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军又一次停了下来,极为阴沉地看着险儿。险儿踏前半步,几乎人贴着人站在了金子军的面前,对视半响。金子军脸上终于再次出现了一丝笑意,笑得非常残忍。“楼梯在那边。吃好喝好!”转头离去。包厢里有三个人,但是踏进包厢的那一刻,我马上就认出了和尚。因为,除了那个油光发亮,极为醒目的大光头之外,他和他弟弟长的实在是非常之象,甚至有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大肚腩。不同的地方只是在于,他脖子上没有像他弟弟一般挂着根拴狼狗都绰绰有余的大金链,而且他整个人的感觉要比他弟弟显得沉稳、柔和的多,少了那种嚣张跋扈、很欠打的暴发户感觉。我进去的时候,他弟弟,也就是那个吴总正在一脸献媚的笑意,趴在他身边,对他说着什么。一听到门响,两人都往我这边看了过来。吴总的脸色立马变得不自然起来,喜怒形于言表;而和尚先是一愣,看了看我的身边的险儿一眼,脸色瞬即恢复自然,站了起来,大笑着说:“钦哥!!哈哈,是钦哥吧?哎呀,一个地方讨饭吃,听别个说你说了无数次,今天才只看到啊。来来来!坐坐坐!”和尚边说边拉开椅子,腆着大肚子,像尊弥勒佛般笑得无比和善可亲,飞快向着我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我一时间甚至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论地位,和尚是成名多年的顶级大哥;论年纪,他就算不是我的父辈,也是叔辈了。他居然开口叫我“钦哥”!这个称呼,这些年,我已经听了很多。但是从这样的一个人口中说出,还说的那么亲热自然。这,还是让我多少有些感到害羞的。但是,他的形象也立马在我心中有了改观。在那一秒钟,我甚至都不再像进门之前那样的斗志昂扬了。光凭这点,这个人就不可小看。种种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也大笑着伸出双手与他相握,说:“吴哥,你莫这么喊,千万莫这么喊。当不起!当不起!让你久等了啊。”“哪里哪里!钦哥,你今天来就是帮我这么个老麻皮把面子沙,哈哈哈,今天怎么都要好生喝点酒。旁边这个兄弟是?”“吴总,你好。我叫险儿!”“哦!听说过听说过,九镇六帅最有料的啦。哈哈,险哥,才回来吧?先说好,今天不醉不归啊。哈哈哈哈哈,来来来,一起坐,莫客气,莫客气!”和尚边说边拉着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险儿一笑,也随着一起落座。然后就是一一介绍,除了他的弟弟老熟人吴总外,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的,是和尚手下的大将,吴总的结拜弟兄,姓冯。至始至终,和尚都表现的很客气,但是另外两个人却不同了,姓冯的小子不阴不阳,眉毛都没有抬。吴总就像是之前是我打了他,而不是他打了我一般,黑着个脸,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招呼。刚落座不久,和尚就举起了一杯酒,一口喝尽,连续喝了三杯。之后才再次倒满,端到了我的面前:“钦哥,我刚才喝这三杯,是因为之前,有些小矛盾、小误会。我和尚两兄弟对你不住。当个赔罪。这杯,我敬你,敬你给面子,赏脸过来。”“客气客气。过去的事还说这么多干什么?”把酒喝尽,我将心一横。反正是来翻脸的。两个人都要吃,饭量却只能养活一个人。没得谈,再拖下去也麻烦。于是,我干脆直接了当地说:“吴哥,今天专门喊我来,是有什么事吧?”我的直白显然让和尚有些意外。听到我的话之后,他愣了下,脸上首次显现出进门以来前所未有的尴尬表情。干咳了两声,才非常缓慢的说:“啊!其实也没得什么事。只是,听朋友说,钦哥而今是不是也开始对搬坨子的生意有兴趣哒啊?”我饶有兴致地看了和尚半天。因为这时,我突然发现了很奇妙的一点:虽然进门以来,和尚一直都非常客气,亲热。但是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感觉自己掌握了这个包厢里面谈话的主动权。之前,他的种种表现都让我有些放不开手脚的味道,心底还隐隐觉得好像亏欠他什么一般。两三杯酒,就把之前吴总打我的旧怨化为无形。如果不是我天生脾气就犟,事先也下了翻脸的决心,只怕到谈完了,我都还是莫名其妙被他牵着走。和尚,一不动刀,二不提枪,却偏偏金枪不倒这么多年,不是没有理由。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丝毫不顾这种温情脉脉的气氛,突然出击打乱了和尚的部署。在看了他半天之后,我才故意放缓语速说:“呵呵,朋友给面子,赏口饭吃。吴哥也是老江湖,我们这行,哪里什么兴趣不兴趣,还不是想赚两个钱。怎么了?吴哥不会是觉得我讨嫌吧?”“哈哈,莫这么讲,千万莫这么讲,钦哥。都不容易,搞我们这行难啦。场面上盯着的,小弟啊堂客啊也都张起嘴巴等着滴。”“那确实,吴哥,我是个直人,有什么话就敞开了讲。你今天请我吃饭的意思是?”和尚双眼闪烁不停,几秒过后,好像下了某种决心,我非常清晰地看到他秃头两侧太阳穴上的青筋一跳,把头凑向我,柔声说:“钦哥,别的也没得什么?只是,这回,你的生意里头,有几个客一直是我的老客户,你看。我的生意也不大,也不学钦哥你而今,要人有人,威风八面。我这一搞,就没得什么饭吃了。所以,想看哈钦哥,你这边是不是可以给我这张老脸一点面子?”“吴哥,这么说好不好?你呢,家大业大;我呢,卵都没有一筒。这点生意,吴哥你都不让我搞,我也就真没得活路走哒。你刚说我人多,这是个真话。但是吴哥,人越多,越要吃饭啊。这个日子,没得饭给别个吃,那个跟着你,帮你做事哦?是不是?吴哥,我也实在没的办法,你就当抬老弟一把,我记你个情,今后如果有什么事要我胡钦帮忙,吴哥你开口交代一声作数!要不要得?”“胡老板,有些事还是莫做绝了的好。都是出来玩的,一刀两个眼,哪个都是一样滴,没得什么大不了!”我的话刚说完,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开过口的那个姓冯的小子突然阴阳怪气插了一句话。本来就不喜欢这哥们,他这句话更是立马说出了我的火气。瞟了他一眼之后,根本看都不看他,完全不留情面地说了一句:“做绝?呵呵,朋友,你还真是没有看到过我胡钦做绝的时候!”冯姓小子脸色一变,身子坐直,想要发作,和尚赶紧伸出一只手:“哎哎哎,你搞什么***毛?坐着喝你的酒。”说完他又转过头来,先是递给我一支烟,帮我点燃了,又再举起酒杯凑到我面前说:“钦哥,不谈这些,不谈这些。先喝杯酒。这些卵事是伤脑筋。”等喝完,和尚又单独敬了险儿一杯,这才一擦嘴巴,继续对我说:“钦哥,给你说啊。我这个人其实个人也不打牌,不跳舞,天天没得事就只晓得抱着个电视看。老麻皮啊,真不比你们年轻玩得潇洒。我给你说沙,我前几天看中央电视台的那个《三国演义》啊,真拍的好。呵呵,里头曹操这么厉害,刘备那么没得用的一个人,孙权一帮他,他居然还打赢哒。赤壁之战,曹操被一把火烧的精打光?你讲也真的是时运问题啊。”“哈哈哈哈哈。吴哥,不错啊,三国都懂。全市打流的只怕都没得几个懂滴。”我大笑了起来。和尚也陪着一起笑,一时之间,看上去,气氛无比融洽。“不过,吴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晓得你想说什么。只是,我和你的看法不同。首先,我胡钦不是曹操,我没得那个资格。全市,我看了下,有资格当曹操的也只有廖老板,我最多就是个典韦。 再说了,其实刘备和孙权也没有赢。一统天下还不是魏国。是不是?莫讲孙权帮忙,你就是项羽来哒,曹操也不见得怕沙。”我又一次直截了当,毫不留情的话终于让和尚的脸色大变了起来。他的双眼中第一次冒出了那种我曾经在无数个流子眼中看到的凶狠嚣张之色,看着我,一动不动,张开嘴,缓缓说:“钦哥,那你的意思,是这个事。基本上没得谈咯。”事已至此,再继续客套下去没有任何的意义。我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指着吴总说:“吴哥,搬坨子的生意是你老弟搞的吧?”和尚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吴总,又看了看我,点点头:“嗯。”“那好,我这个生意也不是我搞的。有没得谈,你问我没得用,你要问他。”我的手指向了险儿。所有人看向了险儿,险儿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地将一只手反搭在椅背,居然还对着大家轻轻点头示意。“吴哥,我劝你一句。你也是有家有业的人,生意各有各做。莫被别个当枪用。实在要搞,他们的事让他们去搞,你我都是不相干的人,管这么多干什么?几年饱饭吃多了,撑的不舒服啊?”我的话音刚落。“啪”一个极为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整个桌面都随着这个声音一跳。所有人都循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吴总一只满是肥肉的大手掌,盖在桌面上,手背上因为刚才的用力击打露出了一片青白。手掌不及处露出了一个黑色东西。枪!“哥,紧说什么麻皮?老子不管你胡钦也好,险儿还是什么其他的小***也好。我打得你一回,就打得第二回。哪个敢抢老子的饭碗,老子今天就让他出不得这个门!”和尚一反客气礼貌的态度,面沉如水,不发一言。那一刻,我的眼角看到身旁身影一动,险儿站了起来。当时看到吴总的嚣张样子,其实我的第一反应是准备翻脸说狠话的,但是我没有说。并不是因为看见险儿站起来了,觉得他可以处理这件事情,不用我再多此一举,去抢他的风头才不说。而是我的心开始不由自主狂跳了起来。认识了这么多年,我太了解险儿了。直从我看到他站起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今天事要闹大。所以,我已经没有空再去管吴总,再去翻脸丢狠话。我只是立马看向了险儿,同时一门心思开始盘算着如何控制事态。险儿双手撑在桌子上,脸色居然还是那种吊儿郎当的笑意,直愣愣盯着对面的吴总,半晌之后,才说:“吴老板,枪不是这么拍的。拍有个***用。”说完话语一顿,撑在桌面上的双手收了回来,“唰”地一声,一把扯开了自己胸前的衣服拉链,竖起一根指头指着自己心脏部位说:“来,我告诉你,你的饭碗,我抢定哒,而且已经抢哒。怎么样?打这里,打这里,才有狠!来沙。你不打,你是老子养的儿!”起初被险儿弄的有些莫名其妙,傻傻坐在那里的吴总,脸色在险儿话语落下之后,立马涨得通红,太阳穴旁两根青筋“突突”地不断跳跃。“打不打?”在死一般的寂静中,险儿突然提高声音,如同炸雷般又狂吼了一句。吴总身形一动,我的心也跟着一紧,准备跟着站起来。“你搞什么!”“啪!”和尚的手也在桌上猛拍了一下,同时侧过头对着他弟弟狂吼了一句。吴总的动作和我的心脏一起停住,回归原位。毕竟都是有身份的人了,不是街头那些死缠烂打的小流子。一般到了这样的情况之下,大家都有了台阶,局面当然会好转起来。刚开始我也以为是这样。我想,我有这样的错觉,是因为险儿出去躲灾,导致我太久没有尝到这种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心惊肉跳的感觉,所以有些忘怀的缘故。我居然在和尚的话语落下,看到险儿却还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之后,才反应过来,我应该继续紧张。所以,我立马继续紧张了起来。险儿也他妈的真不让我的紧张落空。在其他人明显有些缓和的脸色中,他侧过头看向了和尚,露出一个灿烂到如同爱慕般的笑容,无比温柔的说:“呵呵,当哥哥的就是当哥哥的啊。确实不同。说话都有气魄些!”说到这里,他停了大概半秒钟不到。然后,我就看到他的右手飞快伸出,抓起了桌上的一个酒杯,脸色突然一变,脑袋依旧对着和尚,看也没有看一眼的情况下,手臂却飞快往吴总坐的方向一扬:“哪里像这个胖杂种,没得***狠,还学着别个玩枪,玩你妈了个逼!”同一时间,人们还没有从他上下句所表达出的截然不同的态度中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手上那杯酒已经劈头盖脸撒在了吴总全身。气氛在这里完全凝固。每个人都呆如木鸡。除了我,我的手插进包内,握住了枪柄。然后,我就听到一声我有史以来听过最为愤怒,最为高亢的狂吼:“老子日你全家!”“啪啦”椅子甩开。我与吴总、冯姓小子一起站了起来。十八 吴总太胖,站起之前,需要挪开一些空间;而我当时刚刚把手伸进那个随身带的小包,想要拿枪。 正是这些细微的差距导致在险儿泼酒之后,我们三个人中,最先站起身来的是姓冯的那个小子。 当我将站未站,屁股刚刚离开位置的那一刻,几乎是同一时间之内,发生了三件事情。这三件事情现在想来,我其实是无法确定先后顺序的,因为个中差异实在太小,而我也只有一双眼睛。我只能按照自己的观察来描叙给大家。 首先,我看到吴总右手飞快地抓向了一直放在他胸前桌面上的那把枪,动作过大,用力太猛,拿起枪来的过程中,肥硕的手掌还将旁边一把调羹和一个酒杯撞得飞扬而起,跌落在桌面。 正是那一瞬间里,调羹和酒杯接触桌面的叮当发响,引动我看向了他。 吴总一张胖脸上的酒液还在源源不断向下滴。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羞辱,刺激过度,整个面部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两片嘴唇上居然没有丝毫血色,而双眼却变成了血红,完完全全的血红。 这,绝对是暴怒到忘记了一切,只想要杀人泄愤的眼神! 我打了这么多年流,这样的眼神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所以,在一接触到吴总眼睛的刹那,我头皮上就像是过了一阵静电,从上往下,浑身毛孔一酥,鸡皮疙瘩就冒了起来。悲伤与痛苦不请自来,几乎是铺天盖地地笼罩了我。 我连自己当时是不是还在往外抽枪都不知道了,唯一的想法是: “拐哒(方言:土话)拐哒!险儿要死哒!!!!!” 我从来都没有体会过为另外一个人的生死而感到如此刻骨铭心的感觉,那种恐惧和忧伤到现今为止,想起来都会极不舒服。 我只希望,今生今世,都莫要让我再尝到这样的感觉。 然后,就在我无比绝望的时刻,第二件事情发生。 桌上有五个人,险儿、我、吴总、冯姓小子在这种一触即发的局面下,已经都站了起来。 那么,和尚呢? 和尚没有站。 这并不是因为他没有意识到场面的千钧一发,或者是他根本就故意放任后面的可怕局面产生。 而是因为,他和我当时的心态一样,他也想要阻止可能发生的一切。 但是他和我不同。 他是吴总的亲哥哥,我不是。 一奶同胞,共生共长这么多年,他对于自己弟弟的了解自然要比我对于吴总的了解更加深刻的多。 于是,在吴总骂出那声惊天地,泣鬼神的痛喝的时候,他做出了和我不同的反应。 我伸手进去拿枪,并且准备站起来。他却是飞速扭过庞大的身躯,面向了自己的弟弟。 在我看到吴总抓起桌面上的枪,伸向险儿,心急如焚却又莫可奈何的那一刻。和尚依然没有站起身。 就是因为他没有站起身,所以,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快。 他的整个人用一种半蹲的姿势,直接从位置上扑到了吴总的身边,一只手环肩抱住了吴总,另一只手死死地摁在了吴总端枪上抬的手臂。 那么近的距离,我甚至都可以看见和尚盖在吴总手臂上的手掌,张开的五指上面每一道因为剧烈用力所造成的或青白或血红色的扭曲皱纹。 也就是那一刻,我的心安了下来。 突然心安的那种感觉,让我有点天昏地暗,欲哭无泪,双腿发软。 我的身体完全站直。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庆幸,只是稍稍松开了一直死攥着的枪柄,并试图将露出来的部分塞进去包内一点,以避开没有桌面遮挡之后,直接刀兵相见的尴尬。耳边就传来了“嘭““嘡啷”一闷一脆,两声异响。 局面终于因为第三件事情的发生彻底恶化开来。 十九 每个人都静了下来。 包括满脸紧张,按着弟弟手臂的和尚与一脸狂怒,想要杀人的吴总。 我们三个人都眼睁睁盯着声音的来源处,一动不动。 声音来自险儿那边。 在险儿泼酒,吴总发飙大骂之后;我起身,和尚拦人,所有动作发生的同时。姓冯的人已经站了起来。 当时,我的所有注意都被吴总这边吸引了过去,我想险儿也一样。 那一两秒钟之内,我们可能都已经忘记了这个人,坐在和尚对面,险儿与吴总之间,离险儿最近的人。 在没有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他拿起了一个酒瓶。 那两个声音就是装着酒水的酒瓶在险儿脑袋上爆开的闷响与玻璃碎片跌落于地的声音。 我们看过去的那一刻,冯姓小子的手,举着半截犬牙交错的碎酒瓶刚刚离开险儿的脑袋。险儿则依然保持原本站在那里,看着吴总的姿势。只是右手正在缓缓上升,准备去摸自己的头,因为酒瓶的打砸和酒液淋湿的原因,头顶部分有一处头发明显比周围部位的头发要更坍塌一些,丝丝缕缕结成了一片。 险儿的手终于伸到自己头上,似乎想要摸摸那处挨打的地方。 但是我看见他的五指张开,从额头的发际线部位顺着头皮往上刚刚一搓,就好像魔术一般,鲜红的血混着酒液突然一下就冒了出来。 “狗杂种!老子搞死你!” 一句大骂再次响起,冯姓小子举着半截酒瓶的手往后仰起,又要对着险儿戳了下去。 “小冯!!” 与此同时,和尚的话音传来。 冯姓小子看向了和尚,和尚双手依旧按着自己的弟弟,脸色铁青看着这边: “哪个要你搞得!” 冯姓小子停了下来。 度过了这无比紧张,一直不由自主被人牵着走的两秒钟之后,我的脑子终于恢复了运转。 “咚” 一脚踢开了身后的椅子,我猛地把枪抽出来,上了膛,“啪”往桌上一拍,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除了险儿,他低着头,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默不作声地揉着脑袋,从头发上不断流下的血液和酒液挡住了他脸上的任何神情。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我先低下头掏出了手机,拨通小二爷的电话之后,说了一句话: “二爷,我和险儿遇到事哒。后天的事,你帮我们搞好?” 说完飞快挂上电话,一把将手机在桌面上拍得四分五裂。却尽量克制着心中的情绪,非常低沉喊了声: “和尚。” 和尚一言不发。 “你个老麻皮!给你面子喊你声大哥,不给你面子,你鸡吧不是!老子告诉你。老子孤家寡人一筒,要死卵朝天。你要玩,我陪你玩好。而今你人多,我最多死在这个房里。不过你想好起。今天晚上,有人会要送你堂客和伢儿跟老子陪葬。” 我的话让和尚与吴总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不待他们有所反应,我突然一把拿起枪,顶到和尚面前: “你个狗杂种,哪个都保你不住,你不信就试哈看!” 和尚的嘴张开了,他想要说话。 但是他没有说。 因为,险儿动了。二十 我真没有想过险儿会动。 就算我和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我也没有想过他会动。 首先,他头上挨得那一下,一看就知道是相当重的。事后,他自己也说,当时他揉脑袋就是因为很晕,晕倒他差点站不住。 再来,当时有两把枪,一把指着他,一把指着和尚。 我说了那么多话,听起来很狠。但实际上,我是在摆明利害关系,让大家都有一个台阶下。 这种情况下,谁都明白,任何的冲突都可能导致最坏的状况发生。 聪明人,和不想死的人都不会乱动。 可险儿,就是动了,在指着他的枪口之下,动了。 不但动了,而且动的很绝。 险儿终于抬起了头来,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什么原因,脸色有些发白,看着吴总,说: “你开枪沙?没得种啊?还是没得种啊?” 吴总没有回答。 “你开枪沙!手里有枪,别个还拦得住啊?你开沙。狗杂种!!没得鸡吧料水(料水,黑话:勇气,魄力)你打什么流。老子就是抢你的生意,怎么了?” 吴总还是没有回答,脸上的肥肉又开始微微抖动起来。和尚却搭话了: “今天这个事,我们就到这里,都莫逼人太甚要不要得。” 险儿张口就答: “老子就要逼,逼死你!怎么了?你开不开枪?打不打?你不打,我打了啊?” 边说,他边伸出手拿起了桌面上的酒瓶。然后拉开了身边的椅子,好想要走过去到吴总那边,却又突然停住,仰起瓶子对着吴总那边说: “你到底打不打?我保证胡钦不开枪打你,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