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到是觉得没有什么,虽说边防军奉旨平叛还要将军出钱有些古怪,不过这不是在大明么?封建王朝总是有其历史局限性的:“我们最需要的是时间,多花一些钱不是问题。” 金求德奇怪地扫了黄石一眼:“大帅。我们时间很紧么?末将倒是觉得不用太着急,慢慢打也可以节省些银子。” “那要多上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何况战争中地第一击是威力最大的一击,我们三个月内就要把三个营都拉到云贵前线,然后发动雷霆一击,迅速平定叛乱才是最省钱的办法。”黄石说完后又看了看金求德,跟着又补充了一句:“无论是对国家、还是对我们福宁镇都是一样。” “三个月从霞浦走到贵阳……”金求德轻声念着这个数字,低头翻开了眼前的一份资料,过了一会儿又抬头说道:“大帅,这一路大约要走两千四百里路,那就是每天要三十里路,连续走九十天。” “嗯,差不多。”黄石点了点头,这个数字他心里有数。 以前在在辽南丘陵地区的时候,长生岛条例的日行军速度是四十里,如果采用强行军地话,每天可以达到六十里,但强行军不能持续五天以上。金求德试探着问道:“大帅,从霞浦到贵州,这两千多里路几乎都是山路,我们是不是把时间打得再宽裕一些为好?如果把行军速度降低到日二十里,末将认为是毫无问题的。” 李云睿也大声附和道:“大帅,末将也赞同金游击的建议。以往大明军队在这条路上的日行军速度是十里,虽说他们远不能和我们富宁军相比,但一天三十里我们未必能达到。” 黄石计划从赣州府瑞金进入江西,然后取道衡州、宝庆,横跨整个湖广,走最近程直趋贵州首府贵阳:“进入贵州后我们就达到边区了,路上走的时间越短、我们需要花的钱也就越少,所以我们还是要尽可能地加快速度。” 金求德等人似乎还有迟疑,毕竟明军一般的日平均速度都是十里,十五里的战略移动速度就已经是高速了。以往就是纯骑兵部队地长距离战略机动速度也不过日二十里而已。黄石提出的三十里实在是没有前例可循。所以他们心里都还有些紧张。 因为这种长距离地徒步高速行军对福宁军来说也是第一次,所以黄石地手下们虽然不公然反驳他,但一个个也都把担忧写在他们地脸上。黄石放缓了口气问道:“诸君,行军速度主要取决于什么?” “第一是后勤,让士兵吃饱吃好,还有就是士气,官兵的士气越是高涨,行军速度就越快。” “嗯,不错。”黄石对手下的认识非常满意。他记得现代生物学上说过。地球上最有耐力的乳动物就人类了,而现代军事理论好像也认为,人类的行军速度基本上是由战斗意志决定的。所以等到民族国家出现后,近代军队的平均日行军速度就纷纷超过三十里。而二十世纪后人类军队的日行军速度更是突飞猛进,除了人类的两条腿外,再也没有任何动物能跟上装甲车和坦克地推进速度了。 在黄石原本的时空里,他不知道中国哪支军队能称得上是近代军队。所以黄石也就只有拿现代军队做参照物了。他又伸手在自己描出来的那条行军路线上画了一下,无论春夏秋冬,中国的第一只现代军队在这条路线的攻击推进速度是每天一百里,并且在无后方、无补给的情况下维持了一年。 同样都是中国人。黄石还记得那支现代军队的强行军记录:那就是在二十八个小时内先后击溃了两股敌军地阻击,在崎岖的山路上攻击推进了二百四十里,然后立刻从铁索桥上爬过去击溃了最后的一队敌人,最夸张的是,他们沿着山路飞奔时居然还能带上了一门小山炮和几挺重机枪。 ——我苦心训练了这么久地部队,从上到下都是士气高涨。战斗意志坚强,总不会连他们的三成都比不上吧? “这里有人怀疑我福宁军的士气么?” 黄石扫射了屋里的属下一圈,他们都默默无言:“好了,那就这么定了吧,我们唯一的问题就是让士兵们吃饱喝足。” …… 天启七年五月十五日,莽古尔泰和济尔哈朗的一千多后金骑兵笔直沿着官道南下,随着他们地行进,官道两侧的房屋、农舍纷纷开始熊熊燃烧。变成了连绵不断的断壁残垣。骑兵偶尔还能追上一群南逃的辽西军户或是商民,这些人在后金军的严令下掉转方向。向着辽阳,向着他们的奴隶生涯走去…… 济尔哈朗领着援军赶来的时候,官道上几乎被北上投降的军民塞住了,上万人默默地服从了后金军地命令,老老实实烧掉了自己的屋子,背上家产向着锦州走去。据济尔哈朗描述,他沿着官道南行时,他地部队就像是洪流中的一叶轻舟,仿佛随时都会被投降的辽西明军掀翻。 因为收获颇丰,所以莽古尔泰和济尔哈朗一时就不再继续南下,而是喊来了岳托、阿济格一起开始搬运财产。 在后金忙碌着给辽西搬家的时候,皇太极还在执著于劝降赵率教:这天皇太极向锦州守将赵率教提出一个建议:在城外打一仗定胜负,后金出十个人,明军出一千人,如果后金赢了,那明军就投降;如果明军赢了,后金就解围。 赵率教反问皇太极道:如果你趁机抢城门怎么办? 皇太极发誓说:我保证不趁机抢城门。 赵率教回答道:我信不过你! 皇太极遂大骂赵率教:“如野獲入穴,藏匿首尾,狂嗥自得,以为莫能谁何!?” 同一天皇太极派传令兵飞奔回辽阳,命令后金各牛录紧急动员,再出动大批人手来辽西走廊搬家。听说皇太极收获极大后,刚回到辽阳的阿敏和代善也急忙出发,他们连尚在朝鲜还没有返回辽中的大军都顾不得等,匆忙收集了两万旗丁和包衣,连夜就推着小车向辽西走廊赶来。 环绕锦州的后金军从五月十六日一直搬运到五月二十二日,然后围着锦州挖了三条沟用以围困赵率教,并留下部分兵力看守锦州城。后金军主力随即沿官道南下。开始收集宁远附近的遗留粮草、物资。 …… 五月二十四日,福建、汀州府,汀州。 黄石和出城送行的官员商民拱手道别,然后跳上马无声地挥了一下手,鼓声又一次隆隆地响起,红旗也紧跟着黄石开始向前移动。旗帜后面的士兵们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神情严肃地迈动脚步,滚滚向西行进。 洪安通凑近了黄石身边低声报告道:“大帅,再向前就是江西地界了。嗯,是州府,瑞金。” “是,我知道。” 从富宁州出发十六天以来,救火营已经走过了五百五十里地,平均每天行进近三十五里地,这个速度比黄石预计地速度还要快一些。不过这种长期地行军还要持续几十天。黄石对士兵到底还能坚持多久,其实心中也并无很大把握。 一路行来已经有十几个士兵因为生病而掉队了,不过反正是在本国的土地上行军,黄石完全不必为掉队的士兵而停下脚步。周围的官府允诺派人照顾这些士兵。如果掉队的士兵人数不是很多的话,地方行政机构甚至还能为他们安排驿马,以便让他们追赶队伍。 等出了城以后,黄石一跃下马,当先和士兵一起沿着官道步行。行军途中总有偶然事件,黄石已经下令除了内卫队和工兵队用马外。其他所有的马匹都只能为轻伤员和病号服务,此外谁都不能使用马力。入城的时候黄石不打算太过引人注目,所以会骑一会儿马,但一等出城以后,黄石就会以身作则地和士兵们一起步行。 在黄石的这支队伍中,那些军马大概是负担最轻松地了,它们不但什么也不背负,就连草料都是士兵替它们扛着的。不过即使以这样的轻松步调行军。马匹还是在不停地掉。这些马每天都要吃好几斤粮食来恢复体力,夜里也会有辎重兵喂给它们夜料。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黄石估计顶多再有二十天,从福建出来的军马就都要跟不上队伍了。 现在打头阵的内卫和工兵们的骑乘用马已经都是在附近驿站换地马了,黄石暗暗下了决心,等到了江西境内就不再保留马力了,除了留下几匹马继续做实验外,剩下的马干脆就豁出去用,用完就换好了。 每到一个道路岔口,就会看到一、两个救火营工兵队或是福宁镇内卫的官兵,他们无声地指挥着部队走上正确的岔口,然后朝着庞大地纵队致敬。这些日子来,派出去的工兵一次次发现路况的问题,或是提前计算好小路的分流能力,他们的工作让全营官兵少走了无数弯路。 黄石很有创意,让内卫的官兵都戴上染得雪白地头盔,就差在上面写上“宪兵”两个字了。至于工兵,黄石本想给他们戴绿色的头盔,但这个设计遭到了工兵上下官兵的一致反对,所以现在工兵的头盔都被染成黄色。 走着走着,一个白盔骑士策马直奔到黄石身边,俯身向他大声汇报道:“大帅,前方三里处路边有一个村庄。” 黄石脚下毫不停留,只是淡淡地应声道:“知道了,去吧。” “遵命。”那个白盔骑士郑重地敬了一个礼,然后奋力夹紧马腹,向着前路绝尘而去。 密密麻麻的羽林从那个小村子前通过时,村内一些老人和小孩纷纷站在路边,静静地看着这支不同寻常的部队。 黄石大步跨过村庄的时候,奋力挥舞着右臂,大声地喊道:“勇敢,胜利!” “勇敢,胜利!” 救火营士兵也齐声高喊着,同时吧右手中的武器有节奏地向右上方高举两次。 “勇敢,胜利!” 随着密密麻麻地羽林连绵不断地从村前经过,嘹亮的喊声也一直回荡在这个小小地村子上空。经过每一个村庄时,救火营的官兵都会这样高声地喊着号子。而每当这时,他们的脚步仿佛都会变得更加轻快,即使是在日头偏西的黄昏时,官兵发出激昂地号子时,也会同时把他们满身地疲倦同时驱逐出去。 中午时分。救火营开进了预定的休息地点。从附近找来帮忙的百姓已经把食物准备好了。根据最新的命令,救火营士兵在领取食物时必须向周围的百姓大声道谢,然后才可以拿走他们的那一份。 “多谢,多谢。”张承业连着大声说了两遍,然后才捧着自己的那几个大包子跑到一边准备开始吃,就在又饥又饿的张承业准备咬下第一口前,一个百姓突然把一瓢水递到了他的面前,张承业马上站了起来,接过水瓢地同时又忙不迭地说道:“多谢。多谢。” 黄石动员了他手里的一切宣传手段向官兵们宣传这些百姓的义举,他告诉将士们没有这些百姓卖给他们食物、并帮他们做饭的话,他们就要饿肚子或者吃凉东西了。这些话黄石天天讲、日日说,听得张承业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不过张承业可不敢说一句废话,王启年的借鉴他还记忆犹新。 上次王启年在黄石讲话时小声咕哝了一声:“他们不是也收银子么?” 就为了这么一句牢骚话,黄石当即就翻脸不认人地把王启年从千总降成把总了。只是让他暂时先挂着加衔千总的名号,继续带队罢了。黄石还声称,念在王启年初犯,仅仅从轻处置而已。要是他再从哪个军官的嘴里听到类似地话,那个军官就不用留在救火营里了,而会被立刻送回福宁镇打入预备军官序列。 这些天黄石把他的这个观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不管这些百姓是不是收钱,他们卖东西给救火营就是人情,百姓帮救火营做的所有工作都是义举;凡是给救火营帮过忙的百姓都是义民、义士;正是在这些义士地帮助下,救火营才可以轻装行军。才可以不用自己从福宁镇运粮食来;他黄石对这些义举无以为报,只能送给这些义士市价两倍的银子,聊表寸心罢了。 随着内卫队、忠君爱国天主教和军官系统的一遍又一遍的洗脑,张承业渐渐也觉得黄石说的有些道理,而他的士兵们也都越来越对沿途遇到地百姓心存感激。 救火营官兵吃饭的时候,黄石一边让洪安通把远超过市价的银子交给村民首领,一边亲自再三向那个长老表示感谢。 直到满脸不好意思的长老离开后,黄石才松了一口气并开始吃他的那一份伙食。 洪安通一边大口地咬着包子。一边赞叹道:“大帅真是礼贤下士。” 黄石笑着说道:“他们帮了我们很大忙,不是吗?我就是谢上几句也是应该的。” “大帅高见。” 作为参与黄石决策的福宁镇高级军官。洪安通完全清楚黄石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黄石觉得除了要付双倍于市价地银子外,也应该让官兵们对百姓真心感谢。黄石还认为这世上没有傻子,一个人是不是真心感激,老百姓能感觉得出来。 洪安通曾经怀疑以救火营的行军速度,就算黄石好事做得再多,这消息也不会扩散到多远地地方。但当时黄石就笑着告诉他:“你太小看百姓们了,我向你保证,他们的消息永远要比我们行军速度快十倍。” 这些天来的情况越来越证明了黄石预见的正确,现在内卫购买粮草越来越容易,每天在前进的路上都能遇到似乎是来赶集一般的百姓。他们中有不少人天还没亮就出发,从十几里外翻山越岭赶来了,早早就呆在救火营行进的路线上,等着向福宁军推销各种农产品。 下午队伍还没有走出多久,一个内卫就赶来报告:救火营今天的晚饭和住宿都已经有着落了。前面几个村子为了争夺帮助救火营修建临时营地和提供晚餐的机会,甚至爆发了一场纠纷,最后负责的内卫干脆把军队分散开,让几个村子都能有一些买卖。 “啊,我有种预感,我们这一路会越走越舒服的。”黄石脚下不停步地走着,嘴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感慨。这一路上的百姓都很贫穷,但救火营却吃得很不错。天天早饭都能吃到鸡蛋。每天都有肉,晚上还有烧好的洗脚水:“永远不要小看人民的力量。” 黄石过了一会儿突然又开口道:“嗯,追加一条命令吧。以后每天离开前,官兵要合唱军歌给这些义民听,以感谢他们地义举。” …… 二十六日傍晚,莽古尔泰和济尔哈朗带领后金先锋部队抵达宁远城下。 后金军再一次望见宁远城墙地时候,附近的二十个关宁野战营已经奉辽东巡抚之命尽数集结于宁远了。面临大敌的宁远城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关宁军勇士。这次宁远比一年半以前表现出了更大的勇气,辽东巡抚只下令堵死了三个门,朝向大海方向的东门仍然开放。十个营两万关宁铁骑在大海和城墙之间整整齐齐地排列好了阵形,随时准备痛击来犯的敌寇。 “原来宁远这么小啊。”济尔哈朗第一眼看到宁远城堡,这是一个八百米宽、八百五十米长的卫堡:“听说上次这城里塞了七个营,还有几万男丁,他们是怎么塞下的?” “不知道,不过上次这宁远城上反正是人站得都密了,你想啊。不算无甲的男丁,在不到一千丈地墙上光披甲兵就站了两万,那每丈就得站二十个人啊(平均每米站六个披甲兵)!” 齐尔哈朗失笑道:“三贝勒说笑了,那还不得人踩着人站啊踩一层都还不够,嗯,得踩上个三四层了。 “所以这次他们出来了,刚才有降兵说这次宁远集中了二十个营,还有几万逃难的军户,我估计是那小城里实在是站不下了。”看着黑压压爬满一城的关宁铁骑。莽古尔泰对身边的济尔哈朗笑道:“看来我们失算了,他们似乎不打算投降。” “嗯,三贝勒,我们扎营吧,然后派人去报告汗王。” “好。” 莽古尔泰随机在宁远城北安营扎寨,同时向皇太极请求增援。 天启七年五月二十七日,莽古尔泰带领一千后金披甲和四万关宁铁骑对峙了一天,天黑前皇太极即带领六千披甲和两万多推车的旗丁、包衣赶到。皇太极随即把六千披甲分为九路。把四万关宁铁骑团团包围在宁远城中,然后分散抄掠宁远四郊。 当夜皇太极大军就住在莽古尔泰带领先锋修筑好的营盘里。而小车则开始把收集到的物资源源运送回辽阳。第二天六千后金披甲一面继续把四万关宁铁骑和宁远城围得如同铁桶一般,一边组织人手把宁远城到前屯之间地明军放弃的各堡焚毁一空。 二十八日,皇太极眼见再无可搜刮之物,又估计没有什么希望打下宁远堡,于是在辽东巡抚和二十营关宁铁骑的目送下转身离去,同时留下些包衣继续抢收辽西军屯。 “五哥,我们这次可算是丰收了吧?” “是啊,这次真不错,来辽西一个多月,也没有人来打扰我们。”莽古尔泰心情也是极好,这说明东江军差不多已经残废了,不然毛文龙绝不会不出动的。 皇太极遥指着渐渐远去地宁远城,哈哈笑道:“明国的这个辽东巡抚很有意思,我猜他肯定是熟读兵书之人啊。” “兵书?谁?”莽古尔泰不屑一顾地冷哼道:“袁崇焕这个鼠辈,我算看懂他是怎么打仗的了,就是把所有的部队攒到自己身边,比我们全军还要多上几倍,然后往城堡里一坐。就等着我们把四周抢光后自己退兵了,反正辽西这里东西多得搬都搬不过来,谁没事愿意去啃他啊。” “哈哈,我说的就是这个。汉人有个兵法家写过一本书,叫《孙子兵法》,里面说到要不动如山,我猜明国的辽东巡抚一定看过这本书。我们进攻朝鲜,他不动如山;我们围锦州,他不动如山;我们把宁远四周地汉人都抓走了,他还是不动如山。哈哈,明国的辽东巡抚以后就叫‘不动如山袁崇焕’好了。” “不动如山!真是好词,这汉人的鼠辈还真是多啊,就这种鼠辈居然还敢写兵法,怪不得他们打仗打得这么臭。” “五哥啊……”皇太极很想告诉莽古尔泰他应该多看看书,但这个话在嘴里打了一个转,脱口而出时已经变成了:“回辽阳后,我们一起去打猎吧。” “好啊!” …… 宁远城内,“全凭袁大人虎威,鞑子已经退去了。” “有袁老大人在此,那鞑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还敢来送死不成?” …… 在这一片欢庆胜利的喜悦声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大吼:“袁大人,锦州还被围呢?我们不去救么?” 厅中的将军们看到上面的人做了一个手势,顿时又是一片欢呼雀跃声:“袁大人高见,这必是鞑子的诱敌之计。” “袁大人明见万里,鞑子是想杀我们一个回马枪。” …… “袁大人!”那个不识时务的声音再次响起:“大人!鞑子掳走了不少商民,还在外面抢割我们地军屯,末将愿率三百家丁出战,夺还百姓和军屯。” 高居正中的人作出了一个同样地手势。 “袁大人高见啊,鞑子示我以弱,必然有诈。” “正如袁大人所见,我们万万不能因小失大。” “满桂将军,我问你!几个商民和着宁远城相比,到底孰轻孰重?” …… 宁远城欢呼胜利的酒宴上,一个卫兵突然冲进来报告:“启禀巡抚大人,满桂将军带着三百家丁擅自出城追击去了。”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后,厅中响起了一声唏嘘声:“不听吾言,必遭惨败!” “袁大人高见,哎呀,可惜了满桂将军这么一员勇将。” “可叹啊、可叹,满桂将军怎么不听袁大人的话呢,真是匹夫之勇。” …… 酒过三巡,厅中众人已经喝得酪酊大醉了,一个个袒胸露腹犹自夸耀争功之际,“禀告巡抚大人,满桂将军已经回城来了,他斩首二百余级,还夺还了一千多百姓。” 长时间令人尴尬的沉默后,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酒杯破碎声,大厅上霎时变得鸦雀无声…… 天启七年六月初五,后金大军退回辽东,辽西走廊上除了拒绝投降的锦州堡、大福堡和宁远堡三城外,大明历时十八个月、耗尽白银数百万两修筑的城池、堡垒、驿站、军屯、房屋尽数为后金军所摧毁。 除此以外,由于辽东都司府无视东江镇总兵毛文龙一个月来一次又一次的警告,在这十八个月中迁入辽西走廊的大批商民、军户皆损失惨重,后金不禁获得了巨额的物资,更掳掠到了不计其数的奴隶、牲畜。 在宁锦之战以前,后金政权因为人力不足已经将辽河一带的熟地放弃足有两年之久,现在,这片农地终于可以再次开始耕作了。 得知后金军退回辽东后,辽东巡抚袁崇焕向朝廷奏称大捷,并向天启上奏疏请求为德被苍生的魏忠贤在宁远立生祠。第十一章 万仞指峰能担否 第四十九节 豪杰 天启七年六月二十日,京师魏忠贤捧着奏章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脚步轻得根本没有发出一点点儿的声音,他眼前的天启皇帝正背冲着他,埋头做着刨工。但不等魏忠贤出声奏报,天启就头也不回地说道:“停!什么也不要说,等吾干完了再说。” 吩咐完了以后天启就加倍用力地刨着他心爱的木板,汗水不停地从年轻人的额头上涌出,顺着脸颊形成了两道流动不息的细流,然后滴滴嗒嗒地掉到地面上。天启努力地打着木匠活的同时,还偶尔发出几声含混不清的咳嗽声,周围的几个太监也不敢多说话,只是静静地给他打着下手。 魏忠贤不知道在皇帝身后站了多久,可能足有好几个时辰吧,天启终于疲惫不堪地停下了手下的工作,他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脸颊一下子也染上了奇异的红色。 “茶来!”皇帝先是一声招呼,然后干脆自己一把抓过茶壶,仰天把凉茶大口大口地灌了一肚子。经过这么久的劳动,他的额头却显得愈发苍白了。天启喝够了茶水后,无力地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倒,双肘往扶手上一撑,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两只手中。 天启又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才发出了一声深沉的叹息:“说吧,辽西又怎么了?” “遵旨。”魏忠贤捧着奏章开始复述几份奏章上的内容,从宁远背城血战、屡挫狂锋,到锦州大捷三场、小捷二十五场,从把代善、皇太极等人的儿子们纷纷打成重伤,到每天炮毙后金兵数千、重伤上万,连续杀伤二十四天。 “打赢了?”天启猛地把脑袋抬了起来,吃惊地问道:“就是说,打赢了?” “回万岁爷。是打赢了。” 天启盯着魏忠贤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猛地一招手,就有小太监上前把奏章给皇帝取了过来,天启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扯开看了起来,手臂也不由自主地轻轻抖动。 “……今果解围挫锋,实内镇纪苦心鏖战,阁部秘筹,督、抚、部、道数年鼓舞将士,安能保守六年弃遗之瑕城,一月乌合之兵众。获此奇捷也。为此理合飞报等因到臣。臣看得敌来此一番,乘东江方胜之威,已机上视我宁与锦。孰知皇上中兴之伟烈,师出以律,厂臣帷幄嘉谟,诸臣人人敢死。大小数十战,解围而去。诚数十年未有之武功也!” “哈哈。”天启轻声念完奏疏,舒服地向后一靠,轻松地长吐了一口大气,声音也一下子变得洪亮起来:仅锦州一地。辽东巡抚说每天就能毙敌三、四千之数,重伤垂毙者万余,连续二十四天,嗯,就是杀敌七万,重伤……嗯。七万?” 天启嘴唇微动,又在心里把数字算了一遍,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就又拿起前面的奏疏仔细看了看,又长出了一口气道:“哦,这是最多的一天,少的时候只毙敌千余,嗯。二十四天就算三万好了,嗯。辽东巡抚说的好,此‘诚数十年未有之武功也’!” “好得很!”天启再次沉声重复了一遍,然后笑着仰头问魏忠贤道:“那么加上宁远等地地斩获,这次大捷总共斩首多少级?” “回万岁爷,斩首二百级。” “斩首二百级?”天启低下头看着自己地双手,沉吟了一会儿抬头笑道:“辽东巡抚是怕吾责备他力主议和、不救朝鲜吧,所以把战果故意说高了一些。” 魏忠贤忙不迭地答道:“万岁爷高见,这次建虏反复,辽东巡抚恐怕内心是有些不安的。” “吾有那么刻薄么?”天启笑了一声,他现在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于是就又把几份奏疏拿起来看了看,等再次放下奏疏的时候皇帝的心情似乎更好了:“宁远众将防御时斩首一百四十余级、满桂将军又追击斩首六十级,看来确实是恶战了几场。嗯,以吾之见,辽东巡抚说大小数十仗,其中大部分应该还是输了,所以斩首不多,但也确实赢了几仗。” 魏忠贤连忙弯腰笑道:“万岁爷真是明见万里,微臣和内阁也都是这么想的。” “这就够了,关宁军以往连出战的勇气都没有,这次敢于与建虏激战数十场,真是大有进步啊,无论胜负辽东巡抚都有不小的功劳,这是吾怎么奖赏都不为过的。你让内阁拟票吧,重赏这次的有功之臣。” 天启地决定让魏忠贤有些出乎意料,他迟疑着问道:“只有二百的斩首,这要重赏么?” “吾不着急,只要是在进步就好,吾不强求人人都是黄帅那样的猛将。”天启把奏疏还给了小太监,站起来重重地伸了一个懒腰,大笑道:“吾打了一下午的木匠活儿,真是饿啊,快给吾上点吃的。” 天启七年六月底,大明朝廷诏告天下,明军取得了宁锦大捷。天启认为东厂提督魏忠贤居中指挥,功勋最为卓著,然后是首辅顾秉谦,再次是辽东巡抚袁崇焕,以下为满桂及关宁众将。 …… 此时救火营已经走出了江西地界,正行进在湖广大地之上。 白茫茫的雨雾遮住了行人的视野,黄石手里握着一根木棍,穿着全套地蓑衣一脚深、一脚浅地奋勇前行。大雨把能见度降到了很低的水平,黄石几次都差点看错脚下的道路,遇到岔口时也得走到内卫军官身边,才能看清他们指引的方向。 黄石仔细看着脚前地道路,真是一片模糊啊,到处都是泥水横流,官道和田野已经完全无法分辨了。黄石不由自主地又放慢了一点儿脚步,生怕把身后的部队引上歧途。嗯,远处似乎正闪动着什么红色的影子,黄石紧走了两步。 “呼。”看到岔口的内卫兵时,黄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还是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那个内卫官兵身上也是一身蓑衣。但头上仍戴着那顶白色的头盔,他一手正举在耳边向黄石致意。在这个士兵背后地树上,蝮蛇旗被捆得紧紧地,犹自在电闪雷鸣中迎风舞动。 除了蜿蜒行进着地救火营纵队,旷野里再也没有一个人影了。一个内卫跑来在黄石耳边奋力大喊着:“大帅——前面有一个村子。” “知道了。”黄石同样扯着嗓子朝那个内卫喊了回去。 眼看着那个村落从雨幕后慢慢地透了出来,黄石抹了抹脸上的水,又一次领头喊道:“勇敢!胜利!” 福宁军的鼓声一霎那间又激昂地响了起来,官兵们都迎着狂风骤雨挺起了胸膛,本来当作拐杖来用的武器也都被他们利落地抗上了肩。昂首喊着号子从村落前大步走过。就在这些官兵的身旁,当地的不少百姓涌到了村边,站在雨中朝着他们大声喊了起来。 “平蛮将军!救火营!” …… 走到了今天地预定宿营地时,救火营也走出了雨区,太阳从浓密的云层后露出了一道霞光,把福宁军地营地染上了金色地光彩。营外搭上了一道道的粗绳子,官兵们都解下沉重的衣服。把它们挂起来晾干。这些个人的物品是要装进竹笼自己背的,尽快去掉些水也能为明天减轻些负担。 一个工兵带着地图走了过来,向黄石报告道:“大帅,今天全军行军二十七里。连续三天雨中行军,我们一共走了七十五里地。” “嗯,知道了。”黄石回头看了看忙碌的军营,几十天的长途跋涉下来,士兵们不但没有垮掉,反倒越来越显得精神抖擞。日行军速度不但保持住了,甚至还有稳步提高地趋势。很快当地的居民就把饭菜送到了营地里,救火营的官兵们对他们表示了感谢之后,彼此间还进行着热烈的交谈,虽然大家地腔调差别不小,不过连比带划地都还是聊得挺开心。 “大帅,又有人要求投军了。” 这些日子来,每天都能遇到成群结队的青壮年要求加入黄石的军队。关于救火营的传闻在沿途几省之内不胫而走。很多百姓听说一个士兵每个月挣的俸禄要比他们辛苦一年还多,再加上传言的放大效果。这个数字也被传得越来越离谱。 黄石花不了多少钱就能买到足够地物资,内陆的乡村实在是很贫穷,粮食、鸡蛋和猪肉都比海洋贸易发达的福建便宜很多。每天救火营经过的村庄就像赶集时一样热闹,周围几十里地的村民们纷纷赶来推销自己的鸡鸭禽蛋和瓜果蔬菜。救火营的厨师们除了粮食和猪肉以外,还会购买不少瓜果蔬菜,在当地一年到头吃腌菜的贫苦百姓眼里,救火营就像是在天天过节一样。 关于这支部队地传闻,惊动了江西、湖广各省农民们日复一日平淡的生活,很多自负身强力壮地小伙子就嚷嚷着要投军,和黄石一起去西南平叛。用不少人的话说就是:“过上几年这种大块吃肉的生活,就是死了,这辈子也值了。” 不过黄石当然不可能招收这些人直接加入救火营,所以他就对那个来报告的内卫士兵说道:“还是按老办法办吧。” “遵命。”那个内卫士兵行礼退下。 内卫队很快就搭起了几张桌子,那些来报名的壮丁以为这是报名入伍了,于是就都激动地围拢了上来。福宁镇内卫问清了他们的姓名、籍贯后,就把这些资料一式两份写好,然后让报名者分别在两份表格上按上手印。 等这一切都完毕后,福宁军就会把其中的一份交给那个报名者:“如果这位兄弟真的想投军,就拿着这张纸去福建霞浦,我福宁镇已经把兄弟你登记在案,你一到福宁镇后就会被编入营伍,并授予军饷。” 这份凭据上还有福宁镇的大印,一路上投军者也可以把它当作路引,应对地方官府的盘查。 在这个年代,不少投军的人都是对自己的身体很有自信的,但也有不少只是想来混碗饭吃。所以在福宁镇的时候。所有来报名投军的人都会经过非常严格地筛选。然后编入普通军户,等扩编时再从中挑选精华补充入新兵营。 现在黄石正向西南疾行,他不可能、也没有时间在这个时候进行筛选,更不要说直接把这些毛遂自荐者编入救火营了。所以黄石就定下了这个规则,如果其中真有一些人肯背井离乡,不远千里去福宁镇投军地话,那他们应该是非常有自信心的汉子。 此外黄石也考虑到,以现在的交通和通讯手段,独自跋涉千里到福宁镇投军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而已。能够到达的人不但应该有坚强的意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而且也应该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因此黄石已经传令给赵慢熊,如果真有这样地人前来投军,那就直接把他们编入新兵营进行训练好了。在给赵慢熊的信中黄石写道:“无论是不是有我的纸条,能志愿前往霞浦投军的人必然是湖广、江西的豪杰之士,若军中尽是此等壮士,那又有何贼能当我福宁军之锋哉?” 正如黄石所料。大部分人一听要千里投军就心虚了,百分九十九的人都打了退堂鼓,毕竟大部分人连太远的村子都没有去过,更何谈独自一人跨省而行呢? …… 第二天救火营拂晓吃过早饭后就出发了。几天后。离黄石驻地不远地一个村子里,一个年轻人正和他的妹妹、妹夫告别。这个年轻人姓姜名敏,现年二十岁,上无父母、下无妻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从救火营的军营回来后就把自己的小屋子和一点儿家什都变卖了,来和妹妹一家告别时。随身除了一点盘缠外,不过还有个小包袱和一根木棍罢了。 他地妹夫反对道:“大舅,你从未离开家乡周围百里,这福建霞浦又在哪里啊?” 姜敏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你看,这是地图,一路上还有不少地名,我一路问着就过去了。” 妹夫闻言大惊,连忙拉着姜敏的胳膊道:“大舅。此去福建,一路上有了头疼脑热。身边连个熟人都找不到,又如何是好?就算到了,又怎么知道一定能投军?” “我知道此行九死一生,”姜敏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而且还挂上了一丝骄傲:“但按我的想法,黄大帅是个盖世英雄,帐下非豪杰之辈不收,所以才要看看我姜某到底有多少分量。你看,黄大帅的兵从福建一路走来,如果我能单身走过去,那证明我力不在黄大帅这些兵之下,那黄大帅又有什么道理不收我呢?” 姜敏地妹夫还要再劝,但姜敏已经不耐烦起来:“我打小就知道,我生来就不是在土中刨食之人,好了,照顾好我妹妹,等我衣锦还乡吧。” 离开哭哭啼啼的妹妹和一脸忧色的妹夫后,姜敏迎着朝阳跨上大道。他小心地又摸了摸心口位置,然后仰天长啸一声,大步向东方走去。姜敏并不知道,此时在湖广、江西的大地上,有几百个和他一样满腔雄心壮志的年轻人,一个个健步如飞地向着福建霞浦而去。 …… “抗旨?谁?满桂将军?” 听到魏忠贤的汇报后,天启满脸都是惊奇。这次宁锦之战满桂斩首六十级,叙功以为第一,所以天启特别发了一道恩旨给满桂,把他从都督同知升为右都督。想不到天启的中使到了山海关后在满桂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满桂说什么也不肯接旨。 “抗旨都抗到恩旨上了。”天启苦笑了一声,他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的也太没有面子了,不但文官成天抗旨,现在就连武将都抗旨了:“这次宁锦大捷满桂将军叙功第一,为什么要抗旨?” 那个中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万岁爷恕罪,微臣不知,满桂将军嚷嚷着说一定要进京面圣。” 这话让魏忠贤地脸色微变,边将抗旨本来就是很忌讳的事情,而吵着要进京面圣就更没有道理。魏忠贤看天启脸色有迟疑之色,就偷偷问道:“万岁爷,如果再发一道恩旨,除了升满桂将军为右都督外。再加二百两赏银。万岁爷觉得如何?” “嗯,这听起来似乎不错。”天启犹豫了一会儿,最终他地厚道心肠还是发挥了作用:“唉,算了,满桂将军有大功于国家,他从来没有见过吾,既然他有一片赤子之情,吾也不好寒了满桂将军的心,反正抽空见他一次也用不了多久。今天就发中旨给山海关吧。召满桂将军进京陛见。” “遵旨。” ……。 天启七年七月二十二日,贵州布政司,都均府,平定司 “大帅,再向前就是新添卫,过了新添卫就到了龙里卫,过了龙里卫就是贵阳府了。”说话的是教导队工兵总教官欧阳欣。他早就乘船走海路,然后北上直达桂阳。欧阳欣除了逆向为救火营部属先导站,还负责为贺定远的磐石营打前站。 “嗯,好。此地到贵阳还有多远?”眼见胜利在望,黄石心中的喜悦也是无以复加。 “直线距离是二百里,沿贵州地官道而行,此地到贵阳还有二百四十里,依照大人目前地速度,也就是七天的路程了。”欧阳欣谨慎地又问了一句:“大帅。这两天张大人应该已经到了贵阳,大人是不是先行一步,赶去贵阳拜会张大人?” 欧阳欣口里的张大人就是张鹤鸣。他是一个典型的东林君子、或者叫党棍,能为国家做的就是“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因为除了一死以外,张鹤鸣再也没有别的本事能报效国家了。 这位张鹤鸣张大人是孙承宗老师叶向高的至交,也是天启初年的内阁首辅。当年熊廷弼出关经略辽东时,叶向高和张鹤鸣设宴请熊廷弼吃饭。熊廷弼和两人交谈一番后。转脸就和别人说:“这是两个大草包,对辽事一无所知。” 从此张鹤鸣就成了熊大臭嘴的死敌。紧跟着就向天启举荐了老友叶向高地弟子王化贞为辽东巡抚。而在熊廷弼、王化贞的经抚之争中,张鹤鸣一直出死力力挺王化贞。广宁惨败后张鹤鸣虽然自请督师关外,但天启对张鹤鸣的平辽策已经倒尽了胃口,连朱批都懒得回给他。 广宁惨败后,天启把张鹤鸣踢回老家去修养了,临行前张鹤鸣又举荐了叶向高的另一个弟子,也就是天启的老师孙承宗去督师辽东。这个意思到是很符合天启的心思,于是把张鹤鸣派去南京做工部尚书,也算是给他养老。 结果张老头刚到南京没呆两天,广宁案和铸币案就先后爆发了,作为一个资深的东林党棍,当初就是张鹤鸣拼死替王化贞脱罪地,现在他又誓死保卫南京的东林党人,终于让皇帝对他张鹤鸣感到彻底厌烦了。 天启六年,皇帝送给七十五岁的张鹤鸣一个兵部尚书外加尚方宝剑,命令他立刻离开山清水秀的南京疗养地,前去西南平定奢安之乱。张老头领旨谢恩后就立刻出发,一路跋山涉水,终于来到了贵阳。 在黄石原本地历史上,张鹤鸣在西南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什么都不做,崇祯登基后东林党上台,张鹤鸣的徒子徒孙们赠给张老头一个太子太师的尊衔,让他离开西南回家养老去了。崇祯八年的时候,李自成部占领了张鹤鸣的家乡,八十五岁高龄地张鹤鸣不顾家人劝阻,拦住了李自成劝他归顺朝廷。 劝降不和后,张鹤鸣就对着李自成破口大骂。李自成本不打算和一个老头计较,就下令把张鹤鸣倒挂在树上,还派了两个兵看着,说他什么时候不骂了就放他下来。结果张老头骨头非常硬,他一直骂不绝口,被挂了几个时辰后疑似脑溢血死亡。 黄石虽然不清楚张鹤鸣未来的经历,可是黄石对东林党棍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南京铸币案发时,张鹤鸣正是南京工部尚书,黄石帮他处理了大批东林党制造的铜钱,南京工部欠了黄石不少的人情,两个人也算是有不错的私交了。 现在张鹤鸣督师西南,统一指挥四川、云南、贵州、广西四个布政司合力清剿奢安之乱,黄石自然要和这个人搞好关系。只是他细心思索一番后,决定还是和部队一起前行。主将和部队一起行进没有人能说什么。现在黄石已经是万众瞩目的中心。如果他单独去见张鹤鸣,弄不好有人会说他巴结文官。 当然,武将巴结文官天经地义,不过这种事情最好还是私底下做,黄石觉得张鹤鸣已经七十六高寿了,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和一个老头子处关系而招惹是非。再说张鹤鸣宦海浮沉几十年,早就是狐狸老得毛都白透了,黄石认为他完全能理解自己这点苦衷。 …… 七月二十四日,京师。 满桂抵达北京后,皇帝并没有让他多等而是很快就召见了他。满桂御前对奏的时候,魏忠贤因为心中好奇就站在一边帮忙端茶送水。听了一会儿以后,黄豆大的汗珠就开始从魏忠贤地额头上渗了出来。天启地表情平静得可怕,这使魏忠贤感到了暴风雨前地先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