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班早上10点至下午6点阿内特马库斯大兰德里(约翰)一号囚房3401格伦5704保罗7258修比小夜班下午6点至凌晨2点赫尔曼柏登小兰德里(乔夫)二号囚房819斯图尔特1037里奇8612道格大夜班凌晨2点至早上10点丹迪赛罗斯瓦尼施三号囚房2093汤姆“中士”4325吉姆5486杰里后备狱卒莫里森彼得斯 总的来说,我们的监狱比起战俘营有人情味多了,而且相较于艰苦地方——像阿布格莱布监狱——当然更宽敞、整洁、有秩序。(但是最近,萨达姆在美国士兵做更多这些事之前,做过更多恶名昭彰的虐待及谋杀案例。)还有,除了相较下的舒适,斯坦福监狱场景也恐怖地成为多年后阿布格莱布案军备警官的先示预兆。 角色适应 狱卒们花了一些时间才开始适应他们的角色,从三班轮值的最后撰写的狱卒换班报告看来,我们发现凡迪最不自在,他不确定怎么做才能成为一个好狱卒,希望能有一些训练,也总认为自己对犯人太好是一种罪过。乔夫·兰德里,也就是约翰·兰德里的弟弟,报告他感到十分愧疚,因为在“堕落仪式”中命令犯人裸体站着,让他们饱受羞辱,以不舒服的姿势持续一段时间。他很难受,因为纵使他不赞同这些做法,却没尝试停止某些事。为了放下心中令人不适的重担,若没必要他会尽可能的离开大厅,以免不断经历这些让他不舒服的互动。狱卒阿内特是社会学的研究生,比他人都年长个几岁,怀疑这次犯人的征召有其预期效果。他担心其他两位和他共同轮班的狱卒太“斯文”,会让值班的安全堪虑。即使只是经过第一天短暂的交手,阿内特便可以指出哪些犯人是麻烦鬼,而哪些是“令人满意的”。他并且指出一件在逮捕时我们都没有观察到、警官乔却特别提到的那个人——汤姆·汤普森,也就是犯人2093。 阿内特不喜欢2093,因为他“太乖”了,并且“坚持忠诚于所有的命令和规范”。(事实上,2093因为他的军国主义作风,全然服从所有命令,之后被其他犯人取了一个绰号“中士”。)他对我们的情境而言十分重要,并且可能引起狱卒们内在的冲突,我们必须注意刚开始面谈时他所说的话,以及回想汤姆在被警察逮捕时的一些事情。 相较之下,犯人819认为整个情境相当有“娱乐性”,他发现抢头香、第一个报数很好玩,“只是个玩笑罢了!”而且他感觉有些狱卒也这么觉得。犯人1037看过其他人和他自己一样被羞辱的过程,却拒绝看得太重,比较在意他的饥饿程度;早餐他只吃一小块面包,期待着那天从来没有到来的午餐。他假定没有午餐是狱卒们另一种处罚的方式,即使大多数的犯人都安分守法。不过事实上,我们之所以忘了提供午餐,只是因为逮捕行动花了太多时间而忘了去拿,那时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例如一个原先扮演狱卒的同学临阵脱逃。幸好,我们临时从原先的筛选名单中即时找到替换的夜班人选——狱卒柏登(Burdan)。 小夜班接手 晚间6点之前,小夜班就先到监狱穿上他们的制服,试戴他们的银色反光太阳镜,并且配备口哨、手铐和警棍。他们向离入口没几步的狱卒办公室报到,同一条走廊上是典狱长和警长办公室,每个门上都印着各自的标示。白日班的狱卒见过他们的新伙伴,告诉他们今天所有事都在掌握之中,但也补充提到有些犯人还没有完全“进入状况”,必须受监视,并且施加一些压力以维持秩序。“我们会做得很好,明天你来会看到他们服服帖帖的。”一个新来的狱卒如此吹嘘。 第一餐会在7点钟送过来,这是件轻松的差事,就像是吃自助餐一样摆设在大厅。那里只容得下六个人,所以当六个人吃完再叫其余三个快点过来吃剩下的。犯人8612试图说服其他人罢工,以抗议这个“让人无法接受”的监狱情境,但是他们太饿、太累,没办法马上实行。8612是聪明的道格·卡尔森,一个无政府主义者,在被逮捕的时候还在耍嘴皮子。 回到他们的囚房,犯人依旧有秩序地保持安静,只有819和8612大声对谈大笑,“马上”执行罢工行动。犯人5704,一群人中个子最高的,本来都一直保持安静,但现在因为他的烟瘾犯了,他要求还给他香烟,却被告知“如果他当一个好囚犯的话,才可以得到抽烟的权力”。5704挑战这个原则,说这样违反规定,但还是没用。依据这个实验的规则,每个受试者都有权随时离开,但是这些不高兴的犯人似乎都忘记了。他们可以采用以离开来威胁的策略,改善他们目前的状况,减少承受这些愚蠢的麻烦,却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渐渐地更融入角色之中。 典狱长第一天最后的公事,就是告诉所有犯人关于就快到来的“探访夜”的事情,只要有朋友或亲人在附近,犯人可以写信告诉他们来探访的事情。他描述写信的流程,并且给每个需要的人一支笔、斯坦福郡大监狱信纸,以及贴了邮票的信封。他们写完信还得在后头加注“写信时间”,才交回这些东西。典狱长把话说得很明白,狱卒们有这些信件的处理权,可以决定哪些人被允许写信与否;因为某人可能不遵守哪些规则,狱卒可能不知道某人的识别号码,又或许狱卒有其他的理由。 在这些写好的信件送交狱卒后,小夜班开始第一次报数,犯人便依序回到囚房中。当然,工作人员为了安全考虑看了所有的信件,也在出之前复印建档,这个探访夜和邮件的诱惑,接下来变成了狱卒们直觉上和实际中用来加强控制囚犯的工具。 报数的新意义 正式形式上,就我可以想到的报数有两种功能:让犯人熟悉自己的识别号码,并且在每次交班的时候确认大家都在。在许多监狱里,报数被视为一种训练犯人的手段,但纵使一开始的报数显得单纯,我们每晚的报数和他们早就出现对立的角色,到最后变成了一种逐渐扩大增强的痛苦经验。 “好,男孩们,我们要来做个小小的报数!这会很好玩的!” 狱卒赫尔曼(Hellmann)咧嘴笑着告诉他们,狱卒小兰德里很快地补充:“你越快做,就会越早结束。”这些疲累的犯人走到大厅、排好队伍时,都沉默地绷着脸,眼神没有交集。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漫长的一天,谁知道他们昨晚最后终于入睡之前,心里是怎么想这个实验的? 小兰德里下命令:“向后转,手抬起来抵着墙壁。不准交谈!你希望整晚都一直做这个动作吗?我们就做到你们做对为止,开始一个一个报数!”赫尔曼跟着火上浇油:“给我做快点!给我大声喊出来!”犯人们遵从了,但是:“我还是没听清楚,再做一次,小伙子,做得糟透了,慢吞吞的,再给我做一遍。”“这就对了!”小兰德里插话,“但我们必须再做一次。”几个成员马上大声呼喊,赫尔曼却更大声地吼叫:“停!这叫做大声?或许你们没有听清楚我的话。我说要再大声一点,我说要再清楚一点。”“让我看看他们能不能倒着数回来,现在从另一头数回来!”小兰德里一副开玩笑的样子说,“嘿,我不希望有任何一个人偷笑!”赫尔曼则粗暴地说:“我们今晚就在这里做到对为止!” 有些犯人已经察觉,支配优势之争已在赫尔曼和小兰德里两个狱卒中引爆开来。从不认真看待这一切的犯人819,开始大声嘲笑赫尔曼和小兰德里“牺牲犯人的时间为的只是彼此较劲”。“嘿,819,我说过你可以笑吗?或许你没有听清楚我说什么!”赫尔曼第一次发脾气,正对着犯人的脸,身体倾向他对他施加压力,一边用警棍推挤他。小兰德里赶紧把他的同事推到旁边,并且命令819做20下俯卧撑,819乖乖地照做。 赫尔曼接着回到舞台中心:“就是现在!唱歌!”当犯人们正在报数的同时,他打断他们,“你们没有听到我叫你们唱歌吗?或许是你们头上这个丝袜帽太紧了,紧到你们听不清楚我说话。”他变得在控制技巧和对话上越来越有心得,转身面向犯人1037,用走音的方式唱着他的号码并且命令他做二十下蛙跳。当他做完,赫尔曼又说:“你可以再为我多做十个吗?为什么你做的时候会有‘咯咯’的声音?”做蛙跳的时候,谁的膝盖不会咯咯作响的呢?这些命令变得越来越无理取闹,但是,狱卒也开始从发布命令强迫犯人就范中找到乐趣。 虽然对他们而言,叫犯人们“唱数”是挺有趣的,但是两个犯人选择勇敢挺身而出:“这一点都不有趣!”并抱怨道:“这实在是糟透了,感觉差到极点了!”“再来一次,”赫尔曼却告诉他们“你们给我唱,这次我要‘甜’一点的声音。”然后犯人一个接着一个做俯卧撑,只因为他们唱得太慢或是唱得太难听。 当替代狱卒柏登和典狱长一同出现时,这生动的双簧二人组——赫尔曼和小兰德里——立即转而要求犯人们以识别号码报数,而非原先排列由1到9的顺序报数,想当然他们喊得零零落落。赫尔曼坚持他们不可以偷看自己的号码,因为他们早该背得滚瓜烂熟,所以如果任何一个人背错他的号码,惩罚就是每个人都做12下俯卧撑。赫尔曼变得更加专制无理,暗地里仍然和小兰德里竞争狱卒的权势位阶:“我不喜欢你做俯卧撑下去时报数的方式,我要你在上来的时候给我报数。再给我做十个可以吗?5486?”这个犯人更明快地执行指令,却反而增强了狱卒予取予求的私心。赫尔曼说:“好,这很好。为什么你们现在不唱给我听呢?你们这些人唱得实在不怎么样,对我而言,声音一点都不甜美。”小兰德里跟着说:“我不认为他们有准确地跟上拍子,是不是可以唱得再细腻一点、甜美一些,让耳朵好好享受一下?”819和5486在这个过程里不断遭遇挫败,但是说也奇怪,竟肯顺从狱卒的要求,接受更多蛙跳的处罚。 新狱卒柏登比任何其他狱卒都还要快进入状况,也刚好有两个前辈模范让他有个现成的在职训练,“喔,那真是太棒了,我就是要你这么做,3401,出来自己秀一下,告诉我们你的号码!”柏登站在他的同事后面,伸手将这位犯人从队伍中拉出来,好让他在大众面前独秀报数。 紧接着被盯上的,是犯人斯图尔特819。他被要求一次又一次独唱,但是他的歌声始终被认定“不够甜美”。狱卒们争先恐后地戏谑他:“他肯定没办法甜美的啦。”“不,对我而言这样还不够甜美。”“再来个十次!”赫尔曼好像很高兴柏登开始像个狱卒了,不过他并不准备放弃对他或小兰德里的控制,开始叫犯人背诵隔壁犯人的号码,如果他们不知道,那就是再来几个俯卧撑。但是,当然大部分人都不记得下一个人的号码。 “5486,你看起来好像真的很累,你不能再做得更好了吗?让我们再来个五下如何?”赫尔曼灵光一闪,又想到新点子,开始教导怎么才绝对不会忘记杰里5486号码的记法:“一开始先做五个俯卧撑,再来四个蛙跳,接着八个俯卧撑加上六个蛙跳,这样一来,你就会完全正确地记得他的号码是5486。”他已经开始更机灵地设计新的处罚方式,创造邪恶之第一个征兆。 小兰德里忽然退到大厅的另一边,显然是将权势交给了赫尔曼。他一离开,柏登就代替了他的位置,但是并非与赫尔曼竞争,而是助纣为虐,在一边添油加醋或夸大其词。但是小兰德里并没有真的离开,很快就又回过头来命令另一个犯人报数,因为他不满意,所以要求他们一次两个人一起数,接下来三个四个往上累积。他显然不像赫尔曼那么有创意,但是无论如何还是暗潮汹涌地相互较劲。5486开始糊涂了,俯卧撑越做越多,赫尔曼突然间打断他,说:“我要你7秒钟内做完,但是我知道你没有那么厉害,所以过来这里拿你的毛毯。”小兰德里却有意见:“等等,先别动,将手顶在墙上。”赫尔曼并没有下这个命令,大伙在权威战中“墙头草,一面倒”,没有人理会小兰德里最后下的命令。赫尔曼叫大家解散,各自拿自己的床单和毛毯,整理床铺,并在自己的囚房里等待下一步的指示,赫尔曼得到了保管钥匙的权利,上锁囚房。 叛乱计划的最初征兆 交班之际,赫尔曼正要离开大厅时大声向犯人们呼喊:“好了,绅士们,还享受今晚的报数吗?”“才怪!”“谁说的?”犯人8612承认是他说的,并解释自己从小被教导不可以说谎。因此所有狱卒都冲进二号囚房,抓住8612——这是他坚持激进政治立场的后果,因为他高喊:“所有权力交还给人民!”因此马上就被丢进“黑洞”里,第一次有人进去了这个地方。狱卒们展现了统治的原则:不容许异己之见!小兰德里接着再问一次刚刚赫尔曼所问的问题:“好了,绅士们,享受今晚的报数吗?”“是的长官!”“是的长官,然后呢?”“是的长官,狱警先生!”“这样才像话!”没有人敢再公然挑战他们的权威,这三位骑士渐渐成形,就好像步调一致的军事列队游行。回到狱卒室之前,他再回到二号囚室提醒他的室友们:“我要这些床排成苹果派床!” 犯人5486事后报告,他因为8612到了黑洞感到沮丧,也因为没伸出任何援手而有罪恶感。但是他合理化自己的行为,提醒自己“这只是个实验”,没必要为此牺牲舒适或也被关禁闭。 约晚上10点,犯人们被允许最后一次如厕。因为必须在批准下才能行动,所以一个接着一个,或是两个两个一组,他们被蒙眼护送到厕所,从监狱的唯一出口绕过嘈杂的锅炉室的小路,让他们无法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日后,这个很没效率的程序会在所有犯人同时行走厕所路线后变得更流畅,而这程序有时还包括电梯的搭乘——为了让他们更混淆。 刚开始时,汤姆2093说他需要更多时间,因为他只要一紧张就尿不出来。狱卒拒绝了这个要求,但是犯人们联合坚持应该给予足够的时间,“这是个大问题,我们必须建立我们目前所缺少、但不可避免的需求。“5486事后这么报告。像这样的小事,让犯人们团结起来且更认同群体,胜过单枪匹马独自奋战。反叛者道格8612感觉狱卒明显只是角色扮演,而且他们的行为举止就只是在嬉闹,但是他们“投入过了头”。他会持续努力组织犯人,设法拥有更多的力量。相较之下,金发男孩犯人修比7258事后报告:“如果时间倒转,我要选择当狱卒!”毫无疑问地,这时没有狱卒会想当犯人的! 另一个反叛的犯人819,在信中邀请他的家人参加“探访夜”,他写下:“所有力量加诸受辱的兄弟们,胜利将会是必然的,说真的,我很高兴我可以在这里当犯人。”当狱卒们在狱卒室玩牌时,夜班狱卒和典狱长决定,明天早上的日班报数也要给犯人们一些苦恼。日班交接时,狱卒要很快靠近囚房站着,有什么情况就用尖锐的哨子声来唤醒他们的掌控权力,激励新的轮值狱卒快速地融入角色,同时打乱犯人们的好梦。小兰德里、柏登和赫尔曼全都喜欢那个计划,而且讨论接下来一晚如何成为一个更好的狱卒,赫尔曼认为全都是“乐子和游戏”,他决定从现在开始当个“烂人”,扮演更多“跋扈”的角色,像是兄弟会欺负菜鸟,或是像监狱电影,如《铁窗喋血》演的那样。 柏登正处于一个关键的墙头草角色,作为一个中立的小夜班狱卒。小兰德里一开始就有强势的位置,但似乎被赫尔曼的巧思介入减弱不少气势,让他决定扮演“好狱卒”的角色,善待他们,并且不做任何羞辱、贬低他们的事情。如果柏登倒向小兰德里这边,两人合作便能消灭赫尔曼的气焰。但如果柏登选择倒向那个恶棍,那么小兰德里会变得格格不入,并且未来发展有不祥之兆。在他自己的回顾日记中,柏登写道,当他6点被紧急召唤尽速报到时其实十分紧张。 穿上军事化的制服让他觉得有些愚蠢,黑发散乱落在脸上,两者的反差让他觉得犯人可能会嘲笑他,意识上他决定不直视他们的眼睛,不笑,也不把这个局面当作游戏。相较于赫尔曼和小兰德里的在新角色扮演上十分有信心,他却不是。他把他们视为“正规兵”,即使他们也只是比他早到几个小时而已。他最喜欢的是佩戴警棍,挥舞警棍就等同于力量和安全,不论是拿来敲打囚房的门闩、猛击黑洞的门,或是在手中轻轻拍打,已经变成他的例行姿态。在接近和伙伴们交班的时刻,他已经变得较像他应该是的年纪的孩子,比较不像滥权的狱卒。然而,他却告诉小兰德里,他认为工作时像个团队的必要性,只有如此才能让犯人们遵守规定,并且绝对不容许任何造反的行为。 凌晨2点30分的尖锐哨音 大夜班从深夜2点钟一直工作到早上10点。这一班包括安德烈·赛罗斯(Andre Ceros),又是另一个长发蓄胡的年轻男子,他是和卡尔·凡迪一起来的。还记得凡迪曾经帮过白天班由拘留所运送犯人到我们监狱吗?所以他一开始值班时其实已经很累了,他就像柏登,也留着光滑亮丽的长发。第三个狱卒麦克·瓦尼施(Mike Varnish),身材就好像美式足球后卫,健壮的肌肉结实发达,但是比另外两位矮了一些。当典狱长告诉他们要发布突袭起床警告时,三个人都很高兴可以凑上热闹。 犯人们听起来都睡着了,挤在囚房里,有些人还在黑暗中打鼾。突然之间,尖锐的哨音划破沉静,有人叫喊:“起来!起床并且到这里来报数!”“好啊,你们这些睡美人,是时候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报数了。”半梦半醒的犯人在墙前排成一列,漫不经心地报数,这三个新来的狱卒也开始构想报数主题上的新花招。报数和其伴随处罚的俯卧撑和蛙跳,持续了几乎令人吃不消的一个钟头。终于,犯人们被允许回去睡觉——可以说早点名提前了好几个小时。许多犯人事后报告,他们第一次感到时间扭曲了,吃惊之余体力也耗尽了,而且非常生气。有些甚至在之后说明,那个时间他们非常想放弃。 狱卒赛罗斯在刚开始穿上制服时感到很不舒服,但现在就好像穿上金钟罩,让他感到“安全的权威感”,但是尖锐的哨声在黑暗的大厅里余音缭绕,还是让他有点不安。他觉得自己太软弱,不适合当一个狱卒,想把这份害怕的感觉转化成“残酷成性的笑容”。他不断地以提供“精进报数”的残酷建言来奉承典狱长。瓦尼施也报告说,他知道对他而言当个凶悍的狱卒十分困难,因此他看着别人,学习如何在这个不寻常的环境里行动,就像我们都会在陌生环境里找寻我们自己最适合的方式那样。他感觉狱卒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创造一个环境——帮助犯人抛弃他们旧的自我认同,并且相对地投入新的。 最初的观察和忧虑 我这时的笔记里,已经开始记录接下来日日夜夜中需要特别注意的问题。狱卒们越来越专横残酷,是否会达到某一个平衡的临界点?如果他们回家后的行为反映了现在他们在此的作为,我们是否可以期待他们会懊悔?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对自己过分的行为感到羞耻,进而改过向善?言语上的攻击会扩大成身体暴力吗?8小时乏味冗长的无趣值班,已经让狱卒们以“玩犯人”自娱。对犯人而言,实验往下继续进行后,他们又会如何应付狱卒们不时的无聊把戏?这些犯人会不会开始维护他们的尊严和权利,联合起来反抗?还是他们会让自己完完全全臣服于狱卒们的命令之下?什么时候会出现第一个“我受够了”,决定离开实验的犯人?其他人又会不会起而效尤、接二连三的离开?我们已经见过白天班和小夜班非常不一样的管理风格。那么,接下来的大夜班又是什么风格呢? 我们已有前例可循,这些学生要融入新角色,上手需要一些时间,刚开始总是有些可以理解的犹豫不决和笨拙不灵光。实验里的监狱生活,我们很清楚并不那么相似于实际的监狱生活。实验的犯人们似乎没有办法克服心理上的障碍,忘不了今天只是被囚禁在“某个地方”,并且是自愿来的。除了逮捕行动是来真的以外,我们应该对这个显然就是个实验的结果有什么期待?在星期六的职前说明时,我就尝试引导他们去思考,这个地方就像一般真实的监狱一样,有着心理层面上的模拟。我也描述了这类心理状态,是我们要在“狱卒一犯人”实验中试图描绘的,也是我与我的顾问安德鲁·卡罗·普雷斯科特(Andrew Carlo Prescott)接触时学到的,并且在刚结束的暑期课程中,我们才刚学到关于监禁的心理学知识。我担心我给了他们太多方向,所以他们只能简单地遵从我的指示,没办去依据他们在位时的经验,慢慢地内化新角色。到目前为止,似乎这些狱卒都有各式各样不照剧本演出的行为表现。让我们来回顾一下,稍早在狱卒职前说明时发生的事。 星期六的狱卒职前说明 为了准备这个实验,我们工作人员与12个狱卒碰面讨论实验的目的,给他们作业,并且建议管理犯人以不使用体罚为前提。九个狱卒随机分成三个班,剩下三位后备——或是说因应紧急事件的救火队。在我给大家概要讲解为何我们要做这样的研究后,典狱长贾菲描述了一些必要的程序和狱卒的职责,然后,扮演心理咨询角色的克雷格和科特详细说明了星期天逮捕的事宜,以及新犯人怎么带回我们的监狱。 再回顾这个实验目的时,我告诉他们我相信所有犯人的人身监禁是—种失去自由的象征,每个人的感受会因不同的理由而有差异。作为一个社会心理学家,我们想要了解监狱怎么创造人与人之间的心理障碍/隔阂。我们仅只利用“模拟监狱”的实验,当然有其受限之处。这些犯人都知道自己只会被短监禁两个星期,不像真正监狱服刑者的长时间监禁。他们也晓得,在这实验中我们能对他们做的事很有限,实验毕竟就是实验,并不是真正的监狱,在那里犯人可能被打、被电击、轮暴,甚至被杀害。不管如何,我先讲清楚在我们监狱不得有体罚。 我也说得很明白,除了这些限制,我们想要创造一个心理气氛,可以捕捉到我最近才了解的,真实监狱中许多必要的特征。 “我们不能体罚他们,”我说,“但是我们可以制造厌倦。我们创造他们的挫折感,在某种程度上创造他们的恐惧,创造专制的概念来统领他们的生活,让他们被整个系统,被你、我、贾菲……全部被我们所控制。他们没有任何隐私,他们将被持续监视——没有什么是不被观察的。他们没有行动的自由,没有我们的允许他们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不能说。我们将用各种方式带走他们的个人独特性。他们将穿上制服,并且任何时候都不能直呼他人姓名;他们会有识别号码,因此只能称呼对方的识别号码。整体来说,我们是要在他们身上创造“无权力感”,我们有情境下所有的权力,是他们所没有的。这个研究问题是:“他们会做什么来得到权力?取回某种程度的个人独特性?获得一些自由,赢得一些隐私?这些犯人是不是必定对抗我们,以夺回那些原先在监狱外头能够自由拥有的事物?” 我指示这些菜鸟狱卒,犯人非常有可能把这一切当作娱乐和游戏,但这取决于我们这些工作人员如何营造犯人的心理状态,让这样的状态可以持续下去。我们必须让他们感觉好像他们真的在监狱里,当然我们不能在研究或实验中这么说。在回答这些渐渐上道的狱卒们的各样问题后,接着我请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排班次。我们早已决定三个人一组,我说似乎没人想要值小夜班,但其实那是最轻松的一班,因为有一半的值勤时间犯人都在睡觉。“但是也有些小事你要注意,你不能睡觉,并且还要待在那里看守,以免他们计划做什么事情。”尽管我以为小夜班做的事情最少,但是其实到最后小夜班做的事情最多——而且对犯人的虐待也最多! 我必须再强调一次,我原先对犯人的兴趣胜过狱卒,想知道他们如何适应监狱的环境,我希望狱卒遵照跑龙套的配角指示,让犯人们认清自己正在坐牢。我想这样的观点是来自我的低社会经验背景,让我对于犯人的认同超过狱卒。我必定是因为频繁地接触普雷斯科特和其他受刑人,“将心比心”,才描绘出一些在真实监狱运作中的关键情境和心理历程。随着时间进行,它让我们更加明白狱卒原来是如此令人感兴趣,甚至比当犯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没有这个职前说明,会有接下来的结果吗?我们只被允许操作行为背景和角色扮演吗?如你所见,除了这个偏向的引导,狱卒们一开始不太能够装扮好我们需要用来创造犯人负面心理的态度和行为,但是随着时间而演进,他们渐渐能够适应新角色,在情境力量之下慢慢转变为虐待犯人的加害者——这是我的罪恶,并且最终必须为创造斯坦福监狱负责。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些狱卒,他们没有经过正式的训练就成为狱卒,仅仅被告知基本的维持规则和秩序,不容许犯人逃脱,不准对犯人使用身体暴力,更只在职前说明会里知道监禁心理的负面概念。这个过程,比较像是在许多系统里把狱卒带人惩治单位,但是这些工作人员往往没有经过太多训练,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他们被允许以任何力量对抗。这些由典狱长和狱卒共同制订的规定,加上职前说明,成了创造系统最初状态的主要原因,而这些将会挑战这些实验参与者带进这个特殊环境的价值观、态度以及人格特质。不久后,我们将了解如何解决情境力量和个人力量的冲突。 第4章 星期一:犯人叛乱 星期一,让我们感到沉闷又疲累厌倦的星期一。终于度过没完没了的第一个夜晚后,现在又响起尖锐的哨音,准时在清晨6点叫醒每个犯人。他们带着惺忪的双眼慢慢地从囚房飘飘然走到大厅,整理他们的丝袜帽和制服,整顿他们脚踝上的锁链,而且每个犯人都摆着一张臭脸。5704后来告诉我们,当他们知道新的一天“又是同样的鸟事,甚至更糟”时,忧郁沮丧全都写在脸上。 狱卒赛罗斯抬起这些沮丧家伙的头——特别是1037,看起来就好像还在梦游状态,狱卒把他的肩膀向后推,好让背脊挺得更直。一个一个整顿无精打采的犯人,让他们抬头挺胸。赛罗斯就好像孩子的妈,替刚睡醒而且是第一天上学的小孩叮咛打点——只是方式粗鲁了点。吃早餐前,是学习规定和早晨劳动时间。狱卒凡迪先下命令:“好啦,现在我们要教你们这些规定,教到全部会背为止。”他的活力感染、刺激了赛罗斯,让他不断在犯人的队列前走来走去,挥舞、炫耀着警棍,先是没耐性地大喊:“赶快!赶快!”当犯人们遵从他的命令但不够迅速时,赛罗斯除了粗声催促,还会在手掌上拍打警棍,发出“啪!啪!”带侵略性的声响。 凡迪负责说明厕所的使用规定,几分钟之内重复说了许多次,直到犯人们达到他要求复诵的标准:怎么使用如厕设施、可以使用多久,而且要保持安静。“819觉得这个很好笑,或许我们应该给819一些特别的。”狱卒凡迪退到一边站着,赛罗斯立刻和他互换角色,犯人819还是持续微笑,甚至笑得更猖狂。“这并不好笑,819!” 最后,狱卒马库斯和赛罗斯轮流宣读规定。赛罗斯说:“跟着大声念这条规定:犯人必须向狱卒告发任何违犯规定的行为。”犯人们必须复诵这些规定无数次,直到他们显然已经记熟。下个阶段,则是指导他们如何使用军事化方法正确整理吊床:“从现在开始你们的毛巾都要卷好,并且整齐摆放在床尾!整齐!不是乱丢,了解没?”凡迪这么说。 犯人819开始捣蛋,不再理会训练,其他人也跟着停下来,等着他们的好伙伴重新加入。 “了不起,819,你现在得到坐‘黑洞’的机会!”凡迪的命令才出口,819便自己昂首阔步走进了禁闭室。 气定神闲地在监狱前方的走廊踱步,高大的狱卒凡迪开始有一种统治地位的优越感。 “很好,今天过得如何?”只得到几个零星又含糊的回应。 “大声点,你们全都快乐吗?” “是的,狱警先——” 他放轻声调,想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冷静询问:“我们全都快乐吗?我听不见你们两个的声音!” “是的,狱警先生。” “4325,今天过得如何?” “今天过得很好,狱警先生。” “不,是‘今天过得实在是棒透了!’” “今天过得实在是棒透了,狱警先生。”他们全都跟着说。 “4325,今天过得如何?” “今天过得很好。” 凡迪说:“错了,今天过得实在是棒透了!” “是的,长官,今天过得实在是棒透了!” “那你觉得呢?10377?” 凡迪说:“我想你会的,好,回到你们的房间,在三分钟内整齐地、有秩序地摆好那些毛巾,然后在床尾立正站好。”他告诉瓦尼施怎么检查他们的房间,三分钟后,狱卒们进入各个房间,犯人们已经如同军事检查一般,在床边立正站好。 叛乱酝酿中 这些犯人每天应付狱卒对他们做的鸟事,挫折可以想见,此外,他们不但非常饥饿,也为整晚的折腾、无法好好休息而感到疲累。虽然如此,他们还是继续配合演出,并且好好地整理内务——是对凡迪来说却仍然不够好。 “你说这个叫整齐?8612,这简直是一团乱!重新弄好!”说完立刻扯掉毛毯和床单,全都丢到地上。8612反射性地扑向凡迪,对着他大叫:“你不能这么做!我才刚刚弄好的!” 措手不及的凡迪推开犯人,握紧双拳向犯人胸口一击,高声大喊救兵:“狱卒们!二号囚房紧急状况!” 所有狱卒马上包围8612,并且粗暴地将他丢进“黑洞”,让他和静静坐着的819做伴。反叛计划,就在那黑暗狭窄的有限空间里开始密谋策划。但是他们错过了上厕所——如其他同伴被一对一对地护送——的机会。憋尿很快就令人痛苦不堪,所以他们决定,这会儿先不要惹麻烦。只不过,很快地麻烦就不请自来。有趣的是,狱卒赛罗斯事后告诉我,对他来说,当他单独带着犯人进出厕所时,很难始终戴着狱卒的面具。我想是因为,他已经离开了可以让他依赖的监狱环境这个大道具。他和大部分的其他狱卒,都报告他们在护送过程中,执行管教变得较为困难,必须有点技巧,才能扭转他们离开监狱环境后态度松懈的倾向。当一对一面对犯人时,要维持一个强硬态度的狱卒角色更是不容易。另外,还有一种存在成人世界的羞耻感会油然而生,好像他们被降级为厕所清洁巡逻员。 反叛二人组占领了“黑洞”,却也错过了准时8点在大厅送上的早餐,有些人坐在地上吃,有些人则站着。他们违反了“禁止交谈”的规则,开始讨论起即使饥饿,突袭也会让他们更加团结一致。他们也同意必须开始要求一些事情,来测试他们的权力,比如说要求拿回眼镜、药物以及书籍,并且不遵从操练命令。而先前我们沉默的犯人们,包含3401,我们唯一的亚裔美籍参与者,如今也在他们的公开支持之下,显得跃跃欲试。 早餐之后,7258和5486开始试行计划,拒绝听从命令,只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逼得三名狱卒只好让他们各自回房。正常来说,这样“不服从命令”的行为应该得到“黑洞体验”时间才是,但是“黑洞”已经太挤了,塞进两个人已经是它的极限。在杂音四起的情形下,我惊讶地听见三号囚房有犯人自愿帮忙清洗碗盘。一直以来都十分合作的模范汤姆2093,果然还谨守他的一贯作风。但是,在他的同伴们正计划反叛时,这样的举动显得有些古怪。也许2093是希望冷却一下注意的焦点,消除渐升的紧张情势。 除了三号囚房令人难以理解的举动外,其他犯人则开始不受控制,日班狱卒三人组认为,犯人面对他们时太松散,才会导致接下来的恶作剧。他们认为是采取“强硬”态度的时候了。首先他们设定早起工作时间,今天的工作是擦亮墙和地板。接着是他们集体具创造的复仇方式——把一号和二号囚房犯人的毛毯带到监狱外面,拖着它们走过灌木丛,让毛毯沾满了芒刺。除非这些犯人可以不理会这些“刺针”,否则为了使用毛毯,他们就得花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挑刺。因为过度疲劳而失去理智的犯人5704因此大叫:“我受够了这些没道理的鸟事!”但这正是重点所在,没道理、愚蠢、专制的作业就是所谓“狱卒的力量”的必需成分。狱卒们希望惩罚他们的反叛,必须建立一个“不容置疑的”的服从态度。从一开始的拒绝,5704首先变节,因为狱卒赛罗斯向他示好,给了他一根香烟,所以乖乖地慢慢挑出上百支的芒刺。所谓的鸟事里,其实包含了“秩序”、“控制”和“权力”——谁拥有?谁缺少? 狱卒赛罗斯问:“在监狱里,没有什么比做这种事更棒了,你们同意吗?” 犯人们低声咕哝,以不同方式表达赞同。 “真的不错,狱警先生。”三号囚房的回答最清楚明白。 刚从二号囚房关完禁闭出来的8612,可没因此就软化了:“喔,操你妈的,狱警先生。”当然了,马上就被命令“闭上你的脏嘴”。 我发现,这是第一次在这个环境里出现脏话。我以为狱卒们会以强势的态度建立硬汉的形象,但是他们却显然没有做到,道格8612才会毫不犹豫地口出秽言。 狱卒赛罗斯:“当时我下的命令是有点奇怪。我觉得,好像不管对谁,即使喊破嗓子,最后效果都一样,因此我改成要犯人们相互大吼:‘你们这群大混蛋!’我真不敢相信,在我的命令之下,他们复诵了一次又一次!” 凡迪也说:“我认为,自己既然扮演的是狱卒的角色,就不需为此做任何道歉。事实上,我变得有点蛮横专制,犯人们变得有些叛逆,我想要处罚他们,因为他们破坏了我们整个系统。” 另外一个反叛的征兆来自于另一个犯人的小团体:斯图尔特819和保罗5704,加上一直以来的乖乖仔修比7258。他们撕掉制服前的号码,大声地抗议居住情境令人无法接受,狱卒们立即报复,将他们脱个精光,直到号码牌重新黏上为止。狱卒们撤退到他们的角落,为权位优势的角力而心神不安,大厅里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静默,让他们急切地等待第一次如此漫长值班的结束。 迎来叛乱,日班 日班狱卒到来时,发现当天的气氛似乎失去了控制,和前一天完全不同。一号囚房的犯人们,把自己关在囚房里头不愿意出来。狱卒阿内特马上意识到不对劲,并且要求上一班狱卒在情况稳定之前先别离开。他说话的语调好像是在告诉他们,事情变成这样棘手应该有人负责。 反叛的带头者保罗5704,将他的伙伴都聚集在一号囚房,修比7258、格伦3401都同意,现在正是违反当初和权威者(就是我)签订的合约的时候。他们以床铺顶住囚房的门口,用毛毯遮住门缝,并且关上电灯。因为推不开房门,狱卒们便把怒气出到二号囚房,也就是榜上有名的几个麻烦鬼:道格8612、斯图尔特819这两个“黑洞”的常客,以及里奇1037。在这个出其不意的反击中,狱卒们冲进去,把他们三个的床垫拉出房间,丢在大厅。8612强烈挣扎、拒绝服从,在囚房各个角落和狱卒抢夺床垫,但在一阵追赶跑跳碰后,还是狱卒占了上风。 “给我面墙站好!” “给我手铐!” “全部东西拿走,通通拿走!”. 819大声吼叫:“不,不不!这只是一个实验,离我远一点,妈的,放开我,混蛋!你不能就这样拿走我们他妈的床。” 8612:“该死的模拟,该死的模拟实验,这里根本没有犯人。他妈的该死的津巴多!” 阿内特用令人印象深刻又冷静的特殊声调说:“只要一号囚房的犯人恢复正常,你们的床就会回来了!你可以使用任何影响力让他们回到‘正常的行为’。” 但也有一个更冷静的犯人声音,要求狱卒:“那是我们的床,你不该拿走我的床。” 在极度混乱之中弄得全身赤裸的犯人8612,用哀伤的语调说着:“他们扒光我们的衣服,他们带走我们的床。’马上又补了一句:“在真正的监狱里头,他们才不会这么做!”有趣的是,另一个犯人却回答:“他们会!” 狱卒们大声笑成一团,8612将手伸出囚房门的铁栏,张开手掌朝上,摆出看似请求的手势,脸上露出令人难以置信的表情,发出新奇怪异的声调。狱卒大兰德里只叫他松手离开栅栏,赛罗斯却直接用棍子击打铁栏,8612只好赶快把手收回来以免手指被打烂。狱卒们又一次大笑! 现在狱卒们转到三号囚房,因为8612和1037大叫,要他们的伙伴赶快把自己关进囚房:“把你的床挡在门后!”“一个水平放一个垂直放!不要让他们进去,他们会夺走你的床!”“哦!他们已经抢走了我的床,妈的!” 1037率先号召暴力反抗:“反抗他们,暴力抵抗到底!现在是流血革命的时候了!” 大兰德里回头随手拿了个灭火器当武器,发射清凉透心的二氧化碳到二号囚房里,迫使犯人四处散逃“闭上嘴并且远离那扇门!’(讽刺的是,这个灭火器是“人类受试者研究委员会”坚持要给我紧急之用的。) 当三号囚房的床被拉到走廊时,二号囚房的反抗者感觉遭到了背叛。 “三号囚房,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们不是教你们把房门挡起来吗?” “这算是哪门子的团结?是‘中士’(汤姆2093)干的好事吗?中士,如果是你的错,我们一点也不意外!” “但是,一号囚房麻烦你们继续把床那样摆着,别让他们进去。” 狱卒们发现,此时此刻六个人可以制服犯人的叛变,但是一旦交班,接下来就是三位狱卒面对九个犯人,可能会产生更大的问题。没关系,阿内特想出一个挑拨离间的策略——让三号囚房享受特别待遇!他们将拥有特权可以盥洗、刷牙,并且把床和床单送回他们房间,准许使用房间里的自来水。 狱卒阿内特大声宣布,因为三号囚房表现良好,“他们的床不会被破坏,只要一号囚房乖乖听话,床就会回来了。” 狱卒们想要借此诱惑“好犯人”去说服其他人听话点。“嗯,如果我们知道他们什么事情做错了,我们会告诉他们。”其中一个“好犯人”回答。 凡迪回答:“你不必知道什么事情是错的,只要告诉他们守规矩点!” 8612大叫,“一号囚房,我们三个与你们同一阵线!”当身上只有一条毛巾的他从禁闭室被狱卒送回来后,会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不幸的是,你们这些人以为我们的招式都用完了吗?” 混乱暂时告一段落,狱卒难得偷闲抽根烟,也开始规划怎么对付一号囚房的情况。 当里奇1037拒绝从二号囚房出来时,三个狱卒死拖活拉,把他压在地板上,再用手铐铐住他的脚踝拉他到大厅。他和反叛者8612在黑洞里头对着大厅大呼小叫,呼吁其他“革命成员”坚持这次反叛。有些狱卒建议把大厅的柜子清一清,创造一个新黑洞,好把1037丢进去。在他们开始搬动里头的档案箱,好空出更大空间的同时,1037先被拖回房间,双脚还铐着。 狱卒阿内特和大兰德里协商后,一致同意使用简单的方式带给这些混乱场面一些秩序:开始报数!报数可以制服混乱。即使只有四个犯人,还是要他们列队、全部立正站好,让这些犯人开始报出他们的编号。 “我的号码是4325,狱警先生!” “我的号码是2093,狱警先生!” 报数声此起彼落,由三位第三囚房的“好犯人”和除了一条毛巾围住腰外全身赤裸的7258所组成,值得注意的是,8612也在“黑洞”里报数,但是用嘲弄的口吻! 接下来,狱卒们拖着1037到远远角落的大厅橱柜——紧急替代“黑洞”的禁闭室。同时,8612继续呼叫警务长:“嘿,津巴多,赶快给我滚过来!”我决定不在此时此刻介入,继续观察这场冲突,看看狱卒们如何恢复法规和秩序。 事后回顾(在研究结束后完成)的日记中,记录着一些有趣的批评。 保罗5704写到当时间被扭曲后对大家造成的影响,开始改变大家想法。“当那天早上我们将自己关在囚房里时,我睡了一下子,但还是因为昨天晚上几乎没睡而感到非常疲倦。当我醒过来时,我还以为是隔天早晨,但竟是当天早上,连中餐都还没吃呢。”他又在下午睡了一觉,醒来想说应该是晚上,却仅仅是下午五点而已。时间概念扭曲也发生在3401身上,他感到饥饿、生气又没吃到晚餐,以为已经9点多10点了,结果却发现才不过5点多。 虽然狱卒们最终击倒反叛势力,矫正过来,还制服了这些潜在的“危险犯人”,权威似乎更上一层楼,但许多犯人却也觉得,有勇气挑战整个系统的感觉很不赖。5486评论他自己:“精神可嘉,团结合作,准备好要掀开这个地狱。我们上演有如‘脱缰野马’的戏码。不会再闹笑话,不会再有蛙跳,不会有人搞得我们团团转!”他也说,因为受限在“好囚房”和“好室友”共住,如果他是住在一号或二号囚房,他也会“跟他们做一样的事”,并且更疯狂!年纪最小、最体弱多病的格伦3401是一个亚裔美籍学生,似乎对反叛有更多的领悟:“搬床到门边把狱卒档在外头是我的建议,虽然我平常都很安静不多话,但我不喜欢被这样欺压。协助组织且参与整个反叛计划对我而言十分重要,我在那里建立了我的‘自我’,我感觉到这是所有体验中最棒的事情。将狱卒挡在门外是一种对自己成长的确立,让我更加了解自己!” 午餐后趁机逃跑 在一号囚房仍然固守城池及一些反叛者正在关禁闭时,大伙的午餐只有一小部分的人分食,狱卒们给“优良三号囚房”准备了特别的午餐,让他们在其他不守规矩的同伴面前大快朵颐。但令人惊讶的事情又来了,他们拒绝这份餐点,狱卒们尝试说服他们吃下美味的食物,虽然他们早餐只吃了一点燕麦片,而且昨晚只吃了少少的晚餐,但是他们却仍然不为所动。三号囚房犯人决定不能表现得像个叛徒,不能无情无义。一份诡异的寂静,在大厅里头蔓延整整一个小时,然而三号囚房的男士们在这段期间完全配合,其中也包括了从毛毯挑出芒刺,狱卒也给犯人里奇1037一个离开禁闭室加人工作行列的机会,但是他拒绝了!他宁可在黑暗中还乐得清静。规则明明规定黑洞时间最长一个钟头,但是最长时数被1037给拉长到两个钟头,8612也是同样的待遇。 同时在一号囚房,两位犯人正悄悄地部署新脱逃计划的第一步。保罗5704使用为了弹吉他而留的长指甲松开电器箱面板上的螺丝,成功之后,他们计划使用面板的边角当作螺丝起子松开囚门锁。其中一人会假装肚子痛,当狱卒带他到厕所而打开通往大厅的主要人口时,在一声口哨之下,所有的犯人会一涌而出,打倒狱卒们,冲出自由的大门! 就如同在真正的监狱里,犯人们会富有创造力地制作武器,并且仔细规划精巧多谋的逃脱计划。时间和运气是反叛之父,但如果背运当头,结果就难说了,狱卒大兰德里在例行巡视时转动一号囚房的把手,竟然“砰”的一声掉到地上,引起他一阵恐慌。“快来帮忙!”大兰德里大叫:“有人要逃走啦!”阿内特和马库斯立刻冲上前来,关上大门并把可能想脱逃的犯人一起用手铐铐在囚房的地板上。8612正是其中一个捣蛋鬼,所以他又得到他经常去的黑洞一游机会。 报数平抚躁动不安的一群 在日班交代工作时,代表令人神经紧绷的几个小时过去了,该是在真正灾难发生前好好安抚笼中野兽的时候了:“安分守己有奖赏,调皮捣蛋没糖吃。”这个冷静且威风不已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阿内特,他和大兰德里再一次联手指挥犯人列队报数。阿内特掌控全局,俨然成为日班的领袖:“将手放到墙上——这边这面墙!现在让我们来验收一下,大家是否记熟了自己的号码。如同以往,大声说出你的号码,从这边开始!”第一个是“中士”,他用快速嘹亮的声音答复,其他犯人们则参差不齐地应和着,4325和7258好像也都加入了,但我们却不太能听到4325的声音。一个6英尺高又强壮的大个子,如果他想的话,倒是很有和狱卒们硬碰硬的条件。相较之下,格伦3401和斯图尔特819总是动作最慢的两个,而且最心不甘情不愿,遵从命令时总是心不在焉。阿内特显然不满意,于是变本加厉表现他的控制欲,要他们用“有创意一点”的方式来报数,他叫他们一次倒着念三个字,或是任何只要可以把报数变得奇怪复杂的方式。 阿内特也向旁观者展现了他过人的创造力,像狱卒赫尔曼那样,但是他并不像其他班的领头那样,从这些作为中得到一些私人的快感,对他而言,这只不过是让工作更有效率的方式罢了。 大兰德里建议让犯人“唱出”他们的号码,阿内特问道:“那是昨晚很流行的那套吗?大家都喜欢唱歌吗?”大兰德里答道:“我想他们应该喜欢昨晚那套!”但是几乎没有犯人回答他们喜欢,阿内特于是说:“喔,好吧,你们必须学着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这是让你们恢复迈向规律社会的其中一部分。” 819抱怨着:“哪有人上街是用号码的?”阿内特回答:“人们上街不需要有号码,但你必须有号码,是因为你在这里的身份地位就是要有号码!” 大兰德里给了一个特殊的指示,教导他们怎么唱出他们的音阶:“使劲地唱出一段音阶,就好像Do Re Mi。”所有犯人都遵从,并且尽全力唱着顺势音阶——除了819。“819该死的没跟着唱,让我们再听一次看看!”819正要解释为什么他不能跟着唱,没想到阿内特倒是先澄清这个练习的目的:“我不是问你为什么不能唱,这个训练的宗旨是要让你学着唱!”阿内特十分挑剔,不断批评犯人们唱得不好,但是疲惫的犯人们也被当地的地下报纸刊载。他发现国防部海军研究处支持我的研究,因此得到了一个阴谋理论,认为我们企图试探抗议越战的监禁学生有多少能耐。明显地,他是一个没有什么经验的革命者,在信中讨论破坏计划明显不智,因为这些信非常有可能被监看。 他并不知道我是一个激进派、行动主义的教授,从1966年就开始反对越战。当时我在纽约大学组织了第一个通宵的辩论团体,发起大规模的联合罢工,在纽约大学的毕业典礼上,抗议学校颁给国防部长罗伯特·麦克纳马拉(Robeg McNamara)名誉学位。隔年,我在斯坦福组织了数千名学生,积极挑战连续数年的战争。我是有热血的政治灵魂,不是没脑筋的热血革命者。 他的信这样开始:“我已经和‘The Tribe’及另一个自由的基层报纸‘The Berkeley Barb’做好安排,当我从这里出去后要给他们这些故事。”然后5704开始自吹自擂他在我们的小型监狱杜区里的新地位:“我担任监狱犯人申诉委员会的代表主席,明天我要为我们的集体利益报酬组织一个互助会。”他也描述了他从这个经验中的获益:“我学习到很多监禁中的革命策略。狱卒一事无成,狱卒做不了什么,因为你压制不了老怪胎们的气焰。我们大多是怪胎,而我真的不认为,在这件事结束之前会有任何一个人屈服。有少数人开始低声下气,但是这些人影响不了我们其他人的。”此外,他在最后用大大的粗字体签下署名:“你的犯人,5704。” 我决定不要告诉狱卒这个信息,免得他们报复而真的虐待他们。但是令人感到沮丧的是,我的研究补助金被指控是政府战争机器的工具,尤其是我曾经鼓励激进学生团体有力地发出不同的声音。这个研究补助原本是用来探索匿名的效果、去人性化的情境和人际间侵略的实务及概念研究。从这个监狱实验刚开始,我就已经向补助机构申请延伸补助来赞助这个实验,根本没有其他额外的资助。保罗可能还伙同他的同伴柏克莱散布不实的谣言,让我很生气。 不晓得是他偶尔的情绪波动还是渴望尼古丁,还是他想在报纸上写更多令人激动的题材,5704今天制造了许多难题给我们——在我们已经有太多事情要处理的一天。在他同牢房室友的帮助下,他第一次弄弯了栅以确保犯人无法近身,再扒光三个犯人的衣服,拿走他们的床铺,威胁他们如果接下来还是不合作,就不给他们晚饭吃。在没有吃中餐的饥饿状态之下,犯人们果然瞬间就被击垮,并且溃不成军。斯坦福郡大监狱犯人申诉委员会 意识到情境变得岌岌可危后,我请典狱长用广播宣布,他们可以选出三名代表来参加“斯坦福郡大监狱犯人申诉委员会”,与警务长津巴多面对面会谈,提出的申诉问题,很快就能获得关切和修正。我们后来从保罗5704写给女朋友的信中得知,他非常骄傲能够被同伴们推选为代表人,出席申诉委员会。这是个值得注意的陈述,显示犯人已经失去未来的展望,开始着重活在“当下每一分钟”。 申诉委员会由三个被推选的代表所组成,保罗5704、吉姆4325,里奇1037,告诉我原先制订的合约已经被多种不同形式破坏了。他们准备的清单里包含了:狱卒们体罚或是以言语虐待他们,那是不必要的骚扰;食物的量准备不够;他们想要拿回他们的书和眼镜、医药用品;他们想要比一个晚上更长的探访时间;有一部分的人希望可以提供宗教的慰藉。他们声称,今天一整天的公开反叛行动,就是为了反抗这些不公平的待遇。 在银色反光太阳镜底下,我轻易地自动融入警务长的角色。一起头便说明我确信我可以和睦地解决任何歧见,达到双方满意的结论。我发现申诉委员会的第一步方向走对了,所以我十分愿意直接与他们对谈,只要他们愿意表现他们和其他人的想法。“但是你必须了解,许多狱卒口头上或身体上的动作是因为你们不好的行为。你们必须因为打断整体行程而付出代价,而且你们常常吓到狱卒们,他们也才刚刚站上这个岗位。面对桀骜不驯的犯人,他们不能施加肢体上的处罚,取而代之的便是夺走权利。”这个解释,申诉委员会成员一致以点头表示了解。“我答应今晚会和工作同仁们一起讨论这份申诉清单,将负面影响减到最少,增加更多你们提到对你们有利的事情。明天我会带一位监狱牧师过来,并且本周增加一次探访之夜来让我们重新来过。” “那真是太棒了!谢啦!”犯人头头保罗5704这么说,其他两位也跟着点头称是,整个进行的过程,让公民监狱又迈进一步。 我们起身握手,他们平和地离开,我希望他们能够告诉伙伴,从现在起冷静—些,大家都尽量避免类似的冲突。 犯人8612成为不定时炸弹 道格8612并不是个合作的家伙,他不接受刚从申诉委员会回来的同伴的说法,然而他越是这样,就让他越有机会再进“黑洞”,手铐无时无刻不在手上。他说他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要求见典狱长。过了一会儿,典狱长贾菲在他的办公室中接见了他,听他抱怨狱卒的行为如何专制且“残暴”。贾菲告诉他,是因为他的行为引发了狱卒们的强烈反弹,如果他愿意更合作的话,贾菲可以保证狱卒对他的态度会变缓和。8612却说,除非这样的情况很快就可以到来,不然现在他就想要出去。贾菲也担忧他是不是真的生病了,还询问8612要不要去看医生。犯人被护送回他的囚房,但一回房他就开始和里奇1037互吐苦水。里奇同样抱怨令人难以忍受的情境,还有他也想要去看医生。 即使好像在见过典狱长后稍被安抚,但是犯人8612用夸张的音调大声呼喊,坚持要面见“他妈的津巴多博士”,也就是“警务长”本人我。我立刻答应见他一面。 我们的顾问嘲笑假犯人 那个下午,我安排了第一个访问者到监狱参访,这个访客,就是我的顾问卡罗·普雷斯科特。他帮助我设计过许多实验的细节,模拟和真正监狱里头机制功能相同的监禁方式。卡罗最近才刚从圣昆廷监狱(San Quentin Prison)假释出来,他在那里服刑17年,也曾经在佛森和维卡维尔监狱(Folsom and Vacaville Prisons)服刑,大多是因为武装窃盗被起诉后定罪,我是在前几个月因为一个课程计划而与他认识,那时我们社会心理学学生筹划一个关于个人在公共机构环境中的议题。某位同学邀请卡罗来课堂上主讲,以一个当事人的角度说明真实的监狱生活。 卡罗才刚从监狱出来四个月,并且为了监狱系统中非正义的监狱制度满腹怒气,他抱怨美国资本主义体制、种族主义,也斥责像汤姆叔叔一样讨好白人、帮着白人对付自己兄弟的黑人,以及军火贩子等等。但是,他也对社会互动有他独到的见解和洞察。此人异常好辩,而且拥有洪亮的男中音,滔滔不绝绝无冷场。我对这个人的观点十分好奇,特别是我们的年龄差不了多少——我三十八岁,他四十岁——而且我们一样都生长于东岸和西岸的犹太人区。但是当我在上大学的时候,卡罗正在服刑。我们很快就交上朋友,我成为他耐心聆听的知己,与他促膝长谈,他是我心理学知识的顾问,工作或课堂的“预约经纪人”。他的第一份顾问工作,就是和我一起教授有关监狱心理学的暑期课程。卡罗不只告诉课堂同学他的个人监狱体验,还安排了其他曾经受监禁的男士和女士来现身说法。因为他,我们加强了监狱狱卒、监狱律师,以及有关美国监狱体制的知识。在卡罗的顾问与协助之下,我们的小小实验注入许多不曾在任何社会科学研究中了解的常识与理解。 当卡罗和我在电视屏幕上看他们报数时,大约是晚间7点,那是用来记录一天特别事件的。接着我们撤退到警务长的办公室,讨论接下来怎么进行,我又应该如何应付明天的探访夜。突然间,典狱长贾菲冲了进来,报告8612真的因为很想出去而心烦意乱,并且坚持要见我。贾菲分不清是否8612只是假装这样,好让他可以被释放,到底是想要给我们制造一些麻烦,还是真的身体不舒服。他坚持这是只有我可以做主的事。 “当然,带他进来吧。我可以当面评估这个问题。” 没多久,一个闷闷不乐、叛逆、愤怒且有些神智不清的年轻男子走进了办公室。 “什么事情让你心烦呢,年轻人?” “我再也不能忍受了,这些狱卒不断地骚扰我,他们总是挑我毛病,随时随地都要把我放进‘黑洞’里,而且——” “好,从我知道的看来,我想你这样是自找的;你是整个监狱里头最反叛,最不守规则的犯人。” “我才不在乎,你们违反了所有合约上的规定,我并没预期自己会被这样对待,你——” “站着别动!小流氓!”卡罗猛然用凶悍的口吻抨击8612:“你说你没办法撑下去?俯卧撑、蛙跳,狱卒嘲笑你,向你大吼?那就是你所说的‘骚扰’吗?别打断我!然后你哭着说他们把你丢在橱柜里几个小时?让我来教育你一下,白种男孩,你在圣昆廷监狱撑不到一天的,我们会嗅出你的恐惧和软弱。你的狱卒会从你的头上一棒挥下,并且把你丢到真正让你感觉到无比孤独、空无一物的坑洞里,我在那里忍受过一次就是几星期的生活,而你才这样就受不了。不知死活,如果遇到坏透了的上头,就会塞给你两三包香烟,让你的屁股鲜血直流,青一块紫一块,而那只是将你变成娘娘腔的第一步而已。” 8612被卡罗一席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吓傻了,我必须拯救他,因为我觉得卡罗就要爆炸了,可能是他看见我们监狱中的摆设,勾起了他前几个月在监狱中的血泪回忆。 “卡罗,谢谢你让我们知道监狱的实际状况,但是在我们可以继续进行之前,我必须先了解这个犯人想说的是什么。8612,如果你选择留下来并且好好配合,你知道我有权力让那些狱卒不要再骚扰你。你需要这些钱吗?如果你决定提早结束,就会失去剩余的酬金。” “哦,当然,不过……” “好,那么我们就这么先说定了,不会再有狱卒骚扰你,你留下来赚剩下的酬金,可是你要以好好合作来回报,并且任何我有需要的时候,你都必须提供我讯息,好让我可以正常运作这座监狱。” “这个嘛……” “听着,想想我答应给你的优惠,然后接下来,晚餐过后如果你依然想离开,那没有关系,我们会依照你的时间算给你酬金。但是,如果你决定继续留下来赚足全部的酬金,不被骚扰并且和我合作,我们就可以把第一天的问题抛在脑后,好好地从重新来一遍,同意吗?” “说不定可以,但是——” “没有必要现在就做决定,你可以好好考虑我给你的优惠,然后晚一点再做决定,好吗?” 8612小声地说:“好吧,就这样。”我送他到隔壁典狱长的办公室,让贾菲送他回大厅。我也告诉贾菲,他仍然还没决定要留下来或是离开。 当下我想了一下这个浮士德交易,决定表现得像一个邪恶的监狱管理者,而不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大教授(我认为我应该是)。作为警务长,我不希望8612离开,因为这样会给其他犯人带来负面的影响,而且我认为,只要狱卒收回对他的责骂管教,他应该会更合作才是。我也邀请反叛头头8612成为“告密者”、“线人”,作为我给予他特殊权利的回报。在监狱生态里头,告密者是最低微的阶层,并且常常被当局隔离到禁闭室里,因为他的同伴知道他告密后,有可能谋杀他。接着,卡罗和我离开现场到瑞奇餐厅,在那里,我可以暂时卸下我的丑陋面具,在享受卡罗新故事的同时配上一盘美味的千层面。 谁都不准走! 在大厅后面,狱卒阿内特和大兰德里在他们日班交班之前,要犯人各个面墙开始报数。再一次,斯图尔特819被狱卒们嘲笑他总是对不上同伴们的整齐报数声。“谢谢,狱警先生,今天过得实在是棒透了!” 监狱人口打开时发出尖锐的声音,整齐成列的犯人们看着8612在和监狱高层会面后走入大厅。在见我之前,他对他们宣称这会是一个一路顺风的会面。他要退出,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他再停留一分一秒。但现在,道格8612挤过队伍,回到二号囚房,把自己丢到床上。 “8612,出来面对着墙!”阿内特命令他。 “去你妈的!”他带着藐视的意味回答。 “给我面墙!8612!” “去你妈的!”8612还是这么回答。 阿内特:“叫谁来帮他一下忙!” 大兰德里问阿内特:“你有这副手铐的钥匙吗?长官?” 就在他的房间里,8612大叫:“就算必须待在这里,我也不会去做任何你们要我做的该死事情!”当他终于漫步到大厅时,几乎一半的犯人都在二号囚房里头两面排开,道格8612告诉他们一个糟透了的事实:“我指的是,你知道的,真的,我指的是,他们不让我离开这里!我花了所有时间和医生、律师们谈……” 他的声音渐渐转小,越来越让人听不清楚,其他犯人咯咯偷笑,但他还是站在其他犯人面前,违抗必须面墙站立的命令。8612狠狠地给了他的同伴一记上钩拳,又用大声、激昂的高八度音调嘶吼:“我不能出去!他们不让我出去!你们也休想出去!” 他的同伴一听,先前的咯咯轻笑立刻转变成带点紧张的苦笑。狱卒们决定暂时不理8612,继续找寻消失的手铐钥匙。因为如果他再这样胡闹下去,他们就必须尽快铐住8612,再一次把他塞回“黑洞”里。 一个犯人问8612:“你是说,你不能违背合约?” “那我可以取消我的合约吗?”另一个犯人绝望地问,其他人都竖起了耳朵。 阿内特强硬地说:“在队伍中不准讲话,8612等等就遭殃了,跟他讲话的人也一样。” 从他们敬重的领导口中讲出来的这段话,对他们而言是一大打击,打击着他们的违抗意志和决心。格伦3401事后报告了8612的说辞对他的影响:“他说‘你们都不能出去’时,让我感觉自己真的是一个犯人。或许你不过只是津巴多实验里头的一个犯人,也许你是因为酬金才来坐牢,但你真的是个犯人了!” 他开始想象故事可能发生的最糟情节:“我们把我们的命给签了给卖了,包括身体和灵魂,这真是非常令人感到害怕。‘我们是真的犯人’的这个信念,实际上越来越真实——没有人可以逃离开这里,除非采取强烈的手段,但强烈的手段却会带来一大串不可知的后果。帕洛阿尔托市的警察会再把我们抓走一次吗?我们会得到酬金吗?怎样我才可以拿回我的皮夹呢?” 这个事件也让狱卒整天看管的大麻烦里奇1037目瞪口呆。他在事后报告:“当我听说我不能离开的那个当下,我觉得这是个真正的监狱。我无法形容我那时的感受,只能说我感到彻彻底底的绝望,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绝望。” 这让我清楚明白,8612已经让自己身陷于无数的两难之中,他想要成为强悍的反叛领头,但是又不想要狱卒不停地紧盯骚扰,他想要留下来赚更多酬金,但是又不想成为我的线人。他或许想过要怎么两头通吃——对我说谎,或者误导我有关犯人的行动,但是他并不确定自己有这方面的能耐。他也大可当面回绝我的优惠,拒绝当我正式的告密者来换取舒服的日子,但是他却没有。在那个当下,如果他坚持要离开,我也只能同意他的抉择。也可能只是因为卡罗的教导和喊骂,让他感到太过羞愧。这些可用的心理游戏让他打定主意,对其他人坚称官方决定不释放他,把这一切都怪罪给整个系统。 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对犯人产生这样强大转变的影响,突来的消息表明,他们将失去要求中止的自由,丧失他们走出监狱的权力。在那个当下,斯坦福实验监狱瞬间转化为斯坦福监狱,不是经由工作人员上对下的宣告,而是来自他们底层犯人中的一员。正如犯人反叛改变了狱卒们对犯人的想法,他们开始觉得犯人是危险的,而犯人之一坚定的说词,告诉大家没有一个人可以离开,也让这些“假犯人”开始感到,他们的新处境真的是一个没有希望的“犯人”。 我们回来了!小夜班! 仿佛这些事情对犯人来说还不够坏似的——小夜班时间又到了!赫尔曼和柏登在大厅踱步,等待日班离开。他们挥舞警棍,对着二号囚房大喊,威吓8612,坚持这个犯人——定要退到门后,同时指着墙上的灭火器,吼着问他“是不是要在脸上多喷一些清凉的碳化合物”。 一位犯人询问狱卒小兰德里:“狱警先生,我有—个请求——如果今天有人过生日,我们可以唱生日快乐歌吗?” 小兰德里还来不及回答,赫尔曼已经在后头抢着说:“我们会在列队的时候唱生日快乐歌。但现在是晚餐时间,一次三人轮着来。”很快地,这些犯人在大厅中央的餐桌旁坐好,吃着吝啬寒酸的晚餐。不准说话! 在回顾这个时间的录像带时,我看到有个犯人被狱卒柏登带到中间大门。这个犯人刚刚才试图脱逃,现在被罚在走廊中央的晚餐桌后面立正站好,引起大家的注意。他的双眼被蒙了起来,小兰德里问他是怎么打开门上的大锁,他拒绝透露真相。乔夫一拆下绑住逃脱者双眼的带子,就威吓地警告他:“如果我们看到你的手再接近这个锁,8612,将有你好看的!”道格8612试图逃狱!在小兰德里将他遣回囚房后,8612又开始淫秽地呻吟,而且比先前更大声,一连串的“他妈的”如洪水般淹没大厅。赫尔曼疲惫地向二号囚房大喊:“8612,你的游戏已经很老套了,非一常一老一套。再也不能娱乐我们大家了!” 狱卒们一下全都涌向餐桌,忙着阻止5486与他被禁止交谈的室友商讨,小兰德里向5486大喊:“嘿!嘿!我们不能剥夺你吃饭的权利,但是我们可以拿走剩下的,典狱长说我们不能剥夺你们吃饭,但你已经吃过了,没吃完的这部分,我们要拿走!”他向大家宣布:“你们大概已经忘记我们给你们的特权!”他提醒每个犯人,一旦发生动乱,毋庸置疑,明天的探访夜一定会取消!一些还在吃饭的犯人赶紧说,他们没有忘记星期二晚上7点的探访夜,而且非常期待! 小兰德里坚持,8612必须把吃饭时拿下来的丝袜帽戴回头上:“我们不希望你头发上的任何东西掉进食物里,让你吃了生病!”8612用一种陌生的语气回答,好像他失去了现实感:“我没办法再戴帽子,它太紧了,我会头痛——什么?我知道这样很奇怪,那就是为什么我要离开这里……他们只会一直不断地说:‘不会,你不会头痛的’,但是我就是知道我会头痛!” 现在,苦恼失望的人轮到了里奇1037,他的两眼空洞无神,说起话来缓慢单调。他躺在囚房的地板上咳个不停,坚持要见警务长。(我用完晚餐回来后,也的确和他见面,给了他一些咳嗽药,告诉他如果没有办法继续忍受的话,随时都可以离开,不过如果他不是忙着反叛,就会省下不少时间和力气,情况也会好转。他向我报告他好多了,也答应会尽力配合。) 接下来,狱卒把注意力转移到保罗5704身上。这个家伙看起来比之前都要坚定,似乎认定自己必须代替先前道格8612的反叛领导者位置:“你看起来不太开心呢,5704!”小兰德里这么说,赫尔曼开始用警棍敲打囚房铁栅门,发出大声的铿锵声。柏登跟着说:“你认为今晚熄灯后,他们会喜欢听这个(大声的铿锵声)吗?” 5704讲了个笑话,虽然有些犯人笑了,但是狱卒们都没有笑,小兰德里说:“喔,很好,真的很不错,继续保持,真的!我们现在真的觉得被娱乐到了,我大概有十年没听过这种小朋友的笑话了!” 狱卒们全挺直身子站在一起瞪着8612,他吃得很慢,而且孤单一人。狱卒排成整齐的战斗队伍,一只手撑在屁股上,另一只手示威性地挥舞着警棍。“我们这里有许多抵抗者,革命家!”小兰德里这么说! 一听他这么说,8612立刻从晚餐桌上弹了起来,直线往前冲向后面的墙壁,扯掉遮住摄影机的帘布。狱卒们赶紧抓住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将他丢进“黑洞”中,他嘲讽地说:“真是遗憾啊,各位!” 其中一位回答他:“你才会遗憾呢,哈,我们为你准备了一个东西,你待会儿就会感到十分的遗憾!” 当赫尔曼和柏登一同用警棍敲打“黑洞”的门时,8612也开始大喊尖叫,说他耳朵快聋了,而且头痛也更严重了! 道格8612这么大叫:“他妈的不要再打了!我的耳朵快聋了!” 柏登给他的建议是:“下次你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也许你应该事先考虑清楚,以免又进了黑洞,8612!” 8612回答:“不,你他妈的就只会一张嘴一直说,我下次就拆了你的门,我说真的!”(他威胁要拆掉的可能是囚房的门,人口大门,也可能是藏着摄影机的那座墙)。 这时候,有个犯人间起晚上能不能看场电影,就好像先前他们听说的监狱情景,一个狱卒回答:“我不晓得我们竟然可以看场电影!” 狱卒们公开地讨论着破坏监狱财产可能影响的结果,赫尔曼手上拿着一份监狱守则的影印本,当他靠在一号囚房的门框上,手中转动警棍时,看起来似乎愈来愈有自信和权势,他告诉他的伙伴们,他会让他们工作或是以休息与娱乐时间代替电影时间。 他这么说:“好了,注意听!拜托!晚上会有许多欢乐等着我们,三号囚房,你们可以休息和娱乐一下,因为你们有洗好你们的碗盘,而且听从命令做事。二号囚房,你们还有一些工作要做,而一号囚房,今天的毛毯有许多芒刺要让你们挑,好,警官们,请将这些毛毯带上来让他们看看,如果他们今晚睡觉时想盖毛毯的话,一定会把这个工作做得很好!” 小兰德里为赫尔曼递上扎满芒刺的毛毯:“这是不是很美?”他继续用平淡的语气说。“各位先生女士请看看,这些毛毯是不是伟大的杰作啊?我要你们一个一个把芒刺从毛毯里头拣出来,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你们要怎么睡觉呢?’一个犯人回答他:“我宁愿睡地上!”小兰德里的回答也十分简要:“随你便!随你便!” 看着狱卒小兰德里在强势狱卒和好好狱卒的角色中挣扎,是个有趣的事情,他还没把所有控制权力交到赫尔曼的手上,也在某种程度上仍然向往他的统治地位,而且相较于赫尔曼,小兰德里比较能够同情犯人的处境。(在事后的面谈中,细心的吉姆4325形容赫尔曼是一个坏狱卒,给他取个绰号叫“约翰·韦恩”。他也认为兰德里兄弟都是“好好狱卒”,大部分其他犯人也同意,小兰德里扮演好狱卒的时间远多于坏狱卒。) 三号囚房的犯人想知道,他们可不可以看书,赫尔曼建议给他们“监狱守则”的影印本,当作睡前读物。现在,又到了“报数”时间了:“好了,今天晚上不要再搞砸了,记得吗?让我们从2093开始,让我们开始报数,继续练习!”他这么说。 柏登开始得势,走到犯人面前开口说:“我们可没有那样教过你们报数,大声,清楚,而且迅速!5704,你实在是够慢的!你可以开始准备蛙跳了!” 狱卒的处罚又开始不分青红皂白:他们不再因为某些特定原因处罚犯人,5704受够这些:“我才不干!” 柏登强押着他做,但是很显然光是这样还不够:“给我蹲下去,小伙子,给我蹲下!” 他用他的警棍用力推挤犯人的背。 “老兄!不要推!”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要推’?”他用戏谑的语调反问。 “我就是这么说的,‘不要推’!” “给我继续做,还有你的俯卧撑!” 柏登更投入了,也比以前发出更多声音,但是赫尔曼仍然毫无疑问的是狱卒“第一男子”。但柏登和赫尔曼还是成为强而有力的双人组,刹那间,小兰德里渐渐淡出,也离开了大厅。 即使是犯人中的典范“中士”,也无来由地被罚俯卧撑和蛙跳:“做得真棒!看到他怎么做这个了吗?可见他今晚充满了活力!”赫尔曼这么说,接着他转向3401:“你在笑吗?你在笑什么?”他的小跟班柏登加入他的行列:“你在笑吗?3401?你觉得这个很好笑?今晚你是不是不想睡了?” “我不想再看见任何人偷笑!这里是公众场合,如果我看见任何一个人偷笑,你们每个人就有做不完的蛙跳!”赫尔曼坚定地向他们保证,不听话的结果就是吃不完兜着走! 一理解到犯人的欠缺可以照亮他们所处的阴冷局面,赫尔曼便对柏登讲了个其实是说给讨人厌的犯人听的笑话:“警官,你听说过没有脚的狗吗?每天晚上,他的主人都要‘拖’着它出去散步!”一说完,两个人就哈哈大笑,犯人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柏登假装责怪他:“他们不喜欢你的笑话!” “你喜欢我的笑话吗,5486?” 杰里5486老实地回答:“不喜欢。” “过来这里,然后做十下俯卧撑,因为你不喜欢我的笑话,为了没笑再多做五下总共十五下。” 赫尔曼的兴致来了。他叫所有犯人面对墙壁,在他们才刚开始转身时,他示范给他们看什么是“独臂铅笔销售员”:把一只手伸进裤子里,手指放在裤裆的位置,让重要部分有如勃起。犯人被告诫不准笑,不小心笑出来的,就被罚俯卧撑和交互蹲跳。3401说他不认为这个有趣好笑,但是他因为“太老实”,所以也被罚做俯卧撑。接下来是他们报数的时候了,赫尔曼问“中士”2093,大家的报数听起来像不像在唱歌? “听起来像是在对我唱歌,狱警先生!” 赫尔曼罚他做俯卧撑,因为他不同意他的回答。 令人意外的是,“中士”却问他:“我可以再多做几个吗?狱警先生?” “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再多做十个!” 然后,“中士”用一种戏剧化的方式挑战赫尔曼:“那我可以一直做到被‘拖’出去吗?” “当然,随你高兴!”赫尔曼和柏登对他的嘲讽不确定该如何反应,但是其他犯人惊慌地面面相觑,他们知道,“中士”的自定处罚会成为一个新的标准,接下来这些处罚也都会落到他们身上,会变成犯人心中最难堪的笑话。 当另一个犯人被指示用复杂的顺序报数时,柏登嘲讽地补充:“只要多做点教育,这东西对于这些男孩们不算太难的!” 在某种意义上他算是注意到,现在,“无能的聪明骄傲鬼”是对受过教育的大学生一种老式的嘲讽,当然了,也包括他自己。 犯人们被问起是否需要毛毯和床,这一回全部都说需要,“不过呢,”赫尔曼却说,“你们这些男孩们应该得到床和毛毯吗?”“我们会将狐尾草挑出来的!’他告诉他们不应该叫它“狐尾草”,应该叫它“芒刺”。这是“权力决定用语”的简单例子,创造了现实感。当这些犯人改说“芒刺”时,柏登告诉他们可以来拿他手上的枕头和毛毯,他也一一递给犯人,却跳过了犯人5704——他问他,为什么每次工作都要花那么多时间。“你想要一个枕头?为什么你不专心工作我还要给你枕头?”“好个因果报应啊!”5704的回答有点戏谑味。 “再问你一次,为什么我要给你枕头?” “因为我的要求,狱警先生!” “但是你都比别人晚10分钟到工作位置上!”赫尔曼说,没忘了再加上一句:“你以后最好在被要求要工作的时候马上就定位!”即使很想处罚他,赫尔曼最后还是大发慈悲,给了他一个枕头。 为了不让赫尔曼抢尽风头,柏登告诉5704:“要谢谢他,真是好体贴!” “谢谢!” “再一次‘祝福你’,狱警先生!”这回的嘲讽味,就更浓了。 赫尔曼成功地利用5704恳求枕头而将他和他的反叛同伴们区隔开来,单纯“自利”的想法,已经在犯人的团结中渐渐扩散开来。 生日快乐,犯人5704! 犯人杰里5486提醒狱卒,他们要为5704唱《生日快乐歌》,在这个时间点,这样的要求有点奇怪,因为犯人们大部分都累了,也快到回囚房睡觉的时间。或许庆生这个正常的仪式和外头世界产生了联结,让他们想在一连串极度不正常之中来点正常的事情。 柏登告诉赫尔曼,5486提出了“临时动议”,他希望可以唱《生日快乐歌》。赫尔曼一知道《生日快乐歌》是要唱给5704听的,表情就有些沮丧:“这是你的生日,但是你却不工作!” 犯人们异口同声说,今天是他的生日,不工作也应该。狱卒们于是一边走一边问,要他们大声回答,是否愿意为5704唱一曲《生日快乐歌》,每个人都同意,应该要为5704唱《生日快乐歌》。最后,犯人修比7258被指派引领大家唱《生日快乐歌》——今天这里唯一出现的愉悦声音。第一次大家对歌曲接受者有了不同措辞——有人唱给“伙伴”,有人唱给5704,发现这个差异时,赫尔曼和柏登同时向他们大喊。 柏登:“这位男士的名字是5704,现在重头唱一遍!” 赫尔曼则直接对7258说话:“你给他们一个摇摆节奏的节拍,现在给我正经点唱。”7258提起现今当红的音乐类型,炫耀一下他的音乐知识,但还是照着同样的方式再唱一遍,而其他人也跟着那么唱。但他们的表现并不怎么好,所以又被要求再唱一遍:“再多放一点热情,一个男孩的生日一年只有一次!”原先是犯人分享感受的休息时间,现在又变成了另一个学习“如何屈服于权势”的程序化场合。 8612终于崩溃,获得释放 熄灯之后,第N次从关禁闭中被放出来的道格8612疲惫又失去理智地说:“我说啊,耶稣基督,我的身体里在燃烧,你知道吗?” 第二次再见到典狱长时,这个犯人以怒吼的方式表达了他的愤怒,以及他感受到的混乱和苦恼。“我想要出去!在这里真是他妈的……就算只再多待一晚我都没办法忍受,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要找一个律师!我有权力找律师吗?请跟我母亲联络!” 我们试图安抚他,提醒他这只是个实验,但他仍持续咆哮:“你们把我的脑袋都给搞乱了,老兄,我的头脑!这只是一个实验,那张契约不是卖身契,你们没有权力搞乱我的头脑!” 他威胁会为了出去而做出任何事情,甚至割腕也在所不惜:“为了出去,我什么都干得出来,我会砸烂你的摄影机,我会伤害那些狱卒!” 典狱长尽全力安抚他,但是8612丝毫不领情。他更大声地哭喊尖叫,贾菲只好向他保证,马上就会有一个心理咨询员来认真关切他现在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克雷格·黑尼用过晚餐回来,听了贾菲录下这幕戏剧化场景的录音带,马上与8612面谈,来决定是否因为如此严重的情绪苦恼而立刻释放他。在那个当下,我们都不确定8612反应的合理性,他有可能只是在演戏。核对他的背景资料,我们知道他也是他们大学领导反战激进主义者的一分子,那也不过是去年的事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短短36个钟头内就崩溃了? 即使是8612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事后他向我们诉说他的想法:“我没办法判断,到底是不是监狱的情境吓到我,我又是不是真的‘有目的’地要这么做——引出那些反叛。” 当时我出外晚餐,所以克雷格·黑尼经历了被迫要自己下决定的冲突情况,后来他有了以下的生动的描述和分析: 尽管回顾起来这似乎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任务,事实上却令人十分沮丧。我是研究所二年级的学生,在这个计划上投注了许多时间、精力和金钱,而我也知道,太早释放这些参与者会破坏我们精心规划和设计的整个实验,而且执行的还是我们自己。作为主试者,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预料得到这样的状况,当然,我们也规划了备案以防不时之需。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事实也已迫在眉睫:这个年轻人所遭遇的痛苦,远远比我们预期的,两个星期的时间里所可能面对的多更多,所以,我决定把人道精神摆在实验之前,立即释放犯人8612。 克雷格联络丁8612的女朋友,她很快就过来收拾他的行李和私人物品,克雷格提醒他们两个,如果这个痛苦的心情状态还持续下去,他们可以在早上到学生健康中心,因为我们已经事先和一些人员联系过了,他们可以提供一些协助。 所幸,(在考虑到他十分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下)克雷格合情合理地下了正确的决定,如果让8612继续待在监狱里,可能对工作人员和其他犯人产生负面的影响,这是个十分正确的决定。然而,当克雷格稍晚告诉科特和我释放犯人的决定时,我们还是不禁要怀疑,这一切的背后是不是只是一出演出精湛的戏。无论如何,在长时间的讨论后我们认为这个决定是对的,只是我们必须探究,为什么他的偏激举动来得这么突然。我们的两周活动才刚开始没多久,既然先前的人格测验看不出任何心理状态不稳定的征兆,我们只好说服自己,8612之所以情绪反应如此激烈,是因为他的个性太过敏感,造成他对模拟实验产生太大的反应。克雷格、科特和我一起“团体脑力激荡”,思考受试者筛选的过程中是否有错误或瑕疵,才会误让这样一个“具破坏性”的人物通过我们的审查——同样地,我们也得探查,还有没有造成他崩溃的其他模拟监狱中的情境力量。 让我们再想想“评估”的意义。我们的这个实验是要证明情境的力量,而非个人倾向所造成的影响,但是,现在我们却正在做这样的推论。 让我们回顾一下,在我们适当的思考脉络下,克雷格所表达的谬误的推理:“等会儿我们就会感谢有这样明显出乎意料的事情,在一个我们精确设计的情境力量之下,第一次产生的不预期状况和失序,给了我们一个‘特质性’的解释,这样的想法,不正是我们要挑战且批评的吗?” 这样的困惑,提醒了我们8612可能别有用心的动机。但另一方面,我们又想知道是否他真的失去控制,在极大的压力下痛苦不堪,所以有必要被“提早释放”。又或者是,他一开始就表现出“疯狂”的样子,而且知道自己只要装得够像,就可以获得释放?也许是那样,尽管可能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用过头的疯狂演技来画下句点。在事后的报告里,8612对自己的单纯行为有个复杂化的解释:“我觉得我应该继续待在那里,虽然很糟糕,革命行动不如预期中有趣,但我必须要亲眼见到结果才对。我应该要留下来让那些法西斯分子知道,(革命)领导者只会在非常时刻才逃难离开,他们只是操作者罢了,而我应该为了正义而战,奋不顾身!” 当8612结束监狱生活后,某个狱卒无意间听到二号囚房的阴谋对话:隔天道格将回到监狱,带着他自己的弟兄来摧毁监狱,并且释放所有犯人。刚开始我认为这是一个不可能成真的谣言,直到有狱卒报告,隔天在心理系玄关附近看见8612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我才交代狱卒逮捕他,带他回监狱,因为看起来他是用虚伪的陈述争取释放,他完全没有生病!只是耍我们的!现在我知道,我必须为了有人会全力攻击监狱而做准备,但是,我们该如何躲避这个重大的暴力冲突呢?我们该如何比我们的监狱正常运作——哦,对,应该说,我们怎么继续进行实验呢? 第5章 双重麻烦的星期二:访客和闹事者 我们的犯人看起来十分疲累,双眼视线模糊无神,而且我们的监狱开始闻起来像是纽约地铁站的男性公共厕所。似乎大部分狱卒都把上厕所变成一种“特权”,不定期地以此为嘉奖,但半夜不准到厕所方便。半夜时分,犯人们只准在房间的便桶里大小便,还有一些狱卒拒绝在早晨之前清理这个便桶。于是不满和怨言快速上升,让许多犯人都快无法容忍,几乎爆发。8612昨夜的崩溃,似乎已开始在犯人间起了骨牌效应,我们在监听室里听到,他们都讨论着不想再容忍这一切。 我们必须让这个监狱看起来有更加明亮的印象,因为今天晚上将有犯人的父母、朋友、女朋友前来参访,以一个为人父母的角度,当我看到这个实验仅仅三天就令人感到疲累又充满压力,我确定,我一定不会让我的儿子继续留在这里。我思量着如何面对迫在眉睫的挑战,并且还要担心8612随时会来捣乱的谣言,说不定他会选在今天发动,也有可能就和我们开放会客的时间同时,那可是我们最不能采取任何防卫行动的时刻。 现在是凌晨2点,小夜班的狱卒似乎被迫留下,六个狱卒在大厅里商讨如何加重规定,才能有效控制犯人,避免反叛再次发生。 他们全都聚在一起,“以身高决定一切”。最高的是赫尔曼,晚班的头头凡迪现在成为大夜班的大哥,阿内特则是日班的大首领。最矮小的柏登和赛罗斯,变成大头头身边最忠实的小跟班。两个人都爱用权威的语调、狐假虎威地发号施令——对着犯人的脸大吼,而且明显特别粗暴。他们推挤犯人、戳弄犯人,并且将无辜、不情愿的犯人从队列中拉出来关禁闭。有人暗中通报我们,他们经常在带着犯人到厕所的路上故意绊倒犯人,和犯人单独在厕所时,还会将他们推向小便池。而且事实也证明他们喜欢警棍,经常将警棍搁在胸膛上,用警棍敲打铁栅、门、桌子,好向大家宣告他们的存在。分析之后,我们认为他们是以武器来弥补身高的不足,不管心理动力为何,他们都是最自私卑鄙的狱卒。 然而,马库斯和瓦尼施也属于矮个儿一族,相对之下却较被动也较安静,不多话也不像其他人那么热爱特别的动作。我曾经跟典狱长提过,是否可以让他们更坚定、有自信一些。兰德里兄弟是有趣的一对,乔夫·兰德里(小兰德里)比赫尔曼稍高,并且与他竞争小夜班的权势,但是他不像我们足智多谋的约翰·韦恩(赫尔曼),总是可以创造出新的操练规则,因此,他总是领头在各个情境中发号施令、控制操练,但是随后又退缩到一旁,这种犹豫不决的状况,在别的狱卒身上都看不到。今天晚上他竟然没有带他的警棍,甚至没有戴上银色反光太阳镜——根据我们实验的约定,这是不被容许的!他的哥哥约翰就是一个强悍的狱卒,不过他总是按表操课,他不像阿内特那么坚定强势,但是也经常支持且执行上头极度没道理的命令。 我们的犯人全都差不多高,大概在5英尺8英寸到5英尺10英寸之间,除了格伦3401,是全部中个头最小的,大概只有5英尺2英寸,而保罗5704则是里头的大个儿,大约有6英尺2英寸。有趣的是,5704也成为犯人之中的头头。他表现得更有自信且更确立自己反叛的决心。他的同伴们也发现这一点,于是选他为斯坦福郡大监狱犯人申诉委员会的犯人发言人,也就是稍早与我谈判一系列权利,要求我们妥协的代表。 新规定,但是旧的依然算数! 凌晨2点30分,又是另一次报数时间,大厅里挤进了六个狱卒与七个面墙列队的犯人。即使没有任何理由需要小夜班的狱卒留下来,但是他们还是这么做,或许他们想要知道,大夜班的同事如何执行他们的工作。凡迪从二号囚房抓出极度困睡的犯人819到列队里头。狱卒们开始严厉斥责没有戴上丝袜帽的犯人,提醒他们,这个是监狱制服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凡迪:“好了,现在是报数的时候了,你们喜不喜欢这个?” 一个犯人回答:“太好了,狱警先生!” “其他人觉得呢?” 中士:“好极了,狱警先生!” “让我再听大家念一遍,你们可以做得更好,大声点!” “太好了,狱警先生!” “大声点!” “太好了,狱警先生!!”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现在是报数时间,狱警先生。”一个犯人用微弱的声音回答。全部的犯人现在都面墙列队站好,手放在墙上,双脚打开。他们明显不想要这么早就起来报数,才刚睡几个小时而已。纵使柏登的班已经结束,却仍然趾高气扬地发号施令,一边挥舞他的警棍,慢慢地靠近犯人。他随机拉某个人出列,“好,年轻人,你必须给我做些俯卧撑。”他大喊着。瓦尼施也开口了:“好,让我们来报数吧!从最右边开始,开始!”或许是有一大群狱卒可以当靠山,他更有自信了。 小兰德里也加入行列:“等一下,7258,你这家伙给我过来这里。他不知道他的号码怎么倒着念!”为什么乔夫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呢?早就已经换班了,他还手插在口袋里走来走去,像一个事不关己的观光客,不太像个狱卒。事实上,为什么一整个小夜班会继续在冗长的一夜折腾后还在这里闲晃?他们的出现,让犯人完全不知道该听谁的好。原先花招百出的报数现在也变得乏味,令人厌烦不已:一次两个数字,用识别号码报数,倒着报数,用各式唱腔报数,赫尔曼知道现在不是他表现的时候,不发一语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安静地离开。而这些把戏不断地重复,老调重弹,凡迪警告犯人们要记得大声、快速、干净利落!疲劳的犯人们遵从命令,但声音还是此起彼落、杂乱无章——该是来点新规则的时候了!所以这些狱卒们自己加了点料: “犯人必须参与所有监狱的活动,也就是报数!” “床要整理好,个人物品必须摆放得井然有序!” “地板不可以弄脏!” “犯人不可以移动家具,瞎搞、破坏墙壁、天花板、窗户和门!” 瓦尼施建立这些规则,要犯人们在本质上和形式上都能彻彻底底地理解,如果他们不听话,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命令他们重复这些令人心烦意乱的规则。 瓦尼施:“犯人不准操作囚房的照明设备!” 犯人:“犯人不准操作囚房的照明设备!” 瓦尼施:“什么时候犯人可以操作囚房的照明设备?” 犯人(现在整齐一致地回答):“什么时候都不准!” 他们的声音听起来累垮了,但是相较于昨晚回答更大声且利落,令人意外的是,瓦尼施变成领头,他正带领他们背诵这些规则,要求他们回答到尽善尽美,施加权势在他们身上,要犯人们感谢他的赐教,他宣读几乎是针对保罗5704所设计的烟瘾新规定。 瓦尼施:“抽烟是特权!” 犯人:“抽烟是特权!” “抽烟是什么?” “是特权!” “什么?” “特权!’ “只能在吃饭之后,在狱卒谨慎地监督下才能抽烟!” 瓦尼施:“我不喜欢单调的声音!让我们用音阶来唱吧!” 犯人们遵行,飙高音再重复一遍。 “我建议你们起音可以低点,不然最高音你们会唱不上去!” 接下来,他要犯人们每次重复时都再升高一个音,瓦尼施亲身示范一次。 “真是太动人了!” 瓦尼施读出手中拿着的新规定,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警棍,其余的狱卒也摸摸自己的警棍,除了小兰德里,毫无理由地一直待在那儿,当瓦尼施带领全部犯人宣读新规定时,凡迪、赛罗斯和柏登进进出出囚房,在犯人前前后查看,寻找遗失的手铐钥匙、武器和任何可疑的物品! 赛罗斯强迫“中士”出列,命令他站在对面的墙壁前,双手放在墙上,双脚打开,并且将他眼睛蒙起来,他接着用手铐铐住“中士”,命令他拿着便桶,带他走出监狱去倒这些脏东西。 这个时候,其他犯人忽然齐声大喊:“警务长!”原来是在回答瓦尼施的问题:“谁的命令最大?”听见犯人呼喊自己的命令至高无上,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在我平常的生活里,我只会提供意见或是暗示我想要的是什么,从来不会做“下命令”这种事。 瓦尼施继续和他们瞎搅和,强迫他们大声唱出“处罚”,这不过是某条规则的最后一个字——不遵守规则的后果。他们必须用最高音,一次又一次唱出这个令人恐惧的字眼,这让他们感到一切实在太荒谬,而且很受侮辱。 这么持续了将近40分钟后,所有犯人都耐不住性子,显得局促不安,他们的脚站得都僵了,背都酸痛得要命,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抱怨。柏登命令犯人转身面对正前方,检查制服。 凡迪质问1037,为什么他没有戴丝袜帽。 “我不知道是哪个狱卒拿走了。” 凡迪:“我不知道是哪个‘狱警先生’拿走了,你是说有‘狱警先生’搞不清楚状况吗?” “我没有那么说,狱警先生。” 凡迪:“所以是你自己弄丢帽子的吧?” 1037:“是的,是我自己弄丢的,狱警先生。” 凡迪:“15下俯卧撑!” “需要报数吗?” 凡迪在大家面前宣告,犯人3401抱怨自己生病了,瓦尼施的回应是:“我们不喜欢生病的犯人。为什么你现在不做20下仰卧起坐,让你自己感觉舒服一点?”他说,3401就像一个哭闹人家把他枕头拿走的小娃儿。 “好,有戴着丝袜帽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不用站在那儿,你们可以‘坐’在自己床上,但是不准‘躺下’。事实上,那就是保持床铺整洁的好方法——无论如何都不要给我弄皱!”接着瓦尼施命令,所有犯人为那三个没戴帽子的家伙做俯卧撑,他从原先坐着的桌子上跳起来,挥舞着警棍加强威势。他站在犯人们前,大喊:“下!上!”做了几下后,保罗5704突然停下来,说他没有办法再做下去了。瓦尼施大发慈悲,容许他站在墙边看着大家做完:“好,你们全部都去站在床前,直到你们找到自己的丝袜帽为止。如果找不到,就把毛巾戴在头上。” “819,今天过得如何?” “今天实在棒透了,狱警先生。” “好,整理好你们的床,无论如何不要让我看到皱褶,接着坐在上头。” 到了这个时候,小夜班的狱卒才都离开,只留下大夜班狱卒,包括先前静静观察威权虐行的后备狱卒莫里森(Morison)。他告诉犯人“如果你们想的话,可以躺下没关系”,犯人们不但马上就躺下,而且很快地进入甜美的梦乡。一个小时过去后,穿着花呢外套、配上西装的典狱长出现了,看起来整齐清爽,似乎每天都长高一些,也说不定,他只是比我印象中站得更挺直一些罢了。 “注意!注意!”他突然大声宣布:“犯人在正确调教后,应该列队站好以供更进一步的检验。”狱卒们一听,马上进入二号和三号囚房,叫犯人们起床到大厅,又一次,难得小小睡眠被破坏了。二号、三号囚房的犯人陆陆续续出来,斯图尔特819找到了他的丝袜帽,里奇1037把毛巾像回教徒那样缠在头上,保罗5704则把他的毛巾像小红帽那样包在头上,垂挂下来遮住黑色锁链。 瓦尼施询问“中士”:“你睡得如何?” “好极了,狱警先生!” 5704的回答就没那么完整,他简单地回答:“不错!”瓦尼施要他面向墙壁。 另一个狱卒大声念了基本规则:“犯人必须称呼狱卒们为‘狱警先生’。”因为没有在“不错!”后面加上尊敬的语气,5704被罚做俯卧撑。 典狱长缓缓走近犯人的纵队,就好像在阅兵,同时加上评语:“这个犯人似乎对他自己的头发有些意见,也似乎对服从命令有点意见,在做更多活动之前,他需要有个适当的认同过程。” 典狱长评估过有问题的犯人后,就问狱卒是否必须采取必要的惩治措施,“这个犯人的头发露出毛巾外了!”他坚持应把识别号码缝回去,或是用记号笔重新写上号码。 “明天就是我们的探访日,对吧?那代表我们希望能够给访客们看到最好的犯人,所以犯人819就该学会戴好丝袜帽。我也建议接下来的时间里,3401和5704要和1037学学怎么戴上毛巾。现在,都回你们的房间去吧。” 犯人们回去睡觉,直到早餐前才醒来。又是新的一天,日班正要接班,又有了报数的新戏码。这次是拉拉队欢呼,每个犯人兴高采烈地报数:“给我一个5!给我一个7!给我一个0!给我一个4!这拼起来是什么?5704!”阿内特和大兰德里、马库斯又开始用新把戏折磨犯人,每个犯人都得从队伍里跑进跑出的,往前一站,用拉拉队欢呼的方式报上他自己的号码再回到队伍里,一个接着一个。 身份和角色界线开始模糊 不到三天,事情就演变到这么诡异的地步。扮演狱卒的一部分学生已不只是在演戏,他们用敌意、负向影响和注意力,把自己武装成真正的监狱狱卒,并在他们值班报告、回顾日记和个人反应中表露无遗。 对今天狱卒们“鸡蛋里挑骨头”的方式,赛罗斯非常骄傲地说:“我们变得更加有秩序,在犯人身上得到棒极了的成果。”但是他也注意到了潜在的危机:“我担心现在这样只是风雨前的宁静,可能有脱逃计划在暗地里展开了!” 瓦尼施一开始很不情愿接任狱卒的工作,我还得请典狱长亲自开导他才行:“直到第二天我才适应,决定强迫自己正确面对,我故意把所有对犯人的感觉都关了起来,丢掉我的同情心和对他们的尊重。我开始尽我可能地对他们冷言冷语,不让他们看见我的感觉,不让他们称心如意地见到我生气或沮丧。”他的团体认同比起以前更加强烈:“我只看见,一群令人愉悦的人采取必要措施,来让另一群没有必要对他们付出信任和同情心的人乖乖听话!”他接着提到他喜欢狱卒们在那晚2点30分坚定强硬的报数表现。 凡迪与瓦尼施竞争大夜班威权的意味,开始越来越重,但他今天因为缺少睡眠所以非常疲倦,不是很活跃,却还是对这些犯人终于融入他们的角色非常欣慰:“他们不再认为这只是个实验,他们必须为尊严而战,但是我们一直在向他们强调现在是谁在做主!” 他的报告也提到,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爱指挥他人,忘了这只是个实验。他认为自己只是“希望处罚那些不守规矩的人,这样可以杀鸡儆猴,告诉其他的犯人什么才是对的行为”。 犯人们人格的解离和更加严重的去人性化问题,也开始影响他:“当我越来越生气的时候,就不太检视自己的行为。我不想让这个影响我,开始把自己深深藏在角色背后,这是唯一不让自己受伤的方法。我在这些事情上彻底迷失了,但是又不想要停止!” 他们是这个情境的受害者,因为我们忘了提供犯人足够的盥洗和卫浴设备,这变成工作人员心中的噩梦,就像凡迪所抱怨的:“我实在受够了看这些犯人们衣衫不整、臭气熏天,监狱脏到发出恶臭。” 坚守保卫我的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