诉你,铁血镇要做最坏打算了。运输线一旦出现问题,就不可能会是小问题,我很担心,要不了几天,我们就能听到全面中断的噩耗。接下来的日子,怕是要劳烦先生与我一起受苦了。”严真平愕然,终于还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9月28日时,圣威尔联合公国发出大陆通告:通告声明,圣威尔人发现,天风人借走廊租借之机,暗中秘密运输战略物资进入惊虹,交付铁血镇使用。此举违背了走廊租借法案,因此圣威尔人将全面暂停走廊租借。同时警告所有圣威尔商人,一律不得帮助天风人带货进入惊虹,否则视为叛乱。此提议为奥布赖特二世教皇和女王陛下联合发布,也就是说,圣威尔人在****之间,突然改变了他们对天风人的态度。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但是被浅水清寄予厚望的圣威尔--惊虹秘密运输线,被全面切断。做为铁血镇进入惊虹的周年献礼,这份打击,可以说一下子将浅水清从天堂推入了地狱!此消息传出时,云霓尚在使节馆满怀期望着等待着憧憬着铁血镇胜利归来,下一刻,当通告送到她手中时,她惊得花容失色再坐不住。尚在枫国养伤的姬若紫,在得知这一切后,也再克制不住内心的巨大绝望感,当场喷出一口鲜血,昏迷过去。甚至连人在霸业城的赤风婉,也终于忍不住悠悠叹了口气--原来,浅水清终究没法活着从惊虹走出去。。。。。。。。。。。。。。。。。。。。。。。。。。。。。。秘密运输线被切断一事,影响重大,远超人们的想象。利剑有双刃,伤人亦伤己。圣威尔的秘密运输线,就象是包在利剑上的皮鞘,保证了铁血镇不会被自己的计划所伤害,然而谁也没想到,这层重要的鞘壳竟然会在最关键的时候脱落。没有了秘密运输线的支持,铁血镇再无处可觅粮。以前他们还可以就地取粮,以战养战,但是现在,铁血镇却再无可能以这种方式补充自己。而最糟糕的是,原本看好他们,跟随他们的雇佣兵战士,也在此刻离他们而去。完成了焚烧粮田任务后返回的雇佣兵们,在发现铁血镇目前的局势后,就是走是留立刻有了不同意见。拉尔和劳克林吵了一架,事后二人不欢而散。大批的雇佣兵们就这样匆匆离开,他们不希望满载着数不尽的金钱,却在惊虹的土地上活活饿死。战争从来如此,只有锦上添花,没有雪中送炭。铁血镇打得顺风顺水时,大批的人愿意主动过来向浅水清的身上投资,可一旦出现问题,所有的投资者们想的就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投资,而不是如何与被投资人一起共经患难,同历风雨。在投资目标的前景变得不明朗的情况下,撤资走人是最好的选择,不要指望一群雇佣兵会和自己的主子同生共死,他们的义气永远和金钱还有胜利挂钩。在惊虹已经被浅水清绞成一锅粥的情况下,雇佣兵们开始纷纷返回都市联盟。对于雇佣兵们的离去,惊虹人持双手欢迎态度,他们此时还不想同时和都市联盟及铁血镇双方开战,有些事只能隐忍。但是对于铁血镇,惊虹人则展开了彻底而疯狂的报复。秘密运输线被切断,在士气上极大地鼓舞了惊虹人。惊虹人相信,浅水清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尽管他的破釜沉舟行动,使惊虹大量粮田被烧,民间混乱愈演愈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惊虹举国之力,绝对能比铁血镇更容易撑过去,而相比之下,铁血镇要想度过其后那漫长而难熬的冬天,将是无比艰难。意外总是在一个接一个地不停向着浅水清袭来,那个时候,浅水清亦只能叹息,反到是严真平,在刚来到铁血镇就乍逢惊变之后,很快平息了自己的心情,安慰大家说:“黎明到来前,总是漆黑一片。我相信,铁血镇的光明,已经不再遥远。”这位以颇有远见政治头脑著称的惊虹总督,再一次准确地预言了铁血镇的未来,但是在当时,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甚至就连严真平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这种感觉。他觉得,当上苍一次又一次无情地抛弃铁血镇时,也许冥冥之中,早为铁血镇准备下了一份厚礼。第六部 第一百二十三章 黎明前的黑暗(3)9月29日,米特列城,达达尼尔马场。达达尼尔马场是奥尔德温•哈勒姆大公爵的私人马场。哈勒姆家族是圣威尔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以富有,奢华,挥霍无度和盛产浪荡子出名。奥尔德温•哈勒姆大公爵本人年轻时就是米特列城最出名的浪荡子,他今年已经四十二岁,比他的妻子塞西莉亚•奥康纳利女王陛下大十三岁,依然每天不倦于流连花丛。他的妻子并不介意丈夫的浪荡,反而趁机大肆勾搭身边英俊的近卫。这对貌合神离的圣威尔顶级夫妻成为圣威尔人放荡生活的最好写照,也成为臣民们学习和膜拜的对象。作为一名职业纨绔,奥尔德温•哈勒姆大公爵的确已经将其表现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他的达达尼尔马场,可以说是全联合公国最大,也最奢华的私人马场,这里养有整整五十匹来自大陆各地的优良骏马。不要小看五十匹这个数字,作为一个非商业性的私人马场,这五十匹马的作用并非是用来投资,而是用来消费的。圣威尔联合公国本身并不是一个草原国家,他们本国良马极少,整个圣威尔联合公国,战马总数不超过五万五千匹,其中有五万匹就属于圣堂武士队,归斯波卡约领导。由于战马的稀缺,马在圣威尔是一种奢侈品的存在,因此他们无法拥有大量的轻骑兵种,为了弥补在骑兵方面的差距,圣威尔联合公国被迫大力发展重骑兵,这也是为什么圣堂武士队全员重装,战力飚悍的原因,他们要将战马和士兵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化。圣威尔联合公国是重装力量最为强盛的国家,依靠手里海量的财富,他们将自己的士兵武装到牙齿,拥有大陆最好的武备力量,如果不是他们的政治体制太过缺乏效率,他们本有资格成为大陆的霸主之一。相比他们,西蚩大帝国拥有大陆最丰盛广袤的草原地带,因此发展出劫掠如风的大量轻骑兵,他们的骑兵数量几近百万,占大陆之冠,而天风人则是步骑同步发展,在重装兵上或许比不过圣威尔,轻骑兵上或许比不过西蚩人,却也没有对方的不足之处,而他们统一有效的组织能力,良好的作战素养,则奠定了大陆强旅的基础。因此,马会通常也成为圣威尔人炫耀财富的一种手段,马会与舞会一样,成为圣威尔人的一种交际手腕,贵族们在这里品马,论马,偶尔也赛马。“我从没想到在圣威尔的土地上竟然还能够看到西风草原的汗血马,北方冻土的踏雪,还有惊虹的青蹄兽,哈,竟然还有我天风的斑纹豹,大公爵阁下,您的收藏真是令人羡慕啊。”云霓的声音清脆爽朗,随着风飘来。应邀参加的大公爵马会的云霓,一身骑装,英姿飒爽,手里还拿着一根小马鞭,看上去气度从容已极。她的出现,实在是为达达尼尔的马场添上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在得知圣威尔人突然终止走廊租借之后,云霓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此时的她,再不是当年的那个闺中小姐,而是有着丰富的政治头脑,可以将一身聪慧发挥到极至的犀利女人。她知道找圣威尔人兴师问罪显然是行不通的,秘密运输线本就是违背走廊租借协议的,圣威尔人的做法合情合理。尽管云霓从未指望过自己能瞒过奥布赖特二世和女王陛下的眼睛,但她也从不认为,圣威尔人会公开阻挠计划。天风人对曼德教开放了传教权,想要的不是自由贸易,而是输送物资,他们很明白这一点,没有道理不睁只眼闭只眼的。因此通告一出,云霓就知道高层必有变故,她必须想办法挽回这一切,然而教皇和女王却在这个时候拒绝了见她,迫于无奈,她只能先从女王的丈夫奥尔德温•哈勒姆大公爵处下手了。来到这马场,她表面从容的背后,内心中其实已充满焦灼。对于云霓的来意,大公爵不可能不明白,所以这刻,他慨然说道:“达达尼尔马场是我家族的骄傲,也是我家族地位的象征。这些收藏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是我的父辈一代代传下来的,可惜的是,无论是我,还是我的长辈,我们一直都想得到一匹天鬃马,却始终不能如愿。天鬃马对人有着一种天生的警觉,速度又快,它甚至可以在你想抓它之前,就先发觉你的意图,任何陷阱对它们来说都是无效。当我听说浅水清拥有一匹天鬃马时,你可知道,我有多么妒忌?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拥有最好的马,最美丽的女人,可他却不懂珍惜,就这样抛下你们去到沙场,将自己陷在那危险的处境中。”大公爵的声音透着无尽遗憾,看得出来,对飞雪,他有一种莫名的情怀。他看着云霓,用饱含痴情的眼神看着她,然后意味深长的说:“对哈勒姆家族来说,谁要是能把一匹天鬃马收到手,那么谁就是家族的功臣。”云霓忍不住到吸了一口凉气。飞雪就是浅水清的命,就连苍野望想要,浅水清都未必会答应,他又怎么可能奢望得到飞雪?她只能无奈地笑笑:“想不到,大公爵阁下竟是爱马成痴之人。”“美女同样是我所爱。”云霓心中再是一惊,这个家伙竟然对她自己也动了心思。不过她只是淡淡道:“想不到大公爵阁下竟也是贪心之人,只是这样的要求,如果让。。。。。。我怕女王陛下会不高兴呢。”她不动声色地抬出女王名义,奥尔德温•哈勒姆却笑道:“她有她的生活,我有我的。”真是一对奸夫**,云霓咬牙切齿,却最终只能无奈道:“大公爵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了吗?”奥尔德温•哈勒姆摇了摇头,遗憾道:“看来云小姐是拒绝我的好意,不想和我做这笔交易了。”“是交易的代价太不平等。大公爵阁下,我只是想请您帮我约见教皇与女王陛下,但你的胃口却比教皇和女王都大得多。”“那真是太遗憾了,舍此之外,其他的我都不想要。”云霓气得混身发抖,却还是只能压着气道:“我的家人前些日子从恶浪河带来一匹麦加的清风骢,也是一匹难得的良马,若大公爵不嫌,我愿将它送给达达尼尔马场,另外我还带来了几个姿色不输于我的婢女,大公爵不妨先看看,或许能看得上眼。”奥尔德温•哈勒姆尚未说话,远方一声爽朗的大笑却已经传了过来:“清风骢,达达尼尔马场已经有了,只差天鬃马,婢女虽娇,怎及得上云小姐身份高贵。浅水清敢在惊虹做下这等天怒人怨,人神共愤之事,依仗得无非就是你们为他暗中输送物资罢了。可是如今运输线被断,我看他还能撑到什么时候!?”云霓眼中精光一闪:“大公爵阁下?这位是。。。。。。”奥尔德温•哈勒姆微微一笑:“这位是来自麦加的特里卡先生,云小姐想必是听过这个名字的。”“天风王?”云霓失声叫了起来。。。。。。。。。。。。。。。。。。。。。。。。。。。。。。。。。。。。。。政治是一种极具奥妙的东西,根据不同的内容与性质,可以划分为公共政治,地缘政治,文化政治,种族政治等多种政治方式。这其中,地缘政治在封建时代拥有举足轻重的意义。在这个落后的时代里,最初是由于交通的不便利,导致的各国之间密切度直接与地域挂钩。距离越近的国家,走得往往也就越亲密,联合程度也就越高。如圣威尔联合公国,就是由最初的四分五裂走到后来的政体联合。但是随着历史的变迁,远攻近交的战略到后来演变成远交近攻,事情就开始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最邻近的国家,可能会变成首先需要打击的国家。毕竟劳师远征总比不上顺手出拳。因此地缘政治并不能确定彼此间的关系亲密度,只确定彼此间的交往的频繁度。在这种频繁交往中,可以成为关系极好的朋友,也可以成为苦大仇深的死敌,而在这里,如何施展外交手段,尽量多交朋友少交敌人,就会变得异常重要。可惜,天风人在政治,军事上的成就,并没有因此延展到他们的外交能力上去,事实上天风人凭借其强大的军力,导致的结果是四面皆敌。在这种到处是敌人的环境中,不是毁灭,就是强大,天风人越强大,周边邻国也就越害怕。而在这其中,与天风人的关系最为特殊,最难以为外人道的,恰恰就是麦加。因为在天风百年战争中,麦加人才是天风帝国一直以来最大的威胁,他们是唯一能对天风人拥有适度进攻能力的国家,恶浪河天险是一道双方性保险,对麦加人有用,同样对天风人有用。在天风百年历史上,麦加人甚至主动发起过三次针对天风的战事。尽管天风人一直将吞并止水,统一大梁做为战略重心,但是在他们所有经历的战争里,和麦加人打得战争却是最多也最惨烈的。苍天城之所以在帝国最北端,就是因为天风苍家秉承了天子守国门的古训,说是一个雪风军团扼守恶浪河,其实还得再加一个中央军团,总计二十万主战军团再加大量的当地城府军,建立的北方守护线。与所有人不同的是,麦加人与天风人的恩怨,来自于历史遗留问题,从大梁帝国开始,两国战事就接连不断。为了夺取富饶的澜沧江三角洲的控制权,大梁人曾多次对麦加人发动军事进攻。打圣威尔,是因为这里是观澜大陆的经济主干线,打麦加,是因为这里是大陆粮仓。用大梁帝国的话来说就是:“帝国面积呈人字形,若能拿下圣威尔,则人的中间加一横,为一大字,若能拿下麦加,则大字头上再加一横,为一天字。大梁人若得此二地,就意味着天下我有。”不要小看这句话,古人对迷信的崇拜程度是相当高的。就这样,当年的大梁帝国对麦加和圣威尔人的攻打可以说孜孜不倦。这其中,圣威尔由于其特殊的政治军事体制关系,三度攻打均遭失败,麦加人却惨遭大梁人的疯狂进攻,曾有过大半国土沦陷归属大梁的结果,经历了大梁人长达二十年的统治,并最终失去恶浪河以南的全部土地。大梁三分后,天风人和麦加呈鼎立之势,但是当时为了统一大梁全境,暂时只能向麦加与圣威尔求和。圣威尔人是给钱就撒手的主,麦加人却要收复失地,因此展开了对天风人的疯狂反扑。在这种情况下,天风人连续和麦加人打了几场恶仗大仗。对麦加人来说,他们是收复失地,对天风人来说,这种行为则是入侵,当时的天风人只想要止水和惊虹,对麦加抱的是求和心态,但麦加人不依不饶,这份梁子就算是彻底结下了。当时的天风二世皇帝就是在与麦加人的战斗中战死沙场,天风历代皇帝直到苍野望都秉承遗志,就是先统一大梁,然后第一个要对付要教训的就是麦加人,为二世皇帝复仇。天风人攻打止水,麦加人是最有可能出兵的,如果不是当时浅水清只领一万兵就平定了止水,谁也不能保证麦加人会做出什么事来。那段时间里,浅水清固然是在止水纵横驰骋,恶浪河边境的云风舞和雪风军团同样是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和麦加人大干一场,苍野望甚至将当时剩余的中央军团与北方城府军都做好了战争准备,对麦加人进行一次战略防御。而如暴风军团这样的部队,之所以威名远扬,其实不是打止水打出来的,而是打麦加人打出来的。烈狂焰领暴风军团后,除了初上战场时和止水狠干一场,收孤星城一带大量土地外,绝大多数战争都是和麦加人打。也就是说,在战争发展到最大规模时,天风帝国曾整整动用过三个军团的实力,有过四十万主力作战部队与麦加人大战的记录。而当时的麦加人几乎动员了所有可动用兵员参战,总计有七十万大军,双方杀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麦加人最大的优势,其实就是天风人最大的劣势。就是麦加人的周边,除了一个北方独立领,几乎再没有一个象样的成气候的国家存在,这可以使他们倾尽全力对付天风人,而天风人却不得不保留至少两个军团用来监视圣威尔和惊虹,对止水则只需要一个铁血镇。如今,止水被下,铁血镇进入惊虹,天风实力暴涨,不计算其原五大军团的战力,仅是从止水一地,就可以拉出数十万军队,麦加人是不能不慌了。如果有一天,浅水清真得拿下了惊虹,苍野望的下一个攻击目标,一定就是麦加人,甚至他会亲自挂帅出征,学浅水清对麦加人血香屠城,以报百年牵制大辱,皇帝被杀之仇。假如说对止水惊虹的战斗,是天风人的统一之战,那么对麦加人的战斗,就是复仇之战,同样的名正言顺。与天风圣威尔不同的是。天风军制是官本位,在什么位置上就有什么权力,如浅水清,在勇昌侯,羽林将军和铁血镇督这几个位置中,真正拥有权力的,是铁血镇督这个位置,其他不过是品衔而已,却无实权。圣威尔则是爵位称尊,同样的名号放在圣威尔,爵位最有价值。麦加人却是王侯制,几乎国内所有有权有势的人都是王号,王侯将相比比皆是,弄得王位极不值钱。这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麦加南下王塔兰。由于麦加在北,天风在南,南下一词就意味着打下天风,因此南下王这个称号,就只有国内最英勇的将军才能拥有,如今的南下王,就是塔兰,也是麦加国内少有的能和云风舞这类对手打得平分秋色的对手。而今天出现在这里的这位特里卡,是少有的为天风人所熟悉的一人,因为他也有一个王号,就是天风王。这个充满了污蔑性词汇的王号,几乎本身就足以挑起一场国家大战了。天风未灭,麦加人已为此地封王,并宣称为其国土,可见两国之间仇恨之深。姬若紫当初之所以借道失败,除了太子反水,倒戈一击之外,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麦加人的阻挠,使得联合公国北方联盟只有半数人通过借道计划。只是当时姬若紫对此已有心理准备,因此到也不奇怪,但是今天,麦加人再次公然出现在达达尼尔马场,云霓终于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圣威尔突然改变主意了。毫无疑问,是麦加人搞的鬼。在麦加人的眼里,天风人拿下惊虹,受威胁最大的不是都市联盟,不是圣威尔,而恰恰就是他们自己。与西蚩大帝国的谋定而后动,背后暗算相比,麦加人则是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圣威尔的土地上。事实的确如此,自从姬若紫完成第二次走廊租借案后,麦加人一直在千方百计地寻找姬若紫行动背后的目的。当他们终于发现,原来姬若紫是在利用这条秘密运输线为铁血镇输送战略物资后,他们其实一天都没停止过破坏工作。只是那个时候,麦加人愿意付出的代价,和天风人愿意付出的,依然不能相提并论,因此破坏并未成功。然而随着第四次围剿,浅水清在惊虹的大胜,麦加人和圣威尔人都慌了起来。对圣威尔人来说,尽管他们暗中帮助天风人运送物资,但他们从来也不能接受惊虹人完蛋。以前帮助浅水清,是因为他那时在为生存而努力,但是随着局势的发展,一个浅水清就有可能要了惊虹人的老命,圣威尔人立刻不愿意起来。他们绝不接受这样的结果,哪怕天风人开出更高的价钱。对于麦加人来说,这更是了不得的大事,无论如何不能让浅水清再嚣张下去。因此,一方面主动降低了价钱,另一方面则主动抬高了价码,两方的秘密合作立刻在短时间内达成共议。此时,浅水清的破釜沉舟行动刚刚传到圣威尔,圣威尔人立刻意识到,这正是一举消灭浅水清,同时也是大幅度削弱惊虹的最佳时机。如果时机把握得好,那么圣威尔人很有可能借此良机从惊虹人手中的抢夺到大量实地,而又不给天风人任何机会。在国家利益面前,再出色的外交大使也不可能改变一切,因此切断运输线一事,立刻变得顺理成章起来。此刻,奥尔德温•哈勒姆大公爵张开欢迎的双臂,热情地拥抱特里卡,然后再看着云霓道:“我希望云小姐能认真考虑我的提议。我的胃口不大,飞雪,再加上你,我可以向云小姐保证,我将尽力帮你向女王陛下和教皇陛下说项。尽管我无法保证运输线全面重开,但是有我的帮助,少量的支援或许依然可以。”云霓无奈苦笑,将卑鄙化成一门艺术,奥尔德温•哈勒姆大公爵的胃口之贪婪已经令人祚舌,其付出之少,要求之大,更是令人切齿,最难得的是,他竟然可以如此公然地在麦加人面前向自己提出这样的条件。鹬蚌相争,永远的渔翁得利,哈勒姆将特里卡带到马场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他就是要给云霓足够的压力,以令其臣服。那一刻,特里卡嘿嘿道:“浅水清在惊虹玩得很漂亮,但是没有了这条秘密运输线,我看他还用什么来求存。云小姐,既然早晚要做寡妇,不如现在就出墙。我特里卡对男女之道也颇有独道之处,如果大公爵阁下不介意我吃您的残羹冷饭,希望到时候还能让我特里卡分享润泽,承其雨露。”哈勒姆很认真的回答:“对于女人,我们要爱!”特里卡嚣张狂笑。云霓愤怒道:“不知自量者,我见得多了,象阁下这样厚颜无耻的,却也算世间少有。阁下既自称天风王,那么天风帝国等着你,看你如何在我国称王称霸。哈勒姆大公爵,天下总有人喜欢不吃敬酒吃罚酒,问题是吃得太多,我怕你消化不良啊。大公爵要是以为凭此就可以要挟我以身相许,怕是想得太轻松了。我夫浅水清既上沙场,就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我云霓虽然为救夫抛头露面,却也不至于下作到如此地步,既然大公爵早有打算,那你们想做什么就做吧,却不妨先掂量一下后事,惊虹已然亡定,麦加人成不了你们的后台,咱们。。。。。。后会有期。”“一路走好。”背后传来特里卡肆意的讥笑。第六部 第一百二十四章 黎明前的黑暗(4)哀伤,在无数次的重复后,已变得麻木。仿佛又回到了浅水湾,浅水清站在那片空旷荒野上,看不到前方可还有一丝出路。一切的努力,到最终还是化为了流水,无数次的战胜,依然无法改变铁血镇的困局。浅水清与他所渴望的目标,一次又一次擦肩而过,曾经的诺言声犹在耳,可何时他才能兑现呢?他有些迷惘,万丈豪情也因此变得有几许低落。累了,太累了。一年来纵横沙场,奔波万里,一次次竖起希望,又一次次被粉碎希望。如果可以,他真想指天痛骂,骂老天不公,但最终,他却只能摇头苦笑。诡八尺轻轻走到他身边:“师傅,你伤心了?”浅水清搂过小家伙:“只是有些疲倦了。”“师傅要是累了,不妨好好休息一下,但是万万不可以就此放弃希望。师傅你说过,希望是铁血镇存在这里的全部动力,是你们能继续战斗下去的源泉,所以,你不能放弃。”“放心吧,八尺。师傅没有放弃。”“可是你的脸上却写满了忧愁。我知道,运输线被毁了,咱们赖以求存的粮草供应就算断了,不过师傅,再大的困难,都难不过心无斗志。。。师傅,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那个坚强的,永不言败的战神,即使是再困难的情况,你也从不放弃。一年前,我们遭遇的是比这更大的打击,师傅你不也一样挺过来了吗?我相信这次你也同样能行。师傅,只要你不倒,铁血镇就不会倒。你不是还说过,我铁血镇走不出,那固然是铁血镇的不幸,但同样更是惊虹人的不幸吗?”浅水清微微一楞,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小子,到会来开解你师傅了。”诡八尺嘿嘿笑:“反正我是不怕,大不了一死而已。”浅水清怔怔看着诡八尺,突然大笑起来:“哈哈,说得好,大不了一死而已。我铁血镇将士,又有哪个是怕死的了?没了运输线,那便没了吧,我铁血镇自己去打,自己去抢!以前怎么干的,现在还怎么干,就算各地没有余粮,咱们也可以枪城市,抢粮商!大不了打得再艰苦一些罢了,大不了死人更多一些!我浅水清何惧他贼老天!”因为诡八尺的简单几句话,浅水清顷刻间重拾自信。重拾信心的浅水清,拍拍八尺的肩膀道:“来,跟我回军营,师傅要教你些东西。”“是,师傅!”诡八尺兴奋大叫。这是诡八尺第一次正式跟随浅水清视察军营,浅水清一边走来,一边跟诡八尺解释各种军营设施的意义,讲述军规军纪的必要性,这些内容他一一道来,巨细无遗,诡八尺听得大感钦佩:“细节决定大局,师傅,我明白你这话的意思了。”“前面不远处,就是鹰扬旗了。除了补充我三旗战损外,从三地战俘营救出来的战士都在那里。本来是打算让你从那里招些士兵的,结果你却跑去了火云城,这份承诺现在算是无法兑现了。”“没什么的,师傅,我若不去火云城,而是跟在师傅身边,只怕就算打下战俘营,也没多少人愿意跟我。现在的我,还不适合领兵,就让这个小鹰营的编制先放着吧。”浅水清欣慰的摸摸诡八尺的小脑袋:“你又成长了。”诡八尺嘿嘿一笑。“让我看看你的手。”浅水清抓住诡八尺的左手。他的伤势在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手心手背的那个穿透伤如今看来依然狰狞吓人。诡八尺说:“有两根手指不听使唤,其他三根勉强能动,但是只能拎东西,做不了什么细活了。还好,我不是左撇子。严真平就难了,他是右手受伤,以后都没法写字了,我还切断了他一根手指。一只右手基本废掉了。”小家伙说这些,仿佛只是平常小事,全然没有身为残疾的痛苦,或许在他看来,要当兵就必须学会付出代价,没有人能不劳而获。他能活着,已经是运气不错,所以也不再指望其他。浅水清叹了口气:“好小子,对人够狠,对自己也狠,不愧是我浅水清的徒弟啊!不过八尺,师傅今天要跟你说几句话,你要记住了。”“恩。”“曾经,我认为战争的本质就是丑恶的。胜利者永远不会告诉你,他们曾经害死过多少无辜。所谓的正义永远只是可笑的幌子,政客们永远都是打着正义的旗号,干着卑鄙的勾当。我相信水至清则无鱼,相信政客们讲仁义,那是国家的不幸。相信优秀的政客都是黑心的,只不过一部分是对外黑心,一部分则是对内黑心。”“所以,我曾坚持认为,无论是做为君主也好,做将军也罢,只要对自己的国家负责,对自己的人民负责,那你就是个好人。反之,以仁义之心怀抱天下,结果却白白葬送自家兄弟的性命,那就是邪恶。”“但是渐渐地,我开始明白了。人心其实就是一个染缸,最怕的不是你做错了什么,而是你为这件错事披上了一件华丽的外衣,然后坚持认为它是正确的。”“所以我要你明白,作为军人,杀戮是我们的职责,但是在职责之外,我们不能忘记自己同时还是人。我们要记住,杀戮永远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屠夫手段尚需菩萨心肠,如果可以,仁德爱民,依然应当是我们追求的目标。所以,我希望你今后做事,当面临一些艰难选择时,你即使选择了激进的,可能会导致许多人无辜死去的做法,最好也能多想一想后路,在全力以赴追求胜利的同时,不要抛弃人身上一些最重要的品德。我们可以不择手段去打败敌人,但永远不要以此为荣,更不能鼓励效仿。如若可以,当在采取一些做法之后,尽量留些后路。”“师傅,你这么说是因为这次的运输线被切断的事吗?”“是,但也不全是。在这之前,我就已经有所觉悟,这个世界终究还是有报应存在的。只不过这一次的报应来的特别快一些罢了。”“来了也好,心里反而塌实。现在惊虹举国动乱,民皆无粮,我们就和惊虹人耗一次,看看到底谁能撑到最后。人们都说惊虹肯定比我们能撑,我就不这么想。我相信,师傅,我们铁血镇一定会是最后的赢家!”望着诡八尺自信满满的小脸,浅水清突然有种感触,他很认真地对诡八尺道:“八尺,你是个聪明孩子,胆子也很大。但是你跟了我,却不能只学我身上那些急进的东西。其实我不是一个好老师,我的遭遇,别的将军也很少有。你在这种情况下跟随我,学到的几乎都是怎样用最残忍的手段对付敌人。。。。这样不好。所以我刚才才要告诉你那些。我要你明白,今天你师傅所做的一切,都不值得学习和效仿,真正的战争,不该是如此打法。我浅水清是被逼急了的狼,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干。可如果有机会,我绝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这样的事情。”说着,他举起诡八尺的双手:“人心就如我们的左右手,代表着爱与恨,美与丑两种极端。其中右手代表缺点,五根手指分别代表贪婪,自私,狭隘,愤怒和妒忌,左手代表了优点,五根手指分别代表包容,仁慈,温和,理解与谦虚。”“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右撇子,因此他们很擅于把所有不良的东西捏成拳头,然后重拳出击,既打伤别人,也打伤自己。人们无法消除这种天性具有的缺点,因此右拳总是被经常挥舞,但是人们可以培养左手,用它来包容自己的右手。”“因此右手为拳,出则害人害己,左手为掌,保护自己,包容他人。”“而这一次的惊虹之战,我就是彻底放开了自己的左手。”“八尺,你的左手受到了伤害,从此以后很难运用自如,但我希望你左手上所代表的那些品德不会因此而失去,因为没了这些东西,只剩下一只右手的你,将同样陷于杀戮与极端之中。”诡八尺点头道:“我明白了,师傅,以后做事,我会尽量选择不那么极端的做法。”浅水清长叹:“世人说明白,又有几人会真正明白呢。八尺,听我一句话,立刻离开这里,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诡八尺一呆:“师傅,你说什么?”浅水清淡淡道:“接下来的日子,注定将是我铁血镇进入惊虹以来最难熬的日子,尽管我不介意战死沙场,但如果可以,还是能救一个就救一个吧。我会把你送回火云城,你乐姐姐在那里等你。她会带你离开圣威尔,从今天起,你就不要再参与这里的事情了。”“不,师傅,我不离开你!”“在铁血镇,没有任何人能违抗我的命令,包括你。”浅水清说着,大步离开。无论如何,至少要让铁血镇有一名战士能够活着走出惊虹,这个人选,落在了年纪最小的诡八尺的头上。。。。。。。。。。。。。。。。。。。。。。。。。。。。。。。。。。。。。。。。。。当天夜里,浅水清不由分说,强行命人送走诡八尺和严真平。离楚从哪里来又回哪里去,乐清音,水中莲还有风娘子,纷纷收到浅水清严令,勒令他们立刻跟随贝尔曼离开惊虹,再不要回来。10月12日,浅水清带着铁血镇再次踏上漫漫征途,在经历了一年的艰苦战斗后,他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唯一和以前有所不同的就是,如今的惊虹和铁血镇都在遭遇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粮灾,他们面临的,不再是喋血苦战,而是饥饿。孤正帆计划的断草之计未能成功,浅水清却用加倍的方式重现了他的两伤战术,未来的日子里,无论惊虹还是铁血镇都将在这场重大考验面前遭受巨大的牺牲和损失。黎明前的黑暗,黑得遮天蔽日,但是何时才能看到那破晓旭日,浅水清心中亦是无底。这是他第一次,在使尽了所有手段后,依然无法摆脱这场兵困异国的梦魇,一次次的失败,几乎要彻底摧垮他的斗志与信心。此时,人们唯一能期待的,或许就是上天可以降临一丝好运。尽管浅水清从没再奢求老天,但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铁血镇兵困惊虹后最终的结局竟是由上帝掷骰子的方式来决定一切。在这场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战争里,那最后的决胜利器,是运气。第六部 第一百二十五章 破晓(上)当铁血镇遭遇到他们自进入惊虹以来继烈狂焰之死后,又一次突如起来的重大打击时,惊虹人也同样在遭受着这场由浅水清策划的破釜沉舟行动带来的沉痛打击。当初浅水清给佣兵团的待遇可是计件制,每焚烧一亩粮田,就有一份相应的高额报酬。为了最大化自己的利益,雇佣兵们可以说是绞尽脑汁。他们先是化整为零,前往惊虹各处粮食高产区,对集中型农田进行大面积突袭式焚烧。待到大批的农田被烧后,部分当地民众开始组织起来保护自己的田地,雇佣兵们又开始聚零为整,进行集团式的运作。他们的行动高效,组织严密,分散的乡村守卫力量根本不可能与其相抗衡,因此带给惊虹人的打击是沉痛而巨大的。从9月19日到10月3日,短短十五天时间里,人数多达十万以上的浅水清外派部队,在惊虹各地总计焚烧了近百万亩计的良田,整个天空都是一片焚烧的烟云,到处都是火光熊熊,同时伴随着人们绝望的呼号,哭天抢地的痛哭,仿佛一片人间地狱。在这种疯狂的行为下,当地官府不得不下令立刻提前收割,仅此一项,就导致惊虹亩产粮食大幅度减产。在这种情况下,一切开始如浅水清预料的方向走。粮价大幅度飞升,各地钱庄的跨塌导致的经济恶性甭坏更使得流通流域遭受巨大打击,惊虹一国仿佛在****之间回到了最原始的蒙昧时代,生活变得充满噩梦。然而同样是在这种情况下,铁血镇的日子并不能过得更好,恰恰相反,他们也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麻烦。10月14日,浅水清带领铁血镇一路进发,此时的他们,已经成为一匹没有目的的狼,走到哪里,打到哪里。破釜沉舟的实施,为惊虹带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混乱景象,各地城乡到处都是一片凄惶,他们彻底失去了粮食来源。再多的钱也买不来老百姓手中的救命粮,就是抢,也根本无粮可抢。打下一个个城县乡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但是打开粮库看到的却是一片空空如也。破釜沉舟,就是一把双刃剑,使惊虹人走向覆灭的同时,也使铁血镇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10月18日,浅水清开始攻城,这一次,他再度走上了被迫攻打大型城市的道路,因为只有大城才有粮食。然而惊虹人也早料到这种情况,对各地城市的防卫状况明显加强。这一次,他们可不是只为了防御铁血镇,更多的要防卫各地的大量难民。与此同时,寒风关的孤正帆在得知此状况之后,也发了狠,声称就算惊虹完蛋,也一定要把浅水清一起拉下水,绝不会给他创造奇迹的任何机会。10月19日,孤正帆向全国发出通告,声称所有的灾难皆为浅水清一手所策划,其目的就是害死惊虹全国百姓。因此他号召全国人民动员起来,无论男女老幼,举国之人,倾巢出动,誓死一战!此外大批的城府军也接到指示,凡有遇到铁血镇者,无论人多人少,一律迎战之,哪怕用一百个人换对方一个人,也要打!为了对付铁血镇,惊虹终于拿出了战争中最后的法宝--全民皆兵!10月24日,浅水清回以义正词严之通告,通告声称,焚粮一事与他无关,皆为当地民乱分子自行所为。他老人家自进入惊虹以来,行侠义之道,广施钱财,体贴爱民,从未杀过一个无辜,即使是在第三次围剿中最困难之阶段,也未有过抢粮之行,绝不会做此人神共愤之事。对于此次焚粮之事,他予以最痛恨的谴责和最深沉的哀悼。10月28日,孤正帆痛骂浅水清狡猾无耻,卑鄙下流,试图栽赃陷害他人。没想到只过了几天,各地早期的民乱起义军首领或重要人物竟纷纷主动承认,此次焚粮,为自己率部所为。这批人,正是当初浅水清撒出去的那四百颗种子,他们最后的,也是最大的作用,就是替浅水清背下这个大黑锅。消息传出后,天下大哗,谁也没想到此事竟是惊虹人自己所为,连孤正帆都被此消息冲击得晕头转向。全民皆兵素来都是建立在对入侵者的敌对与仇恨情绪上的,如今这么一来,惊虹老百姓的仇恨目标不再是铁血镇,反而是惊虹官府自己了。11月1日,惟恐天下不乱的浅水清再发通告。通告声称:此次事件之所以会扩大至此,完全是惊虹官府治下无能所致。暴徒焚烧农田虽众,但所烧粮食并未影响国家根本,本不应有如此多之难民。粮价飞涨,才是百姓饥荒之罪魁祸首。由此可见,责任在于惊虹皇帝之无能。惊虹各地大城内,粮商众多,囤积居奇,坐看粮价飞涨,坐收暴利而见死不动,为真正抹杀良心之人。他浅水清悲天悯人,愿倾尽所有,从国外买粮入惊虹,帮助惊虹人度过难关,但惊虹梁家对其死追不放,是为顽固不化。既如此,他浅水清号召大家一起反攻倒算,打下坚城,取出粮食。孤正帆想借民愤打全民皆兵,但结果却未能成功,反到是浅水清这一番话,真真正正起到了效果。这一下,民愤是真正被点燃成了一团熊熊火焰。大量的无粮百姓开始围攻各地官府,混乱暴涨如潮,升级成了一场席卷全国的大范围面积的疯狂暴动。大暴动象海水,一浪接着一浪地疯狂冲击惊虹,这个曾经稳定百年的国家,终于开始黑云压城城欲摧了。在这种情况下,浅水清纠集少部分饿急了的当地土匪,流寇,难民,开始轮番进攻惊虹各地多处城市,以弥补必需之粮食。这已经成为浅水清最后获得粮食的办法了。只是浅水清也没想到,尽管此时,惊虹国内朝局已经开始就是否放浅水清回国一事争执得天翻地覆,并且开始有大批人倾向于立刻放浅水清归国,也许他真能履行诺言,买粮回来救济难民,毕竟他手里是真有钱。但是面对这种局势,孤正帆却发了狠,声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消灭浅水清,凡有敢提议放浅水清归国之人,一律视为其同党,他孤正帆绝对冲过去一剑一个,立斩不饶。一批原本被浅水清放回来,呼叫得最起劲的官员也被吓得没了声息,然而暗地里,向梁丘旭和太子梁鸿游说之人,依然是络绎不绝。孤正帆虽说霸气十足,奈何天高皇帝远,他想插手朝局,依然力有未逮。然而在这段时间里,铁血镇的遭遇,处在每况愈下之中,他们到底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却是孰难预料。11月8日,铁血镇牺牲八百战士打下龙台,得粮一万石,面对大批的惊虹老百姓,浅水清被迫拿出大半分给他们,自己只留少部分。11月15日,铁血镇再度拿下东部两大重镇,失去近两千战士才获粮三万石,面对的是大批的难民百姓围着铁血镇请他们放粮。灾民如蝗蚁,疯狂吸食浅水清的战斗成果,为了保住自己正义之师的形象,浅水清不得不一再慷慨放粮,否则身处异境,全民皆兵的下场,就是不出三天,铁血镇就得完蛋。从十一月中旬起,铁血镇的日子越发艰难,仗,一场比一场难打,获得的粮食却一次比一次少,跟随他们的难民,却一批比一批多。浅水清没能一下子把这国家拖垮,却为自己背上了沉重的包袱,他如今正义之师的形象,成为他最好的护身符的同时,也成为悬挂在他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能要了他的命。在这种情况下,浅水清带着铁血镇辗转奔波,然而无论走到哪里,都无可避免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铁血镇的粮食被迫开始减量,由最初的每人一天一斤半口粮,缩减到一斤,再缩短到七两,最后只有半斤都不到。估计再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铁血镇的口粮恐怕只有每天二两了。军队中已经发出了抱怨声,甚至有人说:“就算是在战俘营的时候,吃得也比现在多。”尽管说此话的人被严厉喝止,防止动摇军心,但是浅水清知道,再这样下去,铁血镇能生存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了。或许,真得快要到人吃人的时候了。浅水清苦笑着想,而这一切,还都是自己亲自策划和导演的。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11月22日,铁血镇诸将商议,计划攻打中部粮食重镇丰谷,那里估计有不少于二十万石的粮食,但是同样的,也有高达三万的守军,且各地驻军相距不远,随时可援。这是一个十分大胆与冒险的计划,成功了,未必能解决粮食需要,可要是失败了,却只有全军覆没,然而浅水清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了。为了保证军事进攻的可靠性,浅水清决定再施故技,亲率部队秘密进兵丰谷,水中棠则打起公开旗号,带少量人冒充铁血镇大军进攻离丰谷一百二十里外的一处城市全州。一旦丰谷守军出动救援,浅水清就将对丰谷展开突然袭击,务必将其一举拿下。凭心而论,这份战斗计划的把握并不是很大,但浅水清却不得不冒这个险,他可以忍受战士们战死,却不能看着他们一个个饿得站都站不起来。当日夜,水中棠领着灵风旗出发全州,浅水清再度蛰伏,走偏僻小路,向着丰谷迂回前进。................................“将军,再往前就是落马坡了,离丰谷还有一天的路程。”“吩咐下去,到了落马坡后休息****,然后继续行军。”“是!”浅水清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他们如今一路风尘仆仆,跟随自己走过了一年多的时光,经历了无数场战事,但他们的眼神依然坚定,目光依然沉着,他们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带他们走出这最终的黑暗。然而就是这样一群勇敢的战士,自己却不能让他们吃上一顿饱饭。大部分的战士如今已经饿得面如菜色,一些战士甚至饿得走不动路,只能互相搀扶着行进,他们看人的眼神都是绿油油的。很多人都处都在挖野菜吃。可在这个处处闹饥荒的地方,就连野菜也早被人挖光了。山里的动物更是被人猎捕一空,连老鼠都不放过,估计再这样持续下去,易子而食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浅水清道:“把所有粮食都发下去,让兄弟们敞开了吃吧。”方虎一楞:“浅少,你这是什么意思?”浅水清淡淡道:“丰谷城有粮食,我们要么战死,要么就打下它,取到粮食。我不想让我的兄弟们饿着肚子打仗,所以。。。下令吧。”方虎呆了一下,终于默默地点头:“也好,走了一年多的路,终于还是要到尽头了。也许。。。。。。后天就是我们最后一战了。”浅水清和方虎相对一笑,尽皆无言。是啊,一路艰苦走来,打了一年多的仗,原来终究还是不能逃离覆亡的命运,人力不可胜天,难道他浅水清真得没那个能力逆天改命吗?不!绝不!他突然对着天空疯狂大吼道:“老天爷,你想我死,就冲着我一个人来!不要害我的兄弟!这一年多来,我用尽了种种手段,就是想让我的兄弟们能够或下去。我抛弃了名誉,良心,抛弃了自己的一千一百名好兄弟,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能够活下来。可是你却这样对我!不,我浅水清不服!”“明天!明天我一定要打下丰谷城!从现在起,老子再不顾一切。什么***正义之师!什么***全民皆兵!有本事就冲着我铁血镇来吧!我铁血镇的兄弟,只有战死,没有饿死!”“战死沙场!我浅水清永不放弃!!!”他疯狂呐喊!“战死沙场!”所有士兵都同声呐喊。仿佛是这支孤旅的最后宣言,无助地回荡飘摇在这片惊虹的土地上。第六部 第一百二十六章 破晓(中)落马坡上。浅水清躺在地上,四周是一片荒凉。一年多来的艰苦征战,一场本就看不到希望的战争被他打的风生水起,说实在的,他已经可以虽败犹荣了。说起来,铁血镇各部在这片土地上,纵横了已有三万里行程,踏遍了这个国家的山山水水,几乎每一处地方都已去过。虽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逃亡中度过,但是也亲眼见证了一个庞大帝国由兴盛到衰落的全部过程。在这一年多时间里,被铁血镇杀死的官兵超过四十万人,每一名铁血镇战士都换来了十倍于己的生命,用士兵们最爱说的话来说,那就是“值了”。是啊,值了,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一支孤旅,杀死敌国四十万以上的士兵,害得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整个国家陷入动荡,失去海量财富,劳民伤财,离心离德。如今的惊虹,真得已经没可能挡得住天风大军的铁蹄了。如果不是当今的暴风主帅是太子,没准他们都已经打过寒风关,进入惊虹了吧?想到这,浅水清也只能无言地叹气。方虎就躺在他的身边,抱着脑袋看天说:“刚刚点了一下人数,算上中棠那边,铁血镇还剩一万五千人。。。。。。从中秋决战到现在,又没了五千兄弟。”自进入惊虹以后,铁血镇累计兵力大约四万四千人,到现在还剩一万五千,战死人员三万九千人,未来的日子里,持续的兵员消耗将进一步扩大这个数字,直到铁血镇的组织规模再掀不起风浪,最终走向覆灭。“原来,我们已经失去了这多优秀的战士啊。”浅水清悠悠说道:“虎子,这一路。。。我们打了多少仗了?”“大仗三百六,小仗数不清啊。”“是啊,原来咱们这一年的战争,就顶得上别人一辈子得了。要算百人斩的话,咱们现在有多少百人斩了?”方虎睁大眼睛使劲地想,然后有些迷惑道:“军中记录员差不多死光了,现在基本都不记杀敌军功了。要是让他们自己报,我估计怎么也不能少于三四百个吧?”“当年我刚进铁血镇的时候,不超过十个。”“是啊。”方虎抓抓头皮,他忽然笑了起来:“这转眼就是一年多过去了,逃了一年,也打杀了一年,我想就算是暴风军团的几个***畜牲大概也想不到我们还能活到现在吧?”他指的是劫傲和舞残阳。“唔,我猜他们一直都在等着我们死光后再攻打寒风关呢。但是我们不死,他们就动不了。猜猜我怎么想的?”“说。”方虎懒洋洋道。“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们真能活着离开惊虹,甚至打下惊虹,我一定要好好和他们一起坐下来喝一杯,叙叙旧,然后看看他们的脸色。”“不用看也能想象,八成能被你吓死。信不信浅少?你要是真能做到,整个暴风军团都从此听你所命,你让他们到哪,他们就到哪,你让他们杀谁,他们就杀谁,哪怕你不是总帅。”“士兵永远只听能带领自己打胜仗的将军的话。”“没错。。。。。”方虎呵呵笑。“可惜啊,我终究是做不到这点了。”浅水清苦笑,他用胳膊肘捅捅身边的方虎:“喂,老实说,有没有后悔认识我?”方虎坐了起来:“你放什么屁呢?不认识你,老子没准现在已经躺在哪个黄土堆里喝西北风了。咱们当兵的,过得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你能带我们打胜仗,大家都很乐意。一样是死,要死就死个轰轰烈烈。咱们铁血第一镇的兵,现在哪一个走到街面上拍拍胸部,不得把人吓得闻风丧胆啊?大家说是不是啊?”“是!”身边不远处的几名事情一起大笑着回答。“可惜啊,天意要我们死,谁也没办法。”沐血跑过来插了一嘴。“别提天意了。下面好象有队人马过来。去打个秋风吧,看看能抢到点什么,给大家填填肚子。”浅水清眼睛尖,坡下不远处,一队人马正在向着这边走来,看人数不多,不过一个个高头大马,长矛利刃,盔甲鲜明,看上去到也不凡,只是在浅水清方虎这样的老兵眼里,这样的部队和仪仗队一样,华而不实,走在山坡地上,连个斥候都不放一个,显然是没经历过什么战事。打秋风可是铁血镇惯用的伎俩了,尤其是在早期,靠着打家劫舍的手段,铁血镇也不知为自己搜刮了多少财富钱粮,只是现在暴乱起后,各地风雨飘摇,商旅的行踪几乎绝迹,连圣威尔人和都市联盟的商人们也都跑回自己国家避难去了,因此再想打秋风变得艰难无比。没想到今天,到有一支队伍主动送到了他们的门前。浅水清没打算放过这送上门来的买卖,一万多名战士对潜踪匿伏,四下包抄等行为早熟悉无比,指挥官一声令下,便悄无声息地全面包围了这支队伍,呼啦啦一下,刀出鞘,箭上弦,全体冲出去,将那支队伍包了个水泄不通。浅水清站在山坡上远远望着,只见那支队伍几乎未做任何反抗,就乖乖放下了武器投降。队伍里有一辆豪华马车,里面走出来一位吓得颤颤惊惊的华服公子,似是在和铁血镇领头的士兵说些什么,显然是在求情讨饶。一名军官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大手一挥,不管那公子说些什么,直接粗暴地把人推开,然后开始搜刮车中财物。不过仅过了一小会,搜车的士兵就急急带着那公子上坡来了,看样子有什么发现。“报将军,我们在车队里发现了这个。”交给浅水清的是一枚小小的纹章,但是上面的刻字,却令浅水清心中一惊。“他们自称是什么人?”“过路的商队。”“哼,过路商队怎么会有皇室纹章,虎子,你来看看这上面刻的什么。”方虎接过来一看,惊呼出声:“廉王?”那华服公子一听到这句呼喊,吓得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谁也没有想到,在铁血镇已经打到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堂堂惊虹二王子梁锦,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自投罗网,一头撞进了铁血镇的怀抱中去!。。。。。。。。。。。。。。。。。。。。。。。自浅水清从军以来,他就从未停止过接受上天给他的一次又一次意外,而所有这些以外,几乎无一例外是糟糕的。在浅水清的所有的回忆中,意外是一个令人痛恨的字眼,因为它总是为自己带来诸如牺牲,失败,逃亡等一系列厄运。尽管自己用尽种种手段,却总逃不过上天的安排,老天爷就象个顽皮的孩子,摆弄着手中小猫小狗一样的玩物,任由其努力一番后,随意出手,将其所有努力尽皆破坏。直到某天,他玩累了,不想再玩了,于是随手丢下一件小礼品,这才扬长而去。这是浅水清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到的意外惊喜,堂堂惊虹二王子,在一个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了恰当的地点上,他不知道这是老天对他歉意的表示还是自己真得时来运转,但他知道,随着这个人的出现,铁血镇终于有了一线光明。此刻的落马坡上,梁锦已经恢复了镇定。他也没想到,天下之大,他的车队好死不死竟然会鬼使神差地一头撞进铁血镇的怀里。这在起初把他吓得够戗,尤其是他此刻面前站着的正是如今将整个惊虹绞得天翻地覆的那个天风煞神浅水清。他老爸三十万大军没能搞定浅水清,他在浅水清的眼中只怕卑微得就如一只蚂蚁,随手都可捏死,堂堂高贵的皇室子弟,在这帮天风强人手中,当真屁都不是。其实浅水清本人到是神态从容,未现什么杀机,但是他身边的将军一个个看自己,就象是饿极了的狼看到了肉味鲜美的小羊羔,一个个眼神中喷吐出凶狠,贪婪,和嗜血的光芒。方虎舔着嘴骂:“这事真***邪了,费尽心思都没能转到他老子,儿子却自动送上门来。”沐血则笑道:“看来老天爷并没有完全抛弃我们。”碧空晴却阴测测地说:“我看没必要高兴太早,儿子不等于是老子,在惊虹人眼里价值是完全不一样的。想用他来要挟惊虹人,我看困难。”“就算走不出去,多少也能换到点什么。好歹他也是惊虹王爷,总该值些价钱。”“那就先送只手过去试试?咱们不正好要打丰谷吗?”“万一不成,反而打草惊蛇了。”“到也是,真麻烦。”“如此鸡肋之物,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众将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他们说这些话时完全不考虑对方的感受,就好象人们讨论这条鱼是红烧还吃还是清蒸好吃一般,听得梁锦当时魂不附体。还是浅水清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冷静,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即使是鸡肋,使用得好,也同样可以发挥出自己的价值,很多时候鸡肋之所以是鸡肋,是因为厨子的手艺不够罢了。在我们确信这位王子殿下到底有多大价值前,不如先给他个机会证明一下自己。”那个时候,梁锦立刻明白了。面对铁血镇这样的人,求饶没有用,指望对手大发慈悲也是不可能,唯一能够保住自己性命的,不是别人,只能是他自己。要想让铁血镇的人看重自己,首先就得让对方看得起自己。所以他接下来,立刻整整衣冠,收敛心神,对着浅水清长鞠一躬道:“梁锦见过浅水清浅将军,今日有幸得见将军,实在是小人之福。我师严真平曾言,天下事,祸福转换不定,今日之祸,未始不是明日之福。原本梁锦不明此理,但是今日见到将军之后,听贵属一番言语,反而头脑清明起来。或许,今日你我相会,正是老天注定之机!”浅水清眉头一扬,他当然看得出梁锦表面自如的背后,早已汗浸后背,虽是强做镇定,却终究还是有几分胆色财气,尤其是这么短短几句话里,就先后表达了多重意思,先是努力向浅水清证明自己有利用价值,又是抬出严真平,暗示对方多少看一下严大人的面子,显然还是有些水准的。他兴趣大起,淡淡道:“看来本人和廉王之间,的确可以交流一番。来人,为廉王看座。”。。。。。。。。。。。。。。。。。。。。。。。。。。。。。。。。。。。。落马坡上,浅水清和梁锦之间摆放了一张小几,上面已经摆满了酒菜。这些酒菜都是梁锦自己随车之物,廉王出行,自然排场极大,光宫廷御厨就有三个,整支车队总计一千余人,除了卫护车队的三百战士外,其他全是用来伺候这位廉王的下人。铁血镇没能打劫到多少粮草,上等珍馐美食却是不缺,整个车队所有的粮食也就够铁血镇吃两顿饭的,但是这两顿饭若论价值,却可换普通粮食吃一年。铁血镇吃是没吃饱,好是绝对够好,弄得一个个士兵一边享受美食一边大骂惊虹皇室**,外面的人都在饿肚子,他们却还尽吃些山珍海味。浅水清随手拿起惊虹的龙首白玉瓶,将一瓶宫廷御液酒缓缓倒进两人身前的玉环飞翼杯中,然后向梁锦拱拱手道:“廉王请。”或许是浅水清温文尔雅的姿态感染了对方,梁锦此刻已是心情大定。端起飞翼杯,梁锦向浅水清还了一礼,一饮而尽,然后才道:“在霸业城这一年多,天天都在听到将军的名字。世间传言,将军生得身高八尺,腰圆膀阔,目若铜铃,口能喷火,相貌狰狞恐怖。虽不敢尽信人言,却也总以为将军当是如拓拔将军一般的人物,未曾想今日见到的,竟是一位翩翩儒将。”“怕是还要加上杀人如麻,满手血腥,穷凶极恶之类的评价吧?”梁锦呵呵一笑:“将军所言甚是,只是黎庶无知,不必计较。将军在其位谋其事,努力自救,战功彪炳,本王对此只有钦佩之情,不敢有丝毫不恭之意。”他看浅水清言语从容,态度谦和,又开始了那本王的自称,浅水清到也不已为意。这刻浅水清看似随意道:“今天能和廉王相会,也算是老天安排的一场机缘吧。只是不知道廉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落马坡一带呢?以王爷之尊,只带区区三百护卫,可说是锦衣夜行,如此低调形势莫不成有什么大事要做?”以廉王的身份,只带一千多人行走在山野乡间,且沿途竟然没有地方官派兵保护,声势上实在是过于小了些。很显然,梁锦其实是属于秘密行军的了,只是以他王爷之尊,再秘密的行事,也如那极夜荧火,亮到数里外都能被人发现动向。这刻浅水清一发问,梁锦的脸立刻涨得通红,竟是半响没说话,显然是在思考什么。令人感到有趣的是,浅水清发现,这位梁锦王爷看自己的眼神,突然在一刹那间变得怪异起来。他心中顿有所感,有些意识到了什么。果然,梁锦突然长身而起,再度向浅水清鞠躬道:“唉,事到如今,本王也不瞒将军了。其实,我这趟出来,就是来找将军你的。我是奉我父皇和兄长之命,亲自来找将军,我们将秘密打开边防,放铁血镇离开惊虹。”第六部 第一百二十七章 破晓(下)惊虹是真得撑不住了。自从浅水清带兵进入惊虹以后,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先后发动四次大规模围剿,损兵折将惨重,劳民伤财无数。仅为了对付铁血镇消耗的钱粮数字,就已经将当时本就不富裕的国库耗费得七七八八,几乎全空。而折损的四十万将士,数万战马,更是令惊虹战力大大受损。只是这些损失虽大,却都比不上浅水清在惊虹国内折腾制造的那三场风暴要来得强烈。战争虽会死人,但每天也都在有数不尽的人口诞生,虽耗费极重,但至少国内还有生产。可是随着浅水清民乱,掘坟,以及焚粮等行动的一一策划,大梁的商号被打压挤垮,三大战俘营矿产被纷纷摧毁,经济命脉受到严重打击,粮食生产遭遇巨大**,这样的折腾,可就没有哪个国家能受得了了。如今惊虹举国上下,都在想办法解决浅水清制造的这些麻烦,但是问题出来容易解决难,再加上浅水清阴魂不散地在那里煽风点火,到处挑拨暴动,事情就显得更加棘手。如今剿,剿不灭,打,打不败,杀,杀不死,铁血镇成为惊虹身体中那颗巨大的毒虫,已经越来越难解决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