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拒的诱惑》BY 筱禾 1 孙涛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曾有个与他同岁的男孩用手摸他的小鸡鸡,他感觉很舒服,从此他喜欢上这种游戏。那年他6岁,已经可以记住些事情了。 在孙涛14岁那年,他仔仔细细地想清楚了两件事,一是他几乎无节制的手淫,另一件是他爱慕男性的身体。他常逛书店,从那里知道手淫并不象生理卫生课本上说的是坏事,只不过要克制些,否则影响身体健康。对于第二件事他没在书店里找到什么信息,但他并不象许多同志那样,在发现自己这一很有个性的爱好时产生过滂惶、痛苦的挣扎。他虽然也觉得有自己挺恶心的,但他确定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后,他这样想:再恶心的事,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只要他孙涛不告诉其他人,关起小屋的门,他照样打手枪,照样性幻想,就是他的父母也永远无从知晓。 孙涛从小就学会自己想问题,学会乐观地对待任何难题。他特别喜欢将复杂问题简单化,也许这与他的体重有些关系。 从11到15岁的阶段,他身高1米54,体重130斤,有时比那还多些。同学们都叫他胖子或孙胖,他看惯了女生们无意间流露的厌恶表情,习惯了男生们善意的嘲笑口吻。他常做出很无所谓的姿态,假装潇洒得不得了。自卑的心理只有他自己知道,没人看得出来,甚至包括他的父母。 谁想到高一的一场急性肠炎后,他的体重骤然下降,身高逐渐上涨,一年半之内窜了20公分,迎接高考那年,孙涛出落成有着匀称体型,中等偏高个头,眉清目秀的男孩子。开始有女生给他写情书,他看完得意地笑笑,将信丢到了垃圾桶。他记得入学那天,这并不出众的女孩子给他冷漠地一瞥,没再与他说过话。 外形的变化给孙涛带来的不仅是女孩子的追求,还有许多其他的益处。他表明上比以前自信、开朗、也热情了许多。他学着以助人、友善的姿态出现在熟人面前,他发现自己周围的同学、老师、朋友还是挺不错的。以后他更多的接触漂亮男生,出于他的生理本能,他喜欢与貌丑或体胖的女孩说笑,那也许缘于他心理某些奇怪的因素。 孙涛从没对女孩动过心,也从没喜欢过哪个男孩。或男或女,或美或丑,他都没有迷恋的感觉。 孙涛家住在高校大院里,他的父母并不是教授,连一般的行政人员也算不上。他爸是学校里的司机,他妈在收发室工作,再说难听些就是看大门的。小学的时候,楼里小朋友一起玩,他总听他们说爸爸带的研究生,博士生之类的话。以后他知道父母能得到这处房子是通过些非正常手段。他家原来是住在学校老楼里,一间只有8平米的房间,与三家合用厨房厕所。父母都曾是知青,从建设兵团回来后辗转去了几家单位,最后落脚在这个学校。孙涛他爸曾在学校分房期间,跑到大学的校长、书记面前用菜刀要往自己的身上砍。本着息事宁人,保官卫权的态度,他们给了他家两室一厅的楼房。 孙涛从小就体会着生活拮据的滋味,虽然还谈不上贫穷。他从父母那里学到的第一句歇后语是:罗锅子上山--前紧(钱紧)。他们家从来不到外面吃一顿饭,连早点都不买,他妈五点钟起来,6点就将自己炸的香喷喷的油条送到他手里。家里偶尔买一顿排骨吃,孙涛吃完后擦擦嘴看看自己跟前小山一样的啃过的垃圾,他注意到父母碗旁摆着一两根骨头。他看到他妈从来不穿什么新衣服,不像其他同学的母亲打扮的光彩照人,他很羡慕他们。他爸以前抽烟、喝酒很凶的,后来酒戒了,连烟也抽得很少,他听到父母正商量攒的钱,算计着将来孙涛上大学需要的费用。 10岁的时候,孙涛开始为自己的家境自卑,又长了几岁后,他从心里讨厌透了他的父母。其实孙涛的穿着,用品和手里的零用钱在同学里都是在中等水平以上的,父母从没让他在外人面前窘迫过。上高中以后,随着阅读的书籍越来越多,随着朋友的增加,随着体重的下降,随着性格的开朗,孙涛这样告诫自己: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他们不过是这个社会里的普通人。别人的父母再出色,和自己一点关心也没有。他开始慢慢地体会到父母的不易。 高考那年,孙涛抱着胸有成竹,势在必得的姿态。他的学习一直好,父母为此骄傲的一塌糊涂。他们从小对他的教育就是:你一定要念书好,你活着就是为了读书的,不好好读书不如找个水坑一头扎死。父母从来没对孙涛讲过他为什么要读书,为什么要考100分。 老天真是和孙涛作对,高考那几天他感冒咳嗽得厉害,临场发挥很差。成绩下来后,他的前景好像不乐观,那些日子,他每天面对母亲的一张沮丧的脸,唉声叹气地话语,对他连话也不爱说。父亲臭骂了他几句之后,就用厌恶的目光代替了语言,他拿东西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甚至碗筷都乒乓地摔在地上,听得孙涛的心好像跟着发出破碎的声响。 姨妈来他家串门,孙涛听到母亲哭咧咧地对姨妈说自己命不好,孩子没本事,一点也不争气,这个家就算完了……孙涛一个人冲出家门,在黑暗的夜晚独自走了很久。他来到一个街心花园,坐在椅子上发呆。不满18岁的孙涛幼稚地幻想他的父母能象那些外国的电视里演的那样,对他说:“你做得很好,你已经尽力了。”他太渴望父母能在他人生第一次感到挫败、悲观和无望时给他些安慰,哪怕不给他压力就好了,可他们让他难堪而且自责。 孙涛想着想着笑了,这确实可笑。当他不再因为父母的社会地位、经济状况自卑时,他体谅他们,他感激他们,他甚至为能有深爱他的父母感到自豪时,他们对他失望到极点,他们嫌弃他。后来孙涛发现自己哭了,他连忙将泪水抹去。他绝不是个懦弱的人,即使今年考不上大学,他不怕丢脸复读,他要卧薪尝胆,他有信心明年一定会考取。只是这次,他因为心痛而伤感。 老天好像和他开玩笑一样,他还是考上了北京的学校,只不过不是理想的,专业也差。在他为不热门的专业失望时,他看到父母脸上灿烂的笑容。临去报道那天,孙涛的妈妈早晨4点就起来了,为他杆了面条,以图个条条顺顺的吉利,还炸了一大袋子油条,现蒸的包子,让他路上带着。父亲帮他提着沉重的行李,用并不魁梧的身躯在拥挤的火车上费力的移动,帮他将行李全部放好。本来父母是想将孙涛送到北京,但被孙涛制止了,他知道两个人的车票再加上到北京后的住宿费对他们家是不小的开销。 站台上孙涛看着父母脸上虽然带着愉快的笑容,但母亲早就泪流满面了。他记忆里没见过父亲哭,此时父亲嘱咐他路上的注意事项时,伴随着朦胧的泪眼。火车驶出站台,孙涛边伤感着边想起那个奶奶级女作家的一句话:没有哪一种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 2 孙涛依然没有对自己与众不同的性倾向抱以过多的关注,眼前让他操心的事情很多,首先是上学、住宿、饭卡的花费,寻找几份家教工作,与老师和同学的人际关系,与高中完全不同的学习方式,过去朋友、亲友的交往,当然还有惦念中的父母。身为男生却喜欢男人身体是个问题,不过这与其他诸多问题并列在一起,也不过是不尽人意的生活里的一部分。 在大学里孙涛过得还算愉快,他随和的个性再加上复杂问题简单化的处事原则,使得他在宿舍里倍受兄弟们的欢迎。他和一个叫丁邵的同学关系尤其好,大家都管丁邵叫盯梢。最初的交往紧紧起因于两个人的一次闲聊,说起话来很投机,最后有种相识恨晚的感觉。盯梢长得高高大大,模样也挺帅,但孙涛对他没任何非分之想,后来倒是盯梢总盯着他,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到了大三,一次孙涛与盯梢开玩笑,室内无旁人,再加上喝了些酒壮胆,他将被压在身下的盯梢抱住,迅速地吻了他的嘴,吻的时间还不短。盯梢花容失色,拨开孙涛起身就冲出宿舍。从此盯梢总躲避着他。 那件事之后,孙涛心里也害怕、沮丧、失落甚至伤感一阵。但很快他想这算不上大事,他盯梢平日里在自己身上摸一把,掐一把的,甚至情意绵绵凝视孙涛,自己都为他解释为性饥渴综合症。如今自己反过来亲他一口也不过分的。再说他盯梢有什么了不起,都是男的,也谈不上谁欺负了谁,而且论模样,他单眼皮盯梢还占了小爷的便宜呢。至于那朦朦胧胧的眷恋,既然他流水无意,落花也就不必自作多情。想明白后,孙涛对盯梢的态度是若无其事地与他说笑,所以到了毕业各奔前程的时候,他们还能挺友好的做朋友。 虽然孙涛对女性没产生过性的冲动,但他也喜欢女孩子娇羞,清纯的样子。他虽然还是延续高中的习惯,与相貌平凡的女孩有亲密的交往,不过他清楚自己喜欢漂亮的女孩。然而问题是对他眉目传情,甚至表白心意的都是些普通的女生,与这样的女生拍拖,孙涛想绝对不如再找个盯梢那样的男孩子不明不白地斯混着有趣。漂亮女生身边都有大把追随者,用宿舍里老五的话讲,金凤凰不会从天上飞来,要自己去抓。可如果让孙涛去追女生,他不屑地想:歇了吧,累不累呀! 这样四年下来,孙涛依然清倌一个,孑然一身。无论谁问起,孙涛都坦言自己没谈过恋爱,没遇到过让他心动的人。如果高中的那些兄弟们再追问,他得意地说自己早已不是处子之身,床上经验是丰富的很。 孙涛没说一句谎言。大学三年级时他在与网友聊天时无意间发现了一个令他头晕目眩的网络世界,那些谈论着男男的爱情,喜好或者性事的同志网站让孙涛兴奋地几乎一宿没睡。他想上帝果然是在这边关上了门,又在那边开了窗。他首先拜读了被称为同志网络经典小说的《**故事》,当他在最后时刻鼻子发酸的时候,他突然间想到个很有趣的问题:如果蓝宇是个身高154公分,体重130斤的小胖子,捍东会喜欢他?别说为他卖了别墅,就是为捍东丢了性命也是白搭。这样想着,孙涛原本潮湿的双目又干涩起来。 他跃跃欲试的面对新鲜的世界,不过他办事是谨慎的,他在决定迈出第一步前在网络上徘徊了许久。他听到这个圈子里有太多不尽人意的真实故事,有以过来人自居的网友深奥地对他说:小弟,再过几年你就明白了。孙涛什么也不明白,但他自信对爱情病毒是有很强的抵抗力,他目前要考虑的是不要碰到坏人,不要被敲诈勒索。 孙涛带着兴奋和幻想见了已经相识2个月之久的第一个网友。其实这个人与他的第N个一夜情人没太大的不同,但毕竟对孙涛来说是首次,没有人能忘记自己生活里各式各样的初次经历。从见面起,孙涛知道那人对自己很满意,孙涛第一次体会并陶醉在这种被认可,被欣赏的感觉里,马上忽略了希望对方再高大些再英俊些的失落心境。孙涛常想,如果那次他能满足对方在床上的合理要求,他们或许会发展成一段浪漫地爱情。可那时的孙涛太羞涩,不要说一零,就是六九他也做不来。 对许多次onenightstand经历,孙涛没什么不安,因为他的初衷并非如此。每一次见网友总是以QQ,Emai,电话等各种方式交谈后,再约定见面的细节,然而结果无一例外的是以一夜情浓、两夜缠绵,最多三夜交欢结束。孙涛曾对自己的寻爱经历仔细回忆并统计了一番,50%是自己没看上对方,40%是对方不喜欢自己或者根本没有保持长久关系的意愿,还有10%是相互都失望。好友JET认为孙涛太挑剔,换句话说是比较自恋。孙涛听了笑笑说他是宁缺勿滥。孙涛心里想:不是有人说GAY普遍自恋嘛,自恋就自恋吧。 孙涛认为生活品质的好坏多数不取决于生活本身,而是你以什么样的心境对待。如果每天只想着盯梢,想着圈子里找不到两情相悦的人,那他现在就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他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学习轻松,社团活动丰富,作为系足球队主力还偶尔出些小风头。再有生理要求得到解决,又交了几个同类朋友,跟着他们唱歌,喝酒,蹦迪,去公园踏青,最重要的是能与他们说说感情方面的心里话,精神要求得到充分满足。 3 大学四年眼见着就这么玩了过来,孙涛现在真的犯愁了,毕业去向的问题正困扰着他。他非常希望留在北京,并不因为他多么地热爱首都,而是这里机会多,发展大,前途光明。还有一个原因是孙涛认为北京是他享受到生活快乐的最佳环境,而且远离父母,自由自在。这是他身为GAY的多一层顾虑。 他曾告诉过父母他要努力留在北京,父母立刻兴奋地赞同,他妈说等孙涛在北京安了家,他们和他住一起,他们要帮着带孙子。孙涛妈越说越高兴:“让这楼里的人都看看,将来咱们跟儿子住在北京,让他们看看咱小涛多有本事……” 母亲说话时孙涛正大口嚼她特意为自己做的拌凉皮,他妈说外面买的凉皮不干净,所以孙涛还没在北京坐上火车,他妈已经准备下一盆子凉皮等着孙涛回来吃。此时孙涛感觉凉皮全部卡在嗓子里,异常难过。孙涛好不容易将凉皮及母亲的话全部吞到肚子里,然后半开玩笑地说:“妈你不怕将来和儿媳妇吵架呀?” “我可告诉你小涛,你妈就是这么一点心思,你以后敢让你妈生气,我饶不了你!”孙涛爸笑着说道。 孙涛尴尬地一笑。 孙涛妈又说起他在学校里怎么没碰到一个合适的女孩,说她想托当年一起在建设兵团的战友给孙涛在北京介绍一个。 “妈你千万别张罗那事,我就是当和尚,也不要人家介绍的。”孙涛说完抬眼看看坐在他对面的父母,他们都骄傲的、心满意足地微笑着,好像对自己优秀儿子的能力信心十足。 孙涛回避了他们的目光,他向四周望望,屋子里的家具陈设好像从来没变过,也许比四年前更破旧。如今是装修的热潮,当他看到北京人家中漂亮的木地板,豪华的浴室厨房,考究的家具时,他虽没任何羡慕,但他想到了父母的家。 父亲3年前就下岗了,他爸仗着有大客的本子,早就以开长途旅游车为生,一走就是四五天。游客络绎不绝,生意很红火,只可惜老板拿了大头,包活的再抽去一部分,到孙涛爸手里的钱是所剩无几。有闲下来的时候孙涛爸到处寻思零活干,只要有人找他出车,不论长途回来多累,睡上半天,就又出去了。孙涛妈还在学校里混着,就是工资太低,她每天下午一回来就烙出几十张葱油饼,然后推个蓝色的小三轮车到食品街上叫卖。他们生活虽然辛苦,但心里充满希望。 孙涛每次离家,除了必须的费用外,父母总是多给孙涛一些钱,他妈妈说穷家富路,他爸说男人在外,手紧让人瞧不起。孙涛大一的时候就开始做家教,到了大四,总能在学校里找些挣小钱的工作。每个假期回家,他都会帮初中的一个死党打工赚钱,那好友只上了一年的高中就自谋职业了。他让孙涛帮他拉货,头顶似火的骄阳,或者迎着猛烈的西部风蹬着沉重的三轮车不是好玩的事,不过孙涛想能向父母少要点钱他心理平衡些。 孙涛非常节省,特别是对自己近乎到了吝啬的地步。他尽力不给父母增添负担,只有那一次,他急需呼机和手机以及缴纳服务费,他向父母求援。他对他们说大三了,他在找工作,需要联系方便。他们两天后就将钱电汇给他。孙涛第一次为自己的性取向自责,他感到非常羞愧。 现在孙涛马上就毕业,他想的是怎样离父母远些,而他们憧憬的是与孙涛共同生活的梦想快实现了。 父母给孙涛那些尚且遥远的压力与找工作的艰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应聘过各大药厂,化妆品厂,橡胶厂,甚至郊区小作坊的技术员,结果他发现北京的学生、名校的学生都排成队,自己二流学校的文凭哪里能入人家法眼。前景好像只有继续读研才有出路。孙涛一想到上研究生每月三、四百块的工资,真的从心里痛恨读研,他想工作,想挣钱,想让自己和父母的生活都更好些。孙涛不是一番风顺长大的人,所以当找工作到了四处碰壁、山穷水尽的时候,他已打定主意,先回本省的合资药厂,然后考研,他要从新杀回北京。 四年前高考的一幕又重演了,孙涛最终被北京一知名IT企业录取。同学们都以为孙涛真人不露相,一定有很野的路子。孙涛记得那天他顶着黄风、冒着沙暴,骑了一个半小时的车,来到一个计算机行业的招聘会上。天地公司负责招聘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太太,她领导着三个貌若天仙的女孩。老太太笑咪咪的挺热情,孙涛应征一个办公室助理的职位。午饭时间,展览大厅的人明显减少,仙女们只剩下一个在场,老太太和孙涛聊了一个多小时,起初只是一般面谈,后来发现孙涛与她是老乡,而且对孙涛父母的工作单位,学校大院非常熟悉。聊到口感舌燥时,孙涛问她们有没有吃饭,仙女说风太大空气太脏,不想出去。孙涛马上回答自己也要 去对面的快餐店买午饭,顺便给她们带来。当孙涛花了80块钱将饭端到天地公司台子前时,老太太死活塞给孙涛一张100元钞票,她说现在孙涛是学生,花的是父母的钱,等以后自己挣了工资,少不了要他请客。 孙涛已经在天地公司工作了一个月后才明白他被录用的来龙去脉。企业部是个几乎虚设的部门,工作仅仅是对下属的分公司进行细节管理。主任是个不惹人戴敬的下岗副总裁,唯一的兵是个中年妇女,那次招聘,他委托人事部给他找个大专学历,文秘专业的女孩,结果人事部主任愣给他塞一个本科学历,化学专业的男生。人事部老太太说的好:学历高素质必然更好,学理科的处理起办公室的工作更有条理和逻辑,男生用起来比女生强,不怕出差,不会休产假等等。所以孙涛现在的主任哪里好意思和一个老太太计较,面试后只好将孙涛留下。 起初孙涛以为人事部老太太喜欢他是因为他们是老乡,或者因为他为她们买了午餐。一次机房的小姑娘们一边吃着孙涛请客买的冰激淋一边告诉他老太太是喜欢他俊气、清秀的模样,也就是说他成功地使用了一次美男计。孙涛听后哭笑不得。 孙涛对工作前景非常担心。目前自己不过是给人打杂,专业荒废了,而且这样做下去很难在集团公司里混上一官半职、出人头地。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没事业。不过第一个月工资下来后,孙涛心理平衡了些,100元基本工资外,主任给他2500元奖金。天地企业效益好、待遇高果然名不虚传。孙涛又用他复杂问题简单化的思维方式思考了目前的工作状况: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他先在天地干着,然后骑驴找驴,或者再准备考研。 4 孙涛第一见到赵凯是在公司走廊里,那天他来的有些晚,其实还没到上班时间,但他希望在主任和屠大姐之前到办公室,他不愿意给他们留下懒散的印象。找工作的挫折使孙涛开始学习夹着尾巴做人,孙涛想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离开天地公司,那是因为他得到了更好的OFFER炒老板的鱿鱼,而不是灰溜溜地被迫离开。 孙涛正往办公室一路小跑,他好像看到对面有人向他走来,那人对他笑着说:“着什么急呀?”孙涛连忙故意看了下表,回答:“好像要迟到了?”这样说着,两人已经错了过去,那人在孙涛背后大声说:“早着呢!” 以对男性的敏感,孙涛虽然当时神色匆匆,心不在焉,但那人还是给孙涛留下年轻、帅气的印象。第二次孙涛依然在楼道里遇见赵凯,他正和公司副总裁边走边聊。孙涛老远就看见彦总皱着眉头只管往前走,那个帅小子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嘴里叠叠不休的好像在解释什么。等他们到了跟前,孙涛和身边的屠大姐连忙与总裁打招呼,总裁抬了下头算是答应他们。那帅哥也向他们看了一眼,对屠大姐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继续和总裁的交谈,对他孙涛根本视而不见。 孙涛问屠大姐:“那个人是哪个部门的?” “技务的赵凯呀,你还不认识?” “我才来两个星期,哪里能都认识。”孙涛笑答。 “第一天主任不是带你到各部门认了一圈嘛,没去技术服务部?” “去了,没看见这个人。” “他是技服的主任,好多分公司的事你都可以问他。” “他?!”孙涛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紧接着他想这世界真他XX的不公平,那人年级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竟然混到了天地公司部门主任一级。 因为倍感不公的狭隘心理,孙涛一进办公室就象屠大姐继续打听赵凯的情况。起初屠梅还对他神神秘秘的,后来渐渐讲了一些,再以后从其他人嘴里知道了更多的细节,孙涛彻底明白赵凯小人的志,或者说是少年得志的缘由。 赵凯大学一毕业就来到天地公司技术服务部,当时的正主任要离开公司到海外谋求发展,副主任便摩拳擦掌地要担当主任一职。然而公司的总裁对副主任很不欣赏,加上正主任也没给他说好话,所以正式任命的事就耽搁下来。副主任没有以卧薪尝胆,戒急用忍的态度对待此事,他拉走了研究所的两个资深软件工程师与技服的五个骨干另立山头。 副主任带着一班人突然辞职对公司产生极大的震惊,对技服部更无异于釜底抽薪,公司甚至想诉逐法律来惩治他们,无奈苦于没有证据。赵凯那时才来公司一年,却成为技服部资历最老的职员。他工作确实特别出色,上下关系也好。此时的情景好像是在战场上,只要不怕死往前冲,立刻火线入党,提拔升官。 赵凯被任命为副主任,他又招兵买马,带着兄弟们全国各地跑,做售后服务工作。天地公司卖的都是几千万的系统设备,客户经常是省级甚至中央级单位,即是财神爷又是老虎屁股,所以倍加小心。苦干了三年,随着天地公司生意越来越红火,技服的工作就越繁重,如今除公司研究所,经营部以外,技服部是公司的第三大部门。 让孙涛听着比较平衡的是赵凯名义上依然是技服的副主任,正主任由总裁兼任。赵凯今年25岁,面相也嫩,如果任命为正主任只怕连客户都要对天地公司缺乏信心了。不过公司内部无人不知赵凯负责着整个部门的工作,掌管部门里每个职员的奖金发放,影响着他们的去留。 孙涛知道公司里有这么一位年轻有为的帅哥,不过仅此而已。这世界上好看的男人多了,只天地公司就有好几个让人头晕目眩的帅哥,孙涛要是都对其产生好感,岂不成了博爱的上帝!以后孙涛再见到赵凯时没有了初次相遇的惊艳,少了第二次相逢的好奇,剩下的不过是一般地工作交往。 赵凯好像挺忙,孙涛很少看见他,有一次他们在录排室相遇,孙涛见他正和女孩们逗贫嘴,把小姑娘们哄得各个笑逐颜开。孙涛暗想深得女孩子喜欢的俊男人通常也受到他孙涛的爱待,如果这赵凯是个双料货色,他就有机会吃一吃帅哥的豆腐,即使此人不能男女通吃,也可以用自己诱惑的魅力小试一把,可冒着这样的艰难险阻,如果豆腐味道一般……甚至是块馊豆腐……孙涛想到这里忍不住窃笑。 当孙涛自娱自乐之后抬起眼睛,正好和赵凯对视。赵凯冲他友好、善意地笑着,好像很骚包地在对他展示他的个人魅力。孙涛差点没乐出声来。 5 那天孙涛从经营部拿来一叠子新的销售广告材料回来,看到办公室里屠大姐正和赵凯闲扯。 “你什么时候走呀?”屠梅问赵凯。 “后天。操,我都忘了,得赶紧让小陈定票了。” “北京到广州也就三个小时吧?”屠梅又问。 没等赵凯回答,孙涛说:“你要去广州?我有个大学同学在那里,他还一直让我去看他呢。”孙涛说着想起了盯梢。 “孙涛,你这个同学是女孩子吧?”屠梅笑问。 “不是女的,是男的。”孙涛有些尴尬地笑答。 “别害怕,是个女的我们谁也不跟你抢。”赵凯满脸严肃地对孙涛说,然后转过头对屠梅道:“干什么你,瞧把人家小孩子吓的。” 孙涛看屠梅绽开了花一样的脸和赵凯若无其事的鬼样子真是恨得牙痒痒。 正当孙涛想着如何回敬赵凯时,却听他说:“你干脆和我一起去得了,两天就回来。” “别逗了。”孙涛说着瞟了他一眼。 “我真不是开玩笑,你想不想去?”赵凯说话时的表情已经相当正经。 “我想去管什么用,我又不是技服的。” 屠梅接过话说:“广州分公司不是向这要人,帮他们搞个展示会嘛,你向主任问问去。” “他肯定不同意。”孙涛说着开始整理那些广告材料,然后一份一份地寄到各分公司去。 后来赵凯被人叫走,孙涛忙的连头也没抬。到了快下班的时间,赵凯又来到孙涛的办公室问他订票了没有,孙涛先是一愣,不过马上想到上午的事情,他回答主任不可能答应,他如何能去。赵凯说:“他同意了,他没跟你说呀,我上午跟他说好的。” 孙涛真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这个赵凯的办事效率如此之高,没想到他说话这样管用,没想到天地公司的管理这般松散,还有最让孙涛没想到的是赵凯对这件事竟会那样上心。他起初要把这理解为他对自己的额外关照,但转念一想别自作多情了,充其量不过说明周天这人为人处世瞒认真的。花着公司的钱,与帅哥出去玩两天是一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孙涛连忙跑到公司总务部,找到负责定机票的小伙子,那小子着急下班,又对孙涛不懂规矩很气恼,他告诉孙涛首先他应该有申请单子,然后要有主任签字,而且后天的飞机现在定票根本不可能。 当孙涛沮丧地打电话告诉赵凯时,赵凯说他已经帮他定好机票,后天早晨和他一起走,他们先到公司,公司里有车送他们去机场。孙涛想早晨7点钟公司的班车还没开,公司宿舍那地方又很难找到出租车,看来只有骑车了。他们互相留了手机号码,以防有什么变故可以联系。 到了第二天晚上,赵凯的电话打到孙涛这里,他告诉孙涛广州现在还很热,让他带上短袖衣服,然后又问孙涛早晨是乘公交车还是出租车来公司,孙涛回答后,赵凯想了片刻,说:“明天早上我开车接你,你住一号楼吧?七点钟,我在下面等你。”赵凯说话的口气根本不容孙涛有争辩、客气的可能性。 收线后,孙涛发了会儿楞,也说不上为什么,心里特别舒服。孙涛洗澡后,对镜自赏了一会儿,他将湿漉的柔软的头发向前梳了梳,又向侧面分开,最后干脆用手胡乱地理了一把。他听到同屋的李大伟一边敲着浴室的门一边问:“孙涛,你洗完了没有,我等着上厕所呢。”孙涛用手掌在自己脸上轻拍一下,心里骂道:别他XX的做春梦了! 第二天早晨,赵凯果然等在楼下,他开的一辆白色的本田。孙涛在想赵凯一定挣的不少,据他所知,如果赵凯是主任的级别,月工资至少在一万二以上,孙涛感慨自己什么时候也混到这个程度。 一上车,赵凯就笑问孙涛是不是刚从床上爬起来,洗脸了没有。孙涛还没回答先打了三个喷嚏,然后四下里看有没有纸巾,车内又乱又脏,打印纸、报纸、烟灰到处都是。赵凯一边开车一边从车座位后面摸出个纸盒递给他,然后关切地看了他一眼,问:“你感冒了?” “没有,我早晨起来就爱打喷嚏。” “是不是过敏呀?” “可能吧,我大概对你的车过敏。”孙涛本来想说我对你这个人过敏,无奈自己心里有鬼,觉得这样的玩笑还是不开的好。 孙涛是第一次去机场,第一次坐飞机,他傻呼呼地跟在赵凯的后面。等赵凯帮着他将背包放进飞机座位上面的行李箱里,并问孙涛有什么需要拿出来的时候,孙涛只有点头摇头的份了。 “还是个靠窗子的座位,你坐吧,起降的时候可以看看风景。”赵凯说。 两个人都坐下后,孙涛好奇地翻看座位前插放的册子,呕吐袋什么的,摆弄着安全带。他抬起头看到赵凯转过头正冲他笑,孙涛不由得脸红了,他觉得自己好像乡下人进城,为自己显得很土、没见过市面而尴尬。 孙涛以为赵凯会不失时机地笑话他两句,结果他什么也没说,而是凑近他,帮孙涛勒紧安全带。当赵凯的头微低下时,孙涛闻到了他身上混着香烟与洗发液的香气,还有种沁人心脾的男性体味。 两人都没说话,不约而同地冲对方笑笑,孙涛是感谢的微笑,还有掩饰自己无来由的陶醉感,赵凯的笑容孙涛猜不透,他只是感觉里面隐藏着诱惑的味道。 飞机起飞后,孙涛一边象窗外看,一边听到赵凯说:“你要是觉得耳朵难受,张开嘴就好些。常坐飞机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耳朵不难受,就是觉得挺可怕的。”孙涛看着脚下越来越小的景物,听着机器的轰鸣,心想要是飞机掉下去自己肯定粉身碎骨。 赵凯又凑到他跟前,与孙涛一同往外看,他在他耳边说:“看到没有,那个立交桥,咱们公司应该在那个方向。”赵凯边说边用手指。他距离孙涛太紧了,左手还好似无意间搭在孙涛的肩膀上,几乎将孙涛拥在怀里。 孙涛忘记了原有的恐惧感,也失去了初次乘飞机的好奇心,他的眼睛什么也没看到,他现在专心致志地感受着他与赵凯间的暧昧气氛。 后来他们一路上在闲聊,内容现先是有关单位的事情,孙涛想更多的了解天地公司,赵凯好像兴趣不大。后来他们谈起股票,孙涛什么也不懂,就专心地听赵凯侃侃而谈。飞机快到银川时,他们说到NBA,又说到中国足球,这回两个人算是找到了共同语言。 孙涛感觉飞机好像才起飞又降落了,他没有一丝的倦意。两人出了机舱往前走,孙涛看见一个人正喝可乐,他说也想喝点水。后来他们去了厕所,出来后赵凯让孙涛等他一下,孙涛没好意思问他做什么,等赵凯从后面跑过来时,他微笑着递给孙涛一瓶矿泉水。孙涛惊讶地接过来,他连谢谢都忘记说了。他问赵凯怎么不喝水,赵凯说他又不渴。 以后孙涛再也没有和赵凯单独相处的机会了,他看着广州分公司的人和技术服务部的几个小伙子将赵凯前呼后拥地带出机场,自己就象个小跟班的也随他们走了出去。 在广州的两天里,孙涛除了在分公司晃了两次,办完主任交给他的事情,就专心的待在酒店的房间里看电视。他没有去找盯梢,虽然他曾翻出他的电话,但最终还是没有打给他。孙涛不想让盯梢对自己多心,以为自己还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情感。两人之间有了亲密些的举动后,再想做个普通朋友都难了,这尺度,这分寸很难把握。 赵凯忙得连影子也没有。孙涛知道广州某个大新闻媒体因为天地公司卖给他们的系统设备屡次出现故障,正火冒三丈。赵凯及早一天到广州的经营二部主任来的主要目的是安抚人家,并在维修以及购买新的设备时做些让步。 孙涛无聊地坐在床上频繁更换电视频道,他看着屏幕上的男演员有一点象赵凯。他想赵凯会不会是GAY呢,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举动是不是暗示呢?赵凯太有诱惑力了,让孙涛不自觉地这么想。最后孙涛劝自己:别做痴心梦异想天开了,哪里可能有这么多的同志。 6 孙涛等到下班,主任和屠梅走后给家里打了电话。他妈告诉孙涛他爸开车帮人拉水泥的时候睡着了,车子开到玉米地里,万幸的是人只受了些轻伤,但要给人家修车,估计至少要一万块。孙涛马上说他工作以来攒了8千多块,马上全部给他们寄去。 “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别让爸去跑长途了嘛!”孙涛心急又气恼地责备。 “你爸不是想自己买个车,以后挣钱容易些嘛。” “你们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咱家也没有其他负担。” “你结婚不要花钱呀?以后你还要买房子……听说北京的房子贵着呢。”孙涛妈反驳。 “我结婚买房子用不着你们操心,你们不能少给我添乱嘛!你们只要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帮我最大的忙!”孙涛自从工作后,自从每月给家里寄钱以来,他发现自己与父母说话时火气比从前大了,措辞经常不加考虑。他意识到这种不自觉的变化。 后来孙涛听到母亲电话里委屈地哽噎声,他立刻心软了,后悔不该让她伤心。他告诉母亲现在这个单位如果干得好,公司给职工买房子。母亲又如每次电话中一般对他的饮食起居一番仔细的询问,最后象例行公事似的问到他有无交上女朋友。 孙涛常常很矛盾,他一方面惦念父母的生活、健康状况,一方面又厌倦给他们打电话。无论是工作上,生活上,个人感情方面他们不能给自己任何帮助,哪怕是建议或鼓励都不可能从父母那里得到,与父母的交谈中孙涛能得到的只有压力和愧疚。 孙涛想奉劝父母不要将儿子看得太重,他已经22岁,成年了。他们为什么不趁机好好享受生活的乐趣呢,象那些清晨溜早,练功,扭秧歌的老年人过着属於自己的生活。父母总将他们的未来与孙涛紧密联系在一起,虽然父母也算都市中成长的人,虽然时代的步伐已接近另一个世纪,或许他们脑子里依然根深蒂固着养儿防老的观念。孙涛不知道是自己的想法太自私还是父母的爱太沉重。总之这些话孙涛绝无可能与父母交流,他们也理解不了。 不过孙涛对自己目前的情况还是满意的,他自嘲地想大概是阿Q精神吧。虽说工作上没任何前途可言,但至少让父母过得舒服,让他们的虚荣心得到满足。自己的生活也宽裕许多,尤其是与圈子里的朋友出去时,虽然不算最慷慨的,但绝对比从前出手大方。孙涛对工作早已熟悉并应付自如,与屠大姐及周围同事的关系很好。部门主任从一开始就对孙涛存有成见,但孙涛小心翼翼地溜虚拍马,工作中不出差错。 上次与赵凯出差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孙涛和他的关系比从前亲近许多。孙涛后来常去技服的那间机房,一来学习公司的排版软件,也顺带着多了解些计算机方面的问题,二来与众人说笑。一次说到荤笑话,孙涛给大家猜一道谜语:妓女罢工。打一战争名词。没有人猜出来,当孙涛将谜底“抗日”公布后,其他人都哈哈大笑,唯有赵凯很不解地看着孙涛,问为什么是抗日。孙涛见惯了赵凯平日里聪明、甚至是油滑地周旋在领导与下属的关系中,有条不紊地处理各种问题,此时他见到赵凯憨态可鞠地象个傻小子,没想到大都市的男孩也有木讷的一面。 技服偶尔有应酬活动,赵凯都忘不了叫孙涛去玩,不过就象上次出差那样,一旦处於工作中,赵凯就淹没在人群里,孙涛只是远远地看着他。 对赵凯的一丝好感在孙涛心海里并没激下太大的涟漪,或者说他很好地控制这涟漪的扩散。孙涛常钦佩那些可以轻易目泛桃花或者春心荡漾,然后爱得似火如荼的人,他断定自己有一张温和的面孔,有一颗冰冷的心。 天地公司附近有个小饭馆,样子不显眼,但菜色味道很好,是天地公司员工的首选。孙涛想着银行邮局都关门了,明天一早赶紧往家里寄钱。孙涛在饭馆里要了个葱爆肉,一碗米饭和一扎啤酒。他觉得今天葱爆肉的味道特别好,於是又要了一盘。等吃过饭走出来,孙涛觉得有些微微的恶心,他想是不是吃多了。当孙涛还没走回公司时,反胃的感觉加重,他开始怀疑饭馆的东西不新鲜,后来他实在难受,索性蹲在路边,却无论如何吐不出来。 “你怎么了?”有人在孙涛背后询问。 孙涛一下就听出来是赵凯的声音,心想自己这么糗的时候怎么让他碰到了。他连忙站起来,摆手,摇头。 “你脸色可真不好,怎么了?”赵凯说着一只手已经搭在孙涛肩膀上,也满脸愁云地问。 “没事,可能吃的东西不新鲜。”孙涛回答。 “回办公室歇会儿吧” 他们回到公司,孙涛看着赵凯到处找热水,可已是下班时间,办公室里的净水器早空了,后来赵凯还是找到热水端到孙涛面前。孙涛尽量装出感觉很好的模样,他发现自己非常在乎在赵凯面前的表现,他不希望给赵凯留下虚弱、萎靡、病态的印像。 赵凯看着孙涛喝水,问:“要不要去医院?你感觉发烧嘛?” “不用,不烧。”孙涛回答。 赵凯坐到他旁边,伸手摸他的额头。孙涛本能的第一个反应是躲闪,但他很快克制住。他暗想赵凯这人非常喜欢与自己肢体接触,一种可能是此人心无芥蒂,过於坦然,再有可能他是蓄意的,是引诱与试探。 “好像不热。你吃什么了?”赵凯说着很快将手收了回去。 “就在‘如家’吃的饭,谁知道他们那里什么不干净。” “你印堂发黑,典型是中毒。他们给你下毒了吧?”赵凯边观察孙涛的面色边严肃地说。 孙涛虽然对赵凯真真假假的玩笑早已熟悉,但仍不禁“啊?”了一声。 “赶紧写遗嘱,要不要我给你找笔?”赵凯说着已面露笑容。 “去你的吧!”孙涛也笑着骂道,然后他又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家?” “我今天还算回去早的呢。现在技服还有好几个人没走呢。”赵凯回答。以后他们又瞎聊了几句,孙涛说他想回公司宿舍了。两人起身,赵凯说先回办公室取大衣,让孙涛等他一下。等赵凯拿着衣服回来时,他问孙涛怎么没穿大衣。 “早上赶班车,一着急就忘了。”孙涛回答。 “你把这个穿上。”赵凯说着将衣服递给孙涛。 “不用,出去叫个车就回家了。” 赵凯没再坚持。当他们走出公司大楼,外面已经夜幕笼罩。刺骨的冷风让孙涛的胃立刻翻江倒海般的涌动起来,紧接着是一阵刺痛。孙涛不得不停下来,依靠在墙壁上等待状况缓解。 “你行吗?”赵凯站在孙涛对面关切地问。 “没事儿,你先走吧,我等一会儿去打个车。”孙涛说话时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刺痛,嘴唇不自觉地略微发抖。 “打什么车呀,我送你回去。把衣服穿上!”赵凯边说边将他的外衣披在孙涛身上。 “真不用……”孙涛嘴上拒绝着,身体却很配合赵凯的动作,黑色皮衣严严实实地裹在了孙涛身上,孙涛拉上衣服拉链,赵凯甚至帮他将领子翻好,并对他一笑。以孙涛二十年来对周围男性的理解和观察,赵凯的动作已经超出了常态。 两人都片刻的沉默,相互凝视。夜色的遮掩下,他们谁也没看清对方的表情。“你在这里等着,我把车开过来。”赵凯突然说,然后往公司的停车场走去。 那宿孙涛因胃痛失眠了很久,所以在床上胡思乱想。孙涛骂自己有小女人心态,他竟然如此醉心与赵凯对他的一点关心与照顾,从机场上赵凯给他递来的矿泉水开始,孙涛就感觉自己象被温暖的阳光笼罩,有一种甜蜜慢慢地在心里融化,四散开去,滋润着每个角落。 对赵凯是否为同志的判断孙涛已经有了50%的把握,剩下50%的需要他自己主动出击,以彻底证实。突然间盯梢的名字浮现在孙涛的脑海里,完全相同的错误难道要重复两次?孙涛此时将感性的思维转变成理性的思考,谁都明白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天地公司如今是他的衣食父母,他总不能砸自己的饭碗吧。 同性性取倾向的问题在这个大城市里,在平均学历是本科以上的天地公司中不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万一暴露对自己在公司的前途,人际关系也不会有任何益处的。孙涛几乎可以想象其他人眼里会流露出好奇,惊叹,和特别的关注,毕竟你是与众不同的,别人的反应也是可以理解的。 应该找JET他们玩了,应该在网上再发个征友广告了,孙涛心里对自己说。与圈子里的朋友漫无边际地调笑、或者在虚幻的网路世界神游虽然也不尽人意,但与日日相处、近在咫尺的赵凯相比却更真实,更可靠,更安全。 是谁说的:客观世界的变化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孙涛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赵凯的感情已经失控了。 7 第二天早晨一上班赵凯就打电话到孙涛办公室,询问他的身体状况,还埋怨孙涛的手机关了一宿,他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孙涛听后马上问赵凯晚上有事嘛,如果没事一起去吃饭,去酒吧喝酒。赵凯说好,就这么定了。 几天以后的某个中午,孙涛在公司的包下的饭厅里吃饭,与技服部唯一的女性职员刘小莹闲聊。吃过饭后,孙涛帮刘小莹将一次性餐具扔掉,然后与她往公司走,孙涛借此机会转弯抹角地向她打听赵凯的私人状况。孙涛以前只听说赵凯有个女朋友,也是北京人,但从没到过公司,也没有谁见过她。当孙涛和赵凯独处的时候,赵凯没提到过他的女友,孙涛也不知从何问起。 刘小莹是个嘴长的八婆,对自己知道的事情很有倾诉冲动。她告诉孙涛赵凯的女朋友长得还行,对赵凯是穷追不舍。虽然两人好了几年了,但赵凯对她仍不是很满意。孙涛忙问为什么,刘小莹做出难以启齿的模样,不过没坚持两秒钟,她用很同情的口吻说赵凯嫌他女友俗,他女友家是老北京人,多理,多事,多计较。孙涛笑道赵凯不会再找个女朋友,刘小莹笑答估计赵凯有这个心思,否则怎么从不让女友在公司里露面,也很少提到她。孙涛边听着心里盘算着找个合适的机会问问赵凯。 周末的晚上,经营部举办一个北京地区客户联谊活动,技服照例抽人作陪。赵凯拉着孙涛一同去了。席间与孙涛同桌的经营部的小伙子是个菜鸟,喝了两杯就满面通红,舌头打卷。孙涛只好一个人和他们对付,直喝到那些人管孙涛叫赵涛。 以后客户们分别在包房里唱歌,孙涛告诉赵凯自己头疼,先撤了。赵凯马上说等他10分钟安排一下,他也撤,让经营部主任自己应付吧。 坐在赵凯的车里孙涛闭目养神,他听到赵凯说:“我发现你丫真能喝,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我是练出来的。” “哪儿练的啊?”赵凯问,并转过头看孙涛,他想孙涛以前好像没在其他公司工作过。 “上大学的时候,一顿喝半斤二锅头都是小意思。”孙涛这样说又想到了盯梢,想到盯梢疏远他之后,自己坐在五楼教室的窗台上一瓶接一瓶地喝啤酒,他希望自己很快酒醉,可结果是越喝酒量越大,越喝越清醒。 赵凯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叫了一句妈,说了句马上回去就挂断了。然后问孙涛:“你现在想去哪里?” “回宿舍,喝水睡觉。”孙涛回答。 “你要不要去我们家?我妈熬了一锅红豆粥,正愁没人帮她打扫呢。” “行呀。”孙涛立刻答应,赵凯的家,赵凯妈妈做的红豆粥对孙涛都有特别的吸引力。 赵凯将车开到一片小区里,孙涛跟着他走进一处很老式的三卧室的单元房。屋内装修、摆设也都简单,比起孙涛做家教的那些北京人家相差好远。不过孙涛发现无论是客厅还是厨房的电器、用具都很现代,赵凯后来告诉孙涛那些都是他和姐姐工作后逼着父母买的,但父母无论如何不同意装修房子,他们说太麻烦,也不实用。 赵凯的父母对孙涛挺客气,不过谈不上热情。以后孙涛又去过赵凯家两次,发现他的父母其实人蛮好的,就是为人比较拘谨。孙涛暗想这样的父母怎么养育出赵凯那样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的儿子。 赵凯妈妈做的稀饭还真好吃,宴席上只顾陪酒,已经有些饥饿感,孙涛一气喝了三碗。然后他们来到赵凯的房间,孙涛立刻感觉久违了的亲切,好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样狭小的房间,简陋的单人床,满架子的书籍,墙上贴的汽车、摩托车之类的招贴画。不同的是赵凯房间里铺着地摊,上面堆满了音响、光盘。赵凯在房子里左右看看,他特别留意寻找着什么,最后他在书架上看到一个很小的镜框,里面有张如明星画片一样的照片,那女孩子看起来很漂亮,只是姿态有些做作。 “这是你女朋友?”孙涛指着照片问道。 赵凯一笑,竟没说话。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孙涛试探着又问。 “结什么婚呀!忒累!”赵凯一边摆弄着几盘没拆封的光盘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接着他抬起头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呀?” “没找呢。”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赵凯笑眯眯地问道。 孙涛也是一笑,回答:“忒累!” 两人会心地笑笑,没再多言。以后好像是赵凯岔开话题,他们一起听他新买的几盘CD。孙涛背靠着床坐在地板上翻看赵凯的杂志,赵凯将一个巨大的索尼耳机扣在孙涛耳朵上,他说因为父母不喜欢吵闹的音乐声,所以就买了这个。赵凯拿了支烟,又递给孙涛一支,孙涛笑着摇头,然后赵凯将烟点燃,还调皮地冲孙涛轻轻喷一口烟。接着赵凯出了房间,一会儿拿来一听啤酒,一听可乐,和一瓶矿泉水摆在孙涛面前,示意让他挑选,孙涛还是笑着摇头并随着音乐的节奏轻微晃动着身体。赵凯再一次跑出房间,提来一个硕大的靠垫塞到孙涛背后。赵凯总算是安稳地坐下来,他脱掉毛衣,里面黑色的套头衬托出白皙的脖颈,他健康的脸色比平时略有红润,潮湿的双唇在灯光下闪动着诱人的光泽。赵凯并没做其他事情,他一边吸烟一边凝视孙涛,时不时地对他微笑。 孙涛压抑住想去抱一抱、去亲吻赵凯的幻想,克制住想与赵凯说些什么的冲动。尽管此时赵凯的神态与举动是那样暧昧,几乎在诱惑孙涛鲁莽行事,但他依然努力抗拒着。孙涛早已将天地公司抛在脑后,也没有担心被拒绝后自己的窘境,他唯一顾虑的是如果赵凯拒绝他,他们连朋友也没的做,连这小屋内的温馨气氛都失去了。 后来赵凯被他妈妈叫去帮忙做什么,孙涛也平静了烦乱的心情。他想何必劳神去猜测赵凯的女友,也不必琢磨他是GAY或是别的什么,和赵凯在一起,孙涛得到了未曾有过的陶醉与满足感,他要的就是这个。 JET打来电话说小明后天过生日,请孙涛去给他祝寿呢,孙涛笑道小屁孩子才19岁,祝寿来祝寿去的也不怕折死。后来孙涛还是去了,并给小明带了一打玫瑰和一条手链,因为他想保持最佳情人的荣誉称号。 小明和孙涛是上过床的,以后孙涛嫌他嘴唇太窄、鼻子太尖细,看着就命薄,而小明嫌孙涛身材不魁梧,做爱都铬骨头。最让小明扫兴的是他要和孙涛做一零,孙涛拒绝说没试过怕疼,小明说我让你做如何,孙涛回答他怕小明疼。小明心想孙涛这人真有毛病。 孙涛也觉得自己挺奇怪的,其实心里龌龊得不得了,与人上床是越来越随便,可对有些事情总心存芥蒂。不过最近孙涛真的好久没与人做爱了,连飞机也少打,孙涛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八成要买伟哥了。 大家一见孙涛就说他气色好,人也越发漂亮了。JET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问孙涛有什么喜事。孙涛笑着回答他钓到了大帅哥,众人马上起哄要孙涛将老公带来给大家过目,孙涛说怕帅哥给他们看过后连整尸首都带不回去了。私下里JET问孙涛是否真的找到意中人了,孙涛如实地告诉了他。 “不好,不好!”JET将烟头很潇洒地往烟灰缸里弹了一下说:“你要不豁出去冒一把险看看他到底是不是GAY,要不及早抽身退步,现在这样--没戏!” “无所谓有戏没戏,反正我也没有指望太多。”孙涛回答。 JET笑了说:“那就行,这我就放心了。” 孙涛笑问:“你放心什么?” JET装做没听见,他举起酒杯说:“来,为‘无爱一身轻’干杯。” 在孙涛交往的这个圈子里,JET和他的背景最接近。他比孙涛大五岁,在北京已经混六、七年了。他们关系很好也很聊得来。不过他们真的就是朋友,仅仅是朋友。初次相识的那阵子,两人间有过朦朦胧胧的好感,但那时JET有BF,孙涛又刚和小明散伙,这好感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以后两个人越来越交心,可离上床就越来越远了。 孙涛那天玩得很疯,很尽兴,他搞不懂自己是因为心里有爱而开心,还是因为无爱而轻松。 8 自从开春,赵凯就疯忙,一会儿南下,一会儿又北上,不过他每次回来后总忘不了给孙涛打个电话。有时他们约好去吃饭,有时请孙涛到自己家看影碟。他发现孙涛还是小孩子心性,乐乐呵呵,无忧无虑,而且竟然将他废弃很久的游戏机、游戏卡从角落里搬出来疯狂了半天。 赵凯记得第一次在公司里看到孙涛的情景,那时他突然感觉眼前一亮,这么清爽的一个男孩子,马上激起让他呵护的冲动。赵凯知道自己有一点奇怪的爱好,这爱好缘于高中。 赵凯现在想起高中的那个班主任依然觉得她很变态。那是个40几岁的单身女人,对班里的男生普遍的比对女生要友好和宽容,特别是那些学习优秀、模样端正的男孩子倍受她的宠爱。她最痛恨学生谈恋爱,一旦被发现,立刻请来家长谈话,然后在全班进行端正思想,端正学习态度的教育,谈恋爱的学生被她压制得痛不欲生。所以从此以后三班里再无男女恋情,却悄悄地出现了男男或女女要好的局面。 外号小三的男孩模样清秀,说话缅腆,赵凯为了和他要好曾与另一个同学发生过不愉快,两个人到了毕业也没再说过一句话。表面上大家都将这看作是为了友谊争风吃醋,至少赵凯心里明白那是一种扭曲地性心理要求。 上大学不久,赵凯开始与女生约会。起初他觉得女孩子的柔软的手、丰盈的臂膀,光洁的脸比男孩要可爱许多,但很快他发现宠爱女人与宠爱男孩的方式相差很远。对於女生他不可以放肆地说些荤话,更不可以玩笑地捉弄她,他要表现地爱慕她却又无比尊重她。他记得自己第一次与女孩接吻的一幕,她竟然推开他,然后低声啜泣,她埋怨他才约会了一次就想吻她,他对她不是认真的。赵凯沮丧到极点,他感觉厌烦。 赵凯怀念起高中时与小三的亲密,肆意的调笑,无忌的热吻。后来老同学再聚会时,赵凯发现大家都在对女孩津津乐道,甚至包括小三。赵凯暗想大概高中班主任的残暴只给他赵凯一人留下了后遗症。 赵凯将孙涛看做是诱惑,因为孙涛有着与小三一样的灵秀、柔顺、随和,不同的是孙涛给他感觉更开朗、更愉快。有一次他问孙涛人怎样才能快乐,孙涛回答对於成年人来说快乐只是表象,内在拥有的其实是满足,所谓知足者长乐嘛,孙涛说完冲赵凯投去一个灿烂的笑容。然而赵凯发现孙涛并不总是快乐的,有时他沉静地眺望远处,只是当他发现有人注意到时,立刻收回深邃的目光,换上温和地笑眼。从那时起赵凯就觉得孙涛这人很有意思。 孙涛与赵凯在一起时是很随和的,孙涛从不与他争论什么,意见不一致时只是微微一笑,既表现出男人的豁达,又隐藏着女性的顺从。赵凯喜欢看孙涛被他关怀后的惊奇与羞涩,他时常冲动地想做一些更明确的挑逗,但最终没有那个胆量。 成年的赵凯非常明白幼稚单纯、无所顾及的青涩时代早已过去,自己的爱好发展下去将会变味、变质。可现在诱惑来了,赵凯还是不自觉地投入到游戏之中,尽管这是个危险的游戏。 孙涛加入了公司足球队,一星期里有两天提前一个小时下班,然后参加训练。训练结束后与大家一同请上机房的几个活泼、漂亮的女孩到外面吃饭。有时孙涛正与同事们神聊,赵凯打来电话,孙涛接电话时也不避讳众人,嘴里只说着:“我一猜就是你,我在如家呢,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之类的话,他从不叫赵凯的名字,所以大家逼问他是不是女朋友跟踪来了,孙涛不回答,只笑着说“对不起了各位,我得先走一步了”。同事们一起骂他重色轻友。 一次赵凯开车送孙涛回公司宿舍,他问孙涛要不要看看他的房子。孙涛知道赵凯在公司宿舍的2号楼有个三室的单元,但从没进去过。那房子不错,就是每间卧室很小。 “象天地公司这样的真不多,还给员工买房子。”孙涛边在屋子里四下打量边说。 “其实钱也是从个人的住房基金里出,象我这个房子产权是公司的,还要在天地卖命10年才能真正属於自己。” 孙涛看着房间里除去一张双人床,一台大屏幕和一套音响摆在地当中,无其他家具,问:“一年半了,你也没想把这里好好布置一下?” “我才懒得弄呢,在这里不就是睡宿觉嘛。”赵凯回答。 孙涛心想赵凯果然没有结婚的意图。 刚刚过了五一节,孙涛好不容易盼到上班。放假的两天孙涛闲得无聊,每天靠上网读小说,看电视打发日子。赵凯没和他联系,连电话也没打。孙涛给他去电话,他的手机总是关着的,打到赵凯家里,他父母说他不在,孙涛估计赵凯是和女朋友出去玩。这样的想法一旦涌上心头,孙涛还时有失落感的。他盼着赶紧上班,他就可以见到赵凯了。 孙涛用一上午的时间将分公司的报表从新整理,然后到录排室请小姑娘帮助录入,忙到快中午吃饭时才回到办公室。孙涛看到放电脑的桌子上一堆的巧克力糖,他正饥肠辘辘,也没问就剥开吃了一颗,味道不错,他又剥开一个,然后问屠梅:“哪儿的巧克力啊?” “赵凯的喜糖呀。”屠梅回答。 孙涛停住蠕动的嘴巴,下意识地吞咽了口水,蹙起眉头问:“赵凯结婚了?” 屠梅惊讶地看着孙涛,笑问:“你不知道?你们关系那么好他也没告诉你?” 孙涛尽力让自己的表情放松,他掩饰般地笑笑,扯谎道:“他是说要结婚,可没想到这么快。” “谁也没想到他这么突然就结婚了,年纪轻轻的,着什么急呀。”屠梅附和着。 那天中午孙涛没去食堂吃饭,因为他没有饥饿感。整个下午孙涛有些魂不守舍,他频繁地去厕所,希望能在走廊里碰到赵凯,结果却令他失望。后来有人告诉他赵凯上午发了糖就走了,他在休婚假,两周后回来。 9 当晚孙涛下班后照常跟赶车回到宿舍。同屋的史小东电脑出现故障,孙涛陪着李大伟帮他搞弄半天,眼见快9点了,他们商量着要不要到外面吃饭,孙涛说咱们今天自己做吧,冰箱里有好多速冻饺子呢,大家一致同意。他们热火朝天地煮了五袋水饺,然后边吃饭边评论着电视里甲A联赛的明星们不但脚不好用,脑子也有问题。吃完饭并收拾过去后已经晚上11点钟,大家都洗漱就寝了。 两室一厅的单元里,孙涛和史小东一人一个房间,李大伟来的最晚,他自愿选择住客厅。孙涛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裹着被子坐起来抽烟。他一眼瞥到桌子上赵凯给他拿来的游戏机,还有几个他为他新买的游戏卡。当时孙涛想只要自己流露出某种喜好,赵凯肯定放在心上,那时他真有与赵凯挑明的冲动。 此时孙涛心里明白他还是指望很多的,他不但要每天与赵凯见面,他还寄希望于未来他们会有更多的亲近。他觉得自己很虚伪,这虚伪被自以为是的潇洒掩盖着。 他喜欢赵凯,他想拥有赵凯。 此刻的心情与大学时和盯梢的感觉不同,那时他更多的是忧心忡忡与愤愤不平,现在他只有隐隐的心痛,痛的程度虽然不剧烈,却深入骨髓。都结束了,其实本来也没有开始,孙涛对自己说:明天上班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他将烟掐灭,重新躺在床上。孙涛还是睡不着,他强迫自己数数,想些开心的事情也毫无作用。他索性起来,打开电脑进入情色网站,里面热辣地裸男图片与激情故事让孙涛只凭着生理欲望将体液与惆怅一同渲泄。 赵凯依然在渡婚假。 第三天孙涛去经营部办事,被一个曾与他喝过酒的客户拉住闲聊,后来孙涛看原先招呼这个客户的职员正忙其他的事,就自己为那个客户演示公司新的软件系统。孙涛来天地公司的一年里,向技服部的兄弟与录排室的小丫头们学了不少东西,他一直认为在企业部毫无意义的混日子不是长久之计。 两个星期以前,经营一部的主任曾与孙涛提过到他那里干,因为他发现孙涛勤快,好学、有眼力界,说话办事得体,还能喝酒。虽说孙涛的专业不对口,但经营部又不做研发,不需要那么多专业知识。这是孙涛求之不得的事情。不巧那主任很快到南方出差,事情只好先搁了下来。 孙涛正与客户讨论着计算机的性能、配置与价格,企业部主任怒火冲天地来到孙涛面前,他手里拿着一摞报纸,对孙涛叫嚷:“你上哪儿了?我还以为你没上班呢。” “我来这取价目表,您不是让我给各分公司寄去嘛。”孙涛连忙赔笑说道。 主任也不顾一旁的客户,只管接着说:“谁让你帮成都分公司设计广告的,弄成什么样子!人家那边现在意见大了!”主任将那摞报纸摔在孙涛面前。 孙涛起初有些茫然,但他很快明白主任今天大庭广众之下向自己发难的原因,他就是想让其他人都知道为成都分公司打广告是孙涛自做主张。 “这事儿我问过您,您大概忘了!”孙涛此时不能忍气吞声,他必须让别人,特别是经营部主任明白,他不是那种喜欢违背领导意图的人,但也不能不给主任面子。 “你绝对没跟我说过!” 孙涛没反驳,他猜想一定是公司广告部与成都分公司一同告到总裁那里,主任也挨了骂。可谁让这家伙非要抢活干,生怕公司哪一天将企业部撤消。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水平,广告部的事你也管,技术服务部也有你一份子,经营部还想插一腿,可到了本职工作上,都不如给个高中生做得好。”主任不顾经营部里其他人的劝阻,冲孙涛又甩了一句。 或许平时孙涛咬咬牙就忍了,这种事大家都明白是领导找他撒邪火。可偏偏这几天孙涛心烦,火气也大,主任又无缘无故地提到技服,孙涛的满腔怒火是要找地方发泄了,他看着主任说:“您这记性也太坏了吧,我已经把任务给了广告部,是你非让我要回来的。我把胶片制出来后,不是你亲自过目的吗?企业部那些高中生干的活,我当然不能胜任了!” 主任煞白着一张脸,没说出一句话,他被平日里显得老实、乖巧的孙涛吓住了。他忘记了自己的年龄与身份,竟然失态地抓起那一摞报纸向孙涛扔去。 后来孙涛被大家拉走,他坐在机房的角落里。经营部的好几个同事仍没离开,他们一起劝孙涛何必与那傻B冲撞,那人是典型的小肚鸡肠。孙涛不屑地冷笑着,说:“大不了他XX的不在天地公司做了,有什么了不起的。”经营部一个叫周燕的女孩子一直留下来和孙涛说话,中午还拉着孙涛去饭厅吃午餐。 当天下午孙涛回办公室主动与主任说话,向他请示工作中的事情。然而主任对孙涛毫不留情的恶语相向,工作中百般挑剔。两天以后到了发将金的时间,孙涛打开信封,看到里面有一张100元的钞票。孙涛确实很惊讶,一个曾经是堂堂集团的副总裁竟然如此心胸狭窄,报复是立竿见影的,手段还这么低级。孙涛想亏得发到卡上的1000多元基本工资主任无权发放,否则这个月自己要断粮了。 孙涛找到经营一部主任,再次提出到他麾下效力。经营部主任说:“孙涛,你最好先在企业部待一阵子,过几个月再到我这里。如果你想马上过来,我觉得挺为难的。”孙涛理解他的顾虑,毕竟谁也不可能为他这么个小人物得罪同事。 孙涛开始与在大学同学联系,开始忙着找工作。孙涛觉得自己还算运气,一个在深圳的同学给他介绍了一个台商的化妆品厂,电话里孙涛与那里的技术副厂长交谈后,对方有录用孙涛的意向。 晚间,孙涛刚刚从一家计算公司出来,他仍在寻找条件更好、位於北京的工作。孙涛妈妈的电话打到他的手机上。 “小涛,你怎么样啊?我们这几天可惦记你呢。” “我挺好啊。”孙涛笑答。他心里一惊,想父母难道有心灵感应? “身体怎么样啊?没生病吧?” “没有。你们瞎担心什么!你和爸好吗?” “我们都好着呢!”是孙涛父亲的声音。这一年孙涛家里安了直拨电话,还接了两部分机。 “对了,我可能要换工作,到深圳的一个厂子去,等全办妥了我再告诉你们。” “为啥呀?你不是在天地公司干得好好的吗?”孙涛妈惊讶而焦急地声音。 “我在这里没前途。换个地方干干。”孙涛懒得和他们多解释。 “咋能没前途,天地公司名气多大,咱们学校的老师没人不知道的……”孙涛听着母亲的话语,想到前不久,她还让孙涛帮学校里一个老师的孩子在天地找工作。孙涛当时就想自己不过一个混饭吃的,自身还难保呢,怎么有能力帮别人。不过孙涛没与母亲说这些,只是含糊地答应帮着问问。 “你们别操心这些事好不好?!”孙涛打断母亲的话。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孙涛爸责备道。以后他们又讲了一堆背靠大树好乘凉,从高起点做起的道理。 孙涛听着实在厌烦,他告诉了他们与主任不和的实际情况。 “都哪个年代了!你以为和领导耍态度,人家就怕你!现在可不是以前了,人家说轰你走,你就得乖乖滚蛋!”孙涛爸叫嚷着。 “狗尿台不好,可他长在金兰殿上。人家是管你的领导,你就只能与人家处好!”孙涛妈又说。 “别以为自己是个大学生就牛气,现在大学生满地都是,不值钱呢!”孙涛爸继续补充。 孙涛一句话也没与他们争辩,他将手机远离耳朵,轻蹙剑眉,眼睛凝视路灯。等二老慷慨陈词之后,孙涛问:“爸这个月没跑长途吧?妈的疸囊炎还是靠吃消炎药嘛?干脆手术得了。” 后来父母又聊了些家里及大院的状况才收了线。几分钟以后,他们的电话又打过来,孙涛妈说本来他们挂电话是因为同事的小孩在北京得了胃穿孔,差点送命,他们就担心起孙涛,怕他不会照顾自己。又说北京的车多,车祸发生率越来越高,让孙涛千万小心。还有马上到孙涛的生日,他们在家里给他煮了长寿面。 等第二次挂断电话,孙涛挺了挺疲惫的腰身,然后拦下一部出租车,回了宿舍。 孙涛这几天很少想到赵凯,不知道果真是自己控制的好,还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想他。生活中比感情还棘手的事有不少呢,他现在要应付眼前的困境。 10 孙涛或者天地公司的同事们对赵凯结婚一事感觉突然,其实就连赵凯的父母、甚至赵凯本人也知道那是仓促的决定。 两个星期前,赵凯坐在医院妇产科门外,等待女友宗雪从里面出来。宗雪大学时与赵凯同校同系,而且他们同岁,只是赵凯比他高一个年纪。宗雪一入校门,立刻引起不小的轰动,成为当之无愧的系花。以赵凯学生会主席的身份,以他帅气的模样,以他们同为北京人的老乡的亲近,以赵凯对众人所向往的美好事物的竞争意识,以及他对弱者的呵护习惯,宗梅理所应当地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宗梅脸色苍白地从门里走出来,赵凯连忙跑上前扶住她。 “这次疼嘛?”赵凯轻声问,他想第二次做人工流产是不是比第一次能好些。记得大四时,赵凯带着宗雪堕胎后,宗雪说做的时候她快痛死了。 宗雪只点头没有说话。 然后赵凯用帽子与丝巾将宗雪围裹严实,让她等在医院大厅里。因为医院这边停车困难,他今天没开自己的车。赵凯到外面大街上拦下出租后,来到医院门前,他跑进去,扶着宗雪出来上了车。 来到公司宿舍楼前,已经快中午了,其他人都在上班,整个公寓楼显得非常安静。赵凯从外面买来午饭,尤其多要了几份鲍鱼粥,燕窝汤之类的东西。他们吃饭时宗雪几乎没有说话,她正盯着电视里几个3、4岁的小孩蹦蹦跳跳。 “别看电视了,书上不是讲这个时候看电视对眼睛不好吗。”赵凯说。 宗雪没马上回答他,过一会儿听她悠悠说道:“如果这个孩子留下来,过几年也那么大了,多可爱。”她说着眼圈也红了。 赵凯沉默着。 “咱俩的小孩肯定很好看。”宗雪好像自言自语,并不期望赵凯回答什么。 赵凯继续保持沉默。他心里还在骂着那个劣质的避孕套,怎么会做着的时候就破掉了呢。自从宗雪第一次怀孕后,他极端小心。如今他们两个星期不一定能有一次约会,房事就更少有,可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赵凯,你今天给我个准话,你到底怎么打算的?”宗雪依然用哀婉的声音说,只是语气里多了份急躁与怨气。 “我就不想现在结婚。”赵凯回答。 “为什么?你等什么呢?咱们现在工作也稳定,房子也有了,你还要什么?我都26了,又做了两次人流,我真怕以后咱们再怀不上孩子了!”宗雪说着泪水涟涟。 听了这话,赵凯心里也难受。他也不明白自己在等什么,自己对宗雪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虽然赵凯非常不喜欢宗雪的家庭,但他是与宗雪结婚,不是与她的父母。赵凯只是对结婚提不起兴趣。 “赵凯,你说话呀,你要是想和我吹,还是看上别人了,你明说!你今天给我说清楚!”宗雪自怀孕后脾气突然见长,再加上做人流后的沮丧,她一返常态的无理起来。 “你别来劲!我没那意思。”赵凯粗声回答。 “赵凯,我告诉你,我一躺在手术台上,我就恨你!我觉得你根本是在骗我!……那你告诉我你想什么时候结婚,我是不是还要第三次做人流?!”宗雪虽然语气蛮横,却泪如泉涌。 后来赵凯将她搂在怀里,他抚摸着宗雪的头发说:“等我把房子装修好了,咱们就结婚。” “不需要,明天你去单位开证明,马上登记。”宗雪在他怀里回答。 赵凯将准备结婚的消息首先告诉了母亲,在母亲的追问下,他解释说宗雪可能怀孕了。第二天晚上赵凯的父亲神情郑重地将他叫到他们的卧室,母亲也在一旁。父亲先说他们知道他要结婚,觉得挺惊讶的,又问赵凯想好没有。 赵凯爸犹豫了好一会儿,有些艰难地开口:“那种事……是两个人共同的事情,都是成年人,都有责任。不能说为了谁对谁负责就急忙结婚。……我们对宗雪没有任何成见,问题是如果你以对她负责的态度去结婚,其实你对她是真正的不负责。” 赵凯默默地听着。 “要是真怀上了,先把孩子做了,两个人再处一处,再感觉感觉。”赵凯妈说。 赵凯依然不知道如何回答父母。 “我们知道你对宗雪不喜欢,或者说……不是很满意,我和你妈都不想看你勉强着结婚。” 赵凯自嘲般地一笑,说:“我对宗雪没什么不满意的,我只是不想结婚。其实……我和宗雪是最合适结婚的……” “赵凯,结婚不是你生活的目标。”赵凯的父亲打断他,说:“两个人相互喜欢,又想以后生活在一起才决定结婚的。如果没有这个前提,这个……以后的日子肯定过不好,如果有了孩子,离婚呢孩子可怜,不离又天天吵架……” 这次赵凯打断了父亲的话:“只要我们有了小孩,我绝对不会离婚!”赵凯这样说着,自己八岁时和姐姐在小学校的操场上抱头痛哭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赵凯给在美国念书的姐姐打了电话,通知她结婚的喜讯。姐姐一上来就埋怨他干什么着急结婚,又不是女孩子,老了没人要,男孩子玩儿到30结婚也不迟。赵凯忍不住对老姐说了宗雪两次人流的事情,姐姐听后回答:那就赶紧张罗办事吧。 赵凯跟着宗雪去了她家,宗雪的妈妈如同前几次一样,话里话外地将宗雪夸奖一番,总体意识是说自己的女儿漂亮,高学历,白领贵族,追她女儿的人多得让她厌烦。那次宗雪爸几乎与赵凯翻脸,因为赵凯没有装修好新房,因为他们不举办婚礼仪式的决定。 从宗雪家出来,宗雪劝赵凯别与她爸妈计较,而且她一直在他们面前维护他。赵凯信誓旦旦地说他永远不再蹬她家的门,宗雪听后立刻拉下脸,骂赵凯少说这样绝情的话。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到了打结婚证书的那天,一切还算顺利。当他们手里拿着通红的小本子出来时,赵凯发现宗雪并没有他预期的那样高兴。其实宗雪不是不开心,她只是想少女的青春美梦就这样结束了,今天她已经为人妻,对於公司里那两个仍在追求她的男孩子她不该再有任何非分之想了。从今以后她和他锅碗瓢盆的过日子,再有个孩子,孩子慢慢长大,自己红颜衰老,就象父母一样看着小孩念书、工作、结婚……这样的前景也没什么让人兴奋的。宗雪对赵凯还是满意的,虽然她痛恨赵凯对她没有激情。但如父母所说,赵凯虽然比不上当老板的,但在打工族里算是有经济实力的。与宗雪学历相当,人又长得帅气,家里也没有负担,她也该知足了。 所有宗雪的这些想法,赵凯自然不得而知,他想:女人的心,天上的云,高深莫测又飘浮不定。这婚结得没有一个人满意,他XX的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 赵凯回到天地公司后发现等着他要处理的事情堆成山,他忙了一上午,心里想着怎么没看到孙涛。他向手底下的人询问,才知道孙涛与主任吵架,正忙於联系工作,准备辞职离开公司。他顾不得手里的工作,立刻将电话打到孙涛手机上。赵凯不愿意有人听到这个电话,所以他拿着手机来到公司外面的花园里。 “你在哪呢?干什么呢?”赵凯劈头就问。 孙涛对赵凯的手机号码很敏感,他在接听前是有心里准备的,笑着回答“我在找工作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恭喜啊!蜜月过得怎么样?” 赵凯也不答理孙涛的问候与祝福,接着说:“你找哪门子工作呀!那老头没权力轰你走的。再说他不想要你,你到其他部门,上次你不是说经营一部海东那里让你过去嘛?” “他现在还想让我过去,不过要等几个月。” 赵凯初听一愣,但很快想清楚了,说:“你等几个月怕什么的?先在企业部混着。你如果马上过去,海东确实得罪那老家伙。” 孙涛本不想与赵凯多讲换工作的事情,但赵凯那关切语调,焦急的声音诱惑着孙涛如实地对他说:“老头现在每月就发我100块钱奖金,我怎么在他那里混?” “啊?!SHIT!这人也忒操蛋了!”电话里,赵凯好像笑了出来。 孙涛也笑了,说:“算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总能找到其他地方。对了,你有没有什么关系帮我介绍介绍?”孙涛说话时努力让自己的显得很随意,他没有为失去天地公司的工作而沮丧,更没有为赵凯结婚而痛心。 “你土鳖!”赵凯急切地嗔骂,他还是第一次与孙涛这样讲话,他说:“你哪找天地公司这么好的待遇,别的不说,你再干一年就能在公司内部买房子,你就是去外企也达不到这个水平,而且你学化学的,哪就容易找到合适的工作?” 孙涛听着无话反驳。 赵凯接着说:“这事儿你听我的,我先跟海东好好说说,让他一个月后把你要过去,如果不行……你到技服……” “别逗了,你要个学化学的干什么?” “我也要个办公室助理总可以吧!你别废话了,赶紧回来。你就是为了跟那老东西斗气也不能离开天地。” 孙涛迟疑了片刻,他说:“你心意我领了,我不想看着你为难。” “为难什么呀?得了,你先赶紧回来,我手机都没电了。”赵凯说道。 他们放下电话后,赵凯舒了口气,他平静一下焦急和慌张的心情。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发生了天大的事。 赵凯与老婆在渡假村的酒店里没待满婚假,就急忙要上班。宗雪嘲笑他这么有责任心,赵凯说你以为技服这个主任是好混的。赵凯几日来可以说服自己不给孙涛打电话,但他无法控制想见到他的欲望。 11 与其说孙涛接受了赵凯的建议,不如说他答应了赵凯的请求,孙涛没有离开天地公司。虽然经营一部主任没能够答应赵凯让孙涛即刻去经营部报到,但孙涛也没有接受赵凯先到技服的提议,他在老头手下忍了两个月。 孙涛起初这样对自己解释:何必为感情的挫败而放弃前途呢,天地公司对于他依然是最好的选择。接受赵凯的帮助未尝不可,毕竟两人之间也没发生什么。不过孙涛很快明白天地公司的薪水与房子并不值得自己在企业部忍气吞声、如履薄冰地等待。他忍耐着是因为还留恋赵凯与自己的那一点暧昧的温情。 孙涛第一次见到赵凯的妻子是在公司宿舍楼前,那是个周末的早晨,孙涛与大伟他们一同出来,赵凯在前面走,他的老婆跟在后面。大伟与小东都见过宗雪。赵凯婚假回来后曾在公司里宴请了三次,上至公司总裁,下到机房的女孩子们。凡是有宗雪参与的邀请,赵凯从没叫过孙涛。 大家相互打过招呼,孙涛还笑嘻嘻地骂赵凯差劲,说他一直金屋藏娇,到现在自己才有幸见得嫂子一面。孙涛说这话的时候赵凯表现出很不自然,甚至面带不悦。那天宗雪素面朝天,没料到碰见赵凯同事,还都是些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她也有些不好意思。一面之后,宗雪对孙涛印象挺深,他端正、清秀的模样,略显消瘦的身材,让宗雪联想到漫画里的少年,一个让人怜惜的男孩。尽管孙涛表现的风趣、潇洒,宗雪以一个成熟女人对异性的敏感还是嗅出了丈夫与他之间的特别味道,她窃笑:这个小男孩或许对自己有非分之想,而丈夫又心存醋意吧。 大家道别后,李大伟说赵凯的老婆看起来远没有在宴席上漂亮,这女人呀,一不化妆就跟两个人似的。孙涛也觉得赵凯的妻子与那张照片相距甚远。他暗想男人是不会有这个尴尬,虽然圈子里也有人描淡妆,用眼影、唇膏之类的东西,但孙涛除了无味的LOTION与一两种香水之外,不再沾染任何“有毒的”化学品。 自赵凯结婚,孙涛对他们之间的未来再不抱任何幻想。理智上他想得很清楚:赵凯如今是有妇之夫,自己搞同性恋就够可以了,不能再玩儿第三者插足了,他不想趟这通浑水。 一天赵凯恰巧在企业部大敞的门口外与人说话,听到里面主任不满地责备声喋喋不休,他三言两语结束了交谈,走进了办公室。孙涛与屠梅都沉默无言地忙着事情,主任坐在孙涛对面刚刚落下话音。 “夏总,彦老板刚从香港回来,您没看见他?他刚才还起问你呢?”赵凯对企业部主任说。因为夏主任曾经是公司的副总裁,夏总的称呼就延用了下来。 “咱们公司股票上市的事怎么样了?”夏主任问。 “形式一片大好啊。”赵凯笑道:“彦老板在总裁办正说这事儿呢。” 夏主任站起身在办公室转了两圈,赵凯坐在屠梅的桌子对面与她闲聊,很快主任象只猫一样轻手轻脚地溜出办公室。紧接著赵凯将孙涛拉出办公室,屠梅若无其事地冲他们笑笑。 一出办公室,孙涛就问赵凯总裁果真问到他们主任,赵凯满脸严肃地回答:对呀,总裁们正商量着撤消企业部呢。孙涛笑着骂了一句“操!”。 他们来到技服部赵凯的办公室里,赵凯说:“你听我的,到技服得了,何必每天受他的气。” “算了,不就两个月嘛。你也别得罪那个老东西。” “我才不怕得罪他呢。”赵凯不屑的回答。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万一将来他找个机会为这事给你使坏呢,他这人是有仇必报。我不想给你找麻烦。”孙涛说完,冲赵凯一笑。 赵凯看到孙涛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无奈,一丝忧郁,却配合着体贴的话语与温和的笑容。赵凯有些失神地望着孙涛,眼前的这个大男孩身上有种无助的惆怅,混合着淡定的沉稳。他让赵凯心慌意乱,体内有股温情在涌动,这温情越来越热,热度使得赵凯脸发烫,身体发紧,四肢苏麻,甚至……。赵凯想一把拉住他的手,想猛然将他拥入怀中,可赵凯那张清秀却男性的面孔、四处明亮的玻璃及玻璃后面晃动的人影,使赵凯只能坐着发呆。 后来赵凯有点失态地从钱包里掏出一打钞票递给孙涛,孙涛拒绝了,说自己的钱够用,如果真没钱了,他就向赵凯要。孙涛看着赵凯悻悻地、尴尬地收起了钱,对他说自己正准备学车,赵凯马上说用自己的车练习。孙涛回答那么好的车他可不敢用,赵凯很霸道地说:你别来劲,让你用你就用,两年新的日本车,再白搭一个经理级的教练,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以后每天下班,只要赵凯有空闲,孙涛没有球队的训练,他们就电话里约定时间,然后开着车一同出去。等孙涛过好了车瘾,他们随便找个餐馆一起吃饭。赵凯一吃饭就想喝酒,他很郑重地对孙涛交代:晚上开车回家的任务就全交给你了,我这100多斤可托付给你了! 孙涛和赵凯都有如约会、恋爱般的感觉,可他们都自欺欺人地不去多想。 12 宗雪自结婚后一直忙於对新房的设计、装修、布置。赵凯与她商量过装修的大体方案后不再参与意见,更没有为找装修队,设计预算操过心,他只是给了宗雪8万块钱,说不够再管他要。宗雪想让赵凯与她一同到商店里购买各种用品,赵凯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逛商场。你买什么我都没意见。 宗雪记得他们刚刚恋爱的时候,赵凯曾陪她去过两次商场,后来就不再有那样的好事了,赵凯甚至没有在商场外面等她的耐心。那时宗雪不是没想到过与赵凯分手,也不是没有过背地里与其他男孩约会,甚至有过拥抱、接吻的举动。但最终她还是有些割舍不下赵凯,说得庸俗些,她没发现比赵凯条件更好,气质更出色,模样更英俊的男孩子。 每当宗雪标榜她对赵凯的爱情时,她的姐姐就骂宗雪太好色,说她是被赵凯的小模样迷惑。这世界上,好色不是男人的专利,女人好起色来比男人还疯狂,甚至不惜搭上终身幸福。 等宗雪将一切安排妥当,家也布置得温馨可爱后,赵凯依然经常吃过晚饭才回来,有时到家要半夜一两点。他起初还向她解释,后来宗雪再问他,他不耐烦地回答:“修机器、陪客户、拍总裁马屁、笼络手下的兄弟,你说我还能干什么。” 宗雪想到自己18岁与赵凯相恋,那最初的爱情是否早在长达八年抗战里灰飞烟灭?她曾与公司里的已婚姐妹们探讨过婚姻、家庭及老公的问题,她发现痛恨逛商店,没有生活情趣,下班不回家的男人不只赵凯一个,而且这些男人普遍事业小有成就。 赵凯每月给她5000块钱,从不过问她买衣服买首饰的花销,也不计较她给她的父母及下岗的姐姐姐夫的接济。每每遇到大事,象从前宗雪两次怀孕,如今自己父亲手术住院,赵凯都会马上来到她身边,为她处理所有的难题。还有,宗雪老早就发现赵凯不好色,不花心。他很少注视漂亮女人,宗雪将这理解为英俊男人的傲气。即使工作中有应酬,赵凯也是点到为止,他曾对她说,他嫌她们脏。 先凑合着过吧,宗雪无奈地想:大概生活就是这样吧,浪漫的爱情最终要转换成另一种表现形式。 对于婚后的宗雪,是有令赵凯刮目相看的地方。 赵凯从前对女人较为深刻的认识几乎全部来源于母亲,他以为天下的女人都象他的母亲一样痛恨做饭,厌恶整理房间,清洁卫生,所以赵凯从小就在衣冠不整,指甲肮脏,书包破烂的状态中生活。宗雪曾对他无意中提起自己小时候,妈妈总是削好一整盒的铅笔用于她每日更换,孙涛听了大为震惊,他想到自己上小学时总因为上课削铅笔被老师点名批评。 如今宗雪将他们的小家布置得温馨而舒适,收拾得一尘不染,赵凯每每进屋立刻感受到家的温暖。赵凯发现自己的衣服分被分为四季所需,熨烫整齐地挂在衣柜里。一个有着美丽容貌,优雅地打理着他的生活的女人,他赵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呢? 可赵凯依然对她提不起兴趣,连做爱也仅是为了缓解一时的欲望。赵凯很早就感觉自己有四个亲人:父亲,母亲,姐姐,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