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町野信心满满地来找张少帅了,唾沫横飞地说了一大通,结果被小张一个“现在全国统一,此问题已移交南京政府交通部管理”给推掉了。既然归附了南京政府,打太极就更方便了。但通过这件事,张学良对杨宇霆又生出了新的看法。因为满铁口口声声说老杨支持“满蒙新五路”方案,而自己却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莫非想勾结日本人架空我?如此看来,真是死有余辜。町野被这么来回一扯皮一忽悠,虽然跑得气喘吁吁,却还是两手空空。说要再不生气不着急,那就变成石头人了。他又找到杨宇霆,声称要把当年张作霖答应签“满蒙新五路”密约的证据公布出来,丢丢中国人的脸。让你们耍赖皮。杨宇霆知道,得另想别的招了。他把过去的老部下常荫槐叫来,一起商议对策。这常荫槐也是个让日本人头疼的狠角色。此人在张作霖时代一直主管东北铁路,易帜后新近才被国民政府任命为黑龙江省省长。杨宇霆担任总参议时,他经常到总部来办事,跟杨在许多观点上都非常接近。这里还得补充一点关于东北铁路的历史。甲午战争后,输得一干二净的李鸿章痛定思痛,捉摸单挑干不过日本人,便祭起以夷制夷的法宝,千方百计想把俄国拉进来。老毛子来个正好。你就是不让我来我还想来呢,现在你请我,实在是件巴不得的好事。它把太平洋舰队开进旅顺和大连,并通过李鸿章签订了租地条约,然后就开始修建这条横跨东北全境的著名铁路——中东铁路。按照当初的约定,这条路通车36年后,中国只要给钱,就让你收回去。可要是没钱,对不起,那就等好多年后再说吧。好多年是多少年?80年!中东铁路一成,日本很自然地就感受到了威胁:这不等于把欺负中国人变成你老毛子的专利了吗,那怎么成?!一句话不合,一东一西两个狗强盗就这样打了起来。日俄战争打完,俄国人输了。按照谈判结果,把长春以南的路段,即南满铁路转让给了日本人,而长春以北的路段则继续被俄国控制。第四章 城头落下五色旗 鸟尽弓藏(2)由于自身没有足够实力作为后盾,本想以夷制夷,反而变成了前门豺未走,后门又来狼,“北夷”、“东夷”一齐登堂入室,后者更成吾国今后四十年之难除大患。这就是所谓的“满清修补匠”李鸿章的修补工艺,要我看,实在也不咋的。十月革命后,立足未稳的苏联政府曾表示,愿将包括中东铁路在内的一切在华特权无条件归还中国。当时的中国北洋政府一愣神,没想到列强中还有思想境界这么高的。可也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到了斯大林上台,苏联在稳定政权后,又死不认帐了。在中国的力争下,双方总算达成了一个共管协议,即在中国未赎回中东铁路之前,铁路业务由两国共管。但在实际执行过程中,苏方并未认真履行这一协议,中东铁路还是没咱中国人什么事。现在日本人正好吵着要新建满蒙铁路,两人就想了一招,借机成立东北铁路督办公署,把东三省的铁路都集中管理起来(当然包括中东铁路),一方面可以继续跟日本扯皮,另一方面借此削弱苏方对铁路的管理权,真正落实共管协议。两人还商定,由搞铁路出身的常荫槐担任公署署长。成立这么重要的机构,当然需要东北的最高首长同意并批准(严格的话还要过一下中央政府的手续关),二人谈得高兴,兴致勃勃地就来找张学良商谈有关事宜。当晚,在张氏府邸便发生了“老虎厅”事件。所谓老虎厅,实际上是张府的一个会客厅,杨宇霆、常荫槐就在那里被张学良手下的卫兵当场处决,血染厅堂。在得知要处决他们时,二人“顿时木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当然说不出,因为他们对此毫无任何心理准备。第二天,包括张作相等人在内的东北要员都被招进张府,说明事件经过。众人闻言,皆“惊愕万状,面面相觑,哑然无声”。“老虎厅”事件虽然纯属内部权争,然而于东北军而言,实在不能不说是一幕悲剧。不管杨宇霆曾有过什么样的毛病,但此人在东北军政大计上确实有宏阔远见,也是当时东北唯一能挽狂澜于既倒的大才。他被处决后,很多人都认为是东北军自毁长城之举。有人甚至找出论据,证明是痛恨他的日本人从中使用了反间计。对于他本人来说,却只能用谋士田丰临刑前的一声长叹来形容:“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识其主而事之,是无智也!今日受死,夫何足惜!”至于常荫槐,则实在是受杨宇霆连累,他本来是可以定定心心做他的省部级高干的。“老虎厅”事件发生时,离“东北易帜”仅仅两周不到。传闻,出事前,有人曾给杨宇霆卜了一卦,卦语云:杂乱无章,扬长而去。杨不解,此人谓天机不可泄露,只透露此卦语不祥,要他多加小心。未几,果死于非命。民间遂盛传:“炸烂吴(俊生)张(作霖),杨(宇霆)常(荫槐)而去。”言鸟尽弓藏之意也。在东北军历史上,除郭松龄系起兵反叛被杀外,“老虎厅”事件可以说是首开诛杀功臣之先例,自此满朝文武人人自危,大家都希图自保。在这种情况下,内部派系斗争不仅未得缓解,反而逾演逾烈,为日后东北军的最终瓦解埋下了伏笔。第五章 削藩策 削藩策绝顶聪明的东北人杨宇霆曾经说过:他们这帮人迟早是要自己打起来的。果然。没等东北易帜,全国统一,国民党内部就已经出现了不祥的空气。也难怪,参加北伐的兄弟们本来就各有各的算盘,都不是什么善茬。直到很多年后,“蒋冯阎李”四兄弟中的李宗仁这样描述他印象中的蒋介石:为人严肃,杀气很重,看上去有些劲儿劲儿的。阎锡山则是:一望而知为工于心计的人物,其人喜愠不形于色。冯玉祥外表既不严肃,也不深沉,属于兴之所至型的,不过按照李宗仁的评价,也是一“老谋深算的政客”。精彩的一幕发生在四兄弟祭告总理的典礼上。当时担任主祭的老蒋第一个哭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哭,是“抚棺痛哭”,就是趴在先行者的棺材上拼命哭,谁拦跟谁急。至于那眼泪,就跟打开的水龙头一样,往外喷喷的(“热泪如丝”)。然后是老阎老冯这二位,他们没法去跟老蒋抢棺材板,只能站在那里一个劲地揉擦眼睛,最后也弄出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看上去那伤心劲就别提了(“状至哀伤”)。老李的表现方式比较特别,是凛然肃立,一滴眼泪也没掉,同时他认为前三个兄弟无论是“抚棺痛哭”型,还是“擦泪相陪”型,都只能用两个字来评价——矫情。反正我是没有你们这种“表演本领”的,大家都应该看得出,先总理是“尽其天年”而终的,今天又是“功成告庙”的好日子,不易做得过于夸张,我这种表情当然是最合适不过了。事实上,弟兄几个比赛飙泪和耍酷那还只是潜层次的,真正的龙争虎斗还没正式开演哩。却说本片的第一主角老蒋整天琢磨着如何把所有的戏份都抢到自己手里,为此真到了古人所说的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的地步。一个人的智慧显然是有限的。上帝啊,帮帮我,给我扔一个孔明下来吧。啪,帝哥毫不犹豫地给扔了一个下来,真够义气。此人貌不惊人(也许还是脸先擦了一下地),戴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与传说中羽扇纶巾、气宇不凡的诸葛先生相比,差距真是太大了。不过老蒋对《三国演义》中的故事还是熟悉的,那里面除了孔明这个卧龙以外,还有一个曾经因貌丑而让刘备看不上眼的凤雏。再一问,来者名叫杨永泰,老蒋一阵惊喜,因为义兄黄郛曾经对他说过,杨永泰者,其人满腹经纶,是个能帮主公成大事的海内奇才。再一交谈,这杨永泰果真对“当世之事”了如指掌。你听听他是怎么分析的——今北伐虽成,可天下还是不安啊。李宗仁控两湖(湖南湖北),李济深拥两广(广东广西),白崇禧则乘势进入华北,这三股势力就足以三分天下。除此之外,冯、阎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此看来,南京危矣。说得真好,可是老蒋听着听着脸就白了,这才想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第一主角其实虚的很,不仅随时可能被抢掉戏分,甚至面临着被剧组除名的危险。觉得自己弱了吧,不要紧,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听得此言,老蒋心中一动:先生可有何策可教我?杨永泰从嘴里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削藩。诚如是,则霸业可成,*可兴矣。真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老蒋此时的心情已经由惊喜上升到了狂喜。黄郛没有吹牛,此人大才,绝对是大才。莫非他真的就是孤之凤雏?听说这杨永泰过往有政治倾向变来变去的毛病,还曾尝试投过北洋政府,不管它,能为我所用就行,我可不能做那以貌取人的刘玄德,而要做人尽其才的曹孟德。一切都像在演义,一切都象是虚幻,然而这又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一幕。我说过,那个年代的很多故事,你完全可以把它看作是另一些古老故事的翻版和轮回。杨永泰在进入蒋氏幕府后,也像当年的“凤雏先生”那样敬业,围绕“削藩”,他每天茶饭不思,捉摸和构思着一个个奇计妙想,然后放入锦囊之中。让“主公”老蒋去摸吧,这样更能增加气氛。第五章 削藩策 心病难治(1)在上演“哭灵”这一精彩绝伦的折子戏之前,老蒋其实已经做了一场热身预演。当然这一出与“凤雏”没有关系,完全是他一个人的发挥。在北平城得以和平接收后,老蒋忽然又严肃起来,板着面孔对大家说,现在请跟我一起念“总理训词”。先总理曾经曰过:不要做大官,要做大事!话音刚落,他就起身宣布,由于“北京克复”,北伐成功,所以本人决定辞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及军事委员会主席职”。你们看好了,没什么官比这更大的了吧,我辞了。众人一阵惊叹,真爷们。可是除了这声惊叹,就再无任何其它回声了。等了一会,没动静,再等一会,依旧如此,索性等它一天,仍然如此。怎么没人跟,你们都像我一样辞了啊,老冯、老阎、老李,还有那小白,你们别光看我呀。无动于衷。看来还是刀口切得不深,老蒋豁出去了,闭着眼睛,咬着牙,狠狠地朝自个大腿——虚晃一下。这是表演,又不是玩命,还能真来啊。这一刀,叫做“辞中央政治会议主席职”。伴随着一阵掌声,老冯、老阎、老李、小白都上来夺刀了:不错不错,功夫很好嘛,连皮都没伤着一点。孙长老,现在请收了你的神通吧(“电留蒋中正”)。老蒋无可奈玩何地收起了架势,当然了,说要辞的一个也没辞成。失败。还是老老实实地摸锦囊吧。摸出来的纸条上写着:杯酒释兵权。在施计之前,必须先摸摸大家的底。民国十七年(1928年)6月,蒋介石电邀冯、阎、李去北京参加善后会议。这时候的老蒋仍对自己的表演才华抱有信心,所以才有了“哭灵”一幕,但结果仍然不能说是成功的,因为“优秀演员”们都尽想感动别人,惟独感动不了自己。快要开会了,会场上还没有看到冯玉祥和李宗仁的身影。老李来得迟,情有可由,人家住在湖北,离得远。老冯就有些莫名其妙了,因为他就在河南,不算远。打个电报去催一下,很快就有复电来了:生病了,来不了。老冯真的生病了?是生病了。不过不是身体有病,是心里有病。他生病,是因为很生气。很生气,是因为他觉得自个吃亏了。别人不比,就跟老邻居阎老西比。老阎一伸手就拿走了河北、察哈尔两省和平、津两市,而他只分到了一个北平特别市市长和崇文门统税局。说起来难为情,北平市长还是后来老冯自己厚着脸皮,通过白崇禧这个中间人硬跟老蒋要过去的,市长虽是西北军的人,但另外两个重要位子——北平警备司令和公安局长却又都是阎锡山的人,实际上北平还是老阎的。后面那个统税局倒是个肥缺,每月可以弄到20万进帐,可是再肥,它也没法跟京津比,而且西北军有几十万人,主要分布在西北,那几个地方都是穷得要命的所在,根本收不上来多少银子,这20万哪里够用啊。老蒋还答应过要分一个山东给老冯,可是谁都知道,“济南惨案”后,那胶东和济南都被日军控制着,实际上是一个残缺不全的省,给跟没给一个样。其实这个分配方案老蒋事前还“征询”过老冯的意见。老蒋说,你看看,山东给你后,你就有6个省了,人老阎原来才2个省(指山西和绥远),这次再给2个,撑足了也才4个,你大人有大量,让着他点,而且平津涉及到外交关系,很复杂,你性子直,恐怕弄不来。第五章 削藩策 心病难治(2)老冯平生就好个面子,最怕别人说他争权夺利,当着老蒋的面,胸脯一拍:放心吧,老弟你认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过后却越想越生气,觉得吃了哑巴亏,但是话既出口,明顶不好意思,只好暗抗了。一气之下,善后会议不去了,你们自己去“善后”吧。他还发了个电报给武汉的李宗仁,除了打声招呼外,顺便探了探老李的态度,那意思,你要是觉得赏罚不公,也不要去开会了。冯玉祥不来,老蒋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现在正是树威信的时候,偏偏遇到这种事,有人请假不来开会。他马上派了个人来武汉,希望李宗仁能够帮着劝劝老冯。李宗仁倒是已经把工作做在头里了,他派了两个高级参谋到河南去慰问老冯,同时还带去了自己写的一封信。在信中,李宗仁苦口婆心地对老冯说了一番大道理,特别指出,你不去,善后会议有可能会“遭受挫折”的,所以一定要“顾全大局,忍辱负重,扶病北上”。后面这话,老冯爱听,同时又得知李宗仁也一定会去参加会议,于是立刻觉得自己的“病”好了很多,表示“弟当扶病奉陪末座”。接到电报,包括老蒋在内的一干“*要人”都转忧为喜,颇有云开雾散的感觉。老蒋认为李宗仁似乎还是蛮听话的,于是决定绕个道,从南京到武汉,再到河南,转个大圈进北京。说了嘛,这次开会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看看大家的态度。但是到武汉的第一天晚上,老蒋就发现了问题。李宗仁手下的三个军长竟然没有来陪宴。老蒋的感觉马上就变坏了。哼哼,连起码的规矩都不懂,摆明有反骨。第二天阅兵,“反骨”迅速得到了验证。李宗仁致欢迎词后,老蒋训话,在说了一些要为国家牺牲之类的套话后,忽然出现了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场景——阅兵总指挥,也是那三个军长之一,跑到阅兵台发表了一通议论,说是在北伐进行的过程中,中央“政潮迭起”,影响了军事,之后就说到了要“赏罚分明,用人唯才”那个方面去了。老蒋当场不露声色,但心里却波澜起伏。几个军长,他们有什么胆子敢公开这样乱放厥词,还不是你李宗仁暗中指使的。好啊,原来你也对我不满,可嘴上又不肯说,给我来阴的,我看你还不如冯玉祥呢。先给你记着。跟着老蒋到河南,李宗仁终于见到了“扶病”的冯玉祥。冯玉祥尽宾主之谊,请大伙吃饭。席间,李宗仁惊讶地看到,老冯一边不停地做痛苦咳嗽状,一边却红光满面,毫无病容。李宗仁“望其人,听其声”,断定是“假咳嗽”。散席后,他问一同赴宴的李济深:你看老冯像生病的样子吗?李济深能看不出来吗,马上笑了起来:他在演戏。然后大家就到北平香山碧云寺总理灵前拜祭去了,然后就开始四兄弟集体演戏飙泪兼耍酷,再然后,进入实质性主题:开善后会议了。在会议召开前,公布了一下军队数目:全国有300个师,220万军人,这些人的职业就是打仗,吃喝拉撒睡,买枪购炮都得国家掏腰包,因此每月光军费一项就达到了6千万之巨。怎么办呢?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裁军。这个理由非常正当,没人能公开表示反对。问题是这一刀先从谁那里开始开。老蒋像表现“辞职秀”时一样,把胸脯一拍,从我做起吧。效果一如从前,“无私”的举动总是乏人响应,而“无私者”自己也很快就收回了承诺。这样的善后会议,能开成什么样就可想而知了。一群人东拉西扯,不着边际地开了四天“神仙会”,还是“议而不决”。不能总这么无聊下去吧,于是老蒋只好自己从口袋里掏出早就拟好的一份方案,宣布成立一个编遣委员会负责今后的裁军任务。当然,这只是方案,是不是能通过,还得提交国民党二届五中全会讨论,而且最关键的具体怎么裁法也没有说,所以当老蒋要其他三兄弟副署,也就是共同签名时,大家的情绪都还很放松。开善后会议,老蒋大的好处没有捞到,但已初步侦察出了冯阎李不同的心态,同时他还利用各种场合,成功地塑造出了自己“中央党政军领袖”的形象。没有办法,到底是“老戏骨”啊。第五章 削藩策 合纵连横(1)善后会议算是给削藩起了个头。民国十七年(1928年)8月,国民党二届五中全会召开。老蒋准备动用“组织”的力量来让众人就范。可是还没等谈到裁兵,在各地政治分会的存废上就搁了浅。你可别小看了这么一个政治分会,那也是削藩路上的一个重要障碍。老蒋主张,立即把政治分会取消掉,地方权力收归中央。可反对的人不少,都说这样容易出乱子,还是缓行好。见大家都这么不自觉,老蒋无奈之下,也只有重拾霸王硬上弓这招了:再维持四个月吧,到年底,管你们愿不愿意,一律取消。到此,会议的氛围就不那么和谐了,看看大家的脸色,老蒋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把他的裁兵计划进行下去的时候。那就继续推后,容明年开编遣会议时再说。削个藩这么难,兵权又如此不易释,看来可能还是因为那杯酒没上的缘故。那句“不做大官做大事”,连老蒋自己都不信,拿来骗人也着实过于勉强,所以还是实际一点吧。在会上如愿坐上国民政府主席宝座的老蒋,开始给弟兄们封官许愿了:特委任冯玉祥为军政部长,阎锡山为内政部长,李宗仁为军事参议院院长。能做大官没有人不高兴的,可是老蒋接下来的要求却让众兄弟犯了难:你们现在是中央大员了,必须长期住京。原来如此。杯酒释兵权的同时,竟然还配合着调虎离山。三兄弟之中,看起来最为“老实”的李宗仁向老蒋提了一个“建议”。老李首先声明,千万别误会啊,我留在京城是一点问题没有的,地方军政都有人代理。可是冯、阎不一样,据我所知,他们在军中是芝麻绿豆一把抓,参谋长都是摆设,如果“强留”他们在京,那军中的所有事务都得停顿,还不如让他们“常去常来比较好些”。对这个“建议”,老蒋当然不能接受。我要的就是“停顿”,怎么能让你们任着性子“常去常来”呢?李宗仁没有能从老蒋的嘴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建议”没被采纳,于是掉转身回了武汉。让大家都深感惊异的倒是以前装过病的冯玉祥,在李宗仁出走南京后,他却兴致勃勃地准备起身到南京来了。老冯自然有他的打算。第一次分果果时吃了眼前亏,也没地方找补去,第二次眼看着大家都要挖肉,这次再也不能吃亏了,抢个先手要紧。算看出了,能够决定大家福利分房的主只有一个,那就是老蒋。只要能跟他把关系搞好,自己就能占到便宜。其实,在四兄弟里面,冯玉祥还是比较早就看出老蒋是个人物的。当年老蒋下野,老冯特地拉了老阎一道,联名电请老蒋出山主持北伐大计,应该说,没老冯的帮忙,老蒋复出还没那么顺利。老蒋重新上台后,两人马上换谱结拜为兄弟。老冯认为老蒋把持着中央,可以挟天子而令诸侯,老蒋则以为西北军在诸侯中实力最强,地方上没他帮衬就行不通。因此,兄弟间开始很是亲近。冯玉祥岁数比蒋介石大,冯兄蒋弟。可是北伐刚结束,冯兄却提出要给蒋弟铸铜像,幸亏被左右给拉住了,不合规矩啊,会被人说的。蒋弟也不是那种不上路的人,知道要投桃报李,诸如“一柱擎天,唯公有焉”这样的高帽子一样都没少送。问题是,说好话是一回事,给好处又是另外一回事,你西北军已经那么强了,再把华北都让给你控制,这还得了,所以老蒋在主持分地盘时,目的是很明显的,那就是以阎制冯。第五章 削藩策 合纵连横(2)老冯果然大不服气。我跟老蒋还是正经八百的盟兄弟呢,难道比不过你一个阎老西,还就不信了。事实上,早在“扶病”前往北平参加善后会议的路上,老冯就一反常态,表现与先前判若两人。会前,他振臂高呼:地盘要小,军队要少,工作要好。会上,老蒋还没说话,老冯就侃侃而谈,而且说的都是老蒋说过的、愿听的:统一军权,收缩军队,减轻民困。到二届五中全会的时候,冯玉祥的表现更是出人意料,一鸣惊人。他老李不是说冯阎不能长期驻京吗,屁话,别人我不管,反正我自己是肯定能够克服困难住南京的。我还建议大家都去,服从中央嘛。那什么总司令、总指挥,以后统统取消,谁也不要再搞地方割据了。这形象整个就是一个中央的对外发言人。老冯认为,老蒋一定会被他感动的。后者也的确被感动了,只不过更多地是被自己所感动的:以连横对合纵,以分化对联合,简直就是“非惟天时,抑亦人谋”的经典之作。老李一走,老冯巴巴地就准备往京城赶了:除了我,还有谁能这么拥护中央,支持我的盟弟弟?在走之前,他认为很有必要帮着蒋弟把阎老西这个“落后分子”一同拉到南京去。不拉不要紧,这么伸手一拉,却把老阎给吓坏了。因为他看到这段时间老冯举止反常,跟老蒋靠得特别近,也猜不透这两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心里一阵嘀咕:别是合一块准备暗算我吧?人家毕竟是结拜兄弟,二对一的话,可不是他们对手。老蒋来电报,催他去南京就职,他就炒起了老冯的冷饭,躺床上开始唉哟唉哟地装病。可那中央内政部也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就停摆吧,给的官帽又不舍得让别人,于是老阎灵机一动,保荐自己的首席军师赵戴文当内政部次长,去南京帮他掌管内政部。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老冯竟然对他不依不饶。这兄弟从西安出发后,没有直接坐车去南京,而是东下到了北平,非要扯着他一起上路不可。老蒋在南京,相对好应付,老冯就比较难缠了。装病还是跟人家学的,这招在真人面前玩不转。于是老阎就推说自己要卫戍平津,事情多,要稍作逗留。老冯偏不依,你不走我也不走,就拖只板凳来看着你办公。老阎很无奈,只好说:我真的很忙,你先走一步吧,这回不骗你,我至多就再耽搁一天。老冯半信半疑地上了车,可是沿途却一直打电话,一定要确证老阎是不是还赖在北平城里。第二天,他放心了:老阎的专车确实南下了。那就好,我也赶紧往南京赶吧,千万不能让老阎这家伙抢在头里。其实老冯完全不用担心。因为龟兔赛跑的比赛永远不可能在两人之间上演了。在老阎的专车进入河南境内时,忽然转了个方向,不是往南,而是往北,开到石家庄去了,然后又往西,一个圈子绕下来,他又回到了太原老家。一问,又生病了,不过不是老阎自己生病,是老阎他爸生病了,人家是去床边端汤送药的。大家都是孝子,你还能拦住老阎,不让他尽孝吗?不能,所以只得作罢。编遣会议还没开,老冯就提前两个月到了南京,这种积极性是一定要被鼓励的。老蒋握着老冯的手,作无限深情状:大哥,你太有诚意了,以后中央的事情都听大哥的。老冯又一次被感动了,同时觉得自己的工作还有差距,特别是没把老阎、老李他们都给弄来,还是对不住弟弟你啊。老蒋一挥手:你来就好,只要大哥在中央,还怕那两个家伙不来吗?几天之后,老蒋便派人送来了一顶更高的官帽:行政院副院长!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就是回报啊。在南京的那些日子里,老冯整天晕晕乎乎,感觉真是好极了。老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要搞定老阎。这个任务被他交给了何应钦。老蒋在被迫下野时,何应钦不是没帮着说一句话吗,老蒋重新上台后,就毫不客气地把他的所有职务一撸到底。过后经人解劝,才又委任他做北伐军总司令部参谋长。何应钦这个委屈,索性不就职,跑医院装病去了。老蒋跟踪而至,当着面就对他说:我离了你,还不照样上来了,你离开我行吗?何应钦低头想了想,还真是这个理,于是只好像个孩子一样,垂头丧气地跟在老蒋这个“家长”后面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