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这个判断,在黑龙江舰队仍然环伺三江口的情况下,他竟然带着江防舰队舰队长临时离开同江前线到哈尔滨开会去了。领导不但走了,还留下昏招:命令同江海军陆战队削减为一个大队,那个最能打的“江亨”号离队休整,德国造的破舰之一“利捷”号代为旗舰。布防全乱了。这就是加伦需要的那个时机。此时,整个西伯利亚已集结苏联陆海空军8万多人,后勤方面也做好充足准备,特别是解决了最重要的防寒问题,官兵都穿上了防寒服,作战时部队还配有面包车和烧水车,可对前线供应热食。与军事冲突同时开始的中苏政治谈判完全破裂。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加伦在地图上轻轻一点,完成致命一击。民国十八年(1929年)10月12日,作为中苏之战关键战役的三江口海战揭幕,甲午海战后中外首次水上大型作战开始了。是役,黑龙江舰队只投入了三艘浅水重炮舰参战,在自己损失不大的前提下,仅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宣布gameover了。江防舰队中唯一发挥了一点作用,因此也特别值得说一说的,是一艘堪称水货中的水货(又称水货*)的战船——“东乙”号。战前,沈鸿烈不知从哪里搞到了两门大口径海军炮,但因为已有军舰吨位不够,炮装不上去。本着勤俭节约、不能浪费每一门大炮的思想,沈司令四处打听,竟然给他找到了一艘报废的商用驳船,一量尺寸,正好合适,就把炮装了上去,并取名“东乙”号。装了两门大炮的“东乙”号果然威风凛凛,让人看了好生欢喜。不过这艘“军舰”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缺陷——没有动力!和残疾人没两样,你不扶或拉上一把,它就一点都不能动弹。也不能怪人家。本来就退休了,硬被你生拉死拽拖过来,还转了行,现在又要它每天跟你跑一千米,神仙也没这本事。要说沈司令这“能将”之名真不是盖的。他又去找了一个在舰队中纯属凑凑份子的水货战舰“江安”号出来,免了它胡乱放炮的义务,另赋一项特殊使命:做小保姆,负责带“东乙”号玩儿。平时其它舰在江面上掠敌布阵。“东乙”号就作为流动水炮台,由“江安”号拖带着,悄悄地躲在江口附近的沼泽区内,担任海军版的潜伏任务。“东乙”号别的不行,要它一动不动倒是没问题。苏联飞机每天飞过江面侦察,愣是从来没发现过这里还藏着一小个子杀手。水战刚刚开始。树大招风的代旗舰“利捷”就挨了当头一棒,受伤后无法实施有效还击。随后,“利绥”号也失去了还手之力,只能匆匆撤离。剩下的小喽罗们更是乱成一团,没有半点招架之功。第六章 烽火中东路 同江水战(3)这时候,“东乙”号勇敢地站了出来——当然是被“江安”号拉出来的。苏联战舰正打得起劲,猛不丁地发现身边突然冒出了一艘块头不大的敌舰,吓了一跳。仔细一看,从它后面又变戏法一样地跑出来一艘更小的,变成了两艘。更奇怪的是,两艘舰竟然还连在一起,哥哥带弟弟,颇像幼稚园里玩家家的样子。搞什么名堂!大家原来只注意前面那个哥哥,提防着它开炮攻击,没想到首先开炮的不是它,而是后面那个小弟弟。你还别看不起人。小归小,战斗机。猝不及防之下,好几只苏舰都遭了“东乙”的暗算,赶紧四处躲避。“东乙”号已经在角落里观察了一会,发现黑龙江舰队里最嚣张的就是旗舰“斯维尔德洛夫”号,马上紧盯着狠“咬”了起来。大块头的老毛子旗舰急了,也赶紧起身还击。但是大的打不到小的,小的却能轻而易举打到大的。“东乙”原来就不是专用的军用舰,船体又矮又小。那时带GPS功能的定向导弹还没发明,炮弹不会拐弯,重炮舰发出的炮弹就跟打苍蝇一样,找不到目标,都直直地飞到江里去了。相反,“斯维尔德洛夫”就比较好找了,只要不被它先打着,闭着眼睛都能对准靶子,一打一个准。沈司令临时弄来的那两门大口径海军炮关键时候也真争气,抓住机会朝着苏联的重炮舰一个劲地猛轰,由始至终都没出什么故障。苏联舰打不着对手,只好强装“苏坚强”,抱着脑袋硬挨。幸亏它皮坚甲厚,虽然上下左右都挨了通打,但是关键部位都还能挺住,没有致残后沉到江底里去。但是船上的水兵就没这么幸运了。炮弹落在甲板上,往往非死即伤,有一个炮塔的炮手差不多被炸光了,就剩了一个光杆的军士长。旗舰都如此狼狈,其它舰只就不得不重视这个从天而降的小个子了。于是,所有重炮舰都围过来,集中对付“东乙”。没想到“东乙”号泥鳅一样,这边一蹿,那边一跳,瞻之在前,忽而在后,耍的是一套正宗的中国迷踪拳,一群老毛子的西洋组合拳硬是奈何它不得。不过很快,“东乙”的破绽还是被团团包围的苏联军舰找到了。那就是“东乙”自己没有动力,得靠“江安”拖带。凌厉的炮火立刻集中在“江安”身上。可怜的“江安”当即被炸成两截。失去“江安”,“东乙”无法动弹,也就无法独存。在船体被炸坏、火炮被击毁的情况下,只好自沉。历史总是有着惊人的相似。甲午战争中,邓世昌的致远舰也是勉力支撑,血战到底。一样的英勇无畏,一样的义无反顾,一样的壮烈千秋!同江一战,驻防三江口的东北江防舰队几乎全军覆没。几乎的意思是,休整的“江亨”、逃出的“利绥”总算活了下来,撤往上游的富锦。岸上战斗和水上作战同时进行。负责保卫同江城的是第9旅(李杜旅)。李杜本人其实是有些能力的,但不幸的是遇到了一个混事的王军长。同江之战打响时,因为前述原因,王树常的抗俄第一军还呆在哈尔滨动都不动,没往松花江派一兵一卒,更要命的是他还把拍马屁看脸色的功夫用到了战场之上。李杜当时处境非常恶劣,苏军三面包围,自己后面就是江面,江上的苏军在炮舰掩护下,也在不断登陆。对于他来说,这还能勉强支持,至少能予以还击吧,但苏军飞机的轰炸却既挡不住,也还不了。第六章 烽火中东路 同江水战(4)那这位要说了,东北军除了有海军外,不是也有空军吗?是呀。当时东北航空大队第2队就是配属给防俄第一军的。在打到艰难处时,李杜就希望自家的飞机能来帮忙。可是王树常却做主把所有飞机都分给了第18旅(丁超旅)。实际上,丁超从始至终都没有参加过中苏之战,飞机给他也是白给。原因说来让人啼笑皆非,只是因为丁超是“张作相的人”。正是由于吃不消苏联飞机肆无忌惮的轰炸,为免全军覆没,李杜只得和江面上幸存的舰只一样,率部沿河岸撤往富锦。同江保卫战,李杜旅伤亡营长以下250人,苏军只伤亡了30人不到,一比八的伤亡率,东北军官兵很多不是被子弹打死的,而是倒在了飞机炸弹之下。这让李杜事后悲愤不已,在会上就直言:王军长向有诸葛之誉,我还以为他真有军事才能,本来很景仰他,现在看来却并不是什么将才!事实上,大家都能够平平安安地撤到富锦,还得归功于斯大林并没有一捅到底的打算。同江取得进展后,他并没有让加伦乘胜追击,而是将占领同江的部队撤了回去。斯大林认为,这时候张学良应该软下来了,双方可以见好就收。得知海军在同江惨败,少帅犹如当头挨了一棒,很自然地就开始了犹豫:要不就恢复谈判吧。如果这时候开始谈,苏联开出的价码应该不会太高,无非就是让那两个正副局长再官复原职。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东北军想往后面退也难了。什么叫骑虎难下,现在就是。从双方开战以来,各地的示威声援*那是风起云涌,一浪高过一浪,中央政府方面也一样,除了外交部力挺以外,连身为国民政府主席的老蒋都坐不住,亲自站到台前发表了正气凛然、毫不退让的对苏宣言。亲友团、粉丝团,领导、群众,一个不落,该来的都来了。事到如今,进退就不光是政治问题,还是面子问题了。大家站在后面已经鼓了半天掌,手都拍红了,嗓子都喊哑了,你忽然要一个人从擂台赛上跳下来,想雷死人是不是?不过小遇挫折,东西战场不是还没开打吗,干架有的是条件,这种时候是爷们的就不能闭眼皱眉。“深孚众望”的张学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上。民国十八年(1929年)10月14日,他派第7旅(赵维祯旅)驰援富锦。随着军事力量的增强,其它“强硬”措施也紧随其后。一天后,东北法院作出判决,将原领事馆被捕人员逐一判刑。一个星期后,南京外交部中止了通过德国进行的居中调停。斯大林被彻底*了。全面进攻,打到东北军喊疼为止。战火很快延伸到了松花江上游的富锦,加伦要在那里为中战场收官了。水战仍是决定战局的关键,但富锦水战的结果,早在同江时就判定了。沈鸿烈手上现在只有一个“江亨”还有作战能力,从同江逃出来的“利绥”跟残疾人已无两样,根本不能打。面对无米之炊,“能将”就是再“能”也无计可施。民国十八年(1929年)10月30日,苏联黑龙江舰队溯江而上,兵临富锦。可怜的“利绥”舰自己都病歪歪的,哪里还有半点还手之力,能做的就是自沉。对付唯一尚能一战的“江亨”舰,苏联人采用的办法是舰空协同,对面舰上发炮,上面飞机投弹(我们自己的飞机则还在丁超那里“闲置”呢)。没几下,“江亨”就受了重伤,自沉。至此,东北海军全军覆没,遭受了与当初北洋海军一样的命运。三十五前(甲午战争),海上的月亮也是昏黄而伤感的吧。水战惨败,陆战也没好多少。尽管集结了2个步兵旅,1个骑兵团,近3千官兵,作战也尚称英勇,但由于没有一个好的将帅统一指挥和协调,大家都害怕像同江城那里一样被苏联红军抄袭后路,四面包围——那里尚有江岸可遁走,现在连这个条件都没了。在坚守一天后,部队撤出富锦。富锦一战,东北军光战死就达300人,而苏军却只死伤14人,一比二十的比率还不止,真是越打越糟,糟透了。第六章 烽火中东路 三点一线(1)同江一战,令苏联红军军心大振。东战场战役随即全面展开,不过指挥者不是加伦,而是另一个运动战的高手——切列潘诺夫。这位兄弟名气没有加伦那么大,但是经历差不多,也到中国来当过军事顾问,并指挥过东征和北伐,对中国军队的情况和作战特点了如指掌。他采用了抄袭包围的办法,即先把步骑兵将守军分割开来,然后利用步炮协同、地空协同的办法展开攻击,收效很快,伤亡很少。民国十八年(1929年)11月17日,苏军占领密山,在将当地军事设施予以破坏后撤回了苏境。加伦这时候在哪里呢,他接力西战场。当年库比谢夫“失足”就“失足”在此处,现在他要替自己的同事把场子给扳回来。此时胡毓坤抗俄第二军已到达海拉尔,光这支部队就含步兵3个旅。边境上,在满洲里驻防的是第15旅(梁忠甲旅),其侧后是驻防扎赉诺尔的第17旅(韩光第旅)。从满洲里到扎赉诺尔,再到海拉尔,三点成一线,加起来至少有5个步兵旅。应该说明的是,东北军的旅建制很大,有的甚至相当于通常的师。比如梁忠甲旅就有将近1万人。苏联红军能用于西战场的部队有多少呢?3个步兵师。五比三,从总量上看,中方要胜过苏方。可是这说的是整体,不是局部。胡毓坤和“王诸葛”一样,由于怕万福麟说他“干政”,到海拉尔后,始终没再往前面去,也未和前线建立过联系。实际参战的就是前线梁韩的那两个旅,如此一来,数量的优势又没了。作为黑龙江地方将领,梁韩和后来的马占山一样,都是很能打仗且宁折不弯的东北汉子。前面把苏联远东军司令库比谢夫干得没了脾气的就是梁忠甲。然而他们猛则猛矣,也只能担负一方之责。由于缺少将帅进行全面筹划,对手又是加伦这样的苏联名将,失败从一开始就无可避免。加伦的打法和切列潘诺夫没有二致:抄袭海拉尔,把“三点一线”全部包起来,然后一块一块吃掉。这就是指挥大兵团作战的思路,气势恢宏,果敢有效。但是斯大林却另有考虑。抄袭后路,这个打法很精妙,但是不要从海拉尔抄,那样可能超出部队的能力。“超出能力”只是一个说法,实际上它体现了一个政治家与军事家的区别——当时斯大林仍然把握着作战的分寸,那就是不能玩得太过火,要尽可能在边境上解决问题。这样加伦就把抄袭的点放在了满洲里侧后的扎赉诺尔。民国十八年(1929年)11月17日夜,在东战场已经取得完胜的当天,苏联红军越过中苏边境,在坦克和飞机大炮的掩护下,首先将满洲里和扎赉诺尔一刀斩断,之后又切断了扎赉诺尔和海拉尔的联系。这一出手,“三点一线”里面的线已经断开,三点真正成了三个孤立的点,而扎赉诺尔遂成苏军重点进攻的孤岛。加伦深知扎赉诺尔在此战中的分量,因此把所能调动的大部分兵力都投入进来,集中两个步兵师约2万之众进行攻击。韩光第的部队比梁忠甲还少,只有7千人,且飞机坦克这些都没有。然知势不可为而犹不屈者,勇士也。战前一天,韩光第已有预感,他在给其兄长的家信中说了这样一句话:敌来时,惟有拼此满腔热血以赴之。加伦是准备当天就结束战斗的,但一直打到晚上,苏军又是开炮,又是侧击,以人数和武器的优势,不仅未能打开缺口,还遭遇了对方的反冲锋。第六章 烽火中东路 三点一线(2)这是让加伦大跌眼镜的一天。虽然中方伤亡200人,可苏军也伤亡了70人,其中甚至包括一个获得过两枚红旗勋章的骑兵连长,创下了中苏之战以来苏军损失的最高纪录。加伦不得不进行调整,决定更充分地发挥“钢铁部队”的作用。天一亮,飞机先来。中国守军连苏军的脸都没看到,就蒙受了惨重损失,然而无一人退缩。接着,大炮猛轰。这一次连民用目标都遭了殃,票车被炸毁,“乘客商民亦死伤甚多”,守军当然伤亡更大,但在苏军冲上来时,仍“死力奋战”。见前面形势危急,韩光第带上卫队冲上第一线,并且亲自端了一挺手提机枪向敌扫射,以身先士卒的勇气,保证了部队仍能战斗不息(“喊杀之声,闻于数里”)。苏军除了大炮飞机以外,坦克也是东北军比较难抵御的。手榴弹炸不了,子弹打不进,一个连长不顾危险,干脆爬上坦克,揭开盖子,用手枪干掉了坦克手,而他自己也被后面的枪弹击落。打到傍晚,加伦把预备队都投了上来,尽全力一击(“敌众势猛,弹如雨注”)。韩光第左臂受创,至为重要的车站被苏军占领,但仍带伤力战。团长张季英见大势已去,问他还有什么办法。韩光第看了他一眼:我的办法只有一个——誓与此土共存亡。其实韩光第是有脱身机会的。副官劝他后撤,至少不要以旅长之身在前线这样玩命厮杀。韩光第悲痛地说,我一个旅都快打完了,弟兄们都死了,我怎么能够自己一个人逃跑呢(“全军将没,忍自退乎?”)。话刚说完,苏军又冲了过来,韩光第奋身而起,大呼杀敌,最后中弹倒地,以身殉国。有怎样的旅长,必有怎样的团长。韩光第的两个团长,一个已经阵亡,另一个就是张季英,他已经受了伤,不能再战,于是掏出枪对准自己,选择了旅长给他的那个办法:誓与此土共存亡!呜呼,东北军自创立以来,抗击外敌之顽强悲壮,真无出此役也。随着韩光第全旅尽没,扎赉诺尔失陷。在韩旅苦战的同时,满洲里也早已战火熊熊。梁忠甲素称勇将,平时能与部下同甘共苦,当兵的吃什么他也吃什么,在作战时更是骑马往来指挥,因此军心巩固。同时,满洲里的防御工事也很坚固,以致苏军的野战炮和榴弹炮都无法轻易将堡垒的护板射穿。苏军连攻数天都毫无进展。加伦自己也感叹,称满洲里“坚不可摧”,守军抵抗“空前顽强”。但是扎赉诺尔的失陷,使满洲里的防守难度立刻达到极限。加伦挥师北上,调集全部人马,把满洲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他要求梁忠甲投降,但遭到了拒绝。由于孤立无援,梁忠甲也想到了突围,但突围并不成功,反而还损失了400人,只得重新退回坚守。民国十八年(1929年)11月22日,苏军在大批坦克的掩护下,对满洲里发动总攻击。在阵地被炮火摧毁后,梁忠甲及部下8000余人弹尽被俘。据战后统计,苏军在近一个星期的满洲里攻坚战*死伤700多人,这在中俄战史上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三点一线,两点既破,海拉尔已成危垒。加伦乘胜继续东进。5天之后,由于东北当局已有意谋和,东北军不战而撤出海拉尔。作为胜利者的加伦后来却做了一件与他的身份极不匹称的缺德事,公然违背日内瓦公约关于战争俘虏的规定,将被俘的万名东北军俘虏都送往条件极其恶劣的矿山做苦工,直到年底才遣返。两国交战,互有胜败本是常事,但作为一代名将,加伦开了一个相当恶劣的先例。十六年后,二战结束,斯大林违反波茨坦公告,扣留日军战俘60万人,强迫其在西伯利亚服苦役达十余年之久。所以有人说,加伦的决定,很可能出自斯大林的暗示。但不管怎样,加伦本人亦难辞其咎。特别是当时东北军已从海拉尔撤出,他却还派飞机一路进行尾追轰炸,确实忒不地道了一点。在后来苏联“大肃反”运动中,被指控为“反苏间谍”的加伦死得很惨,据说连眼珠子都被打得滚了出来。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第六章 烽火中东路 背后有一双眼睛得悉西战场战况,张学良的震惊之情是可以想见的。直到晚年,他仍对此记忆犹新。他说,那一战之后,都没有了。自杀的自杀,阵亡的阵亡,全军覆灭,都没有了。他说的当然是韩光第旅——“打得那个惨呐”。直觉告诉他,不能再打下去了。满洲里失守后,东北少帅再也顾不得南京的禁令,立即派哈尔滨交涉员蔡运升出马,寻求与苏联外交部直接接洽,以恢复谈判。张学良急得要发疯,可是南京外交部仍把希望寄托在寻求欧美国家调停上面。调停没有成功。斯大林老谋深算,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英美法三国发出的停战照会,也就等于把第三国调停的可能性给生生掐断了。张学良认为南京政府一点不实事求是,打不过,难道我连和的资格都没有了吗,这不是“整人”又是什么。敢情都不是打在你们身上吧,所以你们才不肉疼。民国十八年(1929年)12月22日,东北方面在未得到国民政府正式授权,事后也未予以承认的情况下,与苏联签订了《伯力协定》。按照《伯力协定》,东北又恢复到了中苏冲突以前的状态。中东铁路仍然为“中苏合办”(实际仍由苏联单独控制),以此换取苏军撤兵。但在协定之外,中国版图上的一块鸡冠却不翼而飞了。这就是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交汇处的“水上关隘”黑瞎子岛。苏军来了个不声不响,长期赖着不走。直到七十九年后,经过两国重新谈判,这一历史纠纷才得以最终解决。民国十九年(1930年)1月1日,张学良、沈鸿烈等六名东北军将领被国民政府授予青天白日勋章,以表彰东北军在中苏之战中作出的努力,张等六人也是这一荣誉创始以来的首批获奖者。自始至终,旁边都有一个矮个子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不仅看,他还做记录,不仅做记录,他还搞分析。这矮个子就是我们的近邻日本。中苏之战,给他提供了一个最好的观察中苏实力的机会。日本跟苏联红军也是交过手的。早在一战快接近尾声时,因“解救捷克军团事件”,日本曾先后派4个师团进入西伯利亚。当然了,救人是假,捞便宜才是真。当时他们与苏联红军曾开过好几次火,虽然那时的红军实力尚未完全显现出来,但日本人已经发现,这支由“红色拿破仑”托洛茨基和伏龙芝一手打造出来的军队潜力很大。因为它是世界历史上第一支真正意义的党军,一支不同于以往任何类型的新式军队。国民党最初建黄埔军校,就是准备仿照苏联红军的模式,建立一支自己的党军,但实际上由于国共早早分裂等原因,所谓的“党军”搞得虎头蛇尾,并不成功。在中苏之战中,日本坐山观虎斗,他们发现,此时的苏联红军与一战末期相比,已有了“出乎意料的长进”。党军首重军纪,而参战红军的军纪非常严明。在进入满洲里后,没有人敢私自到老百姓家里去,就算你是自己掏钱到饭店去吃饭,花的是自己的钱,那也不行,被部队发现后是要立刻勒令回营的。身处战乱,有的东北军溃兵自己也抢劫商铺,但在满洲里攻坚战结束后,红军却把这些被抢的东西又搜出来,让失主认领。除此之外,他们还免费给当地老百姓发放食物和煤,甚至临走时都要把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不用说,这样的部队打起仗来是很可怕的。除此之外,苏军的战术协同能力以及武器装备,也让日本感到吃惊不已。反观东北军,其暴露出来的内部矛盾和作战水平,和苏军简直不在一个档次。中苏都是日本的“假想敌”,先对付哪一个,他已经心中有一本帐了。第七章 中原鹿正肥 中原鹿正肥在中苏之战打得不可开交之时,老蒋自己也正被国民党内部的权力争斗搞得头昏脑胀。刚摆平一个李宗仁,冯玉祥又起来了。蒋桂战后,由于自己的两员心爱之将都转投了别人,老冯不得不通电下野,对外界说是要到山下去读书。但其实他哪里能读得进去,一股无名火压在心里,怎么也平复不了。看老蒋和老李打架,本想借机行事,没想到弄了个两头不讨好,不但没得到一星半点的便宜,还莫名其妙地连党籍都让人给开了。最难过的是伤了心。韩复榘“叛变”,让老冯对全世界都失去了信心:连这小子都能叛变,还有谁不能叛变的。西北军将领没倒戈的倒还有,但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要来得及的话,他们早就抢着去投蒋某人了。就像《红楼梦》里葬花的林黛玉那样,老冯躺在书房里整天自怨自艾——可怜啊,世界这么大,竟然没有一个可以真正信赖的朋友。这时候,似乎万能的主听到了老冯的心声,给他来了个当头棒喝,道:NO!请相信这世上还是充满了爱。你还有朋友,有且只有一个。现在,请翻开《圣经》第某某页,耶和华说,那人来了。在老冯万念俱灰的时刻,一个朋友派人来看他了。上帝果真是无所不能。现在的老冯对朋友一词有了新的认识:原来在你遭遇不幸的时候,朋友是那么宝贵的一个资源和财富。更让他感动的是,这个朋友还不是什么小人物,是山西的大老板——阎锡山阎老西!怎么能不感动呢。虽说两人也曾八拜结交,喝过鸡血,换过兰谱,但一直以来,老冯就没正眼瞧过人家阎老西,不但总想压上一头,还在背地里尽说山西人的坏话。现在自己落魄了,几乎门可罗雀,连个鬼都不愿上门。老阎这一来,就叫仗义。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关键时候就都看出来了。来人给老冯带来了亲切问候,抚慰了他那受伤的小心灵。同时捎来了老阎的话:到我家来住吧,散散心,咱老兄弟唠唠嗑,顺便谈谈联合反蒋的事。老冯动了心,马上卷被子铺盖要去找老朋友一起过。下面的人不乐意了。西北军这么大一个摊子,你老人家怎么说不管就不管了,再说,自己家也不是没地方住,你跑人家家里去算怎么一回事。老冯却赌上了气:让你们不忠不孝,拆我的台,现在知道家里缺不了我了吧。要我别走,我偏不,就要走,就要走。怎么劝也没用,老冯挺着胸脯,拎着铺盖卷就奔太原去了。那边老阎早就在路口眼巴巴地等着了。一见面,少不得来两句经典对白:“兄弟啊,想死哥哥(弟弟)我了。”然后两人抱头大哭。由于场面实在过于感人,把旁边的人都给弄得掉了眼泪。老冯的住处,老阎早就给想好了,住晋祠。这可是太原首屈一指的疗养院,又有文化又有档次,可以陶冶情操,抚慰身心。对于心灵刚刚受到重创的人士,尤其是一个上佳的选择。把老冯安排到风景名胜区,老阎还没忘了细声安慰:兄弟你受苦了,这次你吃了亏,不是你不高明,而是老蒋太狡猾太阴险了。从现在开始,我一定站在你这边,只要我们兄弟齐心,一定能替你把丢掉的场子再找回来。阎锡山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之后,只要没什么大事,每隔三到五天,必定要抽空去看看老冯,惟恐招待不周,让老朋友吃苦受累。第七章 中原鹿正肥 老冯被老阎当成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