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量在不扯动身体,也不让脑袋更为眩晕的前提下,摇动头部搜寻着。终于,透过一双白色的耐克鞋,看到了我的拎包。它安静地躺在离我两三米的一张沙发之下,那是不久前,我与那个老流子厮打的地方。安下了心来。我伸出手擦了一下苦涩不已的嘴巴,手背上染上一片那个老流子留在口中的殷红鲜血。又再将依旧眩晕的脑袋平放在地上略微休息了一下,努力抬高头,看向了依然坐于原先的沙发之中,嘴里还在慢慢咀嚼着一颗槟榔的龙云。同一时间,他也看向了我。脸上不再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而是带着一种复杂之情。有些焦虑,更多的是惊讶。我看着他微微一笑。那一刻,也许是我满嘴满脸布满鲜血,脏污不堪的可怖形象吓到了他,龙云停止了嘴里的咀嚼。看向我的眼神中惊讶之色更浓,一股极为厌恶的神色也冒了出来。就好像,刚刚被他手下所痛殴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不值得去打,却又不能不打的拦路癞皮狗。偏偏这条狗在被打得半死之后,却还是不依不饶地挡在他的面前。一种忍不住地得意伴随着全身剧痛一起涌出,我笑的更加开心起来。因为,从龙云脸上的表情看来,我想他和这个房子里面的所有人都终于明白了一点。那就是,今天,我这个外乡来的小麻皮是真的豁出了命在玩。“龙老板,而今几点钟哒?”我率先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意外不已地话来。龙云并没有马上回答,他放下了一直翘着的二郎腿,双手撑在膝盖上,身体前倾,没有任何表情地冷冷看着我。很长时间之后,他终于缓缓说道:“细鳖,你是真的命贱到个人都不把个人当回事呢?还是真的以为我不敢弄死你?”我忍着虽然开始缓解了一些,却还是不断传来的疼痛,慢慢撑起上半身,靠在背后的墙上,看着龙云说:“龙老板,你是真的以为我怕死呢?还是真的以为我蠢到想直起出去?”龙云再次沉默了片刻,尽量柔和地向我道:“胡钦,我和你冒得仇,都是帮别个办事的人,我冒得必要要你的命。你告诉我葛总在哪里?张总,也只是在我这里当客,住两天,过哒星期一,我马上就放人。哪个都不得动他一根毛。你也明白,我想动也动不起!”我只是再次笑了一笑,没有回答。因为,根本就不用回答。我今天做了这么多事,挨了这么些打,就是为了把张总搞出来。张总搞不出来,龙云杀不杀我,也都是一个死。如同我明白龙云不会动张总一样,这个道理,龙云也绝对明白。他的脸再次沉了下去,伸出一个指头对着我一点:“那要的,给我继续打!”周围的人稍微愣了一下,都开始移动脚步,朝我走了过来。“哎!龙老板……!”张总的声音响起,我和所有人一起扭头看去。只见他双腿一动,刚刚半站了起来,却又马上被人重重一把,推回到沙发上面。我向着张总点了点头,回过来望着龙云说:“龙老板,你莫急打我。你先看一哈,呐,那个包,我帮你带了点东西过来,放在里面的。”我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停在了那里,龙云也有些意外地看向了那个包。随即,他向着离那个沙发最近的人微一点头,那人走过去,捡起包,送到了龙云的面前。他并没有马上打开,单掌拿着包在手上掂了两下,又看向了我,满脸狐疑。我对着他昂了昂头,示意他打开包。龙云还是没有动,继续看我两秒之后,他非常缓慢地拉开拉链,低头看了过去。只看了一眼,我就听见他的嘴角发出一声嗤笑,抬起头,脸上有些轻蔑地望着我,嘴巴一动,想要说些什么。随着他的嗤笑,看着他的这幅表情,我感到自己的心往下一沉。一切都完了!但是,出人意料的转机随即而来。龙云并没有说任何话来。因为,他的嘴唇几乎刚刚张开,就立马闭起,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样,猛地低下头去,双手一把将拎包扯开,飞快掏出了一个塑料袋。袋子下面已经染满了血迹,不过隐隐约约中还是能看见一根有些灰白发青的手指,以及位于袋底,一个被手指挡住了大半部分的戒指。隔着塑料袋,龙云飞快地将手指扒开,那颗戒指完全显露了出来。龙云一言不发,如同木雕,低着头在那里看了半响。房间所有人也都鸦雀无声,一起扭头看向龙云。终于他的脑袋抬了起来,脸上居然是一片惨白,和那根已经开始坏死的手指一般。他嘴唇剧烈颤抖着,看向我半天,终于说道:“你个细鳖,你妈的逼砍哒葛朝宗的手指?!!”屋子里一片哗然。自出道以来,我一直都在不断学习。学习过三哥,学习过明哥,学习过老鼠,也正在努力学习廖光惠。在这之外,我还学习过一个人,我怕的人。黄皮。我永远都会记得,九七年春节期间的某一天,在大雪纷飞的九镇街道上,三哥说给我听的那个故事。黄皮杀死丫头的故事。今天,龙云是那个独霸一方,人多势众的“丫头”;而我则是势单力薄,还在当小涌马的“黄皮”。葛总的手指,就是黄皮忍辱负重,千辛万苦之后才得以插向丫头身上的那致命一刀。刚开始进来,龙云气势正盛,如果我直接拿出了手指和他谈条件,他也许会有所顾忌,但一定不会屈服。因为,蝼蚁尚且偷生。这个道理,打了多年流,看惯了各种人性的龙云不可能不懂。既然这样,在他自己的地盘,让一个难免怕死的普通人交代出葛总下落并不是件很难的事情。但是现在,我主动利用自己和那个老流子身上流出的鲜血,避开了那一套我没有信心能抗住的麻烦程序之外,还已经向龙云非常直观地传递出一个信息。这场游戏,我是真的豁了命在玩!当他明白了这一点,葛总的手指就会让这个信息来的更为强烈,而不仅仅让他感到我只是简单而狂妄地威胁。无论要经受什么,也一定要全力创造最好的时机,把握它,然后送上最致命的一击。这,就是我从黄皮身上学到的东西。显然原本稳坐钓鱼台,胜券在握的龙云已经被我这突如其来地致命一击完全打乱了方寸。他第一次站立了起来,不断来回走动着,嘴里喃喃说道:“这件事收不得场哒,这件事收不得场哒,这何得了?这又何得了……”突然,他飞快转过身,对我飞快地扑了过来,嘴里大吼着:“小杂种,我嬲你全家先人!”。重重一脚踏在了我因为疼痛而躲避不及的面门。眼前金星四射,还没来得急感受痛苦,雨点般的拳打脚踢就落在了我的全身。我顺着墙角蜷缩下去,死死护着脑袋与心窝。不知道过了过久,龙云终于打累,他停了下来,牛吼般剧烈喘息声从他口里传出。我挣扎着再次坐了起来,嘴唇边破了很大一道血口,更多的鲜血流入口中,苦咸的味道更浓,“呸”地吐出了一口血红色的痰,我看着他说:“打好没有,要不你就打死老子!反正死的也不是只有老子一个人。不打,我们就讲正事!”龙云不愧是个大哥,强烈的心理冲击导致他情绪失控,发泄过后,开始慢慢恢复初始的平静漠然。他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回到开始坐的地方,拿了起桌上的烟。“龙老板,砍葛总的是我,不是你。你又没有砍张总,这个事就算要出事,也是先找我。你懂吧?”我说出了颇有深意地一句话。龙云停下点烟的动作,任打火机的火苗不断跳跃,叼着烟望向了我。我扭过头,尽量抬高脑袋,望向身后的窗子,一阵剧痛和眩晕却传了过来。只得马上将头又低了下来,有些无奈地看着龙云说:“龙老板,这个事而今还不是没得解。我看不到外头,而今几点钟啊?只怕要天亮哒吧?我天亮之前还没得消息,就真的没得解哒。你我都是一个死!”场子里面其他的人脸上都显出了不解之色,只有龙云和张总两人,好像明白了些什么。龙云脸上的阴霾更加浓密起来。接下来,龙云主动做了一件事,一件非常聪明,也让我顿感曙光来临,欣喜若狂的事。他突然拿下了嘴里的烟,说:“成鳖,你们都出克咯。”那些人全都愣在了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叫成鳖的就是开始带我进来的那个高个子,他很是有些担心地说:“龙哥,你看,万一这个鳖……”“冒得事,冒得事,你们出克咯,放心!出克,把门关一哈。张总,麻烦你就先留在这里。”那些人终于纷纷走出了房门,成鳖走之前还专门带上了打斗时,我掉落地上,被他们捡去的那把手枪。门被关上,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整个房中只剩下了我们三人。没有谁开口。龙云只是站在沙发边上,默默吸着烟,他的脸色在蜿蜒伸起的青烟中模糊不清。张总突然站起,向我走了过来:“小胡,你没得事吧?龙老板,我扶他坐一哈啊?”龙云没有作声。张总不顾我全身的血污,双手插入我的腋下,轻柔却牢靠地扶起我,走向了旁边的沙发。“胡钦,你把葛总搞得怎么个样子哒?”待我坐下来之后,龙云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龙老板,你放心,我和葛总没得仇。这是没得法的事,我只下了他一根手指头,没有动他任何地方,他而今安全得很。”龙云双颊陷了下去,嘴里很快速地发出“吱溜吱溜”吸吮声,手间烟头上的一点光亮突然放明,向后飞退着。他一抬手将烟头掐熄在烟灰缸里,手掌不断用力地转动扭转,鼻孔中喷出两道非常浓厚的青烟,在烟雾中开口说道:“胡钦,你确实有些狠处。我龙云在社会上玩了这么年,难道吃这么一个哑巴亏。事情到这一步哒,也不兴要我多讲得,这样好不好?我而今就放你走,你去喊你的人,我们上午再约个地方,随你定,一起换人。我龙云讲出来的话一向都是嗒在地上当钱用,你应该也听过。要不要得?”“哈哈,龙哥,你开玩笑还是讲真的啊?我没得那么狠,也还没有蠢到这步田上头,更加不是不信你。只是,毕竟这是你的地方,我和你换人?哈哈哈,那我何必来一路,吃这些苦,我不晓得开始就和你换人啊?前脚换人,你后脚就可以连我一路绑回克。那我真的就一点机会都没得哒。你讲是不是?”龙云想了半天之后,叹出一口气:“胡钦,是不是真的没得谈?我本来不想动张总,你而今要这么乱搞。我也没得法,你是不是一定要我动张总哒,鱼死网破,你才交人?”龙云的话一出,张总明显受到了影响,看了看龙云之后,又望向了我,神色间很是有些紧张。我对张总微微一笑,再接着说:“嘿嘿嘿,龙哥。你要动张总,就不得喊那些人出门,你讲是不是滴?”龙云的表情又一次愤怒起来:“你今天是赌死我没得这个种办人咯?”是的!这个局,这整个夜晚的所有一切,我唯一能赌的,值得去赌的就只有这一样。龙云不敢动张总!只因为,他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人。我只是来自小城市的一个无名无势小流子。而他却是闻名省城、家大业大的大哥。我不想继续激怒龙云,这已经不再需要。“龙哥,你是聪明人。你和我不同。我什么卵都没得一筒,就是在别个手底下讨碗饭吃,再没得搞头也就是而今这个卵相。你有家有业,和我真的不同。我从来就不觉得你没种,你要是没得种,你不得成为而今的龙哥。龙哥,你好生想哈,而今动不动张总,只要我告诉你葛朝宗的地方,我都是个死。你讲我还怕哪一门?”龙云没有说话,我继续说道:“你动张总?哈哈,龙哥,真不是我看不起你,只要你敢动,庞老板想怎么搞死你就怎么搞死你,你跳都跳不起一哈,你信不信?到这一步,我就不信,谈老板会保你!只要张总一出事,生意搞不成,又加上和张总这么多年的关系,庞老板不弄死你,那就真的出哒鬼!你今天不管怎么搞,张总不和我一起出门,葛总就是个死。谈老板到时候不和庞老板一路办你就算仁义,他会为你出面和庞老板搞?你自己想哈。”龙云还是一言不发,却显得有些匆忙地从烟盒中抽出了一根烟,拿着打火机,齿轮响动传来两三声,火苗才冒了出来。“我反正也无所谓哒,张总被你绑走的时候,我就无所谓哒,左右都是个死,哪么搞也没得退路。搞好哒,我还是当个小麻皮;搞不好,我死也只有我一个人,今天这些事老子做哒,起码跟我的弟兄还有条活路。你呢?你试哈看?你一出事,那就不是一个啊!你不出事,你还是个大哥,舒舒服服过你的日子。”“你想何是(省城方言,怎么,如何)谈?”龙云终于开口说了话。“放张总,过了明天,后天星期一,我就放人!”龙云的脸色开始缓缓轻松下来,我想他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因为他有些漫不经心地问我说:“我放张总,就算葛总没得事,到时候我又怎么交代。”“哈哈,龙云,你莫玩我。你洞庭湖的老麻雀,什么大风大浪不晓得?你未必心里还不清白。还是那句老话,你龙老大和我胡钦是不同的。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没得关系,你只是葛总出钱请你这个朋友过来帮个忙?我呢?我是全副身家都在这里头,有人交代下来,不搞不行。葛总找起你来,你是为哒救他放的人,命怎么都要比钱重要些吧。义气也讲哒,人也不得罪。真的有事,还有我这么个背时鬼在这里,轻轻松松一推,你龙云还是龙云,当你的大哥,过你的日子。自由自在。”龙云漠视前方,眼中满是无奈与不甘,几乎一字一句地说:“看来我今天只有给你服个小,放了张总咯?”张总的脸上显现出挡不住地希翼与期待,我尽量掩饰着从心底爬上来的那股得意,想保持淡定微笑,两边嘴角却不由自主张得更开,对龙云点了点头。我的笑容僵在了嘴边。因为,就在我头部点动的同时,我看见龙云的嘴角也有一丝诡异地笑意浮现了出来,他颇有深意看着我,眼神中没有开始了的焦虑,慌乱、无奈、不甘,却有着一种摸不透地异样光芒。就像一只饿了很久的老狐狸看着一只又肥又嫩的小母鸡。这种光芒让我觉得心慌起来。我努力正了正身体,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地坚决、果断,来掩饰这种慌乱。但是,这一切都已经落入了龙云的眼中。他居然完全张大嘴巴笑了起来。我的笑容完全退去,手脚一片冰凉,急切地想要需找自己的过失,更想要做点什么,说点什么来弥补。那一刻,我真的方寸大乱起来。龙云上上下下不断打量着我,笑意也越来越浓,终于,他说话了:“胡钦,累哒你,帮我想了这么好的出路。的确是不错,要得,我完全没得意见!”这句话让我本就眩晕的脑袋更加眩晕起来。没等哑口无言的我憋出什么话,龙云就继续说:“不过,再不错,我龙云今天也是在你这里吃了一个闷痰盂(黑话,道上切口:暗亏,哑巴亏的意思)。别个要是晓得哒,老子一把年纪,跑了这些年的社会,还在这么个小朋友身上栽跟头,我的面子没得地方放啊。你讲是不是?”“手底下的弟兄跟着我为这件事忙前忙后,拼起老命搞了一向(方言,好几天)。到头来,劳民伤财,什么***毛都没有一根,怎么交代,这也是一个问题。大哥不好当啊,胡钦。”我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过来。龙云忽地脸色一变,杀气涌了出来,非常阴狠低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胡钦,我也给你讲哈我的看法。葛总那边我最多先不管,后天就是宣布结果的时候,这么大笔生意,他突然不见人哒,谈老板那边自然会要找人。你死都不晓得怎么死!你又信不信?张总,你赌得好,我是没得这个胆子动,你个小麻皮是打赤脚反正不怕穿鞋,老子和你不同。”“不过,只要我继续留张总住两天,过哒星期一,老子再放人。我甚至都懒得办你!多的是人找你。葛总被你的人搞死哒,自然有人找你报仇。你不搞死他,出来哒,我也是照他吩咐去办。这笔生意,谈老板是大头,我按原先的计划保住谈老板的生意,老葛最多只是有些不舒服,怨我不晓得办事,不放人救他。最多这样,不可能也没得理由来真的把我一哈摁死。庞老板那里,我绑了张总,可能会有些麻烦。不过,我对张总客客气气,也是听人发话留他几天,生意的事根本就轮不到我来扛这个责任。他这么大的人物,会一本正经弄死我?何况我还是一直为谈老板照章办事,就算无功,至少也不像你,我起码无过!这么大牵扯的事他不见得就一定不会出面保我。至于你,哈哈哈,胡钦,你砍了老葛,又保不住张总,生意也没得哒。你就是黄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死也是死。”龙云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件事情,我已经深陷泥足,而他只要固守陈规,起码还可以留个平安。不过,这么大的生意,这么大的事情,上到庞谈这样手眼通天的场面人物,下到龙云这样安据一方的江湖豪雄,大家都争先恐后掺乎进来,难道只是为了保自己的平安?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整件事情,除了我这个背时鬼没得办法,是被逼着进来,也几乎没什么利益可言之外。对于其他每一个人,都绝对有着虽然不同,却同样巨大的回报。无利不起早,无论官府还是江湖,这都是一条铁律。“你也讲得对。龙哥就是龙哥。不过,我问哈,你吃尽哒滴亏,脑细胞都不晓得死了好多,白忙一盘,那又得到什么好呢?放张总,起码庞老板这边你没得任何麻烦,葛总那边也要对你感恩戴德,你还落份人情在。”龙云又以一种看着傻子般的表情大笑了起来。“人情,这个社会,人情值几个卵钱?我问哈你看看,胡钦?值几个钱?”进来开始,包括被打,虽然很痛苦,但龙云都是被我牵着走。不过现在,我开始觉得真正被牵着走的那个人是我。我被龙云带进了他熟悉的办事风格里面,我感到了陌生危险,却也无可奈何。“你的意思是不放人?”“我当然可以放人。”龙云的这句回答又出乎我的意料,我看着他说出了一句如同小母鸡问狐狸你是否要吃我般愚蠢,很不想问却也不得不问的话来:“那你想要怎么办?”“哈哈哈,胡钦。你说呢,我白忙啊?我不但要人情,我还要钱!”龙云眼里神采闪动,脸上透出了赌徒般贪婪而坚决的神情,目光连看都不再看我,而是落在了一直没有发言的张总身上。“这笔生意的百分之五!!!!”我也望向了张总,因为现在,这已经不再是由我可以决定的事情了。我们的命运在龙云的话出口之后,已经完全滑向了身旁这个北大毕业的成功商人手中,我无力回天。大概过了七八秒钟,张总终于收回了与龙云对视的目光,十根手指交缠,右手食中二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左手手背,整个神态不再有开始的那种紧张与忧虑,而变的自如。如同回到了自己家里一般的自如。他笑着说:“龙老板,这比生意标的是四千万。你晓不晓得做成哒之后是好多钱?百分之五又是好多钱?”龙云也同样自如地笑着,没有回答。“龙老板,我是个生意人,我没得这个种敢像你们一样赌命。钱不管少赚好多,也没得关系。只要命在,生意就还会来。我想得开。所以,这百分之五,我不是舍不得拿出来买个人这条命,我是真的做不起这个主,也拿不出这笔钱。只是我要劝你龙老板一句,哈哈哈,百分之五!龙老板,就算我拿得出,给你哒,我只怕你也是有命拿,没命用啊。”张总的话说出口了,龙云脸上却没有一丝意外与惊异,还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张总,满脸都是微笑,似乎在等待什么。张总也笑了起来:“龙老板,百分之二!这比生意做成之后的百分之二!我从个人的钱里头拿出来。其他的钱!呵呵,再多就没得谈,或者我给你电话号码,你直接找庞老板谈,要不要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张总说得话并不好笑,但是他和龙云两人在这句话说完之后,却同时笑了起来。就像是两条吃到了小母鸡的老狐狸一般,笑得欢畅而狡猾。在笑声中,我的眩晕好像有些加剧的时候,居然又听到了另一句几乎让我完全晕厥过去的话来:“成鳖,放人!”这是漫长而艰难的一夜,就像与三哥决裂的那夜一般。但是,无论我付出了多少,我还是与张总一起从那家著名的演艺吧里走了出来。遍体鳞伤,却也依然活着。只是这条路太孤独,我有那么多可以生死相依的兄弟,却第一次感到了深刻的孤独。不过,这个世间,无论有爱还是被爱,谁又不是如我般孤独一人走在通往死亡的道路上,艰难求生。所以,我很快便抛掉了这种情绪,抬头看望头顶的天空。前面的两栋高楼之间,隐隐看见了几许红色的光晕,虽然还没有刺破厚重的黑。毕竟,太阳就要来了。街道上开始出现了一些为一日之计而早早奔波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还有着几许残余地倦意,但他们很快就会完全清醒过来。毕竟,太阳就要来了。张总直接当着我的面给庞先生打了一个电话,甚至都没有避嫌。庞先生终于直接插手进来,为张总安排好了一切,后面的事不用我再操心。我问他,葛总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