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命案,手冢自己都尚且混沌,他们怎麽会知道得那般清楚。 这些人,曾是被他摒弃了伤害了的,却在这时出手相救。 讽刺我吗。手冢方才死水般的心境又沈重起来。 法场官兵被两个越前分散各处,真田自知再想行刑只会败坏朝廷声名,本是为收拢人心而来,因此拂手作罢。 “先带人犯回去。”言罢飞身而去亲自捉拿疑犯。手冢心惊,两人无与伦比的轻功足够逃走,但是与殿前都指挥使骠骑大将军对决,胜负还没有定数。只见得真田的剑与不二的双刀碰撞得火花四射,手冢却在此刻被推回了囚车。 余光中看到监斩兵马远去,不二回头直视真田,蓝眸一道冰寒:“你们对待庶民官差的方式,我们记下了;还有从青门夺走手冢的账,我们日後一起算。” 言罢不二突然撤刀,与前来汇合的越前一个眼神交换,立即左右奔散,瞬间无影无踪。 被分散了注意力的真田错过了追赶任何一人的时机,於远处沈思,青门为何会知道案件详内,斩首也是突审决定,根本就没多少人预先知道,他们何来时间组织周密计划,难道真的是越前等人曾潜入过宫中,甚至,和孔雀胆的连环命案都息息相关。 深知入宫一事使得手冢在民间的口碑极差,曾经以为能够借斩首一举笼络民心,可是青门居然组织民众相救并且顶替罪名,看来实在是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那些他想要深埋的真相,也许还是会有暴露的时候。 不过,替死鬼倒是又多了几个;而且,看来手冢还很有用,留他性命反而更有看头。 真田再来刑部天牢时已是黄昏,看到手冢已经被卸下枷锁镣铐,换下囚服,脸上身上的污垢已清洗干净,一身肃穆威武官服更加烘托了那分王气和美丽。真田下令打开囚门立即将其释放。手冢警觉地看著真田,不动声色地走出了那个只待了不到一天的囚笼。 “手冢,本将军行事鲁莽,请多见谅。可否请护卫去将军府将事情原委详细道明?” 真田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在邀请还是在下令,但是语气不容拒绝。手冢同样面无表情,两人红中白板地离开了天牢。 将军府规模宏大,庄严肃杀的气氛扑面而来,叫人浑身不自在。手冢不知真田究竟想要带他去哪里,只是被一味地往後方带。走入戒备森严的庭院,穿过狭长走廊,走向深处的殿堂。 手冢停住了脚步。 “怎麽,有问题吗?”真田回头,看到手冢警觉的样子,於是毫无语气地说,“不过是想找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好好理清真相,想必你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不会拒绝这次交流吧。” 话虽这麽说,却为何总觉得凶多吉少。 手冢没再表示异议。两人进了会客厅,真田沏茶,赐座於手冢。 “前夜,一名刺客轻松突破重重戒备,行刺太子和迹部少王爷,并轻松应对二人。手冢护卫若是交代实情,欺君之罪当可酌减。” “回将军,那日不二带越前潜入宫内,为求属下运功疗伤,属下因走火入魔而过早昏迷,其他事一概不知,请将军恕罪。” 这自然不是真田想要听到的。 “护卫不想知道少王爷後来怎样了吗?” “将军会告诉我吗?” “说出真相,本将自然会告诉你。” “属下已将真相告知将军,将军若是执意不信,属下只能任凭处置,”手冢起身,“属下尚且认得刑部的方向,自行前去就是。” 不管怎样,冰窖一事绝不说出来,曾经失去性命都无所谓,曾经失去比性命还重要的声名都无所谓,现在的情况又能糟到哪儿去。 “站住。”真田喝道。手冢没有听令,若是要处分,出门自会有兵将伺候,在这里耗下去不会有结果。然而,就在手冢即将开门之时,真田的声音突然变了,冷酷不堪,“你以为这将军府,是你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手冢暗惊,也就在刹那之间,身体突然像被抽干失了魂一样,气力全失,瞬间瘫软下去,动弹不得。 恐惧感瞬间流遍全身。 “悲酥清风……” “手冢护卫,真是渊博啊。” 手冢在忍足那里听说过这种西夏迷药,被广泛用於战场和医疗,是种强效的麻醉剂,吸入者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甚至连声音都几乎无力发出,意识和五感却丝毫不会减弱。 虽然早已猜到手冢是这种固执的人,但是居然会执著到连性命也不要,这个看似沈默麻木的人竟然疯狂到这种地步,实在是没有想到过。 可是,就算不怕死,可以不要性命,能够也不要尊严吗。 我相信你不怕死,也不怕严刑拷打,想要撬开你的口,注定堪比登天;不过,如果面对凌辱,你也一样可以顽固到底吗? 我倒要看看,那个真相,究竟值得你付出多少。 “听说你不在乎出卖身体?” 真田如魔鬼俯身一般,双眼闪著凶狠而危险的寒光,一把撕开了手冢的官服。认识到一切可怕的行为意味著什麽,手冢震惊,想要逃离,可是动不了,一动也动不了。 “住手!”完全无法反抗的手冢已经露出了恐惧的神色,死也想不到竟会有一天面对这种境地。 真田的声音冷酷而充满嘲讽:“这麽害怕?你跟少王爷没有干过?” “为什麽这麽做?” “只是想要听到你所见的真相,老实开口多好,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就是你们统治者的手段?你们就不怕遗臭万年?” 手冢恶毒的语言并没有激怒真田,真田打开了身边的门:“喊吧,只要一声,那些士兵就会过来,你就会免遭凌辱,我就会遗臭万年。” 望向苍茫夜色,手冢最终没能开口,他知道自己输了,彻底输了,输给了残酷的自尊。 真田将门慢慢关上,最终隔断了门缝之间的最後一丝夜色,就如熄灭了手冢最後的希望。 ────────────── (缓和情绪,破坏气氛,慎入) 某撒:越前你早就到法场了,为什麽节骨眼才出来,你部长在法场晒著很难受的啊。 越前:日漫的主角还不都是这麽力挽狂澜的吗。不过我倒要问问,你这可以叫做先杀後奸? 某撒:……尚且未遂吧... 手冢:我该谢谢你没有先奸後杀已遂? 某撒:……(爬走) (十四)……慎入 现实总会残酷可怕得叫人根本无法面对。 “看到了吗,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那麽有什麽资格怪罪於我。” 真田插上门闩,几下将手冢拖入侧屋床榻,望著流水般优美的身躯,撕开的衣领下惊为天人的冰肌,还有浮现於清秀脸庞的那分倍加诱人的绝望,那种想要挣扎,想要逃离,却动弹不得,只能任其所为的绝望。 几乎让真田彻底沈沦,几乎使得他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幸好他还记得,还记得他最初只是想要逼供。 “你是要在人下露出淫态,还是老实交代实情?” “朝中高阶原来这般卑鄙下流。” 一声脆响,琥珀色乱发散於枕上。 “看不出,你竟然可以不要性命,不够狠心,根本撬不开你的口。对待反臣,又有何卑鄙可言。” “反臣?”手冢此刻感到悲凉,他对朝廷的忠心日月可鉴,他为朝廷牺牲了多少,付出了多少,换来的就是一句反臣,还有这等对待,先是斩首,後是凌辱。 “那晚你究竟跟谁赤身於冰窖?你究竟是被派进宫来干什麽的?” “你说什麽……”手冢因了愤怒而全身发抖,他们把他看成了什麽,间谍?奸细? “你是不是以孔雀胆扰乱军心的刺客?你究竟是谁派进来的?在宫中探去了多少机密?” “血口喷人!”手冢几乎丧失了理智,盛怒之下纯净的脸失去了血色。他们可以鄙视他孤立他刁难他怎麽做都可以他都可以忍受,但是绝对接受不了对於他人格的侮辱,尤其是对於他曾经无比坚定的信念。原来这就是他一直效忠的对象吗,这可以算作愚忠了吧。为这般荒唐无理丧尽天良的人们效力和牺牲,实在是无谓,实在是不值得。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真田如是说,指尖已触及煞白脸颊的温凉肌肤,细致的质感让他不经意间流连不舍,另一手欲将破碎官服悉数撕开,粗暴得毫无温存,听得颤抖破碎的呼吸,却听不到明显的呻吟,那绝望神色中的隐忍尽收眼底。 越是这样,就越是诱人,越是让人想要将其尽毁,就如被钉起的天使,纯白羽翼并无激起恻隐之心,而是想要将其染上鲜血染上污秽的邪恶欲望。 偏偏在这时,游离於欲望边际的真田突然想起了别的东西。 他想起了另一些同样因了权势争夺而牺牲的人,也许还包括自己。 每个人都是无辜的,都是有著无法测知的悲伤,都是因了这名利,这天下人竞相争抢的东西,而不停付出,不停失去,伤害自己,伤害别人。 就算铁腕真田并不是有同情心的那种人,却因了那些惨不忍睹的牺牲,而变得不忍心。这样例行公事般侵犯别人让他有了厌恶感。 何况眼前,也不是心中的那一个。 突然感到无端气恼。手冢曾经拥有过他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但是手冢居然会放弃。 他们明明互相相爱,明明可以在一起,却为了什麽混账坚持而放弃。 “这是你的报应!”真田不经意间失言。 尚未看清手冢眼中的惊愕,突然听到厅外的敲门声,真田皱起眉头,他吩咐了重兵把守,就算拦不住此人,起码也得有人通报吧。 还是,此人武功已经高深得,潜入此地根本无人发现得了? 并没有应答,敲门声再次响起,寂静如死的空间里,只闻得混乱交错的呼吸声。 接著,门被强行击开,听得到断裂门闩落地的脆响。真田手冢皆是忐忑,来者何人,因何而来。手冢此等狼狈模样不想被人看到,而真田已经握住了剑,这是绝对要杀人灭口的机密。 脚步逼近,却在现身刹那,惊呆了真田和手冢。 怪不得无人通报,且不提及武功,单凭此人的身份,就足以来去自如通畅无阻。 “太子……” 真田略显尴尬。而此刻的手冢,更是没有力气去说那些千岁千千岁的废话。 “看来孤家打扰了二位的雅兴啊。”幸村柔和的面孔露出绝美微笑,恢复得相当完美不著痕迹。 “末将只是欲以太子所教的手段来拷问。” 太子所教?手冢的脸色刹那间惨白,曾经还以为会是希望会是转机。 “听说将军今日午时几乎斩杀手冢护卫,幸得真相大白,难道此案依然另有隐情?” “据末将分析,手冢护卫曾经在刺客出没当晚於冰窖为一人运功疗伤,并拒绝交代实情。” 手冢耗尽了最後的气力:“太子,属下是为越前……” “手冢护卫,孤家也不相信那是越前啊。”幸村的柔美笑容之间透露出危险。 手冢早听说过,看似最温和的幸村,也是最心思缜密心狠手辣的那一个,他明白休想通过幸村来解救自己。 何况,当手冢确实是在撒谎的时候,是做不到理直气壮地争执和痛斥的。而不知幸村中毒一事的手冢和真田根本意识不到,幸村才是最想要逼得真相的人。他当然记得忍足在为他解毒期间曾经出过门,早怀疑忍足和手冢与王府始终互相沟通,况且被杀的两个侍卫也是他的直属手下,幸村直觉得到一切都有冥冥的牵连。 “当时刺客的剑冲著孤家的喉咙而去,因此孤家实在迫不及待想要得知真相,哪怕不择手段,所以请手冢护卫多多谅解。”幸村淡淡微笑,逼近手冢,“怎麽,继承了反臣的血脉,不想说吗?” “这和跟那没有关系。”手冢心中悲凉,却没有力气盛怒,“你们用这种肮脏手段,有资格指控他人是反臣吗?” “那护卫认为,连实话都不敢说的人,有资格指控他人肮脏吗?”幸村笑笑,回头叫过真田,“将军,不介意的话,请您继续执行拷问;又或者,我们一起来?” 真田心惊,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冷酷和残忍了,原来依然天外有天。 望著因了愤怒和惊恐而苍白颤抖的手冢,幸村并不怀疑,以手冢那般刚烈的性格,极有可能在此事结束以後自寻短见。冷冷一笑,空间顿时因了幸村眼中的危险气息而变成修罗炼狱。 “不,我们一起都还不够;既然都已经肮脏了,又何必留手顾忌。要玩,就玩最有趣的。” 每柱香的时间都如千年般漫长,几个时辰就这样慢慢耗了过去。 听得到手冢颤抖的呼吸声,幸村坐在他旁边,暧昧抚摸他苍白却依然柔细诱人的脸,让那空洞到毫无生机的眼睛看著自己,另一边却毫不怜惜地揉捏各处的敏感点。 “可爱的护卫,不管是想说了,还是想要了,都尽管开口,孤家定会满足你的。” 此刻,尚且存有一丝理智的手冢眼瞳涣散,屈辱和仇恨被消磨得寥寥,如果说×药的作用犹如浪潮,忍过每一潮凶猛情欲的顶点就可以艰难维持尊严,那麽幸村若即若离的挑拨则将他无限地推向崩溃边际,身体敏感到连指尖的纹路都感觉得到,那句“给我”之类的淫荡话语始终游离於理智边际。也许真的说出来便是一种解脱。然而幸村仿佛明了他每次的极限,挑拨总会在即将崩溃的刹那停止,让他继续忍耐,继续维持著残忍的理智和尊严。(资料来源:《间之楔》) 而面对濒临崩溃的手冢,幸村依然乐在其中,没有失去半点耐心,这无间狱炼,注定要持续漫长。 真田却是早在一旁黑了脸,看不下去,也不想看下去,尤其不愿看到,昔日温和善良与世无争的幸村,也可以为了皇权而残忍到这种地步。他几次欲开口,但是却始终没有说什麽。 有种古怪的气氛弥散在空气里,带著火药味儿。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手冢开不开口仿佛已经不是重点,主要矛盾早已转移开去,两人似乎都有话想要说,但是却犹豫不决。 “真田将军若是忍耐不住也要告诉孤家一声。”幸村突然放了手,转而面向真田,仿佛想要了断什麽。 “不用,谢太子。”真田面无表情。 “别客气,真田将军为孔雀胆系列血案和昨夜行刺一案呕心沥血,孤家定当重赏。请问将军有何需求?” “末将为朝廷效力乃是份内之事。” “将军明明有话要说,何必客气。” “那麽,末将上次提到的入枢密院一事……” 幸村淡淡笑了,真田,你果然胃口极大,入枢密院,进入枢密院就可以发派虎符,可以调兵了。自古发兵掌兵之权分立互相牵制,调兵之权和握兵之权一旦落入你一人之手,你认为太子和皇上还能干什麽? “将军何必如此急於入枢密院呢,有什麽紧急的事情非要亲自调兵不可?” “朝中武阶官员过於繁冗,且枢密院一行年老体迈保守迂腐,末将一人即可操办军权。” “将军将分立军权揽於一身,就不怕众臣怀疑将军的忠心?” “是太子在怀疑吧。” “将军为巡捕刺客操劳至此,孤家怎会怀疑将军。只是将军行事过於草率,今後必当慎重,何必如此急於处斩重要证人呢,可知若是无越前一行劫场,会掩埋许多不为人知的真相,就如将军刻意隐瞒一样。” “如此看来,末将真的是做了很多令太子困扰的事啊。看来末将欲掌管枢密院虎符一事,太子是不赞成了?” 两人间暗流汹涌针尖麦芒互不相让,幸村留意真田手中的剑已蓄势待发,随即抽出腰间佩剑。真田的剑刹那间出鞘。 “好久没有一起闲聊比武了,今日难得无人打扰,想要分个高下,还是剑比舌头更为过瘾。” 二人武在一处,寝房虽是狭小,却禁锢不了二人的绝世武功,只听得叮当作响,看不清人影,扑朔迷离的招式,出手无比凌厉狠毒,却又避免直逼要害。而被遗忘的角落里,早已撑不下去的手冢目光僵直地望著上方单调直白的天花板,耳边响著一旁两人的混乱台词,纵使费解他们上演的算是哪一出戏,手冢也毫无气力再去思考,全身内外难以名状的麻痒和灼热,分分秒秒都在倍增的折磨几乎完全颠覆了他的极限,欲海深处一切都在模糊和变形,此刻只求快些解脱,如此生不如死的折磨,宁愿马上死去,也不想再多熬一秒。 (十五) 天蒙蒙亮的时候,向来睡觉很轻的忍足听到了敲门声,迷迷糊糊地起身开门,眼前乍舌一幕令忍足刹那间清醒。他惊愕望著脸色苍白却又隐约著情色红晕的手冢,涣散的目光使得忍足以为这只不过是长相酷似手冢的迷路游魂。 “出什麽事了?” “对不起,我……我只能来找你了……” 此刻的手冢无比脆弱,几乎是连站著都困难的,摇摇欲坠的身体就要向前栽,忍足想要上前去扶住他,手冢却埋在了他的怀里,两手紧紧抓住了忍足胸前的衣襟。 他的身体好烫……忍足突然间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抬起手来,试著想要安慰怀中这具发抖的躯体。 “谁干的?” “没有,他们什麽都没有做。” 可是抓著忍足衣衫的手却是攥得指尖发白,这麽大的力度,定是忍耐著极端的苦痛,却说不出口。 忍足只觉得手脚冰凉,有种情绪冲上心头,是惊诧,悲痛,愤怒……说不清楚。 天渐渐亮得彻底,手冢已经在麻沸汤的作用下昏昏沈沈睡去。忍足坐在桌前,凝望著汝官瓷的酒杯,他已经为手冢清理消除了那罪恶的药效,却不知此事带来的伤害是否也能够清除得了。怕是几近崩溃的手冢,还要度过一段艰难的低迷期,才能彻底挺过去。 手冢这等死要面子的人,困难至深也不会轻易求人,尤其是这种难堪的事,看来对手实在是逼得太狠了,好在不幸中依然存在万幸,幸好他们什麽也没有做,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忍足得知手冢被判斩刑的时候手冢已经被救了,也不知手冢会遭到了这种对待,心里纵然自责,当初完全没有告诉手冢发生了什麽应该做什麽,完全没有考虑到手冢的处境,让他身处无路可走的境地。 一定很孤独吧,一个人挺著,一个人扛著,就像被世界抛弃了一样,没有人帮他,没有人告诉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就这麽糊里糊涂,经历了生死,经历了奇辱。他本是与此案无关的人,却被无端卷了进来,而且因了自己的疏忽,而被伤害得惨不忍睹。忍足几乎想要揍自己一顿,可是现在不是跟自己算账的时候,他的身体状态不容乐观,毒是解了,严重脱水造成的後遗还没有彻底消除,头晕目眩眼前发黑;而手冢经过彻夜真气流失,走火入魔,急火攻心,还有另一个彻夜的折腾,身体已经虚弱不堪,精神状态更是问题。 身体,和精神的破坏,都可以慢慢来过,慢慢治疗,悲伤总是可以很快过去的。 望著沈睡的手冢,忍足想起了一些往事。 不经意间有种温热掠过颜面,忍足被这湿热唤回,他笑了笑,随手擦去了脸颊上的水痕。 随後起身去了药房,面对著数百只抽屉,麻利纯熟地配药。 过去的,毕竟都过去了;目前的险峻局势才是最棘手的,这件事既然没有水落石出,就一定不会就此作罢,况且,孔雀胆的阴影之後竟然还有鹤顶红,此事只有他和迹部知道,即使手冢也并未被告知鹤顶红的存在。相比稍稍插手的手冢,忍足肩负隐瞒两人中毒的重任,才是涉及真相最深的人。如果真的有人想要隐瞒真相或是求得真相,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对於四品官阶都胆敢如此怠慢,何况他一个低下数级的御医呢。 忍足清楚,对於这件事,自己知道得太多了。 好在和对此案懵懂的手冢相比,忍足尚且心中有数,就算被提走逼问,也能周旋一阵。他从来都没有怕过什麽,这一次也是一样。 熬好药回去,看到手冢已经醒了。 “迹部还好吗?” 这是手冢的第一句话,清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看似恢复得毫无痕迹,或者说,掩饰得毫无痕迹,就像什麽也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会问候迹部显然不是手冢的风格,忍足只猜得到手冢有多担心,猜不出手冢方才做了多少噩梦,迹部中毒的样子,被拷问的样子,被斩首的样子,面色紫绀的样子,鲜血淋淋的样子,人头落地的样子…… 望著完全没有表情的手冢,脸上的苍白依然没有退去,忍足真想说,不要再一个人撑著了,就算是借个肩膀哭也好。 终究只是轻轻笑笑:“他没事,他在自家府中好好的。” 随後道了歉,简单交代了一些表面的人人皆知的事实,手冢只是静静地听,道了声谢,喝下药准备走。 “他们最後没有威胁你什麽吗?”忍足问。 手冢停住,沈思片刻,清冷脸庞没有任何划上伤害的痕迹:“悲酥清风的药效一过我就自己走了,他们自顾互相斗著,没有理我。” 忍足愣了愣,不知这算是可悲还是可笑,不过,这可以看作他们放了手冢一马? “忍足你也要小心。”手冢说完便走了。望著那个略显单薄的背影,孤寂的色彩,忍足想要去安慰,却感到浑身无力,他靠在门框上,撑住不支的身体和精神。 那天傍晚,迹部如期来找他了。有手冢和忍足的双重治疗,迹部倒是恢复得八九不离十,但是由於心情的缘故,脸色依然相当难看。 “大病初愈,不许多喝。”忍足把玩著汝官瓷的酒杯,迹部出剑:“拿酒来,不然我杀了你。” 忍足抬眼看了看他,极不情愿地起身,懒懒散散地移动著步子,慢慢腾腾地抱来了两坛九酝春,将一坛扔过去,迹部噌地抽出剑来,酒坛子被稳稳接住,水平立在剑面上。迹部那些有哗众取宠嫌疑的华丽动作忍足看惯了,习惯性地没有给予喝彩。 “陪我一起喝。” “我可也是初愈,你不爱惜身体是你的事,别拉我下水。” 迹部抱起酒坛猛灌,酒坛子很快就空了。不同於酒家客栈的家常酒水,九酝春是烈酒,即使经常以之赛酒的迹部如此迅猛地灌下,眼前也马上浮现了重影,眼前的忍足变为两个,继而四个,上下摇晃。迹部去抢他手中的另一坛酒,身体却歪斜到一旁。 眼前的忍足仿佛一直躲著他,不让他拿到那坛酒。 但是实际上,忍足一步都没有动过。 “给我!”迹部抓住了忍足,但是却发现酒不在了。忍足懂得借酒浇愁是种不错的宣泄方法,但是越是麻痹得彻底,梦醒时分面对的现实就越是残酷。他并不反对喝个大醉,但是不赞成这种方式。 “给我!”迹部拼命摇著忍足,力度直可以把他摇得七零八落,但是忍足并没有表现得七零八落,这个场合佯装成那样,一点也不幽默。迹部突然拔出剑来,风声贴著忍足的耳廓呼啸而过。忍足後退几步,抽出挂在墙上的佩剑,御医这等微小官阶不允许殿前带刀,忍足进了宫就再没有随身配剑的习惯。迹部的剑气势汹汹逼来,忍足的剑撞上去,震得手腕发麻。 “喂,你真想杀了我啊?” “酒给我!” 迹部招招咄咄逼人,只想把剑指向忍足的喉咙,好逼得那坛酒,恍惚间却怎样也无法得逞,忍足向来自称医术一流武功九流,迹部却不认为自己醉了便连九流武功也驾驭不了。 “好剑法!”迹部一剑拼得忍足刀柄近前,第二剑用了足足内力,两剑相拼的刹那,忍足的剑脱手飞了出去。迹部於是自顾张扬,“我赢了,酒……” 一拳砸在了迹部的脸侧,力度恰到好处,既不会留下任何瘀伤,又疼得足以让迹部清醒。 “有什麽话就跟我说吧,我一直都在的。”忍足坐在了桌前,自顾斟酒。 迹部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他突然把空酒坛狠狠摔在了地上,粉碎的声音散落在两人的心里。 “你一直都在?那个时候你在哪儿?他被吐口水的时候你在哪儿?当初谁说有你在就可以放心的?” ────────────── (缓和情绪,破坏气氛,慎入) 真田:我居然什麽都没做! 幸村:我居然什麽都没做! 忍足:我居然什麽都没做!某撒,这样是不对的,就算我们心智还正常,别人也会怀疑我们有生理缺陷…… 某撒:= =++你们这些人最近越来越变态了……(省略千字) 手冢:||||||……到底谁最变态 (十六) 忍足知道迹部并不是想要质问他,所以什麽都没有回答,待他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我知道他曾经被处斩的时候,他已经被押回去了。他的腰牌定是我落下的,是我连累了他,却在他危险的时候一无所知,空得只手遮天的地位,这种时刻什麽也做不了,谁都救不了。”迹部的嘴边扯出一丝讽刺的线条。 忍足只是坐在原处,借著大敞的门外昏暗月光,望著酒水液面自己的倒影。 “让我在被他舍弃以後再跟他做朋友再去无微不至保护他,让我不恨他不报复他,我迹部绝对做不到。可是这不代表我高兴去害他连累他。他们真不是个东西,有胆冲著本大爷来,这算什麽,示威吗?本大爷不怕,现在本大爷就去找他们算账!” 迹部起身冲向门口,身体却一个倾斜撞在了门框上,踉跄倒地。 “你现在去干得了什麽?想在禁军面前杀掉将军,还是太子?他们拿手冢开刀无疑是想要引出你,你喝多了,冷静点吧,少王爷。” 忍足此刻拿著两只斟满了酒的酒杯过来,将其一递给迹部,随即在他身旁靠墙坐下。 “他们那麽急著杀手冢定是心虚,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对他们不利的东西。想要讨个公道,就把他们心虚的源头找出来,总好过硬碰。” “我知道。” “我也知道,你平时都可以保持冷静,除了牵扯到他。” 迹部的怒火平息了下来,感得到他不甘,他想逞强,但是最终没有再说话。 “他在这里也牵制了你,你在那边也牵连了他,你们都公然是对方的最大弱点,何必呢,凭你的地位又不是保护不了他,偏偏要雪上加霜,就算不甘被甩了,不还是在乎他吗。” 迹部冷笑,依然华丽,依然霸气,却平添悲凉:“这可以算是,男人的尊严?” 忍足笑过。 也是,你可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风华绝代才貌双全一掷千金弹指间万人追随灰飞烟灭的迹部少王爷。你向来什麽都轻易得到,你无比倾心的人却将你视为落选选项,这对於如此骄傲的你,算得上奇耻大辱。 “迹部,知道世上最远的距离是什麽吗?” 迹部冷笑间发出不屑一顾的单音来:“无聊老套的问题,不是天涯海角,不是生死殊途,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你当时是这麽说的吧。” 忍足沈默片刻,曾经以为自己一双旁观者的冷眼总能一悉洞穿花花世界,殊不知这人世间依然有著看不完的悲哀。 “而我现在看到,最远,莫过於明明彼此思念,却假装不知互不承认。” 听了忍足的话,迹部手中的酒杯无力地落地,醇酒倾泻在地上,借著月色闪著银光,映著华丽外表之下隐藏的痛心。 他们究竟是怎样分开并走上对立的双方的呢,明明都已经烙印在对方的身体和灵魂深处,是什麽撕开了两人相连的血肉和精神。 是他们自己吧,谁都不愿承认心中深情依旧。再残酷的命运,困难,阻挠,都可以面对,克服,突破;唯有人心,永远无法逾越。 如果两个互相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是悲哀的,至少他们已经拥有了深埋的爱;那麽这又算什麽,究竟为什麽会口是心非言不由衷,为了什麽而倔强著。 但是,迹部心中有著非坚持不可的来由,他不会说出口,那是只属於他的领域,就算只是一个人承担,一个人煎熬下去,就算是痛彻心肺,也绝不开口。 现在的他,该是怎样无法测知的悲伤呢,手冢险些被杀,身心受辱,不堪的人又岂止手冢一人。 “如果他真的死了,你倒是少了最大牵绊,没准对你是好事。” “这种话你敢再说一遍?” 忍足淡淡笑过:“你想篡权是你的事,我不会好心到为了协助你而去杀手冢。” 言罢忍足的酒杯见了底,他漫不经心地倒酒:“可是,只要你还盯著那龙椅,手冢就不可避免地继续充当你被朝廷整顿的替身。” “难道我息事宁人?难道他们羞辱了他羞辱了我,就这麽算了?”迹部突然飞身出门,忍足慌忙追出去:“喂,别在院子里发疯,别伤了我的树!” 来不及了,铺天盖地的碎枝叶纷繁散落。忍足目瞪口呆。 迹部独武,如白鹤昂首,只是顺著心的方向旋转,将满怀的愁忧流泻於手中的长剑。完全没有内力的剑招,却令万物为之肃立,翩然而遗世独立,没有剑气,只有落寞。 酒入愁肠,恍然看到漫天飞舞的,竟是血色的惆怅。散碎的诗句与残叶一同飘下。 “凝伫久,向回首,哀弦英续,长风满袖,思渺难收,不堪弄情愁。” 忍足靠在门框上,透过夜幕里飞舞的残叶,望著持剑的迹部,大少爷双眼发红,很愤怒,很苦闷,却道不出苦水来,此刻心中定是如同刀绞,却死不承认。 怪他的骄傲吗,还是该怪那人人竞相争夺的声名利益。骄傲如迹部,矜持如手冢,竟也都纠缠其间不愿放手。 不管两人之间的交情再崇高,名利面前全是废物。 待最後一片落叶悠悠著地,忍足轻叹了口气。 “解愁肠,度思量,惊鸿掠水,论剑焚香,人间如梦,倚笑乘风凉。” “意境不对,韵律不对,你对诗的水平倒退了很多啊。” “没办法,好久没对过了。” 是好久了,自从幸村被立为太子,自从真田和迹部翻脸不认人,过去那种在一起的快乐已不复存在。 手冢和忍足皆道人生如梦,暗喻那些虚幻而易碎的追求;然而何为梦醒时分,人总是在得到些什麽的时候又失去了些什麽,也许梦醒了,又只是另一个梦的开始,谁又会知道呢。如果阴晴圆缺悲欢离合都是一场梦,都可以云淡风轻,那麽真正的现实究竟是怎样的,真正值得倾心付出的究竟是什麽。 “倚笑乘风凉,我真是羡慕你。” 忍足笑,羡慕我? “就冲你这句话,今天就是喝得穿肠破肚,我也陪下去了。” 两人後来确是喝了很多,喝得烂醉,最後靠在墙上双双睡去。直到第二天天边发白的时候,迹部首先醒来,发现自己靠在忍足肩上,他坐起身,看到依然熟睡中的忍足,一脸疲惫毫无遮掩。 迹部突然有著刹那的失神,忍足也会疲惫的吗。 炉火纯青的优雅,丝丝缕缕的张扬,举重若轻,悠闲自在,游戏人间,忍足向来给人这样的印象,就好像置身事外淡看透明锺罩下的大千世界。於是好像大家都觉得,没有难得倒他的事,只要是他就一定可以,只要还有他在就有希望。 无论是迹部,还是手冢,都不可否认有这样的潜意识。 是不是依靠他太多了,有事无事都会来到他这里,孤独苦闷也首先想到找他,好像这样就能安心就能得到安慰,好像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凭什麽呢,他的九流武功?他的八品官阶?不管怎麽看都更容易被宰割,在这龙潭虎穴之间,他其实才是最危险的吧。 何况手冢已经是个例子,要是说示威,忍足才是跟迹部最脱不了干系的人。 迹部起身,还没出门就听到懒洋洋的声音:“去哪儿啊?” 差点忘了忍足说他自己向来睡觉很轻。迹部随口打发:“如厕。” “上厕所还带著剑?打蚊子啊?” 迹部愣了愣,回头看到忍足似有若无的笑意。这个家夥……这种看似不知轻重的态度,向来叫人恨得牙痒,但是又无比信赖。 “忍足,这皇位我一定要夺,我迟早也会连累你,像连累手冢那样。趁现在,快离开皇宫吧。” 忍足静默片刻,嘴角挑起若隐若现含义不明的微笑:“放心,我保证得了自己。” 并不知这样一句话带来的安全感是否真实,但是迹部心中莫名踏实起来,就好像立下定海神针。虽然担心他,迹部何不希望他能留在皇宫呢,起码在人心险恶之间还有落脚喘息的地方,不管是自己,还是手冢。 不经意间上扬起侵略性的华丽笑容:“那好,本大爷记住你的话了,你可千万别有事。” (十七) 正是天干气燥的时节,真田望著练兵场上黑压压一片军马,举国兵力几乎都已握在手里,偏偏得不到半点遣兵之权。幸村看来是势要将皇权维护到底,可是那不代表真田就会知难而退。 一定要成为那个手握天下兵权的人。 真田离开练兵场,尚未卸下战甲,突然感得到熟悉的强大气势,回头看到迹部竟站在回廊一侧,杀气极其浓烈,镇定如真田心中也一惊。 “不知少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迹部嘴角不屑地上扬,并没有回敬:“将军,本王爷今天为手冢一事而来。” 果然只有用他才能将你逼出来啊。真田虽有准备,却没料迹部会如此直截了当。 “审问一个下属疑犯,何时与少王爷相干了?还是说,手冢他在少王爷那里参了末将一本?” “他那种人说得出什麽来。” “本将可并不了解他。” 迹部近前冷笑:“将军,他手冢出身再差也不至於可以随便斩首任意糟蹋,怎麽也是我们王府引荐的人,就算你我交情欲一刀两断,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正值朝野动荡,小心坏了两家和气。” 到底是谁先一刀两断,谁先坏了和气?真田冷眼略带怒火,直盯著近在咫尺邪笑的迹部,两人的剑都在手中紧握,情势如即将绷断的琴弦。 “少王爷今日一来,就是为求本将军放过手冢?” “并非是求,而是警告。”迹部的剑噌地出鞘,与真田的剑刃碰得火花四溅,“本大爷不高兴牵扯到别人,我们之间内部了断就可以。王府的人就代表王府,再有不敬,休怪本大爷不客气。” “手冢隐瞒实情,正值朝中命案,休怪本将秉公行事。还有,别忘了他已不是你王府的人了。” 不是王府的人。一句刺中心底硬伤。 “他是皇宫的人你就可以秉公砍他的头给他下药?我今天倒非要讨个说法!”迹部怒斥,利剑直逼过去,激战一触即发。 御医堂突闻来报,太子召见。忍足没有什麽神情,只是静静听完召令。 已经轮到我了啊。 身著官服的忍足有种斯文理性的气派,但是却脱不掉游离於性感与危险之间的本性。幸村望著忍足,感到非常有趣,这样的人怎麽会喜欢呆在皇宫呢,自愿呆在皇宫的人却怎又不喜朝事呢。 “太子龙体安好?” 不著边际的警告,想要拿中毒之事要挟?幸村心平气和一笑:“孤家身体安好,几日前爱卿承诺与孤家探望染疾侍卫,爱卿可曾记得?” “太子宅心仁厚,卑职怎会忘记,定当奉陪。” “爱卿可知该侍卫今日何时换班?” “卑职需前往殿前司署查询。” “不必劳驾殿前司,令官即可传信,爱卿可知此侍卫姓名牌号?” “卑职需回御医堂查帐……” 忍足心中叫苦,够狠啊,逼得这麽紧,此刻绝对不可以反击绝对不可以拒绝,不可以说忘了不可以说没必要,任何消极抵抗都是他心虚的佐证,只能缓一步是一步了。看看幸村,依然微笑柔美无辜或者说胸有成竹。 “爱卿乃公认的皇宫第一智者,也有记不得的东西啊。” “太子也知道,当天卑职的那个状态记得了什麽。”忍足的笑意三分自嘲七分危险。幸村自领会得到,於是不再穷逼,点头起身:“那就有劳爱卿与孤家去一趟御医堂查得姓名详内。” 忍足抱拳领命,言语似不经意却别有用心:“太子对一个小病显然应已痊愈的侍卫也能够如此执著地关怀备至……”幸村浮出一丝笑意,忍足总算开始消极反抗了吗,却不料忍足的下一句话并不是想要劝阻他,“是否也应对所有殿前侍卫一视同仁呢?” 望著忍足看似闲然实为凌厉的眼神,幸村不解,忍足本可以拿中毒一事相要挟用来自保的,这可以算是威胁他放过手冢吗,该说他聪明还是愚蠢呢,虽然是在不著痕迹地转移话题,可是却转移到了更危险的区域。 “孤家,倒是绝对不会轻饶作乱之人,还有,欺君之人。” 无形之间,忍足已经感得到幸村凌人气势犹如利剑,直要将其贯穿。 “不过爱卿不会欺骗孤家,孤家自是深信。那麽,这就前往御医堂。” 忍足的微笑优雅之间几度冰寒:“请。” 突然来报,真田老将军病危,忍足与幸村愣了一愣。幸村倒是并不著急:“老将军性命要紧,爱卿先行前去。” 心中著实松了口气,一滴汗水终於从忍足鬓间淌下。不管怎样已经向幸村提了醒,手冢暂时是不会有事了,希望迹部那边能够因此冷静一些;只是自己这边,不知还能周旋多久。 迹部此刻与真田正是战到兴头,过路下人手中的器物悉数落地,看得瞠目惊舌,不仅为两人精湛剑术,更是那杀红了眼的气势。 剑乃兵刃之王,然则只有王者才能将其王气尽现。迹部的帝王剑以繁花飞舞之姿,朔风呼号之势,刃走偏锋招式错落精妙绝轮,剑点密集令人防不胜防,攻击性与观赏性实为天下剑法之冠。真田的剑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树海摇曳大漠飞沙千军万马之景赫然显现。此无疑是最激烈的顶上交锋,叫人无不因其魄力而窒息,却又不得不叹为观止。 只是皆於心中揣摩,两个君临天下的王者缘何战得杀气重重,这该算是二人私下的比试,还是殊死较量;但是知道又能如何,天下又有几人能够将这场厮斗中断得了。 真田感得到迹部是动了真格,招招抢攻大有夺其性命之势,相拼之间喝道:“少王爷,你这可以算是私入军宅行刺本将军?” “何来如此见外呢,我们不是好久没有比试了吗。”精致的面孔一丝邪笑。 “比试?方才谁说要讨个说法?” “将军何不与本王爷玩个尽兴再说呢,或者将军想当著围观者的面给一个虐囚的说法?” “那叫虐囚吗,听来少王爷倒是跟他没干过啊。区区一个殿前侍卫,也能使得少王爷刺杀朝廷命官。”真田毫不掩饰嗤笑之意,“少王爷究竟想怎样玩个尽兴?” “尽兴当是酣畅淋漓啊,只怕本王爷玩到兴头怕是顾不得汝等性命……” 迹部眼中突然闪现危险华光,真田只见剑光闪动,一片剑幕斜罩而来,招架之中不料迹部忽地一招剑带羌笛,防不胜防直刺而来,真田惊愕之间险躲,剑刃掠过颜面,官盔帽缨飘落而下。 令官的传报声适时响起:“报!真田老将军疾终。请骠骑大将军殿前都指挥使速回将军府!” 此消息的震撼堪比两人的顶上对决,人人皆惊,尤其是真田。 御医堂院门突然被撞开,忍足尚未反应过来,冰凉利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大胆命犯忍足侑士!竟敢毒杀朝廷一等功臣,罪不容诛!” 忍足皱著眉头看看怒火喷发的真田:“什麽?” “想在这里先解释清楚吗?念在我们旧识,给你一个机会,休得装蒜!” “……什麽什麽?” 柳莲二插入对话:“老将军死於毒发,尸骨有孔雀胆的特殊苦味儿,御医大人前去之时老将军尚且有命,离去不到一盏茶时间,下人便收得老将军遗体,请大人解释。” ────────────── (缓和情绪,破坏气氛,慎入) 迹部:真田,决斗吧! 真田:好! 幸村:忍足,他俩为小国开打了,咱们也进行半决赛吧。 忍足:好啊,人人都有机会,看谁夺魁吧。 某撒:= =+++我说这是ALL T了吗??? 手冢:||||||…… (十八) 先是听得极其惊诧,但是将诸人的质疑看在眼里,忍足一笑:“这麽说,将军怀疑是卑职将老将军给杀掉了,花九牛二虎之力倾力救人然後杀掉,卑职真是闲暇啊。”言罢捏著真田的剑刃推到一边,自顾走回堂中。真田几步追上,一拳将忍足打个趔趄,几步後退才没有倒地。 忍足脸上瞬间开始灼热,他向旁边吐了口血,并没有失去优雅邪气的笑意:“将军难道一点也不认为卑职是被冤枉的吗?” “老将军病至深处早已仅凭大人药方维持生命,如此短暂时间之内定无进食,身无外伤,口中留有苦味儿,定是服下大人的药方身亡,不管下毒者为何人,大人难逃其咎。”柳莲二不紧不慢道来。 忍足愣了许久,若真的是服毒,那必定是因於他的药。 真田逼近:“御医大人,天下本就没有几人会用孔雀胆,奇毒又从大人手中流失,本将军是不是应该问你一句,前面的几桩命案,大人可有想法?” “哟,卑职的罪名,倒是越滚越大。” “那麽大人请解释,库房命案当晚,大人身在何处,为何谎称侍卫风寒?大人莫忘,本将军正是殿前都指挥使,若是有侍卫不适,本将军比大人更加清楚。” 不给忍足任何反应时间,真田喝令:“将重犯忍足侑士押入天牢,重刑伺候。” 禁军精锐上前押住忍足,忙乱之间桌上的汝官瓷酒杯落地,摔个粉碎。 真田此次前来带了极少的兵马,没有令牌,没有令官,看来是动用了私军,忍足知道自己已是在劫难逃。他要隐瞒幸村一事,要隐瞒迹部一事,然而却是对幸村的谎言拆穿了自己,若是真田对证当天老将军未曾来过,迹部也会察觉他在说谎。这些人,为了保住自己的那点声名,倒是毫不在乎他的立场啊。 “务必问出真相,手段粗暴也无妨,只要不是过重就好。” 寥寥几人的精锐军队撤去,真田环视御医堂,吩咐手下:“此事於真相大白之前务必严加保密,只得称老将军为病逝,中毒与私扣御医之事万不得走漏风声,以免乱了朝政和军心。” 手冢终於打开了房门,泻入的阳光并不耀眼,却也是刺了眼睛。好几天没有见阳光了,手冢一直昏睡在床上,不出门,不说话,甚至不起床,不进食。这麽一个人孤独低迷了两日,总算是恢复了精神,出门的刹那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皇宫还是老样子,楼台殿阁,鳞次榤比,金碧辉煌,风光无限。微风吹拂,垂脊挑角皇的高大建筑楼角下风铃叮咚作响,手冢却无心旷神怡之感,这些宫阙安静若夙,怎知道天下人为争夺它们而流尽了无辜者的鲜血。 并没有留意四周的人们有何不同,在皇宫的时间里,手冢早学会在任何眼光和言语之下无动於衷,然而真田老将军病逝的消息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真田的祖父年数甚高,加上久病不愈,人终有一死,病逝倒并无意外,就算医术高明如怪杰忍足,也终有回天无术之日。 可是正是朝廷与王府针锋相对之时,忍足手上死了朝廷忠臣,手冢不免担心,转而走上通往御医堂的路。 堂中空无一人。忍足虽然经常懒在堂中,却也会前往御花园拈花,会流连花街酒楼,会出城采药,也有可能出诊,手冢欲离开,最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酒桌。 偏偏不见了汝官瓷的酒杯。 手冢立於原处,他看了好久,脑海中空白一片。 突然他警觉地向四周看去,想要找出什麽异样来。禁军为不留痕迹早已清理过堂内,手冢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步步走入堂内,俯下身去,竟真的於角柜之下拨出一块汝官瓷的碎片。 手冢望著熟谙的精瓷,愣了。 汝官瓷乃五大名窑之魁,胎骨细腻,薄而轻巧,自然开片,巧夺天工,精品皆为宫廷御用,当年忍足治好了手冢的肩,便於迹部索要该瓷作为谢礼,小小酒杯著实花了迹部数不清的银子。酒杯上埋著隐隐裂纹,就如下一秒即将裂为碎片,忍足说,他就是喜欢这种独特的纹路。 “没准我的蟑螂命也是如此,就算开裂成这般景象,也不会散碎垮掉。” 可是,它已经碎了,就算再坚固,也还是会碎的。 如此一来,手冢终於知道听到老将军病逝消息之时,心中的不安源於何处。 记忆中被逼审的幕幕详细映入脑海,手冢感到一阵惊恐,难道忍足也要遭到逼审吗。自己已经受够了,绝对不可以让第二个人再度经历。 何况是忍足,这个唯一没有摒弃他的朋友。 夜幕降临,手冢出现在了刑部,被天牢外的守卫拦住。 “军事禁地,休得介入。” 手冢看了一眼,此地戒备森严,鬼才相信所谓的暂无重犯。这两天之内手冢问过皇城看守,得知忍足并未出宫,於是找遍了皇宫各处,确定失踪以後当机立断刺探将军府,最终依照一系列诡异线索将目标锁定了刑部的天牢。 四品官巡查刑部岂有被拦截之理,向前一步,所有守卫立即亮出了刀戟。手冢一言不发,他握紧了剑,毫不犹豫继续前进。 雪亮兵刃刹那间齐发,毫不留情,一片刀光剑影。 然而手冢的剑始终沈睡。任何力道和利刃靠近他的剑鞘,犹如进入别样领域,都会被隐隐剑气相抵,就像同极磁力相斥,一切攻击皆会偏离应有轨道,威胁瞬间化为乌有。反射著月光的器刃映於手冢毫无波澜的瞳中,杀气竟也随之淡然。尚未移动几步,他就拨开了面前嘈杂的进攻。 被击退的守卫拦在他面前,深知不是他的对手,依然不敢放他过去。 “天牢的守卫都是纸老虎吗,连反臣的後代也不敢碰了?” 手冢看著切原一步步走近,不动如山。切原抽出剑来,手冢将剑持於胸前,左手握住了剑柄。 所有利刃刷地对准手冢,全部兵将都紧张起来。切原冷笑:“哟,要出鞘了。这麽想要进入机密要地啊。” 一剑气势汹汹而来,手冢的剑拔出半寸,当的一声迎上了切原的剑刃。切原只觉手腕发麻,手冢的半寸剑身似乎完全控制了他,只是反手旋转削下,剑柄在手心一个摩擦旋转,脱手下坠。 同时,半寸剑刃瞬间滑回鞘内,沈睡如初。 切原愣在原处,连佩剑落地的声音都没有唤醒他。 “有将军的禁令吗?”手冢问。 无人作答,真田私扣官员,自然没有颁布有关刺探钦犯的禁令。 “那麽让开,你的官阶拦不了我。”手冢说,无形之中给人以震慑。 他是四品官,切原确是无法阻止他。但是真田也确是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否则杀无赦。手冢将诸人难处看在眼里,他突然起身踏过兵刃,剑气直逼牢门大锁,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手冢已经消失,只听得天牢大门持续的吱呀声。 “副将,怎麽办……” 切原透过牢门望进去,漆黑幽深,仿佛无法探知,就如那人的强大,永远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