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精灵(希瓦娜-11

萝碧很聪明，她从来没被逮到过，至少去年没有。两年前，她刚到这个孤儿之家的时候，给逮过三次，因为她那时候还小，像所有的小小孩一样，很笨。要做个好贼一定要集中注意力，要是脑子里一直想着爸妈和自家的房子，注意力就不够了。就算你不想爸妈，也会想着那艘绿色和粉红色的小木船或是破布娃娃，让泪水涌出眼睛..现在没事了，现在她能集中注意力，再也没人可以逮到她。突然之间，她脑子里都是妈妈的苹果，回忆让她几乎能闻到味道。妈妈把苹果切成一片一片，放在柴房里风干，萝碧偷吃的时候，妈妈就假装生气，追着她绕着柴房跑，逮到之后就到处亲她，两个人都笑得像疯了一样。萝碧坐在炉火边，一面吃苹果干配温牛奶，一面把布娃娃抱在怀里，外面的雪花一阵一阵地落下来，整个世界像被太阳照透的大雁翅膀般雪白。到了晚上，爸爸带回真正好吃的东西。爸爸是个农夫，也是个猎人、牧羊人，也是种苹果的、养猪的、养牛的，还是木匠，修屋顶的、造木屋的，更是个渔夫，总是会带好东西回家来当晚餐。冬天是鳟鱼，因为很容易抓到，在结满冰的河面上打个洞，等一阵子就有了，加迷迭香烤鱼的回忆让她的心和胃都抽痛起来。萝碧摇摇头抛开回忆，要是现在被逮到，可不会有人亲她。她忍住泪水。小孩子才会哭，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太阳出现了，照亮了她，空气也暖和起来。在这块空地的那头，有两棵很大的胡桃树，初秋的胡桃很棒，尤其是长在树上的，因为正新鲜。用指甲剥掉苦涩的皮，底下就是果肉。胡桃树再过去点儿有黑莓，那当然比不上胡桃，但也算能吃的。可是岗哨亭里的警卫都看得到那丛黑莓。不错，这个时候那些警卫说不定都还在睡觉，可是实在不值得冒险去偷那样水水的东西，在肚子里一下子就消化了，恐怕快得连挨打的痛都还没消就没了。萝碧闭上眼睛，在她的眼皮后面，有个梦形成了。每当她一个人安静地坐着、闭上眼睛就会梦到，梦中有一条龙，龙背上有个王子。王子的发色浅得像白银，龙很大，有两只巨大的绿色翅膀，遮蔽了天空。王子穿了一件白上衣，在天上飞过，王子微笑着，巨龙飞向萝碧，他们是来接她的，要把她从这里救出去，永远不再回来。那是一个自己形成的梦，起先模模糊糊的，像绿色上面有些灰白的影子，但一天一天过去，这个梦愈来愈清楚，仿佛王子和龙将由雾里穿出，一天一天离她愈来愈近。萝碧甩开了这个梦，这太愚蠢了，现在早就没有龙了，龙是一种残暴而且邪恶的动物，好几百年前就被消灭光了。人世间的王子想必也都消失了，要不然就是去了别的国家，因为关于他们的记忆已经失落了。萝碧睁开眼睛，一群鹧鸪在初秋的金光中从眼前飞起，好多对翅膀扑棱着，一时之间，整个天空都是深深的青绿色。那群鸟是从空地上大丛的山楂树里飞起的，不论是从孤儿之家还是从岗哨亭都看不到那边。爸爸是个猎人，如果还活着的话，就会拿出弓箭，而她和妈妈就能吃到撒上迷迭香的烤鹧鸪了。爸爸名叫蒙瑟，有一头和她一样的黑发，个子高大得像棵橡树。妈妈会把鹧鸪的羽毛拔下，再钉到她的衣服上，弄得既好看又暖和，妈妈的名字叫做莎琴娜。妈妈有一头暗金色的头发，她做的油炸苹果饼是整个山谷里最好吃的。萝碧尽量把那件用灰色粗布做的肮脏斗篷拉得盖住脚踝，让双脚暖和点，可是斗篷太短了。萝碧站了起来，她没有父亲的弓箭，但青绿色的鹧鸪表示那里有吃的——他们会在初秋下蛋，那时候他们都会长得很肥美，因为整个夏天吃饱了蝴蝶、蠕虫和甲虫。当你没别的更好的东西可吃时，你也可以吃蝴蝶、蠕虫和甲虫。鸟蛋却是世界上挺棒的东西，肚子里有个蛋，不但能止饿，连寒冷和恐惧都会消失呢。萝碧紧张地四下张望，她是第一个醒来的，其他人都还在睡觉。她听到宿舍里其他孩子翻身的声音，像平常一样呻吟和咳嗽，也听到规律的鼾声从小屋里传来，那是管理员史隆和费莉西，姓海纳斯的夫妻，他们睡在一栋真正的房子里，生着真正的火。萝碧面前的山谷在阳光下展开，远处的山看来很蓝，山顶上积着初雪，士兵的岗哨亭很远，看不见野地的那头。照海纳斯夫妇的说法，那些士兵是来保护孤儿之家的孩子，以免万一有坏人来做什么坏事。大概会来偷孩子身上的虱子吧，这里唯一最多的就是那东西。事实上，如果没有士兵站在岗哨亭里，就连最小和最愚蠢的孩子，也不会留在这个可怕的烂房子里。谁想要跟着两个海纳斯家的人，以及他们的棍棒在一起?或者和蠕虫抢玉米粥，做工做到站不起来直到累死；冻死或给蚊子活活吃掉，当然还要看是什么季节了。萝碧确定每个人都在睡觉、没人看到才会行动，就算你在野地里或不属于任何人的胡桃树上，或是在长着刺黑莓丛里的鹧鸪窝里找到蛋，你也必须交出去，要是你自己吃掉，那就算偷东西，犯了偷东西和自私的罪。自私是重罪，萝碧最好的朋友是艾欧蜜，她的父母就很自私，自私哦、费莉西每次说起来就像在吐口水似的。自私只因为他们想少付税金，而且用的理由很可笑，说他们的孩子会饿死，还说用来缴荒谬税金的豆子和谷子，都是从他们的田里收割的，是他们辛苦工作流汗种植的，是他们的东西，不是大利加的东西。自私哦，至于她自己的爸妈呢..萝碧情愿不去想自己的父母，她抛开了这个想法，至少今天早上不要想，在发现鹧鸪在那里筑巢后就不要想。她慢慢地向前走，不能走一条直线，这样的话，万一有人看到她，才会以为她只是出来散步。她没把握饿得半死的小女孩一大清早在野地里散步不会让人感到奇怪，不过史隆和费莉西并不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而且她可以说是被噩梦惊醒，想用散步把梦境忘掉。噩梦可是常常有的。草愈来愈高，萝碧两手着地爬了进去，一路爬到树丛边。鸟巢就在鼻子的高度，差点被她给撞上，里面有两颗蛋，足以撑两顿不挨饿。两个蛋都很小，蛋壳上有细致的棕色斑点，在最白的地方呈现金色，萝碧把一颗蛋握在手里，感受到贴在肌肤的那种温暖与光滑。她把眼睛闭起一阵子，以前妈妈抱紧她时，曾对她说过，我们快乐的时候，曾经爱过我们但已经不在了的人，都会从阴间回到我们身边。现在，说不定她的爸妈就跟她在一起。萝碧又睁开了眼睛，对着无比珍贵的宝贝——那两个鹧鸪蛋看了一眼，然后坐下来准备大吃一顿，拿在手上的那个一口就吃掉——用树枝轻敲蛋的前端，弄个小洞，吸着，先是蛋白，然后是最棒的部分——蛋黄。她慢慢地吸着，一点一滴地享受着生活中的快乐。麻烦的是另外一件事，她最先的想法是马上吃掉，吃到肚子里就不会再失去了，没有人能从那里偷走，可是同时吃两个蛋太多了，肚子已经习惯半空状态，就不能一次装太多东西，否则会肚子痛，还会吐出来。况且不管放多少进去，半天之后肚子就又饿了，最好还是一次只吃一点。萝碧把第二个蛋用一大坨泥土包好，再用一把草裹在外面，藏在斗篷下，不是那个放工具的大口袋，而是另一个秘密的口袋，就藏在那件肮脏的灰衣服底下，是她自己做的。用树上的刺当针，还有从储存袋上偷来的一根绳子当线。那口袋只能算个褶子，但可以藏点东西。一整天都不会饿了。萝碧呼吸着清晨的空气，今天将是美好的一天。第十五章晨光灿烂，光线穿过陈旧的琥珀窗子，图书馆整个变成了金色。精灵男孩约许醒了，伸直长长的手臂。龙还在睡，一条条琥珀反光因巨大的鼾声而震动，使得映在墙上的光也微微颤动着，像池塘里的涟漪。约许下了床，抖开夜里覆盖在身上、用他们微弱的体温为他保暖的数百只蓝色和金色的蝴蝶。他在爬满古老拱门、垂挂着果实的攀缘植物边站了一阵子，想着早餐该吃些什么。甜甜的草莓配上酸酸的橘子?不行，当早餐不大好，最好还是无花果的淡淡甜味配上既新鲜又甜美的圆熟红葡萄，嗯，这样绝对好得多，就算从颜色搭配来看也好些。浅粉红和深绿色很相衬，放在琥珀色的盘子里，更是优雅的对比。能在一本旧书里找到如何栽种出用来培育水果的攀缘植物，真是运气!约许叹了口气，一切都太完美了，令人愉悦的完美，无可否认的完美，难以避免的完美，理所当然的完美，教人受不了的完美。龙像一座发出鼾声的大山，庞大的身躯占满整个房间，发灰的粉红色鳞片不断地形成复杂的旋涡和螺旋状花纹，尾巴像码头上的一捆绳子般卷着。精灵男孩由龙身边走过，走向关住洞穴的那扇古老雕花木门，轻轻地将门打开，但还是发出了一点声响，不过龙继续熟睡。外面正刮着风，远处的地平线连着翻起白色浪花的黑色大海，海鸥在飞翔，约许闻到扑面而来的海水汽味，他坐下来看着海鸥，风吹乱了头发。在他后面，黑山高耸人云，海的气息和松树的味道混在一起。约许闭上眼睛，梦想着摸到海水，感受浪花打在脸上，尝到咸味。他梦到浪花打散，他航行在海上，爬过高山，经过城市，涉过溪流，他梦到一步一步走去看世界是怎么形成的，感觉到土地踩在脚下..龙的声音刺穿了晨光，、“汝这坏崽，着实残忍!洞开我门，冻吾龙体。吾既老又病，痛骨缠身、风湿难愈。呜呜呜..风拂我头，痛彻心扉啊!小小年纪，恁地健忘?我这娇贵身躯，何以承受?这风，这风，可是打从地狱吹来欲夺我小命的寒风啊..”约许睁开眼睛叹了口气。三年前他有一次提到想从阶梯下去，到海边去看海，来回大概只要半天的时间，龙就哀号了十一天之久，除了害怕被抛弃而痛哭，龙还说自己长了静脉瘤，更麻烦的是两只耳朵都有毛病，也就是说随时会感到晕眩，始终好不了，而在起风的日子又特别严重，而且龙一旦感到晕眩，胃就好像要从喉咙和右耳跑出来，有时候也会从左耳啦，不过通常都是右耳..约许又叹了口气。他小时候曾经发誓要照顾这条龙，永远照顾他。约许很有礼貌地问龙饿不饿。龙非常悲苦地长叹一声，“饿?饿?我饿吗?难道你这坏孩子忘了龙有口臭、胃痛、肚子胀气、反胃，第一、第二和第六根肋骨之间会疼痛，更甭提还会打嗝呢。这样难受怎么还会饿呢?有这种想法真是太没良心也太奇怪了。”“那你不想吃早餐喽?”约许问道。这回的哀号更使得琥珀窗子狂震不已，映在墙上的光闪得像大海里翻腾的浪。这个精灵男孩怎么这么残忍、这么恶毒，胆敢要他不吃早餐?每天只要有十二分之二的时间没吃东西，他的胃和食道之间就会不停地抽搐，好像有很多小气泡在那里，更不用说在第五、第十一还有第三十六根肋骨的左边..约许反驳龙只有二十四根肋骨，龙于是又开始抱怨没人爱没人关心而大哭特哭了起来。约许坐到地上，双手紧紧抱住龙的头，心中回想起誓言——将永远照顾这条龙。于是接着站了起来，把一片粉红色的甜瓜和几粒粉红色的葡萄放在一层粉红色的草莓上面，希望龙笑纳。哀号突然停止，粉红色向来很有用。风仍由打开的门斜斜吹进来，不过只是阵微风；悬挂在天花板下的芦笛晃动起来，发出一阵美妙的声音。一切都那么美好。吃过早餐，龙又去睡了，鼾声淹没了乐音。终于有机会看书了，十三年来，小精灵一直关在图书馆里，和他在一起的是数不清的蝴蝶，以及一条称得上全世界最无聊的龙，更别提事实上这个可怜的生物，心智正随着体力日渐消失。至少约许还能读书，整个人类和精灵的知识，古代各国的历史，伟大君王的姓名，巨人毁灭性的入侵，药草学，天文学和物理学，全都收藏在这个图书馆里。一本又一本，一个书架又一个书架，小精灵一路看书、研究、排序、编制目录，一个房间又一个房间，一个钟乳石洞又一个钟乳石洞，世界上大概再没有谁，无论精灵或人类，能拥有他这么丰富的知识，甚至在久远而快乐的黄金时代，来到图书馆的人多到必须规定不准随地吐痰什么的。就连那个时候，这个图书馆也不像现在这样井然有序。现在唯一剩下还没读的书，就只有放在最南边那个小房间的最后一个书架，那是离龙酣睡的大厅最远的一间。约许走向那个小房间，一路惊起一群群蝴蝶，穿过垂挂着花朵的攀缘植物。在那个书架上有一本历史书，是伟大的艾尔杜因不知第几本的传记，还有一本动物学，内容大概全都是想象出来的，比如有种非常高而瘦的牛，脖子非常长，身上布满黄色和棕色的斑纹。还有一种奇怪的灰色动物，大小和马差不多，却有一根好长的鼻子，可以伸到那一对巨大的耳朵后面去搔痒!书柜上也有常见的精灵天文学以及人类星象学，还有一捆非常老旧的羊皮纸，因为长了霉菌都黏成一大块，没办法打开。在担任图书馆员的这十三年里，约许已经成为处理旧羊皮纸的高手。这得花很多时间，要用水蒸气，还有甜杏仁油。这些倒是一应俱全，水蒸气来自火山，溪边种满甜杏树。而且约许的时间多到有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要有事做，都是好事。所有能看的书都看完了，所有能研究的都研究过了，所有能得到的也都已经得到了，约许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才能不被怀旧的情绪淹没。他常常得很小心，不要让心思飘向蒙瑟和莎琴娜，谁知道他俩是不是还活着?如果还活着，他们一定结婚了!也许还生了孩子，也许他们跟孩子们说过小精灵的事；也许他们在等孩子们长大，才能动身来找他；也许他们不能跟任何人提起见过真正的精灵，而且回来这里也太危险了；也许他再也不会有他俩的消息了。他一定不能够再想他们，这样太痛苦了。约许开始工作，先把羊皮纸浸泡过甜杏仁油，再把整捆发霉的羊皮纸绑在一根棍子上头，吊在火山口上，现在只剩等待了。他坐了下来，用双手抓住棍子。棍子很粗，上面布满坑坑洼洼的痕迹，原先是蒙瑟的。约许闭上眼睛，沉浸在回忆里，他对母亲有一丝记忆，一个微笑，一点声响。外婆却深深印在脑海里，她所有的悲伤，以及所有她教过的事情。再来就是那两个人类，莎琴娜和蒙瑟，他们的快乐，他们的勇气..约许因为这些回忆而微笑，但紧接着心里就充满了感伤，微笑消失了，像酷寒来袭留下的最后一根小草。他满心渴望友谊和柔情，另外还有一种微弱、难以捉摸的感觉，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只能说是种不确定的感觉，难以形容..是从那天早上才开始的，他不知道会变成怎样，所有的一切和相反的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他和蒙瑟与莎琴娜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充满了恐惧、希望、绝望、饥饿、快乐与喜悦。而现在，所有的这些日子，从早到晚，年复一年，季复一季，无尽的季节交替，始终都一样，全都充满了花瓣、粉红色与完美。一天天过去，对不完美的希望变成遥不可及的幻影，即便烂泥、大雨和饥饿也让他充满了渴望。表面上，他思念莎琴娜与蒙瑟，那两个捡到他、救了他、爱他的女人与男人。可是，等他再细细思量，才发现自己怀念的应该是那种不完美。他思念蒙瑟和莎琴娜。他怀念自由自在的日子。龙问：“你在忙些什么?”约许回答：“没什么。”、“那，可以过来这里坐坐吗?那我就不会觉得太孤单。我们可以一起念本好书，以前读过也没关系，比如一个漂亮公主许配给一个英俊的王子，可是王子从小就不见了，大家都错把另外一个当成他..”约许发现龙的脑子在经过了第二个千禧年之后，就产生了戏剧性的空洞，龙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在所有的问题上，约许觉得这点最严重。可是后来，约许发现一件更奇怪的事，龙特别喜欢爱情故事，还不是所有的爱情故事，而是最愚蠢的那一些。“我这里忙完后，马上去陪你。”约许承诺。水蒸气已经把霉斑弄软了，约许轻轻地把羊皮纸慢慢展开来，他的动作很温柔，免得弄破了。先用甜杏仁油浸泡过，然后就可以轻易地把黏在一起的纸张一张张分开来。书名马上就看到了。失去了耐性的龙又问他在做什么，约许边回答就边看到了书名，是用卢立第三王朝的文字写的——《龙学》，是一本关于龙的书!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在整个图书馆里共有五十二万三千八百二十六本书，没有一本是关于龙的书。五十二万三千八百二十六本书从天文学到炼金术，还有气象学，地理学，如何钓鱼，怎么做蓝莓酒，其中包括一千一百零五本是烹调蘑菇的食谱，一万八千四百三十六本是爱情故事，全都可以竞选千年来最愚蠢的书籍，可是，没有一本是与龙有关的书。然后他明白了，这个图书馆里谈到龙的书，以前想必有几十本，甚至有几百本，可是不知什么原因，这条龙不想让别人看到，就把那些书全部销毁了。龙又开始轻声抱怨，不该把他丢在一边，说他的胃抽筋，而且从左边第五根肋骨那边一直痒到第一百五十七节脊椎..接着就睡着了，轻微的鼾声响彻整个图书馆。那本书开头就写道“龙的学名DragosaurusIgniforus，有一百五十六节脊椎骨”。约许阅读卢立第三王朝的文字很慢，但还是能看得懂。第十六章萝碧溜进宿舍，那是个大房间，以前用来关羊。晨光从木板缝透进来，房里没有窗子，一块旧羊皮充当大门，里面始终弥漫着霉味、没洗澡的体臭，还有羊的味道。其实羊臊味还算是其中最好闻的。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干草，就在熟睡的孩子和光秃秃的地面之间，灰尘在初升旭日的阳光中飞舞。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