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次有所不同。沙场征战,就算输了,输掉的也不过是自己的一条命。官场争锋,输的人可能会万劫不复,连带着一家老小都跟着倒霉。苍天城不是大梁城,我们若是被人给围了害了,就再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我浅水清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对我来说,在这里死,和在战场上死都没什么分别。但你们不同。你们是帝国军人,你们有家人在帝国,你们若是跟着我一起输,倒霉的可能不止自己。”那一刻,沐血的声音决绝无比:“所以,我们这一次一定要赢,必须要赢!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跟随我们一起冲杀,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第五部 决战风雪之巅 第八章 火中取栗天风历4月20日,浅水清带着铁风旗的将士回归天风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浅水清自抱病起至今也有二十日左右,在这段时间里,整个帝国接连发生大事。先是鸿北冥的女儿被人劫持,然后离奇放回,却誓死不愿向任何人证明自己的清白,拒绝验身,引发民间流言;然后是南安县血屠震动朝野,依天风律例,南焕林的死,南府需要吊孝三年。吊孝期间,南门子弟至亲之人,三年之内不得有婚嫁红事,一年之内不可摆酒,三月之内不得远行,七七之内需披重孝,守灵棺,即便是国之重臣也同样不得例外。浅水清这一手狠棋不但一下子断送了南无伤和云霓的亲事,同时也把南山岳从朝廷上拉了下来。从南焕林的灵柩送抵苍天城的那一刻起,有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南山岳几乎无法以丞相身份处理政事,代为履行其责的是御乾院的历明法和尚书省各部要员。与此同时,燕南边境战事终于告一段落。烈狂焰领着暴风军团将孤正帆打得龟缩不出,寒风关取代了三重天,成为天风人新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是帝国大战刚定,止水新收,尚有大量工作要做,帝国本身也支付了大量的钱银,实在没有力气再发动一场战争,因此苍野望暂时不打算对惊虹动手,只是命令暴风军团暂时回撤十三州,分守各地,同时对战败后的鹰扬军团的重整工作开始,由于原鹰扬主帅水鸿光已死,副帅依然失踪,下落不明,因此急需有人负责起对整个鹰扬军团的重建之责。新的鹰扬主帅中,呼声最高的就是原天风双秀,云岚和南无伤,和已经在对止水战争中大展拳脚的浅水清。此时此刻,南无伤还在飞马赶回苍天城的路上,浅水清依然在清野城“抱病”,而云岚,却已从恶浪河悄悄地回到了苍天城。天下云家。云岚看着云霓,兄妹俩相顾无言。。。。。。。。。。。。。。。。。。。。。。。。。。。。。。在天风帝国最出色最优秀的三位年轻新秀中,假如说南无伤是那种让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人中龙凤,虽有才华却清高冷傲难以亲近,且心计歹毒魄力不足的将军,那么浅水清就是那种严重的表里不一,外表温文尔雅,内心却刚烈而充满叛逆的将军。云岚却与这两种又有不同。他看上去有浅水清的斯文秀气之风,却也有南无伤的孤高冷傲之绝,骨子里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帝国军人,有着最严谨的家风,最狂热的爱国情怀,和对家人最深最重的爱。如果把这三个人放在一起,那么南无伤就是一只独行虎,有着啸傲山林的威风,却有着目无余子的毛病,浅水清就是一只巨蟒,有着可吞下一只大象的胃口,和永远的伺服于暗处,有着永不惧怕任何对手并等待时机的耐心与果决。而云岚,却是一只草原雄狮,睥睨天下之余,却永不脱离于狮群之外。如果说南无伤的性格,来自于文官世家的特殊环境,浅水清的性格,和他的穿越者身份有关,注定不可能盲从于封建帝国君王的统治,无条件地交出自己的身心,那么云岚这样的将军却是真正的帝国典型,军中翘楚,是值得所有人学习的榜样。天下云家是武勋世家,自一世皇帝起,就世代为天风帝国效力卖命。二世皇帝曾是天风帝国最善战的皇帝,每战必身先士卒,生平不知负伤过多少次,当时的云家先祖跟随其侧,为了救他也不知付出了多少云家子弟的性命。在有一次云家先祖云飞原再一次救了皇帝的命后,二世皇曾言:“天风帝国能有今天,云家人已经流了太多的鲜血,他日一统天下,我愿与云家共分享。”云飞原自然知道这句话本身就是最好的赏赐,谁要想要求兑现,就必定是个大傻瓜,因此只是淡淡地回答:“臣等对享天下无兴趣,只对帮助陛下打天下有兴趣。”皇帝大悦,赐号天下云家,意指将来天风帝国无论有着怎样的辉煌,云家人都有其不可动摇的地位。假如说,烈狂焰是今天观澜大陆的东战神,是一颗辉煌而灿烂的巨星,充其量也只是耀眼那么数十年时间,随着其退役之后,终将隐没于历史长河之中,那么云家就是一颗永恒之星,已经辉煌灿烂了一百余年,且到今时今日,依旧风采耀人。天下云家,自云飞原以下,云风舞,云岚皆是军中翘楚,从未让帝国失望过。他们领导的雪风军团,扼守恶浪河畔,使得天风帝国近百年都不用担心北方强敌的进攻,而可以专心攻略东南,统一大梁全境。今天,云岚坐在这里,看着他唯一的妹妹,心中却颇有几分感慨。“我这次回来,显然来得很不时候,苍天城里暗流汹涌,眼看着就要有大事发生了。”云霓低偎在哥哥的怀里:“怕是又要有很多人死去了。”“或许吧。”云岚停顿了一下:“我这次回来,是为了鹰扬主帅人选一事。烈帅不知为何,今年格外心灰意冷,早早就向皇帝暗示了自己将辞去暴风主帅一职,要把帅位交还太子。这样一来,帝国两大军团就同时出现了两个主帅空缺。现在烈帅尚未回国,但是为了这两个位置已经有不少人争得快要打破头了,偏偏苍天城此刻竟然还接连出事。止水新收,百事待定,南安惊变,众起纷纭,今年是个多事之秋,各路人马,牛鬼蛇神早已经纷纷登场,中间再夹杂了个浅南之争,当真是热闹得可以了,若是不出流血事件,反到稀罕了。“云霓的心中微颤:“大哥你知道水清他。。。。。。”云岚苦笑:“南焕林死了,天下震惊,南山岳再笨,也该知道会是谁在对付他了。天下除了他浅水清,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公然杀了南相之父?朝野上下,只怕已人人猜测,浅水清到底何时回京,好和山公撕破脸皮展开一场龙争虎斗。而在这之前,最感为难的,反而是我们云家了。也因此,我才要急急回来,和你说现在这些话。”云霓不明白:“大哥这是什么意思?”“意思很简单。你的事,让很多人都头疼。虽然明面上没有公开,但是暗地里已无人不知。父亲虽恼你辱没家声,但你终究是他的女儿,他也不能把你怎样。问题是浅水清咄咄逼人,和南家势成水火。他做了这件事,也就等于宣布了和南无伤南山岳之间是不死不休的结局。现在最头痛的是父亲,很多人都在看着父亲,想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又是如何表态的。偏偏这场情场恩怨,却因为浅水清和山公而变成了官场争锋,早不再是那样简单的了。父亲。。。他再不可轻易做出抉择。”“父亲的看法是。。。。。。”“云霓,你该知道天下云家在帝国能够屹立百年不倒,依仗的不仅仅是盖世之功,最重要的是,我们从不做那帝国之中最出风头之人,同样的,我们也永不轻易卷入任何事端的旋涡。”“可是这一次,我却成了旋涡的中心?”“所以我要你明白,你想嫁谁,父亲需要你嫁给谁,都已经不再重要。天下云家的立场,永远是站在胜利者的一边。除非浅水清能让我们看到他成功的希望,否则,我们不可能帮他。”“那么二叔的死。。。”“相比家族存亡,百年兴盛,任何人都是可以牺牲的。你是如此,二叔也是一样。只要浅水清能拿出实力来,他就有取得父亲原谅的本钱。否则,或许不用山公动手,父亲就会亲自来取了他的人头,以保证两家之和睦。”云霓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大哥,云岚语重心长道:“鸿雁的失而复现,帝国东部的动乱频频,绝对和浅水清有关,鸿雁一事,使你得了一个强力帮手。从此以后,你再不用一个人面对天下的蜚语流长,而又多了一个姑娘将和你共同面对了。南焕林的被杀则使南家人再无法娶你,浅水清的布置简单而凶狠,凌厉非常直指要害,我相信他一定还有很多后手以备使用。但是山公也不是好对付的人。他以前是过于看轻了浅水清,所以才不愿拿出全部力气来教训他。如今被浅水清这么一刺激,他若不发狠下死手去对他,才真正叫人难以相信。他们两人的交手才刚刚开始,谁胜谁负孰难预料,父亲要我回来,是趁此时机火中取栗,为云家争取利益,所以你要冷静,因为到时候,如果形势需要,我也会对浅水清下手的。”“大哥!”云霓高叫起来。云岚无奈的笑:“你是我的好妹子,你的幸福我不会不关心。但是父亲的命令我又不能不从,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对山公漫天开价了。鹰扬军团主帅的位置,我是要定了,南无伤却绝不能做暴风副帅,而必须是我云家指定之人。天下云家从未有机会一举控制帝国三大军团,此其时也。”云霓在那一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此时此刻,她的爱人在为能够娶到她而豁出一切,不顾性命地与比自己权利大上许多的敌人抗争,搏斗,而她的家人,却在想着如何利用时机,为家族,为自己取得最大的利益。这世上,到底什么是爱?她不明白,但她知道,或许普天之下,她唯一能真正信任并全身心去爱的人,真得就只有浅水清了。“那么。。。你具体打算怎么做?”“总要先看看浅水清和山公后面的斗法,才能下决定的。再美好的承诺,也要有其实现的能力才可以。”云岚背负双手悠然回答。。。。。。。。。。。。。。。。。。。。。。。。。。。。。。。。苍天城相府。曾经的豪门大宅,如今已经被一层阴惨死气所笼罩,整间大院插满白幡,时时可闻啼哭之声。前来南府悼念的官员络绎不绝,南无忌子代父职身披重孝,代迎宾客,南山岳本人则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之中,所有宾客一律不见,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就坐在书房里,书案上,那封红色信笺分外刺眼。信笺上写着一首割,赫然是苏云当日在南安县唱的那首望海潮:“瞿唐栈道,剑阁羊肠,从来险路应嗟,人心似箭,贪肠如枪,自古宦途多难。鬼蜮会含沙,豺虎相为暴,如此手段,这般伎俩,安有容身处。前方血战沙场,后方陷害忠良,断头不过一次,剥皮却有两回。当悲切,屠夫手段尚需菩萨心肠,鬼蜮心计却有仁义皮囊,怎得立命所,神魔斗法,当毁擎天柱!”假如说,震动南焕林的,是那句断头不过一次,剥皮却有两回,那么前方血战沙场,后方陷害忠良,却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南山岳,谁才是杀害他父亲的凶手。浅水清,他正式向南家发出了挑战书。天下间其实没有几人知道,南氏家族虽然地位显赫,但是那高居帝国相位的,其实是个庶出。南焕林活着的时候,对南山岳未必就好到哪里去,那曾经的同胞兄弟,也未曾给过他好脸色。年轻时的南山岳,同样是在煎熬中成长出来的人物,早在数十年的风风雨雨中磨练出坚强的心志。父亲的死,并不令他悲痛,却令他有种分外的心悸。浅水清出手时的毒辣,的确使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个人的性格之可怕。他知道自己终归是小看了浅水清了。官场争锋,在不到最后决胜的时刻,总不会把关系撕破到最决裂的地步,因为官场上永远充满了出卖与被出卖,盟友与敌人间的转换之快远超出人们的想象,为此,轻易是不可以下死手,下重手的,为的就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但是浅水清和所有人都不同,他自始至终是军人身份,总在第一时间明确目标,然后不遗余力地对手进行全力打击。从南山岳对付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把南山乐划进了敌人范围,所谓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和对人对己留些余地,对他来说都是屁话。用尽一切手段将敌人打倒打趴下才是真的。南山岳用以往的思维来审度形势与对手,很明显就犯了这样一个大错误。所以他的出手远远没有浅水清那般的凌厉气势,反而充满了一股子小家子气,在浅水清这样的对手面前,虽是朝廷大员,却一交上手就小落了下风,被人打了个晕头转向。如今,面对浅水清咄咄逼人的态势,南山岳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去对付了。他所拥有的所有手段,在浅水清的面前完全派不上用场,他的优势,被浅水清巧妙的回避,而半年来的苦心准备,却在这刻一步一步地将南山岳逼向难看的境地。“我要如何。。。才能杀了你!浅水清。”这一刻,南山岳扪心自问,一个又一个方案从脑海中掠过,却又被他否决了。突然之间,他发现以自己目前的权势,要想杀一个五品小将,竟然出乎意料外的困难。惊讶之余,书房外传来下人的声音:“老爷,二公子回来了。”南山岳霍地站起。第五部 决战风雪之巅 第九章 欲之加罪收到云霓的拜帖,鸿雁是很惊诧的。世上每多跟红顶白之人。自己在被绑架前,是名副其实的天之娇女,那个时候,她是鸿北冥的女儿,更是南无忌的未婚妻。然而被人挟持又离奇放回之后,来看她的人就明显少了,曾经的门庭若市在一瞬间变得凄清冷落起来。她的父亲尚未失势,她自己却因那一连串的谣言而使城中宫闺名秀开始对自己望而却步起来了。世事便是如此了,世态炎凉,人们不会说是鸿雁拒绝了南无忌,而是南无忌嫌其已非完壁而舍弃了他。于是她鸿雁便成了万民所指。不是不辛酸的。万万没想到云霓却会在这个时候来拜会自己,惊讶之余,也多了几分高兴。天下同命之人每相怜,同为南家未来的媳妇,云霓所遭遇的,只怕比自己更为不堪。当天下午, 云霓坐着小马车来了鸿将军府,穿得一身轻便装,步履间轻松怡然,毫无落难女子的窘迫,却有种女中豪杰的飒爽,看得鸿雁有些呆迷。“云霓见过鸿姐姐。”来到鸿雁身边,云霓向鸿雁施礼,鸿雁忙回礼:“妹妹客气了,今天怎么会有空来看我。”“怎么姐姐不欢迎吗?”云霓笑。同是武勋世家,云府与鸿府彼此间也多有来往,两个女孩子到是早认识的,交情却是不太深。“只是不想坊间传言又多些好材料罢了。”鸿雁苦笑。云霓叹气:“原来鸿姐姐竟是为别人而活着的。”鸿雁惊奇地睁大眼睛,云霓却已经拉着鸿雁的手往门外去,鸿雁大急,问:“你带我去哪里?”“自从你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去,我啊,今天是带你出去晒晒太阳的。”“不要啊!”云霓却拉着她就走:“怕什么?市井之徒的蜚语流言就能把你吓成这样?跟我来,咱们偏不怕那些世俗小人。他们爱怎么说,那是他们的事,就让南门的两个弃妇在一起喝酒,好好骂一骂那些男人又有何不可。我们今天,不要再做那名门闺淑,偶而发一次疯癫,又有什么不可以了。”鸿雁听得昏迷,竟然就这样被云霓一路拉出了鸿府。百花楼上,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云霓对鸿雁说:“我知道你喜欢吃些素淡小菜,但是今天,你我当如男人般活得潇洒一回。来,喝酒。”那满口辛辣的酒下肚,瞬间在鸿雁的肚子里翻江倒海,难受得她昏昏欲吐。云霓轻拍着她的手说:“姐姐,我知道你心里苦,有眼泪,不妨就流出来,想哭,就大声哭一回。”鸿雁痴痴地看云霓,半响,终于趴在台子上痛哭出声,一时之间,整个百花楼对这边望而侧目。云霓却悠悠叹息着。再没有谁比她更明白鸿雁心中的悲与苦了。。。。。。。。。。。。。。。。。。。。。。。。。。。。。。。。。。。。。南无伤跪在父亲的面前,身上的火云战袍已经变成了麻衣孝服。他本是回城娶亲,最终却成了进京送葬,这一份打击,对他来说不可谓不大。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南无忌从外面进了书房,说道:“父亲,来吊唁的宾客差不多都已经走了。”南山岳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无伤,在前线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南无伤沉声回答:“托父亲的福,一切安好。前线战事顺利,各地反叛皆已扫清,止水一百余万公里土地已尽入我帝国囊中。“南山岳冷哼:“怕还是托了浅水清的福吧。“南无伤的身体巨颤了几下。“儿子惭愧,浅水清虽是我的下属,我却已无法控制他了。““这不足为奇啊,浅水清。。。现在已经不是你可以对付得了的了。”“父亲!”南无伤大叫起来。南山岳却摆了摆手,看了看自己的大儿子。南无忌沉声道:“无伤,你要是以为浅水清杀你爷爷是一时冲动,那就大错特错了。这个人,比我们想象得狡猾,也要狠辣许多。就在今天早上,你可知道朝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什么事?”“陛下亲自宣布,命公孙石返回朝廷,出任太子太傅一职。”“什么!”南无伤大叫着站了起来。南山岳却微闭上眼:“我南家虽家大业大,官声显赫,但是在朝时间久了,就总是无可避免地会有敌人。有些敌人,固然已被我等斩草除根,但敌人,却终究是杀不完的。浅水清很聪明,他不仅做小手脚,同样也玩大动作。杀我家人,树我政敌,拉拢盟友,交好后宫。。。再加上前面的那些所为,浅水清,你真得很厉害。”南无伤还在诧异之中,南无忌已经冷冷道:“弟弟,你可知道由公孙石出任太子太傅一事,其实是由后宫之中的一帮女人提出来的。她们连续在陛下身边吹了多日的枕边之风,终于说得陛下心动,重新起用了这个老家伙。你当也知道,这老家伙是如何的难对付,他是当今大儒,威望崇高,父亲当年败他,不知费了多少力气,可是现在,浅水清又重新把他给抬了出来。”后宫?南无伤震彻当场,原来浅水清竟把他的势力伸到了深宫之中去了吗?南山岳则悠悠道:“我想要不了多久,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对头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公孙石,仅仅是其中之一罢了。浅水清,他是务必要使我们疲于应对的。”“混蛋!”南无伤恨得牙齿都痒了。南无忌叹息道:“为了一个云霓,把事情闹到这一地步,的确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浅水清对云霓是志在必得,为此不惜和天下所有人作对,你我都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在他眼中的价值,和他所可能采用的手段,因此才犯了错误,给了这个家伙可趁之机。如今我南家满门吊孝,七七之内,几乎无法干涉朝堂政事,浅水清趁虚而入,此其时也。”后宫,南山岳从未想过浅水清竟然会把自己的触角与势力向这里发展与延伸。这是整个封建王朝中最为特殊的一个角落,这里面的人,也是最为特殊的一个群体。她们表面看上去并无任何实权,虽倍受景仰,享尽荣华,却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实权。越是英明的皇帝,其后宫干政的能力也就越弱。但是浅水清,还是把手伸进了这里。因为对他来说,后宫是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最快最方便的地方。这里的女人,势利,孤单,欲望明显,便于控制。而后宫有着一个永远的优势,那是任何大家贵族所无法比拟的。那就是天下从无一个家族可以永享富贵,正如不会有一个派系永远处于统治地位一样,但是后宫,却是所有的封建王朝中永不会没落之地。就算是再英明再神武的君主,终其一生,也不可能不受到身边女人的影响。所以从一开始,浅水清就不遗余力地为自己打造着自己的后宫形象。这一切,几乎都要归功于云霓。身为清敏公主好朋友的她,出入宫廷自由,经常有事没事就进宫拜见宫内的娘娘和公主们。这些深宫女子,一生都难得有一次出宫的机会,碰上云霓却是前线归来,又身经历番大战,早为她的经历而羡慕不已。于是,一个个关于浅水清的沙场故事,就这样在云霓的口中娓娓道来。云霓本身出自世家,知书达礼,见识又比这些深宫女子要广博许多。一个个原本普通的故事,到她的口中也能变成惊险离奇的探险,又何况这沙场征战,本身就充满凶险呢?她讲故事偏偏每爱卖关子,说到紧要处,偏偏就闭口不言,只说临时有事,边匆匆离去。众妃嫔公主听得心痒难熬,自然就要想办法再请她入宫,于是一次次的入宫中,浅水清便成了那人人知晓的英俊威武的俊朗青年。他的手段毒辣,成了逼不得已;他的阴狠狡诈,也成了智谋在胸;他的胆大妄为,更成了为国为家不惜舍死,冒颜触上,只为公理的典范。云霓不会说自己与浅水清的生死之恋,于是南无伤对浅水清的安排,顺理成章地成了妒贤嫉能的行为。宫中的女子们对南家的厌恶也便有所增加。这个想起那南家老大每次入宫时都不正眼瞧自己一眼,仿佛自己从不存在一般;那个想起南山岳每趟入宫送自己的礼物还不够好,仿佛是看不起自己一样。云霓的心思细密,绝不说南家半分坏话,只夸浅水清的好,以此来漳显南家的“恶”,于是那些原本甚至不能算是恶的行为,到了这刻,在众妃嫔公主的眼中,便成了罪大恶极。女人的心理是很奇怪的,她们一旦认准了一个人不好,就很难改变印象。而她们一旦不喜欢了某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的枕边人或亲人身边不停地吹着枕边风。她们的枕边人或亲人自然就是皇帝。皇帝纵然再英明,通常也是架不过这样凌厉的枕边风的。印象,会在长期吹拂中改变,如水滴石穿。浅水清打下大梁城分发秀女的行为,更是令整个后宫女子喜欢其做法。宫里争宠的女人已经太多了,再送几个过来,岂不是要了大家的命?那些文官们指责浅水清这样做,妃子娘娘们可是巴不得浅水清把天下美女都纳入自己怀里,一个都不给皇帝。因此少见的,后宫之中的女人竟然会同时喜欢并看重同一个不是皇帝的男人,并愿意为其说好话。这些妃嫔公主们,并不指望自己能改变国家的局势,她们只是想和皇帝同喜同厌。如果皇帝不再是那么喜欢某个自己讨厌的人,那么自己心里也就会舒畅许多。她们当然不会明白,就是这样简单的想法,却可以造成可怕的后果。。。。。。。。。。。。。。。。。。。。公孙石的出现,给南家敲响了一记大大的警钟。此时此刻,再不是把浅水清看成是普通对手的时候了。这刻南无伤愤怒道:“父亲,难道我们就拿浅水清没办法了吗?”那个时候,南山岳悠悠说道:“浅水清之所以能以微末之将的身份,而和我南家做如此争斗,依仗的不过是其赫赫军功与那可保他不死的紫心勋章罢了。但是仅凭这两样东西,就想斗垮我南家,他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后宫的女人虽然可以帮他说话,但是一帮无见识的女人,今天可以帮这个,明天也可以帮那个。谁给的好处多,就会帮谁,如那墙头之草,是依赖不得的。他若把全部希望都放在后宫之中,我可担保他此番会败得很惨。”南无忌也沉声道:“公孙石虽然复出,但是毕竟已经老迈,怕是不复当年之勇,虽尚有门生子弟在朝,根基毕竟太浅。后宫不是浅水清真正可依仗之处,他可利用,我们也可利用。真正令人头疼的,还是那枚紫心勋章。”南无伤顿时明白了:“可是紫心勋章再大,也大不过皇帝。陛下给他的东西,也要陛下认可了,才具有不死之威力。”南山岳满意地点点头:“没错,所以要想打垮浅水清,普通的罪名对他已经没用,惟有那叛国,通敌,篡逆等罪名才能真正起到效果。只要陛下认为,浅水清的能耐越大,对帝国的安全就越不可靠,那他浅水清纵有通天的本事也难翻身。”“可是浅水清屠戮止水,杀敌无算,要给他安上这样的罪名,怕是不易吧?”南山岳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今天他可以不通敌,谁能保证明天他就不通敌了呢?你们忘了你们的师傅,是什么人了吗?”南无伤和南无忌同时心中一亮。浅水清,南家若是如此好对付,终究不可能屹立朝中数十载的。与此同时,清野城。浅水清背负双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南家在朝中的根基之深,远超你我想象。咱们给他们的打击再大,力量再猛,都不可能一下子铲倒这棵大树,而只要给了他反击的机会,咱们的麻烦就会立刻来到。要想一口气灭了南家,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他们安上叛国,通敌,篡逆的罪名。这样的罪名下,是没有人能保得了自己的。”在他的身后,楚鑫林恭声问道:“南家在朝中经营了数十载,要安这样的罪名,怕是不易吧。”浅水清悠然回答:“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咱们。。。就走着瞧吧。”不同的地点,不同的的两个人,在同一时间,制订的却是完全相同的战略核心,但是其实行起来,却又是如此的天差地远。第五部 决战风雪之巅 第十章 三擒三纵官场争锋,每每如草原上的两虎相斗,动辄在民间卷起巨大的波澜,仿佛巨石投于水面,掀起滔天巨浪。浅水清与南山岳之间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反映在下层社会上,却已是一片动荡不安的局面。苍天城这些日子是越发乱了起来。随着鸿雁失踪,南安惨案等一系列事件的出现,精于揣摩局势,善于观察动静的朝野众官将都已经意识到了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来临。没有人知道这场风暴会刮多大,造成的伤害会有多深,但是可以肯定,必定会有一些人倒霉,失势。浅南之间的角力,早已不再是浅水清与南无伤两个人单纯的为女人而争的行为,而是牵涉到了在朝在野的两股势力,涉及到了文与武的两套系统,牵涉到了权臣与功臣之间的纠缠离合。两个各负盛名的人物在同一时刻摆下了一桌赌局,它没有沙场上的直接与残酷,却比战场更加凶险与无情。来自各方的势力开始关注,有人试图火中取栗,有人试图趁火打劫,有人则开始压下重注,将全部的身家性命放在其中一个赌客的身上。在这场赌局之中,有一个人,是分外特殊的。那就是天风皇帝苍野望。任何一场赌局,争来争去,博得不过是权势,地位,而这些,都只有皇帝才能赐予。在这场浩大的赌局面前,无论是谁获得胜利,输的一方固然要倾家荡产,赢得一方也可赚得盘满钵满,但是永不会有一个赢家,能赢得过开设赌场的老板。于是,皇帝的态度,在这场赌局中,显得分外暧昧与神秘起来。在这种近似纵容的态度中,苍天城的治安越显混乱。谣言在这刻漫天乱飞。先是鸿府又传出了新的谣言,鸿家大小姐和云家小姐同命相怜,结成了闺房密友,现在只差一个情郎与鸿家小姐相会,便成当日草原上云霓故事的翻版,然后是公孙石的复出,意味着南家在朝廷上控制力的衰弱。紧接着,是大考尚未放榜,接二连三的事件已经出现在苍天城中。南相的一个远亲侄子南瑞,在一次饮酒中与人发生打斗,结果为人所误杀。行凶者已逃之夭夭。然后是朝廷御史姜承之子姜平,听说由于豪赌输了一大笔银子而被人给绑走,硬是勒索了一大笔钱财,结果等他好不容易归家后,却已经错过了殿试之机,落于头榜三甲之外。然后又有几个世家大族的子弟因各自的原因而失去了进入三甲的机会,最终是清野城城守申楚才之子申奇,毫无悬念地以其非凡文才和对帝国军政的理解获得了天风皇帝的赏识,被点为头名状元,并予三日时间跨马游街,昭示皇恩。即使以南山岳的老谋深算,也远远没有想到苍天城内发生的这几起看似孤立的事件,竟然同是出自浅水清的手笔,更没有想到他借了这个机会,将自己大批的心腹放进了朝中,成为将来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4月22日,放榜日。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耐心等待之后,天下考生们终于迎来了他们翘首以盼的日子。大考永远是平民百姓脱离苦海一飞冲天的日子,无数人充满希冀,无数人寒窗苦读,等的就是这一天。尽管这一季的放榜名单,比往常要多了许多,这主要得益于止水被灭,因此,这一季的春考要为国家提选出足够的人才使用。然而绝大多数的考生在看过放榜名单之后,还是只能摇头叹息,然后收拾行囊准备回家。有些人或会就此放弃,从此专心在家务农,有些人则不甘失败,准备来年再来,务要博个功名。少数高中的会大呼小叫,引来无数艳羡的眼光,曾经破落的门户,转眼间篷壁生辉,客似云来。曾经的富贵兵团的子弟兵总计有三十六人进入了五百人的放榜大名单,且位列前茅,开始在朝堂这个主战场上露出自己的狰狞獠牙。一连串的事件与故事在苍天城热热闹闹地上演着,戏中的人,戏外的人,都被浅水清的双手操控着,势将卷入这个巨大的旋涡之中。然而来自南家的反击,也在这一时刻,悄悄开始了。苍天大道上。一支前往苍天城的车队正缓速西行。车队两侧的骑兵一律腰挎重剑,手举奇长的精铁刺矛,金戈铁马,神情肃穆,动作整齐划一,一望可知训练有素。马车本身到是并不华丽,车上刻着太极图,整个车身由黑白两色组成,看上去到是颇显得有几分诡异。架车的人,赫然竟是个小童,看他甩鞭子的架势,动作到也颇为熟练。“师傅,前面就是苍天城了,要不要叫君真宪出来接我们?”架车的小童高叫道。车中传出一把悠扬苍劲之声:“没大没小,君大人的名字,也是你随便叫的吗?”那小童吐了下舌头,全不已为意,看来是平日里被师傅宠爱惯了的。马车里坐着的,是一位面貌清癯的中年人,他脸型奇长,三缕长髯输理得分外整齐,手中还拿着一柄拂尘,看样子到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马车继续前驶,没过多久,苍天城已遥遥在望。远远地,可以看到有人在那里驻足等候,遥首祈望。待见到马车时,张望的人兴奋大喊:“回来了,回来了!”一大群守门士兵立刻匆匆搬开门栏,肃立两旁。大门中走出一员将领,正是苍天城南门镇抚君真宪。马车驶近时,君真宪已经半跪于地,高声大喊:“君真宪见过国师,国师一路鞍马劳顿,为国辛苦了。”马车里的人,赫然正是天风帝国的国师--五经道星月派宗祖,以一手占星术和冰雪功名振天下的赵狂言。这刻,马车里赵狂言的声音沉稳如旧:“君大人客气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我都是为国效力之人,谈不上谁苦谁轻松了。我急着进城见陛下,礼节客套就免了吧。”君真宪随即站起,来到马车旁掀起车帘道:“国师若是不急,可否容下官先说上几句再进城?”未经赵狂言允许,随意掀开车帘,这本是极度无礼的举动,但是车帘一掀,赵狂言赫然看到君真宪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人。青衣短装,小厮打扮,却是傲然独立,殊无下人的卑微之态。赵狂言的身躯微微震了一下,点头道:“你上车吧。”君真宪这才和身边的那个下人小厮一起进了车中。那下人进了车后这才抬起头来,赫然正是南山岳。一如南山岳以如此诡秘诡异的方式去拜访赵狂言一般,清野城内,浅水清也在秘密拜会着一个人。这个人,正是易星寒。仿佛宿命般的相遇,又仿佛宿命般的离合,交战,将这两个年轻人的命运紧紧地纠缠在了一起。然而今天,或许就是他们一生中最后一次真正较量。书房之中,易星寒傲立于前,眼中依然充斥着不甘不忿。浅水清看着他,悠悠叹息了一声:“易星寒,你是一条汉子,我只希望,今天的你,依然能一如既往地识死如归,只有这样,我们才有谈上一谈的必要。”易星寒冷哼:“想杀就杀,我们之间已无任何再谈的必要!”浅水清吃吃地笑了起来:“这世上,又哪有什么事是不可谈,不能谈得了?你的存在,如今天下无人得知,人人都以为你易星寒战败之后,便落荒而逃,再无复仇复国之勇气,可若是有一天,你重出于世,那么必定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时刻。”易星寒吃惊地看着浅水清:“你要放了我?”“我能放你一次,自然就能放你第二次。”“你就不怕我再找你的麻烦?”“我只怕你不来找我的麻烦。易星寒,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一点勇气,你就当继续不停地找我的麻烦,如此,才对得起因为你而死去的那无数护民军战士。”易星寒的眼神收缩着,收缩着,良久,他才缓缓道:“浅水清,你依然还想利用我?”浅水清缓缓点头:“你可以看作是利用,但在我看来,这只是一笔交易而已。”“什么样的交易?”浅水清把唇凑到了易星寒的耳边,轻声说道:“我放了你,并给你一次刺杀我的机会。若你成功,你我皆死。若你失败,则你死我活。无论成功失败,你都已死定,而我,却还有一半生存的希望。你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不接受。”第五部 决战风雪之巅 第十一章 曾参杀人观天楼。这里是苍天城中最高的建筑,也是国师赵狂言观星占卜之地。那漫天的繁星,在常人眼中,不过如孩子们顽皮的眼神,带着无尽的希望,但在赵狂言的眼中,却是写满着未来的画卷。那星空中的每一颗星,都代表着一个人的气数命运,或璀璨,或黯淡,如那人生起落,精彩纷呈。楼顶上的那个大高台,赵狂言仰天独立,痴痴地望着那片星空。台下,是南无忌在垂首等待。良久。赵狂言走下高台。“师傅。”南无忌恭声道。赵狂言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南无忌的心有些寒:“到底如何?”“我找不到,也看不到,就仿若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赵狂言回答。“怎会如此?”“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星。也并不是每一颗命星,都可以轻易让我寻获。”“还请师傅再试一次。”赵狂言摇了摇头:“占星之术,是窥天之术,不可随意用之,有些人的命运,我可以看到,有些人的命运,天意不许我去看,我便不可逆天而行。”“可是父亲。。。。。。”“你父亲想要的,不是浅水清的命星,而是浅水清的命。”南无忌微微沉默了一下。他低声道:“师傅,二弟的心情。。。很不好。”赵狂言微笑道:“为一女子,殊为不值。”“男人总要颜面。”“他的颜面,在杀敌立功上,不在争风吃醋上。”南无忌只得长叹。赵狂言轻轻拍拍南无忌的肩膀:“若是换了别人来求我,我是不会答应的。奈何山公与我,关系匪浅,你们两个又都是我的徒弟,我是怎么也要帮一帮的了。”南无忌呆呆地看着赵狂言,赵狂言却回到了自己的书案上。他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送到南无忌的手中:“我这次出使圣威尔公国,本是为了借道一事和那里的诸国相商,虽未有太大效果,好歹也取得了一些成绩。那夜我在异国他乡夜观星象,看我天风气运,忽然得到了这两句箴言,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想想,交给你们或许有用。”南无忌低头看那张纸,上面赫然写了两句话:龙困浅滩,虎落平阳。“师傅,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这两句话,和我天风气运有关,我求得了答案,却不理解其中的奥秘,送给你们,或许会有大用也说不定。”南无忌仔细咀嚼着龙困浅滩,虎落平阳这两句话,正迷惘间,赵狂言悠悠道:“你没听说过曾参杀人的故事吗?”南无忌恍然大悟:“师傅的意思是。。。”赵狂言一甩大袖,冷冷道:“你父亲要我帮你们做的事,我已经做到了,剩下的,就要看你们自己了。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是茫茫人海里,那真正的智者却是屈指可数的。所以,你们要杀浅水清,应该不会太困难了。”“多谢师傅相助!”赵狂言却闭上了眼睛,南无忌知道,自己离开的时候已经到了。。。。。。。。。。。。。。。。。。。。。。。。。。。。。。天空中的信鸽带来了浅水清期待已久的信息,坐在飞雪的背上,他放首苍茫。眼前,是一片空旷荒野。他和他的士兵,为了等候消息,已经期待了太久太久。是时候了,前奏已然结束,接下来的,将是一番狂风暴雨。浅水清喃喃自语,眼中,却泛出一点铁与火的豪情。这世上总有些战争是无法避免的,既然避无可避,那便不如勇敢面对。冲上去,杀上去,杀死敌人,或者被敌人杀死。那一刻,他的脸上绽放出点点微笑。他轻声道:“方虎,沐血,碧空晴!”“到!”在他的身后,三个人应声出列。“你们带两千士兵,跟随我去苍天城,我要你们在三天之内赶到那里。记住,这是一场战争,我要你们以战争的姿态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众人高叫:“是!除掌旗之命,其余命令一概不从。”“雷火,楚鑫林!”“到!”“你们带剩下的士兵去离苍天城八十里外的石村,在那里一直等候,直到我的命令传来。”“遵将军令!”“夜莺!”“到!”一把清脆女声传来。“立刻通知楚城守,要他飞马传书苍天城,就说。。。我浅水清的病,好了!”“遵命!”随着浅水清一道道命令的颁下,荒野中笼罩出一股浓重肃杀的气氛。在他的身后,铁风旗战士们正傲然肃立于风中。浅水清看着他们,看着这群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然后他猛然高吼起来:“我的兄弟们!曾经,我们是最勇敢的战士,不怕面对一切强大的敌人。我们打下一场又一场艰苦的战斗,创造了一个又一个辉煌的奇迹!”“而今天,我们回到了自己的国家,站在了自己的土地上,面对的,却可能是比曾经的敌人更加阴险和凶狠十倍的对手!他们站在我们的背后,什么也不做,坐享着我们的努力,抢夺着我们的荣耀,肆意评价我们的功过,试图将我们应得的一切夺走!告诉我,你们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不能!”一万余名铁风旗战士同声狂吼,声威震天。“没错!我们不能接受!”浅水清骑在马上,不停地转着圈:“我们不会接受那些上官们给我们的评价。什么杀戮太多,不利统治,去***狗屁!我们是战士,我们上了战场,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我们死的时候,我们的家人在为我们哭泣,当我们活着回来的时候,整个帝国的人民,就都该我们欢呼!现在,我们立了不世之功,却要小心翼翼地看着上边的脸色,等着他们发落我们,就仿佛我们是犯了大错的逃兵,而不是立了大功的军人!”“这简直是荒谬!我们,铁风旗一万精英战士,用我们的鲜血和汗水,打下了一片辽阔的疆土,现在,是该帝国回报我们的时候到了!”“去苍天城,向陛下索取我们应得的奖赏!”浅水清如斯怒吼。“吼!!!”所有士兵再一次同声长啸。“天风--武威长存!”“天风--武威长存!!!”所有的战士,喧嚣出自己心中最深沉的愤怒。他们,终于再次踏上了前往苍天城的道路。第五部 决战风雪之巅 第十二章 进京苍天城,做为观澜大陆上最古老的一座城市,矗立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有近二百年之久。它最初是作为一座防御型要塞出现的,其主要目的是抵抗来自北面的麦加帝国的侵袭。大梁建国之后,曾数度败麦加于恶浪河畔,三度进兵圣洁走廊,创下过不世声威。在将麦加人打回恶浪河后,大梁人控制了整片恶浪河以南流域,苍天要塞再不是边境,就如现在的孤星城一般,虽仍是军事重镇,却不再是帝国之门户。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大梁人迁都苍天城,将这里做为他们的行政中心。大梁帝国分崩后,天风人继承了这片最富饶繁华的土地,依然以苍天城为其国都,并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了扩建。苍天城整个城堡呈正方形,外郭城墙横直皆为九千米,全以石料砌成,城墙分内外两道,每道厚十二米,外墙高十米、内墙高达十八米,每隔二十米设置一个石砌防御塔楼。其各类防御措施齐全,常年驻守中央军团十万军队,不仅担负着保护帝都的责任,在必要时会协助最北方的雪风军团共同对抗麦加人。苍天城的城墙外是一道宽二十米,深五米的护城河,城门共有十五个,西,东,南为主门,分设四门,北门仅有三道。其中南北道就是天风帝国贯穿全境的苍天大道,一路直通孤星城。它与城内的另一条主干道西风古道,形成了一条分割城市的对称中轴线。进了苍天城,沿任意一条中轴线一路前行,最终都能来到位于城市中央的那座皇宫--风雪宫。这里,就是天风人处理国政的政治中心。虽然没有止澜宫那样的富丽堂皇,风雪宫却更显出一种野性张扬的大气。论其建筑规模,风雪宫其实远逊于止澜宫,三十五万平方米的的占地面积,房舍四千余间,正中大三殿分别为龙风殿,宝和殿和承平殿,龙风殿即为议政大殿。后三宫则是景隆宫,乾平宫和养心宫。相比止澜宫那规模宏大,豪华壮丽的建筑气势,风雪宫不在奢华上取胜,却有着一个老牌军事强国特有的建筑色彩。整个风雪宫,就是一座完整的军事要塞,这里虽然是皇帝的办公中心,但同时也是一个武备齐全的军事系统。最外围的宫墙,高八米,宽五米,是标准的防御性城墙,城墙上可跑马,城门旁设夹道,墙后有石梯。宫墙后设有八角望楼,可用于观察四方,也可改为射手塔楼,平日里可用来观察祭祀盛典。用于百官祭拜的大广场,两边竟然铺了跑马道,不仅可视阅百官,必要时也可以用来阅兵。宫中那高大的祭天神台,同时也是最高最适合的了望台,皇帝和国师在这里祭祀天地的同时,俯瞰天下,也就难怪要豪情顿生,志在千里了。整座风雪宫高大雄伟,同时处处弥漫着军事强国所特有的霸气,虽不繁华,却给人一种望而神惊的感觉。....................................今天的早朝,御乾院上公历明法早早就来到了龙风殿。时间还未到,皇帝尚未出朝,一干大臣们却已经在殿前等候了。老远的,就看见了云岚,这位年轻的天风将军自恶浪河赶回来之后,还是第一次正式出席朝会。云岚对着历明法鞠了一躬:“向历老您请安了。”历明法呵呵笑着受了他这一礼。天风帝国在官制上实行的是政,军,财三权分立制度。财权在整个观澜大陆的封建历史中第一次以完全独立的形式登上政治舞台,就是由天风帝国所兴起,由此可见天风帝国尚武崇军的同时,也有相当务实的一面。三权分立通过三个机构实现,分别是尚书省,军务府和御乾院。所谓乾者,钱也。帝国认为钱之一字太俗,因此用了乾字代替,当然,亦可理解为有钱就有天下的意思。尚书省是帝国的最高行政机构,由丞相负责,有左右二部,设提学,司封,礼仪,祭祀,刑名,律令,人口,城建等十二道分支衙门。御乾院有左右二部,设度支,盐铁,金,仓,粮,税赋,转运等十二道分司衙门。军务府亦有左右二部,设武选,地图,车马,甲械,运输,司宪等十二道分支衙门。因此,帝国的官制,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就是三公六部三十六道,几乎囊括了所有的机构。三公者,以丞相为首,而御乾院的上公历明法,其实就是财相,至于军务府上名,其实就是武相。如今的天风武相,就是烈狂焰。如今南山岳在家中抱残守缺,满门吊孝,烈狂焰在前线指挥大军,与惊虹人时时摩擦,朝中三重臣中,就以历明法为首。别说是云岚,就是云风舞来了,也得向他行礼。历明法道:“你小子不在恶浪河镇守边关,怎么突然就想到跑回京里来了?”云岚苦笑:“本来是为了妹子要出嫁特别赶回来的,没想到苍天城最近的治安如此的不太平,连带南平小县都会出事。私事既已难成,只能转而求公事了。”历明法眯着眼睛问:“什么公事?”“自然是鹰扬军团重建一事。”历明法禁不住冷哼了几声。一个止水打下来,连带着,将朝中文武大臣们的心也都牵动得活跃了起来。鹰扬军团的重建,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却是在惊虹。多年以来,鹰扬军团的目标都是以惊虹人为中心的。去年的大败,是天风帝国遭受的一次罕有重创。但是随着鹰扬重建口号的提出,帝国的下一个目标,毫无疑问已经指向了惊虹。问题是,天风人还打得起这场战争吗?历明法微抬头看了云岚一眼:“自去年八月我军与止水开战以来,战事持续至今,开支巨大,每日里入不敷出,国库已日见空虚。虽说近些年风调雨顺,收入尚可,但是一朝大战,便耗我十年积聚。出兵万人,每日耗钱以万计,天长日久,国家不堪重荷。如今暴风军团尚屯兵西南,每日里亦要耗去大量钱粮,重建鹰扬一事,劳财劳民,费时费力,此事非同小可啊。”云岚笑道:“历老是天下财神,您若哭穷,岂不要掉了我天风赫赫威名。”历明法翻着白眼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这天下财神的名字听着不错,可其实却是架在火炉上烧烤。你们这些军人,但凡出征,哪一回不是找我要钱要粮?要是有个轻重缓急,误了谁一下,就冲过来对老夫大喊大叫,说什么前方血战沙场,连命都豁出去了,后方却在中饱私囊,真正是气死人也。难不成这金子银子还有那粮食都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我已经决定了,就在今天的朝会上向陛下请奏,鹰扬重建一事还是暂缓为好。此番大战,帝国至少需要休养生息三年时间,才能有资格准备下一场战事。”云岚苦笑:“鹰扬军团是我帝国五大军团之一,多年来镇守南疆,尽保土安民之责。如今鹰扬战败,全军仅余两万余众,这半年来,军团上无主帅,下有残兵,士气低迷不振,再不作重建,我天风五大主力就要白白废掉一个了。历老,有些钱,帝国是不能省的。”历明法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云岚说得对,而且苍野望只怕也是如此想法,但还是摇摇头道:“如今止水新收,各地皆有饥民。陛下已经拟旨,准备对原止水五省土地实行免税三年之政策。如此一来,止水这片土地,虽已归入我手,但是短时间内只能成我天风负累。偏偏帝国本身现在接连出问题。帝国东部马匪猖獗,西南一地,烈帅又还未搬师,苍天城治安急需加强,中央军团还远在天边,真正处处打仗,处处要钱,我这个财相,都快急得要去讨饭喽。”云岚笑道:“历老还说漏了一件事,帝国之内,只怕还有一笔大大的支出是免不了的。”历明法一楞:“还有什么支出?”云岚颇有深意地道:“自然是奖励那有功之臣的费用了。”历明法愕然,口中喃喃吐出几个字:“浅水清?”云岚微笑着点头:“今早刚收到的消息,浅水清已经于三天前带着铁风旗的人进京了,而且这一次,他带了两千人进京。”带两千人进京,历明法吓了一跳:“他浅水清是想造反吗?”云岚眼中的笑意越发凝重了:“当然不是,事实上,是陛下亲自允许的。”陛下?苍野望怎么会允许浅水清带两千人进京?这也未免太奇怪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在这场可能的动荡之中,其实陛下已经选好了立场,决定站在浅水清的一边了?皇帝重武将,那便意味着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在一刹那间,历明法的脑子里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口中却随意说道:“这么说来,再过几日,老夫就又要为铁风旗大批将士的赏赐而费心了。”云岚笑咪咪道:“正是如此。”历明法长叹一声:“若是每摔一跤就能拾块金子,我愿从这风雪之巅直摔到苍天城外。”云岚哈哈大笑,在那爽朗笑声中,朝会,终于开始了。。。。。。。。。。。。。。。。。。。。。。。。。。。。。。。。。。。。当天下午,苍天城外,战旗高展,那一支威震四方的赳赳铁狮昂首出现在地平线上是,劲洒出的铁血雄风,震惊了所有人的心神。浅水清,他终于来了。一如他在止水战场上的兵贵神速,从清野城到苍天城一路迢迢,他竟然命自己的部下在三天之内便赶到,仿佛一支奇袭的军队,震撼了所有人。他挟功而归,乘势而来,锋芒正盛,无人可当。假如说,此刻他是要进攻苍天城,那么他已经成功了一半。当他的战士站到城下时,苍天城上的守卫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兄弟们,咱们终于到家了!”浅水清站在马上大喝道。所有将士一起高吼起来:“回家了!”城上的守卫,百姓,还有城下的铁风旗将士同时在此刻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大门徐徐打开,铁风旗这支钢铁洪流的部队呼的一下涌进了城中。迎接他们的,是苍天城对英雄战士的热烈欢迎。无论上层的斗争怎样残酷,基层人民的感情永远淳朴,谁能为他们带来安全的保障,谁就是他们最可信赖的军队。天风人的子弟兵,在这刻受到了国内民众最高规格的接待,一如他们一路所来。那一刻,浅水清意气风发对沐血他们说:“沐少,从今天起,苍天城就是咱们的新战场。你看,我手下的兵,可不是只有铁风旗一万将士!”沐血等人哈哈狂笑起来。一如既往地,他们对浅水清充满信心,无论前路怎样艰难,只要有希望,就有那无畏冲杀的勇气。此时,朝会之上,历明法尚在就鹰扬军团重建一事所需颇大而历历陈词,那个时候的天风皇帝苍野望颇为玩味地说了一句:“真正的忠臣,有时不仅能为朕带来好的建议,最重要的是他还可以切实有效地为朕解决朕需要解决的麻烦。历爱卿,浅水清就要进京了。他不仅是来讨赏的,同时也是来送钱的,重建鹰扬一事,不必再议了。”第五部 决战风雪之巅 第十三章 釜底抽薪天风107年4月28日,浅水清领着铁风旗将士正式进入苍天城,仿佛一道风暴平地刮起在苍天城中。他不仅带来了两千名训练有素的战士,同时也带来了二十大箱的金银珠宝。这些都是当初攻克大梁城时从各地搜刮来的民财,浅水清一直珍而重之地保存完好。今天,他就要用这笔钱来告诉世人一件事,官场争锋,有时候金钱的魅力更大于权利。苍野望之所以能同意浅水清带兵进城,无非就是为了这笔财富。浅水清的意思简单明白,若是不能带兵入城,则这二十箱财富也许半路就会被人劫走,如今世道不太平哪。苍野望当然也知道这只是托词,但他更清楚浅水清绝不会指望用这两千战士来造反,既然如此,那便放他进京又如何。虽说天下皇帝没有哪个是不受臣子欺骗的,但是对于一个相对英明许多的皇帝来说,很多时候与其说是被骗过去,到不说是得糊涂时且糊涂。过于明察秋毫,只会让下面的官员离心离德罢了。但是苍野望也没有想到,浅水清带着两千人护送财宝进城,刚一进入苍天城就先做出了一件令所有人都震惊非常的大事。南门相府,一支呼啸的铁骑劲踏出苍天雄威:“将军回府,闲杂人等一律避开!”一名披袍战将在马上狂喊道,正是方虎。两千名铁风旗战士排成整齐的两列纵队向着南门相府呼啸而来。一名南府管家冲出来大喊:“什么人在这里大呼小叫?不知道这里是相府吗?”方虎冷哼道:“怎么,这槐树胡同难道还只能住相爷一家了不成,其他人就不能住在这里?”管家一滞:“你家将军是谁?”“浅水清。”管家的心一跳,他强撑着胆子大叫:“混帐,浅水清什么时候在槐树胡同有府第了?”方虎嘿嘿一笑,拱拳向天道:“去年8月,我家将军打下南北两关,陛下赏赐了一座宅子给我家将军。所以我家将军虽然从未回过苍天城,但在这苍天城中,却还是有产业的。”那管家微微愕然,怎么皇帝赏赐的府第竟正好也是在槐树胡同?那一刻,方虎已然大叫道:“兄弟们,还不入府!让所有闲杂人等一律给老子闪开了,否则别怪咱们粗鲁无礼!”“吼!”所有士兵一起大吼。那管家怔怔地看着铁风旗将士进入槐树胡同,转眼间竟将整个南府都给包围了起来。那一刻,方虎的眼中闪过狡诈与凶狠之意。由现在起,整个南府就处在了浅水清的监控之下,只要他愿意,那么一声令下,南府满门就得齐齐人头落地。南门相府。所有人都已经惶恐成一团。“老爷,大事不好了。浅水清带着兵进了城,而且刚一进城就重兵把相府团团围困了起来。老爷,浅水清他是要造反啊!”管家急急回报。书房里,南山岳的脸色已经成了一片死灰。反击尚未展开,浅水清的攻势却已经一波接着一波,务必要打南山岳一个措手不及,一如他在战场上的凌厉凶狠之势,一如他平素的为人做风,错非不动手,动则雷霆震动,天地摇憾。南无忌从外面回来:“爹爹,我刚刚去查过了,原来浅水清早有预谋。早在半年前,他就已经派人秘密购置了槐树胡同一带的两处府第,并将陛下赏给他的那处府第,也以低价与他人置换。如今槐树胡同里,浅水清竟有了三处宅子,而且正好是在我左右两邻与对面,对我南府形成了包夹之势。浅水清把他的两千士兵全部放进了这三处府第,名是暂住,其实是围困监押我府。”南山岳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点点头:“好一个浅水清,好一招釜底抽薪,先是以送财为名,带来两千战士,再巧施安排,明目张胆围困相府,他是铁了心要撕破脸与我公然对决啊。”南无忌大叫:“我们去皇上那里告他!”南山岳冷冷道:“只怕浅水清早有准备。”南无忌一滞,南山岳已经冷哼道:“浅水清他是看准了帝国需财啊。他在止水杀了那么多人,立了那许多功,劫了这许多财,都是明面上的事,谁也说不得什么。他浅水清愿意献财于国,那是他的贡献,带兵入城,那是陛下给他的恩典,现在人进了城,财却尚未交库,你说陛下该怎么办?就连陛下也得忍着,总得等浅水清把钱银上交之后,才能命他撤兵离城吧?何况,他既然敢这样做,就一定还有其他可以打动陛下的手段。。。浅水清,他是蓄谋已久啊。”“可是我们...”南山岳打断了儿子的说话:“放心吧,浅水清他不会攻打相府的。他只是震慑我们而已,一如他在止水战场的所作所为。当然,这也不失为一个警告。”“警告什么?”南山岳的拳头蜷得紧紧的:“警告我们,他不希望输。若这场交锋里他败了,那么至少他还有和我同归于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