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离国,风临城,隆冬腊月。 昨夜没什么天降祥瑞,也不见紫气东来,大清早遛鸟散步的老爷们叼着烟袋去茶楼,经过城中的百年老树前,却见枯败的枝头长满嫩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不过一天的时间,枯树逢春这件奇事便传遍了整座风临城,惹了不少善男信女买了香火蜡烛来供奉。 云霞烧红天边,一顶粉色软轿晃晃悠悠地经过,轿门帘上绣着伏龙镇独孤山庄的标志,游龙出云图。行人只道是独孤家的某个小姐到城里来参加城里小姐们的咏梅茶会,却见那轿子钻进了不起眼的小火巷里,在一家棺材铺门口停下。 棺材铺的名字叫“锦棺坊”,名字喜庆,开在偏僻的小巷子里,白天关门,夜里开张,自然无人问津。 轿子里走下来一个月白纱衣的美人,长发用碧玉簪子随意地绾到脑后,青丝垂落在腰下,墨色的凤眼微微下垂,笑容如同春风拂面。 侍女叩了半晌门,半盏茶的空当,绘着金色云纹的红色大门才优哉游哉地打开。走出门的男子穿着一袭不张扬的暗红色衫子,袖口滚着繁复的牡丹花,看这架势倒像做喜庆营生的。 他翻了个白眼,又伸了个懒腰:“天还这么早,你不去四处招蜂引蝶,来我这里买棺材吗?” 柳非银上前两步,热切地拉住店主的手,声音也幽怨动听:“清明,我想你。” 白清明甩开袖子,打了个哈欠,冷哼一声命令道:“天黑了,我得做生意,你这些侍女轿夫全打发到客栈去歇息,店子小,可容不下这么多神仙。” “好,听你的便是。” 那些轿夫侍女早就惊了一身冷汗,见主子吩咐,纷纷退出巷子,难保夜里不做噩梦。见人都走远了,白清明才燃起了灯笼,又将铺子门打开迎客。 柳非银抱了手炉坐在虎皮的褥子上,白清明从柜子里拿出引魂香放在香炉里燃起。香味婷婷袅袅地绽放在室内,巷子里似乎有脆生生的铃声响起,声声回荡在耳畔。 “清明,昨天流苍国的都城发生暴动了,死了很多人。” “嗯,今儿个城里有棵死了的百年老树发芽了。” “是精怪作乱吧?” “管它呢,有钱赚就好了。” 死人的钱最好赚,人都死了,还要这凡间的东西做什么呢。白清明斜了一眼睡在榻上,不一会儿便呼吸均匀的瞌睡虫,只觉得所遇非人。记得两年前,他刚开始在风临城开下这家铺子,想招个可靠的伙计。 于是就遇见柳非银,他进入店子,衣衫尽湿,身上还散发着忘川河水的腐臭之气。可是这人眼神安静清亮,面相带着富贵气。白清明很久没逮到大鱼,自然殷勤:“这位公子是要买下世福寿?还是买转运签?” 柳非银一拍桌子:“我要还阳!” 商人不做赔本买卖,白清明觉得自己那日肯定是脑袋被门夹了,亲自带着这颐指气使的薄命鬼去阎王爷那里换阳寿。生死簿上柳非银阳寿未尽,细查之下,原来是某个吊儿郎当的黑无常饮多了酒,走错了宅子,锁错了魂。 从此柳非银便是棺材铺的伙计,每天傍晚前呼后拥地过来,屁股沾到软榻,就不再动弹。 不知是招了个伙计,还是请了尊菩萨。 「猥琐之人看见的人生都是猥琐的。」 更夫的梆子敲过四下,柳非银正与白清明说着赤松国皇族的暗卫,一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杀手组织,却见门外忽然一暗,无风无雨那迎客灯笼却骤然灭了。 华丽的内堂突然卷进嫩绿的树叶,有风,带着南方特有的湿润雨气扑面而来。门外走进个穿碧色短襟小褂的少女,头顶梳双髻,挂着两朵小金铃,怯生生地问:“哪位是这里的主人?” 柳非银嫩长手指指了指大冬天挥着扇子装风流潇洒状的白老板。 白清明笑了笑:“小树妖,我这里是做死人生意的,若想买修为,要渡海去瑶仙国找一个叫醉梦轩的店,那个店主叫白寒露,只是脾气坏得很,不怎么爱理人。” 小树妖摇摇头,面上有了焦急之色:“来不及了,我要在七日之内就开花结果。” 柳非银顿时觉得惊奇,想起下午经过那株发芽的百年老树,好像是一棵无花树,也叫离树。是数百年前,东离与邻国战乱,哪家战场上死了人就在家门口种一棵离树。离树的寿命不过百年,传说中离树是会结果子的,只是没有人见过。 “离树的果子什么样子?” “红色,像枣子那么大,鲜红欲滴。”小树妖老实回答。 “离树不易成精,你已经修炼成人形,说不定再修炼几百年就能成仙,强行结果这等自毁修行的事情,你怕是被鬼迷去心窍了吧?”白清明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转过身说,“我店里做死人生意,不做害死人的生意,树妖,你还是走吧。” 小树妖站在门口,绞着手指,眼睛立刻就红了。她没再强求,倒是懂事,还是道了谢转身出了门。 “害人的事你又不是没做过。”柳非银眯着眼笑,“你可是看出那小妖精长大后,必定是个大美人,所以舍不得坏她修行?” “猥琐之人看见的人生都是猥琐的!”白清明又翻了一个白眼,“我若帮她,她能付得起什么?阳寿?福气?运气?这些凡人的东西妖精怎么会有。妖精内丹倒是好东西,可是她连内丹都没修炼成呢。” 柳非银摇摇头,指着里屋的一口离木棺材,笑容很是奸诈:“这城西沈家老爷订的离木棺材,这百年老离木可遇不可求,加上今儿发芽的那棵,城内不超过十棵。” 白清明沉吟半晌,也笑起来:“非银,既然你想得这么周到,这桩买卖你就去谈吧。” 寒冬腊月,风一刀一刀地割在脸上。 柳非银自掘坟墓,披着雪色的狐裘慢慢地走在冬夜里。心里一边骂着白清明翻脸不认人,一边往那棵发芽的百年离树走去。 离树的嫩叶犹如十五的月亮一样圆,却长得不合时宜,冻得发蔫。可是仔细看来却比傍晚更稠密了一些,树下水果点心的供奉,可是远远不够。柳非银捡起一只落了霜雪的梅花糕,一边咬一边叹气:“小树妖,你若再不出来,本公子可要回去烤火了。” 树上坠下一片叶子,打旋落在地上,变成一个蹲着的小树妖。 “你们肯帮我了吗?” “嗯,事成之后,我们要这棵树身。” “做棺材板儿?” “嗯,你放心,本公子自己留着用。” 小树妖抬起头笑了,一双眼睛像是涌进了星辰,那笑容好比冰雪初融,带着春雨的气息。这树妖成年必定是个祸水,柳非银这么想着又觉得可惜,只听到树妖欢快地说:“我叫绿意。”宇宙第一初恋 】----------------------------------------------------这是B市郊区山里的农家乐旅馆,外面雷声滚滚,漆黑的夜在滂沱大雨中显得格外的沉默。 这已经是我们困在山里的第二天,旅馆里的旅客加上老板一家,统共十六人??停电,手机没有信号,加上旅馆里储备的食物已经吃完,于是原本还拍着胸脯保证没事的老板也不再乐观,空气中弥漫着异样的沉默。 我叫唐果,目前就读某医学院研究所,刚放暑假几个同学便商量着来郊区游玩散心。天气预报说未来三天都是阳光明媚,结果出行那天下小雨,刚在农家旅馆安排好不久,这雨就滂沱起来了。如今我们能做的,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问候气象专家们那群孙子的祖宗,等待这场大雨停歇。 晚饭吃的是稀薄的能照出人影的米粥,在停电的情况下,我们出行的九个人都聚集在一个房间里。当然打牌是不可能的,缺德的猛女陶冰提议讲鬼故事,得到众男生的一致响应。在场的四个女生中,除了我懒得拆陶冰的台,其他两个已经抱成团破口大骂。 我背靠着墙,于雅致凑过来握住我的手:“害怕吗?” “不怕。”我说。 于雅致是我交往了半年的男朋友,他是冯教授的得意门生,而我是冯教授的心头肉。冯教授和师娘有个女儿打入美利坚联合国学习他们的先进技术,预计几年后回来建设社会主义。于是师娘无处发泄的母爱就泛滥到我们身上,每逢周末就管吃管喝,而我跟于雅致是师娘家的资深门客,于是在师娘的推波助澜下发展成了恶俗的情侣关系。 而这次写生于雅致本来是不来的,上周跟师娘包饺子时,听师娘说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之类,深山老林打家劫舍,总之是解放前土匪山寨的调调。以至于老师那句“谁能刁过她,她不劫别人就是祖上积德……”这样的至理箴言也没能给他洗脑。于是这样一起困在这青山绿水间,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传出去倒也是一段感人至深生死相许的爱情故事。 我胡思乱想着,鬼故事已经讲到第三个,说的老北京故宫里深夜里有提着灯笼的宫女走动。身边的比我低一年级的瘦猴男生叫龙侠的突然拐了我一肘子:“学姐啊,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 在黑夜里,声音近似于耳语,众人却都听得清楚,这是每个人心里都在想,可是又不敢说出来的事。天边的闷雷和无止境的暴雨拨动了神经,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我还不想死。”有个女生带着哭腔,“我爸妈还等着我暑假回去呢。” 这女生是我同班上刘恒的女朋友,学室内设计才念大二,属于这次活动带的家属。刘恒听女朋友这么说,难受地喊:“娟儿,这儿没人想死,下个雨死不了人的……” 大家纷纷应和着,可是也没有什么底气。 天快亮时,外面闹哄哄的,旅馆里来了一拨人。是两里外农家旅馆来的旅客,六七个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伤,有个女人腿肿得像紫红的萝卜,被丈夫背着昏迷不醒。连着两天的暴雨引发山体滑坡,半夜将那个旅馆埋了,他们逃得快才幸免于难。三十多岁的汉子嗷嚎大哭:“太惨了,刚开始还听见小孩在哭,后来什么都听不见了。” 老板找了点消炎药给那个女人喂下去,可是谁都知道,她需要及时的救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在饥饿,孤立无援,恐惧之后,随之而来的是迫在眉睫的死亡。 于雅致把我拉到屋里,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块巧克力,剥开纸塞我嘴里。我第一次觉得于雅致跟小叮当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把剩下的几颗全给我,而后说:“我刚才和刘恒他们商量了一下,老板说,几公里处的水库附近有村庄,路堵住了,不知道那里的人怎么样了,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我点点头:“我们什么时候走?” “不行,你们女生留在这里!”于雅致说,“我保证尽快回来!” “你什么都保证不了,我必须去,与其在这里惴惴不安地等着,不如在险境中求生。”我剥了一块巧克力塞他嘴里,拍拍他的头,“走吧,把巧克力分了,我们都需要热量。” 我左脚还没迈出门,就被于雅致拽回来推到墙上抱住,他的心跳得很快,如同擂鼓。于雅致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文雅细致,我们交往半年,他不温不火,我意兴阑珊。平时约会都在图书馆,吃饭大多数是在食堂,改善生活就是去师娘家,最亲密的举动无非是他送我回家,在楼下灯影里落在额头上的浅吻。 这样炙热的拥抱险些让我无法承受:“于雅致,你犯病了啊?” 他笑起来:“是你太可爱了。”??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些情侣之间肉麻肤浅的调情,这有点不像于雅致的作风。不过现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我们没时间抱在一起讨论彼此的作风问题。于雅致接着说:“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你要留在这里照顾好其他女生,否则我们不能放心出去。”我只能答应,他说,“等我回来。” 好在老天稍微开了开眼,暴雨转为中雨,路面的能见度转好。热血青年们都已经准备好出发,女生们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们都知道这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当然我们也不想坐以待毙。 ?? 然而人生就像一场赌博,押宝这种事有赢就有输的一方。 快到中午时,水突然漫上来了。 不过是短短的半个小时,从脚踝漫到胸口。旅馆老板惊恐地说:“可能是上头的水库决堤了!”我们爬上屋顶,水势长得很快,我们站在二层砖楼顶,看着汹涌的水势,女人们忍不住绝望地哭起来。 是的,绝望。 那混着泥沙的浑浊的水面,掀起的水花却是雪白的,我突然想起书上说:假如有一天你面临生死攸关的时刻,你想起的人,必定是你最爱的人。我想起了谁?除了我的骨血至亲,还有那个远在天边的男人。 ??那个我深爱的男人。 他的工作是随时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危险,而此时,我们远在天边各不相干,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感觉到他的存在,近在咫尺。如今我站在他站过的位置,在死神的面前。他全身而退,而我八成要被死神抓去当二姨太了。 我很冷很饿,也很累很困。于是我很顺应自己的心意闭上眼。 不知道谁在我耳边喊:“唐果,你不能睡啊,你会失温的,快醒过来!” 我想睁开眼,可是眼皮好似坠了铅块,身体却是飘飘欲仙,腾云驾雾似的。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远,可是心里的声音却越来越斤,越来越清晰。 叶榛。 你不要再讨厌我了,我快死了。 或者你已经不再讨厌我了,你已经忘记我了吧,忘记我这个纠缠了你四年的恐怖分子。 我挚爱的,你不必费心记得我。 可是,请你记住那些与我有关的岁月,从十六岁到二十岁,它很短暂不够甜蜜,它是你的负担甚至灾难,却已经倾尽了我的一生。那是一座洁白的丰碑,立与天地之间,终有一日,我会死,它永不!第一回 我面前的这棵树,榛榛其叶,灼灼桃花,美不胜收。1 [本章字数:2099 最新更新时间:2011-04-22 14:31:16.0]----------------------------------------------------“我国著名诗人唐果说:我们这一生能相遇,是命运的安排,没有人能背叛命运,即使你也不行。”我捧着饭缸子对着眼前的人,狗腿地笑,“叶教官,您说是不是啊?” 两天前几辆巴士把我们送到这爹不疼娘不爱的郊区部队,进行高一军训。我面前这个笑起来百花齐放的帅气大男孩叫叶榛,是负责我们班的教官之一。下了巴士他是我第一眼看见的人,双目对视,他微笑,我如遭雷击。关于一见钟情这种事,在我十六年的生命里,第一次发生,我坚信它也是最后一次发生。 据打听到的可靠情报,他今年十九岁,性格坚韧开朗,军校在读大三生,暑假在部队实习,这次高中军训结束后返校。 他挺有趣地看着我:“著名诗人?这是哪个著名诗人说的啊?” 我摆出柔美的笑脸:“不认识没关系,现在你认识了,我叫唐果。”我伸出手去,他勉为其难地握了一下,被我立刻抓住,周围一片唏嘘声,叶教官很无奈,我继续循循善诱,“叶教官,你信不信一见钟情啊?” “我信。”叶榛点点头,真诚地想我这棵长歪的花朵扶正,“不过唐果同学,这是不可能发生在你我之间的。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你站在沙漠的边缘,看见一棵树就欣喜若狂,可是再往前走几步你就能发现那里有整片茂密的森林。” 我往周围的森林瞥了一眼,都是绿压压的迷彩服,歪瓜裂枣发育不良的歪脖子树。 我坚决地说:“我可以为了你这棵树,放火烧了整片森林!” 叶榛怔怔地看着我,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我看着我面前的这棵树,榛榛其叶,灼灼桃花,美不胜收。 这时背后传来张教官阎王般冷酷的声音:“这位同学,一百个仰卧起坐,出去,马上!” 我光顾着跟叶教官求爱,午饭没吃上两口,又在大太阳底下拼死拼活地做完了一百个仰卧起坐。刚认识不久的同班女生们围着我露出一副花痴相。这个说“唐果你是我的偶像”,那个说“唐果你是我们六班的骄傲”。 负责的班长李元跑过来说:“唐果,等军训结束了,你想追谁就追谁,可是军训期间,你这样影响我们集体分啊,你的集体荣誉感哪里去了啊?” 我冤啊,根本就没有的东西,我怎么知道它去了哪里?被李元婆婆妈妈的一顿数落,我眼前发黑,一口黑血含在心头。等做完仰卧起坐,还没喘口气,集合哨就吹响了。在太阳底下站军姿站得头昏眼花,我委屈兮兮地盯着叶教官。他立得笔直,目不斜视,我内心气绝。只听见阎王张喊了声“向后转”,我一转身整个人中弹般死挺挺地趴下去。 “哇靠,血……” “啊,摔死了吗?摔死了吗?” …… 我趴在地上,疼得整个人都懵了,一股湿意从脸上泛滥开。这时一双手把我翻过来,手绢捂住我的鼻子,整个人被抱起来:“其他人继续训练!”清泉般凛冽的声音,我慢慢睁开眼,是美好的叶教官。 噢,公主抱,天杀的,我的鼻血流得更浩荡。 那是我跟叶榛第一次亲密接触,他抱着我飞快地穿过绿压压的队伍,他犹如神祗,好像在抱着心爱的新娘赶往教堂,迫不及待,马不停蹄。 也许说起来没有人相信,我用第一眼爱上他。 在表白后便不久就想跟他步入礼堂。 那年我十六岁,你可以说我幼稚,莽撞,不知天高地厚,可是你不能说我不懂爱情。这是一种天分,有些人耳濡目染无师自通,有些人却能寻寻觅觅蹉跎一生。显然我属于前者,见到叶教官瞬间就通了,跟小说里说的小道士被一道闪电劈开灵台,顿时神智清明飞升成仙去啦。我躺在医务室病床上拽着叶教官的袖子哼哼唧唧。 “中暑,低血糖,体力消化过大。”叶教官有些幸灾乐祸,“谁叫你中午不好好吃饭。” “叶教官,我可以好好吃饭,但是你要做我男朋友。” 叶榛眼睛汪着水,哭笑不得:“有谁用自己的身体健康来要挟别人的?我说唐果同学,你还是去森林里转悠转悠吧,别在我这棵树上吊死。这棵树下早已尸骨成堆,可是本树早就修成正果了。” “你有女朋友了?” 叶榛拿了个苹果削啊削啊,皮薄不断,一看就有练过。 他慢悠悠地:“我看起来很像没人要的人吗?” “不像。”我很老实。 叶教官笑盈盈地看着我,等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你替我跟你女朋友道个歉,你跟她说……”我塞着棉花的鼻腔热血翻涌,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国著名诗人唐果说,这世上没有挖不开的墙角,这个男人,我要定了!” 叶榛眼睛瞪得大大的,他骨子里再坚定不移,嘴巴再巧言善变,那也是对着阶级敌人的。我是他要保护的人民,是祖国的花朵,他要细心浇灌,不能辣手摧花。他只有十九岁,在感情经历上,并不比我丰富许多。 所以他削完苹果就跑了。 我一觉醒来天都黑了,护士姐姐指着桌上的饭缸子说:“那是你们教官送来的,快吃吧。” “送我来的那个教官吗?” “不是。”护士笑着说,“是你们小张教官,瞧这碗里都是好料,给你开小灶了啊。” 我食不知味,吃了就回宿舍,女生们在叠被子,要求是要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大家都咬牙切齿,老娘这辈子都不想吃豆腐了!包括豆腐卷,豆腐皮,冻豆腐,麻婆豆腐,豆腐镶肉!连豆浆都不喝,红豆绿豆赤小豆一起讨厌!活生生的迁怒啊! 我懒洋洋地倒在床上,上铺的杏子兴致勃勃地围观:“鼻子没歪啊,也没破相啊。” “我怎么觉得你很遗憾呢?” “那不能够啊,我是表示很欣慰。”杏子八卦地问,“跟你的叶教官进展如何?” 据我勘测那墙角糊了水泥钢筋,真不大好挖,费时费力。我心里大叹一口恶气,二万五千里长征才走了第一步,看来要坚持长期抗战,遵从毛主席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指导原则。2 [本章字数:2029 最新更新时间:2011-04-22 14:30:29.0]----------------------------------------------------第二天早上看见叶榛,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无视小张教官,甜甜地喊:“叶教官早上好!” 他像换了个人,表情严肃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小张教官的黑脸上出现了裂痕,在我看来颇有些哀怨。可是我比他还哀怨,因为叶榛压根不理我了,对谁都如沐春风,单对我摆出一张食古不化的晚爹脸,除了训练时,十米之外看了我都像见了鬼一样迅速离开。 我连着折腾了几天,发现除了集体活动,否则根本就看不到叶教官的人影。 这下好了,我成了全班的笑话了!连外班都知道六班有个把教官追得看不见人的女生,我算是彻底出名了,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瞧,那个就是六班的唐果,看不出来吧? 我怒了,瞎了眼的,什么叫看不出来!看不出来你大爷啊!我妈长得像邓丽君,是个我们院里出了名的美女,年轻时半个纺织厂的未婚已婚离异男青年都给她写过情书!我长得像我妈,就是少女版的邓丽君!你们谁敢说邓丽君长得不好看! 于是在某天熄灯后,我准备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偷偷溜到教官宿舍找叶榛。杏子这几日已经跟我产生了革命感情,同意给我打掩护。这并不容易,我们一路要绕过巡查的教官,溜着墙根跑过去。不过这两日我已经摸清楚了最近最隐秘的路径,所以这次行动出奇地顺利。 我们坐在门口边,杏子压低声音说:“我去那边墙根等你,你确定张教官不会抓你当典型批斗啊。” “毛主席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我笃定地说,“越是内心软弱的人,越是外表强悍,张教官也只能吓唬吓唬那些没见识的孩子。” “牛啊,果果你生错时代了,你哪是人啊,你简直就是希腊神话里的雅典娜啊。” “过奖过奖。”雅典娜稍稍谦虚了一下,“我说你什么时候走啊?” 杏子翻了个白眼,默默地遁了。 我把耳朵贴到门上,里面一片安静。咦?这个时间他们应该是巡查刚回来啊。我正纳闷着,突然门从里面拉开了,我一头栽进去,屋里的书桌上亮着台灯,叶榛抱着肩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小张教官明显地哭笑不得。 我有点尴尬:“嗨,叶教官晚上好啊。” “唐果同学,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宿舍里睡觉,难道是白天的训练强度不够,要不要去操场跑几圈?”他秀气的眉挑着似笑非笑的,那个帅。 “好啊,我们一起去跑吧!”我跳起来,活力十足,“跑多少圈都没问题。” 小张教官“扑哧”一声笑出来,而后就把脸转过去忍着,忍得很痛苦,肩微微颤抖着。我就说他是纸老虎。此刻纸老虎摆出看热闹的架势,书都拿倒了,耳朵竖得像雷达。 叶榛闭上眼顺了顺气,而后睁开眼,换上一副师长的口气:“唐果同学,说白了吧,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女生。我喜欢我女朋友那种安静温柔的,换句话说,我只喜欢她。你这样让我很困扰,而且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些,大多数男人都喜欢那样的女孩子。” 我不卑不亢地:“我不必讨好大多数男人,我只喜欢你。” “可是我属于大多数男人之一,没有什么特别的,也没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你的意思是,我要讨好你,就必须按照大多数男人的标准?” “你不需要讨好我,我是教官,你是学员,即使两天后我们分开我永远都是你的教官,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可能性。”叶榛的领地寸土不让,防守严密,不给我任何侵入的机会,“现在立刻回去,我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我看着他,心里痛啊,人家都说女追男隔层纱,这是什么纱?!金刚纱! “如果我在这里放弃,那就不是真的爱你,也违背了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原则。” 小张教官终于回过头,眼神激动,黑板砖脸上泛着红润,跟回光返照似的。 “很好!我最欣赏有原则有理想的人。”叶榛也笑了,眼里找不到半点开玩笑的样子,“熄灯后在基地乱逛,违反规定,扣你们班十分,全年级通报批评!唐果同学,马上去训练场场上跑二十圈!然后回宿舍!” …… 叶榛是认真的,眼睛里写着明显的疏离和冷淡。那时我毕竟才十六岁,青春无敌无法无天的,若说没被打击到不难过,那是骗孙子的。我想逃。在那样不受欢迎的目光下,我想逃。可是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我便生不如死的难过。 我一定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我瞪大眼睛咬着牙说:“不就五圈吗?就算是五十圈我也跑!把腿跑断了,我爬也爬完!叶榛,我不是开玩笑的!我不会放弃你的!” 说完我就跑了,诺大的训练场上中央竖着一盏灯,冷冷的光线抽在我脸上,我闭上眼睛放声大哭起来。 整个训练场上空都回荡着我哀怨的哭声。 那是我第一次为了叶榛哭,而那时我并不知道,那仅仅是开始。 第二天扣班级分,全年级通报批评,我成了班级的罪人,班上至少占了三分之二的有集体荣誉感的同学想把我浸猪笼,剩下的三分之一人人避而远之。我一下子成了全年级的风云人物,走到哪里都被行注目礼。心里素质再强,我也是个脸皮薄的女孩子,比城墙还薄。 只有杏子跑来安慰我,勾肩搭背地说:“果果,别难受,我觉得叶教官不是故意针对你,你那样做确实让他很为难啊,他是教官,你那么胡闹,他由着你的话就落人把柄了。叶教官那么好的人,他估计自己心里也不愿意闹成这样。” 杏子不愧比我大一岁,不愧是中考成绩全市第四,不愧是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眼光深远,虚怀若谷啊。 我搂着她相见恨晚:“亲姐妹啊。” 等我像热血漫画里打不死的女主一样恢复了元气,半个月的军训也到了尾声。3 [本章字数:1914 最新更新时间:2011-04-22 14:31:06.0]----------------------------------------------------离开的前一晚,食堂里加餐,每个餐桌上都加了一碗排骨和一只烧鸡。男生们闹着要喝酒,教官们像模像样地虎着脸拒绝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掖住把准备好的啤酒抬到食堂。平时挺严厉的教官们其实都是军校的学生,暑假来部队实习,高中军训是他们的任务之一。卸下教官的职责,他们也是学生,玩起来也是很疯的。 叶榛表面上笑眯眯的不动声色,有人敬酒他就喝,眼看着班上的男生都灌了一轮儿,他还是斯文干净没出半点丑。有两个调皮的男生拿着三根筷子当三炷香,跪下喊:“原来您就是传说中的无量天尊,收了小的们当关门弟子吧!” 大家都很欢乐,只有我闷闷不乐,唉,离愁啊离愁。 想到明日一别,叶榛在军校,我在高中,要去找他还要隔大半个城,而且叶教官不定期下部队,我就记恨田美女没早生我几年。我坐到门口看我的叶教官被女生们围着,妻妾成群的架势,笑得像朵花一样,跟我装什么贞洁烈夫? “唐果同学,悠着点,虽然说现在烤瓷牙做得比真牙还好看,但是还是原装的好用吧,别咬了,都快咬碎了。”小张教官咧开嘴,“别这么看我啊,这半个月不就罚你做了一百个仰卧起坐嘛。” 我仇视了纸老虎半天,终于泄气了,嘟嘟囔囔抱怨:“算了,是我罪有应得。可是那天叶榛教训我,你犯得着那么高兴吗?” “什么高兴啊,我是激动!你是不知道叶榛铁齿铜牙,平时怎么欺负我们的。他的嘴就是冲锋枪‘叭叭叭’一通扫射,没见过个还能喘气儿的。你是他的克星,你不知道看见他每天跟过街老鼠似的,我们真有点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畅快啊。”小张教官把凳子又拉近了一点,口水横飞,“我说果果啊……” 我四十五度忧伤望着天,才一会儿功夫就从唐果同学变成果果了,炒盘菜也没这么快啊。 “你要真想追他,张眠哥哥给你当内应,早看他小子不顺眼了。” 我立刻谄媚地抱住纸老虎的胳膊,眼泪汪汪的:“你是我亲哥!哥,什么都不说了,以茶代酒了!” 张眠一拍大腿:“你这妹妹我认下了,果果啊,以后你就把张眠哥哥当亲哥使吧。” 我这才知道板砖黑脸小张教官的名字叫张眠,我干爹干妈真是文化,目字旁边一个民字,意思就是要看着人民,天生就是个当解放军的料儿。茶过三巡,张眠同志喝得眼睛眯着一条缝,我趁热打铁:“哥,我以后算是军人家属了吧?以后能去你们学校找你不?” 张眠豪爽地拍了拍我的肩,差点没把祖国的花朵拍折了,乐了:“当然算啊,你随时可以打着来找哥的名义围追堵截小叶榛。”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张眠同志真是装傻都不会。 最后叶榛还是喝多了,我军内部搞分裂打击报复,被教官同志们合伙灌醉了。 而后他像个小孩子一样乖乖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挺能唬人的。 同学们都癫狂了,灌倒一个去灌另一个。 我走过去,想趁他神志不清的时候跟他坐一会儿。我发誓我就是想坐他身边,什么都不用说,反正说了他醉醺醺的也记不住。 可是叶教官突然扭过头直勾勾地盯着我,漆黑的瞳孔又大又亮,闪着水光,嘴角挂着饕餮满足的笑意,像我在动物世界看过的蓄势待发的非洲野猫。我的心急剧地狂跳,被这么随随便便看两眼就心潮澎湃了,却没想到小叶教官做了件让众人石化的事。 他把手放在我头顶揉了揉,笑着抵住我的额头,眼对着眼,我闻到了他皮肤上混着酒气和新鲜竹叶的气息,大脑顿时轰然炸开。 “你……变小了……”他困惑地看着我。 四周那个静谧,连个喘气儿的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也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回过神来,哇啦啦地叫着推开他往外跑。这人会妖术啊,我彻底被收服了!完蛋了!我完蛋了!我他妈的完蛋啦!死叶榛!臭叶榛!混蛋叶榛!你他妈把我唐果当成谁了啊! 晚上我破天荒春心荡漾的失眠了。 次日早上本姑娘荣升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黑着两个大眼圈去食堂吃早餐。昨天叶榛那神奇的发酒疯的举动估计我亲哥已经跟他汇报过了,此时他正和我亲哥面对面吃早餐,我往食堂门口一站,顿时心灵相通四目相对,叶教官虎躯一震,仰脖子把粥灌下去,一抹嘴跑了。 我这样矜持的少女矜持一晚上也就够了,乘风破浪地冲过去,对着哄笑的教官堆瞪着眼。 张眠同志眯着眼睛:“果果,谁惹你啦?” 我一个个指着他们的脸:“刚才谁笑他来着,我可记住你们了,你们把各自的女朋友看好,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有个教官拍着大腿大笑:“果果,你这打击报复面也太广啦。” 看他们这么欢乐,我还是很伤心的。 吃过早饭接我们回去的大巴也到了,同学们依依惜别了半天,我坐在车窗口看叶榛。他正带着招牌的笑容目送同学们上车。我把下巴磕在窗边上,耷拉着耳朵自我安慰,短暂的分离是为了重逢时更加甜蜜。 车快开时,叶榛走过来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顶,我吓了一跳,他微笑着:“唐果,以后要好好学习,你还小,以后喜欢你的男孩子多着呢。我祝你幸福。” 我看着他,金色的光线下他像会发光一样,柔软的善良的光。 那时我无比坚定,我会幸福。 因为叶榛祝我幸福,而我,也会让他幸福。4 [本章字数:2318 最新更新时间:2011-04-22 14:31:35.0]----------------------------------------------------从小老唐就问我有什么理想。 那时候不懂事,每天一个想法,今天写作文要当科学家,明天看了个本小说又想当作家,有段时间看春节联欢晚会喜欢赵本山,还想过当小品演员。高一军训后回家我认真跟老唐说,我已经确定我的理想了,我要当军嫂! 老唐跟田美女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了半天,头顶飞过一串乌鸦,而后没形象的爆笑。在他们的心里我还是个小女孩,不懂事的,天真无邪的。其实我已经长成了大女孩,经历太少,可是心理趋于成熟,已经不需要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可以展翅飞翔,可以历经风雨。 高中这三年我并没有荒废半分,因为我要做个可以配得上叶榛的人。 他有他的事,我也有我的事。 若是想要长久的相守,必须先要学会忍受分离的孤独,甚至享受孤独。 有张眠同志做内应,我将叶榛的作息掌握得一清二楚,每天都给他发信息,不过是平日里学校发生的小事,叶榛回的信息大同小异,都是认真学习报效祖国之类官腔。有时我真怀疑我们班主任是他家亲戚,如出一辙的苦口婆心。 不过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气馁”“放弃”“失败”这几个字就对了。说得好听点是有长性,说得难听点就是厚脸皮。每个周末我都想办法去他们学校借着看亲哥名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没过半年全年级都知道叶榛同学有个追求者,代号“恐怖分子”。从此每次我去看叶榛,张眠很识时务地自动回避,他们宿舍里没少吃我喝我的室友们也喊着:恐怖分子来袭,我等老弱病残抵抗不住,先撤了,叶榛同志,祖国的未来就靠你了! 每次叶榛都笑得咬牙切齿一脸愁容,可是忍不住我可怜巴巴地眨着眼装可怜,他也只能带我去食堂吃饭。 刚开始叶榛是很抗拒的,尤其是在食堂里四面八方的视线攻击,不过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习惯成自然。后来我去找他,他已经能很坦然地带着我在种满梧桐树的柏油路上穿行而过,从容淡定面不改色。 老唐说过,没有什么努力会付之东流。 虽然平时老唐在田美女的统治下活得有些憋屈,做事也经常不太靠谱,可是他的理论却是从没错过。 我想我在叶榛的领土上已经站稳了脚跟,即使在角落里,接收不到阳光雨露,只能远远的生活在一片暗影里。可是我已经在他的世界里,在他的记忆里,甚至生命里,是不可抹去的一部分。 叶榛大学毕业那年,我上高二,他考取本校作战指挥学研究生。而张眠毕业后去了部队,去送他上火车的那天,我在站台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鼻涕眼泪全抹在他的军装上。叶榛把我从他身上扒下来,按住张牙舞爪的我说:“你放心去吧,以后我会把唐果当自己妹妹照顾的。” 张眠一个二十三岁的大老爷们,吸着鼻子,眼睛通红:“果果,你要好好听叶榛的话,要是叶榛欺负你,你就给哥打电话。”我只顾着哭,不懂事地抱着叶榛往他衣服上抹鼻涕。叶榛那天对我极其的耐心而温柔,他说:“看不出你还是这么重感情的。”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叶榛喜欢有情有义的人,因为他是这样的人。 可是我一直没跟他说,我之所以哭得那么难过,是因为我知道,叶榛研究生毕业后也是要走的,离开这里,同张眠一样离开这里。不管去哪里,反正不是我坐个地铁就可以到的距离。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虽然在一个城市里,也不能经常见到他,只是想到他在城市的另一边,抬头是同样的天,同样的云,同样的空气,还是觉得那么的踏实。 我没有跟叶榛坦诚相待,爱上他让我过早的学会了不择手段。因为张眠离开后,他的确像对张眠承诺的那样对我处处照顾得很得体。我发的每条信息他都回,从不敷衍,偶尔有了好笑的笑话还会转发给我。手机上无法保存那么多信息,于是我就一条条地记在笔记本上。从一个简单的语气词,到一个笑脸,哪天什么时间什么天气。 在这方面我聪明成熟的过分,我想收藏我爱的男人给我的一切,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的,那都是一笔财富,什么都换不来的年少岁月。 上了高三后便没了周末,我便不能去黏着他。可是叶榛已经习惯了我的出现,我不去找他,他好容易请假出一回学校就会带一堆好吃的来看我,我怀疑他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但是在他并承诺考全班前五就带我去看电影时,我祈祷他永远都不要痊愈。 在某些方面叶榛跟老唐是很像的,很善于用诱饵来激发我的战斗力。就像你想让驴子多磨点面,就在它的面前吊一根胡萝卜。 只是我心里无比清楚,无论叶榛对我再好,他也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无论我说多少次喜欢,多少次爱,多少次非他不嫁,他也只是笑眯眯地揉揉我的脑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来不能走进他的心里。 他的女朋友叫卓月,是报社的记者。 叶榛与卓月的父亲都是军人,卓月比叶榛大三岁,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恶俗到死的青梅竹马。叶榛的母亲是高中老师,学前教育做得好,叶榛十三岁被高中破格录取,与卓月同班。那三年他们什么都是在一起的,一起上课吃饭回家,于是情花萌动水到渠成。 我在叶榛的钱包里看过他与卓月的合影,叶榛穿着作训服,卓月搂着他的脖子,长得清清秀秀的,不算什么美女,笑起来却是让人很舒服,两个人脸贴着脸笑得心花怒放。我嫉妒得肝疼,每期的晨报都买,找卓月写的新闻。 从她的文字里,我能感受到这个女人的善良慈悲还有社会公义感和使命感。六岁的差距在我们之间横亘着,除了年轻,目前的我没有什么能够比得上她。杏子说我这种近乎自虐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大脑正常发育。 ??于是高中毕业后,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本市医学院学习临床医学专业。 杏子知道我要拿起手术刀走进白衣天使的行列,悲天怜人地冲着西方行了一个大礼,呼唤道:“佛祖,您老救救这芸芸众生吧,果果出手那是非死即伤啊。” 我气得蹦高高,就兴许你去外语学院进法语系,将来去香榭丽舍大道上喝咖啡勾引老外,就不允许我唐果如此高尚的救死扶伤吗? 现在想来,高一军训遇见叶榛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而上了大一后,是我人生的第二个转折点??它们的共同点是都与叶榛有关系。可见爱情果真是不得了的东西,可以让聪明人变成白痴,白痴变成白忙活。第二回 试着喜欢我吧,求你给我个机会,别拒绝我。1 [本章字数:2336 最新更新时间:2011-04-22 14:32:00.0]----------------------------------------------------我念大一时,叶榛念研三,这种赤裸裸的差距真让人抓狂。 杏子的学校离我不远,坐地铁只要两站,她刚上大学就交了个男朋友,听说是个会用一百多种语言说“我爱你”的强人。杏子带来给我过目,叫赵多阳,比我们家叶榛矮两公分,也有一米八的个头了,可是白得有点不健康,软趴趴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枚。 我们在外语学院门口的火锅店碰面,杏子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脱个性,从她的脸上和行为完全看不出到底是在热恋还是已经七年之痒。 她无比淡定地介绍:“这位是赵多阳,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唐果,果果不吃香菇和胡萝卜,这两种不准点,还有今天不喝酒,果果是千杯不醉,你少在她面前丢人。” 我的心里内牛满面,见过女王吗!见过活的女王吗?!大名柯杏香,小名杏子,小杏子,小香香……好吧,她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视一切为草芥的眼神,这强大的气场! 赵多阳伸过手来,我想起刚才吃的棒棒糖棍上粘糊糊的,忙在身上擦了擦才握上去,人比花娇般地笑:“你好啊,我经常听杏子提起你!” 柯杏香同学凌厉的眼风如刀子般扫过来,谴责我的不诚实和虚伪,我装没看见。 赵多阳看起来是个很有家教的人,挺注重生活细节的,待人有礼,无法划分到帅哥的行列,却让人觉得很亲切。听我睁眼说瞎话,也不拆穿,就是礼貌地跟我说:“我也经常听杏香提起你。” 这话倒是真的,我没有异议。 我给这个男人的初次见面的印象分打满分。不过柯杏香同学估计不会怎么领情,因为我是情感型,她是理智型,情感与理智撞上,多半都情感跪在理智面前泪流满面的嚎:当时小弟一时糊涂啊。不过杏子也确定地说过:你这辈子眼睛最毒的一回就是看上叶榛,可是这种男人眼睛更毒多半不会喜欢你这种类型??前半段我很得意,说后半段时风太大我没听见。 趁赵多阳起身去卫生间,我抓紧打击柯杏香同学的审美:“如果真一般男人相比,他还是不错的,只是跟我们家叶榛比起来……哦,我说错了,是没可比性,他比不上的。” 杏子稳如泰山似笑非笑的,每个字都咬得很紧:“我说‘你们家叶榛’不是说半年后毕业就要去部队了吗?你追了‘你们家叶榛’三年半也没什么效果,等‘你们家叶榛’走了,你能怎么办啊?” 我托着下巴抬头看墙上的大屏幕液晶电视,里面在播放新闻,东北大雪阻碍交通,某个部队接到任务清理积雪。绿色的迷彩衣映着白色的雪,分外的亮眼。关于杏子说的这件事情我已经想过无数次,其实他走了也好,这样就跟卓月分隔两地,感情慢慢变淡,而后我趁虚而入。反正我的道德底线……好吧,我这个人基本没什么道德底线,全看喜好。这墙角也挖了这么多年了,趁虚而入见缝插针这种事我求之不得,关键是那个“虚”和“缝”都是要存在的。 “拜托,先回魂,不至于连个新闻都看得一脸花痴相吧?” “下部队很好啊,很帅啊,他做军人不去部队,我当军嫂的愿望不就泡汤了?” 柯杏香摸了摸我的额头,摇头叹气:“完了完了,果果你坏掉了。” 我慢条斯理地:“我国著名诗人唐果说,两人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啊。” “这句出自宋朝词人秦观的《鹊桥仙》。” 伪文学女青年唐果同学表示死者秦观情绪很稳定:“我的世界里没有这个人。” 文学女青年柯杏香为死者打抱不平:“你的世界也太狭隘了吧,快点把这个人给我加上!” 赵多阳出恭回来,看见我正跟杏子看新闻,于是也扭头跟着一起看新闻。画面里某个年轻的小战士在铲雪,跟身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的女记者比起来,他穿得轻便单薄,鼻子冻得通红。女记者把话筒凑上去喜气洋洋地说:“请问你多大了?” 小战士面对镜头很害羞:“二十。” “当兵几年了?” “两年了!” 女记者此刻母爱泛滥:“想家吗?我们的节目是面向全国观众的,说不定你的爸爸妈妈就在电视前,你有什么话对着我们的镜头说,相信你的父母一定能听到。” 小战士看着镜头,还是很害羞:“爸妈,今年过年我不能回去了,部队就是我的家,你们放心,我一定在部队好好学习报效祖国!” 女记者热泪盈眶,饱含深情:“观众朋友们,我们坐温暖的暖气房里看电视合家团聚的时候,我们的人民子弟兵却奋斗在最恶劣的地方保卫我们的家园。他们也是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可是他们却为了更多人的幸福安定,牺牲自己的小家。让我们一起对这些最可爱的人和他们的家属道一声,你们辛苦了!” 这种报道新闻上经常播,因为咱是军人家属和准军嫂的关系,所以每次看都觉得挺感动。当然女记者玩煽情的套路还是要自动过滤的,否则胃禁不起折腾。 赵多阳看完开始发表高见:“雷锋做好事不留名,人家都写到日记里了。人民子弟兵默默无闻的去铲雪,得有电视台跟着,要么怎么让大家知道他们做了好事,树立军人形象?……都是些个形式主义。” “形式主义?”我瞪大眼睛,而后露出小白牙笑,“你的意思是……作秀?” 赵多阳微微一笑:“不过现在什么不要炒作,现实里发生的事情通过媒体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定然是添油加醋美化得面目全非的。像军队是保卫国家保卫人民而存在的,纳税人出钱养着他们,像铲雪这种事是他们应该做的分内的事情,没必要放在台面上美化成国民崇拜的对象。” 杏子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我看着他,慢慢收敛笑容,面前氤氲着火锅的雾气,我一字一字清晰地说:“这不是炒作,也不是作秀。普通人做了好事还会被当成榜样表扬,凭什么他们上个新闻就成为作秀?如果你此刻跟他们一样冻得手脸开裂,戴着薄手套在那里铲雪,中午连口热汤都喝不上,就算是你在作秀,我一样会崇拜你。对不起赵多阳,我没办法跟你这样的人同桌吃饭。” 赵多阳脸色微变,不知道为何我会生气,只好转头去看杏子。 柯杏香同学将脸扭到窗外无辜地看风景,一点都不同情他。我说:“杏子,我下午还有解剖课,你们吃吧,这里的火锅真难吃啊。还不如抱着我们脆脆啃包子呢。” “脆脆?你的新朋友?” “噢,我们小组发的人体骨骼,我保存的是头骨,叫脆脆。” …… 说完不顾赵多阳吞了苍蝇般的表情扬长而去。2 [本章字数:2445 最新更新时间:2011-04-22 14:32:15.0]----------------------------------------------------我与叶榛放寒假后,张眠也放假从部队回来了。 这么算起来几乎两年没见,用他娘老子的话说,在街上撞见你不喊我妈,我都不敢认你是我儿子。张眠来B市的那天我没去接站,学校里百年难遇的遇见遗体捐献,正是寒假期间,老师们和高年级的学长们都不在,所以我临时被解剖课一刀切老师拎去做尸体防腐处理。下午接到叶榛的电话他已经订好了日式烤肉店给张眠接风洗尘。 为了尽早忙活完,我把同班上家住B市的夏文麒拖了去,等弄完天都擦黑了,一刀切老师说了句两位辛苦啦,就跑个无影无踪。我傻眼了,本来打算完事后爸夏文麒扔给一刀切,没想到他溜得比兔子还快。 夏文麒抱着肩淡淡地说:“唐果,我帮你忙了,你得管我顿饭吧?” 我只好把这个超级无敌元老级大电灯泡带去约好的地方。 晚上七点半我到了烤肉店,张眠和叶榛早就到了,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穿着笔挺的军装,人看起来精瘦也黑了不少,早就脱离了两年前稍嫌稚嫩的眼神,变得更加成熟犀利。来时怕太晚出了地铁口一路小跑过来,推开日式玄关的推拉门,不仅看见了张眠,连卓月都在。 这是我第一次见卓月,在此之前我已经想过无数次有一天会跟卓月碰上,只是今天的确有些突然。 张眠打量我一下,双眼放光:“果果,见到哥哥都高兴傻了吗?” 我真想吐口血给他看,看他有什么好傻的,看见情敌才傻,尤其是风韵曼妙的情敌,像一颗熟透了的果子,从内到外都汁液鲜美。先不管,我甩开鞋子扑上去,抱住张眠的脖子甜腻腻地喊:“哥,我想死你了。” 解放军叔叔也架不住糖衣炮弹,使劲揉揉我的头发,笑得合不拢嘴:“果果长成大姑娘了啊,这么水灵。”眼光一撇又落在站在门口的夏文麒身上,纸老虎就是纸老虎,还是不定期大脑短路,顿了一下说,“这是你……男朋友?” 夏文麒点头,面无表情的死鱼脸:“你们好,我叫夏文麒,是唐果的同班同学。” 我这回真的要吐血了,你否认一下多说几个字会死?!没文化,真可怕!我紧张兮兮地扭过头去看叶榛,他正给卓月添茶水,笑得连早饭都能看见了,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我醋翻了天,指着角落里的位置:“夏文麒,你坐那里,不许吃太多,听见了没有!” 张眠哈哈大笑:“今天叶榛请客,不用给他省钱,尽管点。” 叶榛眼珠转了一圈,下巴靠在卓月肩上,乐呵呵的:“没关系啊,月儿说今天是她掏钱。”卓月轻拍了一下他的头,叶榛委屈兮兮地眨眼,“你们看吧,钱花多了,叶夫人会打人的。” 这般旁若无人的叶榛,会耍宝会装乖的叶榛,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若是平时我定然高兴得连自个爹都忘记叫什么。可是他对着的是卓月,此刻他把下巴靠在她的肩上,手臂环着她的腰,而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们更亲密。 而且叶榛他,真的,始终,一直,把我当做一个心血来潮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情窦初开的小孩子。 过了年我就二十岁了,三月就到了法定结婚年龄,法律都承认我已经完全长成个大姑娘。在我一遍遍说喜欢他,说爱他,说要嫁给他,至今为止已经有那么多年,可是他坚定不移稳如泰山。 那我所在寻找的“虚”真的存在吗? 我一拍桌子,大喊:“服务员,来两瓶二锅头!” 张眠看我的眼神多了点无奈,他自然是知道的,可夏文麒不知道,他小声咕哝着“酒鬼”。我是真的伤心,没有人理解我,这个世界上只有脆脆理解我。想起脆脆,我又想起刚才一路的狂奔,急忙打开背包拿出脆脆,检查了一遍,确定完好无损,才抱怀里叹气:“真好啊,脆脆你没事。” 这时正好穿着和服的女服务员推门进来,“啊”地一声趴在榻榻米上,像见了鬼。 卓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愣了一下,接着捂着嘴往外冲。 叶榛和张眠哥哥看着我,总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十分的淡定从容。 夏文麒已经石化了:“……唐果,你带着头骨出来干什么?” “……我想着放宿舍不安全,放家里又怕我爸妈看见吓着,于是就装书包里了。”我有些尴尬,忘记了这不是我们医学院,是普通的凡间,忙献宝地摩挲着,“你们不觉得脆脆长得很漂亮吗,牙齿很整齐,头盖骨很圆。” …… 接着我们就被烤肉店的经理轰出来了。 我抱着书包,书包里放着脆脆。刚吐完的卓月面色不太好,站得离我远远的已经恢复了镇定。张眠哥哥善解人意,摘下帽子一拍脑门:“哈哈,果果闹得好,这种地方总觉得别扭,我们去路边吃大排档吧。” 我终究是还有些少女的矜持在的,坐在路边的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围着一炉火,各种烤肉要了一堆。听他们谈笑风生,连夏文麒那种死鱼脸都能参与其中,不自觉看着天空发呆起来。 偶尔能听见张眠和叶榛在讨论他毕业后的去向,叶榛说:“我不会留在B市的部队的,我要去你那边,去最前线。” 张眠笑着问:“你爸妈会放你去吗?” 叶榛耸肩,颇不以为意:“我妈那边我爸会去帮我说,我妈那个人啊,就是个泪包,扛不住我爸吓唬。” 张眠拍拍他的肩:“你个小子,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放在这边,也不怕被别人抢走了。”这话在我听来是有些心酸的,张眠哥哥大学里是有个不错的女朋友的,后来喜欢上的别人,聚少离多,有多少女人会死心塌地把年华蹉跎在无畏的等待上。 叶榛神采飞扬地搂住身旁的肩膀:“我跟月儿说了,就去三年,她会等我的。” 卓月笑了笑,没说什么。 是啊,郎情妾意,青梅竹马,情有独钟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天晚上我嫉妒得差点胃穿孔。 最后是我跟夏文麒一起搭地铁回家的,我将手伸到书包里抚摸着脆脆,恨不得仰天流泪。夏文麒那个死鱼脸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你喜欢那个叶榛?” 我惊讶于他的敏锐,不过他从小学时就很细心,初中时我们做同桌,他阴沉我狡诈也算打了个平手。好不容易高中摆脱了这蹲邪神,没想到大学又遇上了,真是人生何处他妈的不相逢啊。 我叹口气:“是啊,地球人都知道啊。” “可惜他有女朋友。” 我差点拿脆脆砸他,又怕在地铁里引起轰动,只能露出甜美的笑容:“是啊,难道我喜欢的男人看起来很像没人要吗?” 夏文麒丝毫不介意,耸了耸肩,一副惹人厌的死样子。接着他闭上眼睛养神,在我低下头不屈不挠地想着挖墙脚大计时,他又睁开眼睛说:“其实我觉得他们不久后就会分手的。”不管我多讨厌夏文麒的死鱼脸,这句话我却是无比的爱听,于是呲牙一笑,“好啊,如果他们一个月内分手,我管你整年的伙食。” 这话连我自己都不信。 真的,我不信。3 [本章字数:1994 最新更新时间:2011-04-22 14:32:31.0]----------------------------------------------------不过事情的发展竟被夏文麒这个半仙说中了! 年前大年二十六我着老唐和田美女去超市里置办年货。超市里的东西跟不要钱似的,不管贵贱,都被人围着疯抢。老唐是个小气的人,我一边往篮子里装零食,他一边往外捡。田美女看见五折的牌子也不管是什么东西,也跟风的疯抢,老唐就冷汗涔涔地往外捡。 田美女很生气,一边很老唐抢一边说:“你干嘛扔啊,我好不容易抢来的。” 老唐很郁闷:“可是……咱们家要纸尿布干什么用啊?” “……”田美女讪讪地笑,“长得挺像卫生巾的……算啦,反正这么便宜,留着给外孙用。” “你女儿还没满二十岁。” “我二十岁的时候,果果都一岁多了。” ……当年外公外婆嫌老唐长得像唐长老,白生生的,看起来就不能吃苦受累,死活不愿意把田美女嫁给他,还把他拎的见面礼隔着门扔了出来。后来彪悍田美女就跟老唐私奔了,怀孕了以后又回来的,让外公外婆丢尽了面子,生米做成了熟饭,爱咋咋地吧。其实我没跟老唐说过,听他羞涩地谈起他的恋爱故事,我内心很容易就翻涌起一股淡淡的恶心。 看着他们为了留下两包五折的纸尿布开始揭老底,我不忍心再看,干脆去超市门口的麦当劳等他们。 小年夜那天下了一场大雪,如今积雪还没融化,房顶还是白的。 我正给杏子发短信,突然一抬头隔着玻璃,看见对面的轿车里走出一个女人,有个男人绅士地帮她开车门,看起来年纪不小了。而这个女人正是我家叶榛的女朋友卓月。我瞪大眼睛,心里窜起了一串五彩的泡泡,眼看着那中年男子帮她系围巾,摸她的脸,我又高兴又难过。 这感觉是非常微妙的,高兴的是这下我终于找到了那个所谓的“虚”,难过的是我们家那么好的叶榛就比不上一个开轿车的有钱男人? 回去后我心乱如麻,打叶榛的手机,听见他的熟悉的声音,我竟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连话都说不好,结结巴巴的:“叶榛,你好吗……” “很好啊,怎么突然这么问?”在电话另一端的叶榛夸张地大叹口气,“喂,唐果,你不会是又要我请你吃饭吧!好啦,反正我今天闲着,想吃什么你说。” 听叶榛的口气,应该还不知道那个该死的卓月给他戴了绿帽子。 我脑子里乱哄哄地,想起昨天在晨报上看见的温泉山庄的广告,没头没脑地说:“……我要吃温泉煮鸡蛋!” “……下面县里的那个温泉山庄?跑高速都要两个小时车程呢。” “是啊。”我有些意兴阑珊,窗外又开始下雪了。 “下雪了……”叶榛顿了一会儿,像是认真周密地筹划了一下可行性才说,“下雪的时候泡温泉,真不错啊,果果你这孩子真聪明,好啊,那就去吧。” 那就去吧,就去吧,去吧,吧…… 这下换我傻了,叶榛居然同意带我去泡温泉! “……对了,不许带脆脆。” 我立刻跳起来,向毛主席保证:“绝对不带脆脆!” 一个小时后,我背着个登山包,来到跟叶榛约好的地铁口。他正拿着部PSP倚在一辆军用吉普车前面玩游戏,我正要跑过去,却见玻璃里面晃着一张挺黑的脸,正露着白牙朝我招手,是张眠。 唉,叶榛啊叶榛,你防我也防得太紧了。 我走过去将背包扔给叶榛,他掂了掂重量感叹:“知道的是你去泡温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私奔。” 我认真看着他的眼:“我敢跟你私奔,你敢吗?” 叶榛巴了一下我的后脑勺,苦笑着求饶:“好了,你是我祖宗,快上车吧。” 今天张眠脱了他那身军装,穿着黑色的薄棉服,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晒得挺黑,不笑的时候总带着几分狠戾。这些日子他被折腾惨了,从回家那天起,他妈就每天不换样的给他安排姑娘相亲。用张眠的话说就是,现在一看见咖啡厅就想吐,遇见个母猫都手脚发软绕道走。 若是以前我肯定幸灾乐祸地拍着大腿把他嘲笑到姥姥家去,可今天身边坐在叶榛,我心里装着巨浪涛天的事,只觉得火烧火燎的难受,干脆靠在椅背上别过头眯着眼装睡。 从眼缝里,看见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叶榛在高速路上开得很慢,几乎能看见雪花沾在玻璃上融化成水珠。 叶榛说:“小声点儿,唐果睡了。” “……啊?睡了?今天果果不太对劲啊,从上车就没吱声,肯定有事儿。”张眠想了想,声音拔高了些,“我说叶榛你是不是又怎么着她了?” 叶榛挺委屈的:“我把她当祖宗供着,我敢怎么着她啊?没看见眼圈都是黑的,肯定是又通宵网游了。你疼她也没这个疼法的,简直草木皆兵。” “谁叫我就这一个妹妹。” “又不是你妈生的。”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我这人有点没心没肺,嘴上喊着哥喊得亲,其实什么都没往心里去。也许是因为刚开始与他交好是因为叶榛,而如今,就算没有叶榛,他也是我的哥哥,是亲人。 真是奇妙的人生。 而后他们开始聊部队上的事,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再醒来已经到了温泉山庄。 天都已经黑了下来,雪仍旧下个不停。 这个温泉山庄露天的池子有四十多处,我们在餐厅吃过简餐,就各自回房间换泳衣。 等我换好出来,只看见张眠站在温泉区门口。 “叶榛呢?” “在最里面假山后面的池子里,你去吧,我去给你到泉眼那里煮鸡蛋。”张眠抓抓头发,嘟囔着,“我妈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我怎么觉得我他妈这么缺德呢?” 我挺高兴:“缺德这种事啊,缺着缺着就习惯了。” …… 意料之中的,我被揍了后脑勺。4 [本章字数:3031 最新更新时间:2011-04-22 14:32:51.0]----------------------------------------------------这池子造得好,假山后面,冒着热腾腾的白雾,人间仙境似的。 因为池子不大,适合情侣,和几个好友聊天喝茶,所以有了人,其他人也便不来凑热闹。我披着浴巾,光脚走在雪地上,冻得直哆嗦。走到假山后面,看见叶榛泡在水里,脑袋仰在池边上,正闭目养神。 我踮着脚走过去,跪在池边对着这张脸发花痴。 叶榛长了张干净利落的脸,眼睫黑长,眼睛是透亮的,在阳光下像入水的琉璃。以前年少些一张脸就让我神魂颠倒的,如今见他脱得只剩下泳裤,匀称柔韧的身体,两条腿终年裹在裤管里,白皙修长,让我色心大起,瞅着四下没人,对着叶榛的嘴就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