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老师和坏小子-3

“礼物？”米兰马上意识到，豆芽儿已经知道她送了一个呼啦圈给肥猫。米兰说：“我会给你带礼物去的。”豆芽儿巴不得米兰现在就告诉他是什么礼物。“现在保密。”米兰一边说一边走，“我会送你特别需要的东西。”豆芽儿紧追不舍：“米老师，那你什么时候去我家呀？”“那就今晚吧，不过，可能要晚一点儿。”豆芽儿赶紧说：“再晚我都等你。”_________________（二） 豆芽儿有发对职业的憧憬“我会送你特别需要的东西……”这句话，一直在豆芽儿耳边萦绕。他特别需要什么呢？豆芽儿特别需要的东西太多了，美滋滋地想了两节课，中午放学的铃都响了，豆芽儿都还没有想清楚。中午放学，豆芽儿止不住地要向肥猫他们几个炫耀。“今晚，米老师要到我们家去家访。”因为昨天，米老师已去过肥猫家了，肥猫又没挨打，所以豆芽儿的这条消息并未引起大家的兴趣。豆芽儿又强调了一句：“米老师还要带礼物给我。”一听说礼物，肥猫几个又有了兴趣。“米老师要送我特别需要的东西。你们猜，我特别需要什么？”肥猫说：“你上课太爱接嘴了，你特别需要一个像酒瓶塞子那样的东西，塞住你的嘴。”米老鼠说：“你光长脑袋不长身体，脑袋已经大得跟身体不成比例……”豆芽儿要米老鼠讲清楚，他的脑袋和身体怎么不成比例。米老鼠这样向他解释道：“就是如果脑袋是你的，身子就不像是你的；如果身子是你的，脑袋就不像是你的。”豆芽儿听不明白，只好耍横：“我这样的脑袋就要配我这样的身子，谁敢不同意？”“当然没有谁敢不同意。”米老鼠最喜欢打嘴仗，“正因为没人敢不同意，你才长成了这种不成人样的体型。所以说，你现在最需要一顶把你脑袋箍得很紧的帽子，可以抑止你的脑袋再长大，这样你的身子和脑袋就长成比例了，慢慢地就长成人样了。”豆芽儿根本就没耐心听米老鼠叽叽叽地废话这么多，他想入非非，自话自说：“说不定米老师会送我一双溜冰鞋。”最近一段时间，豆芽儿突然对一种职业格外憧憬。他爸爸带他去一家全市最大最豪华的西餐厅吃西餐，那些穿黑燕尾服、打黑领结的服务生不是穿着黑皮鞋，都穿溜冰鞋，托着盘子在华丽的大厅里滑行。当你刚坐下来，一位穿溜冰鞋的服务生滑过来了，绕着桌子转了一个漂亮的圈儿，然后稳稳地停在你的身旁。就像毛阿敏的一首歌中唱到的那样：好像一只蝴蝶飞到我的身旁……豆芽儿很是羡慕，他终于知道他长大该干什么了，就做这样的服务生，整天穿着溜冰鞋，在漂亮的优雅的大厅里溜来溜去，又好玩又能挣钱。他爸爸经常说，人最好能有一个既有兴趣、又能挣钱的职业，比如像他自己，摄影既是他的爱好，又能挣钱，所以对他爸爸来说，摄影是最好的职业。从小到大，豆芽儿从来没想过自己长大要从事的职业，不像大多数的孩子，早就设想好了要当宇航员，要当科学家，这些理想对豆芽儿来说都太远大，他要看得见摸得着的。穿溜冰鞋的服务生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的职业，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为自己设想的长大要从事的职业。（三） 豆芽儿的妈是个爱虚荣的女人豆芽儿从幼儿园到小学六年级，大大小小的荣誉基本上与他无缘。在幼儿园时，连一朵小红花都没有得过；上了六年小学，最多得到老师一两次口头表扬。所以这一次，班主任米老师要亲自到家来给他送礼物，对豆芽儿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荣誉了。一进家门，豆芽儿便大呼小叫：“好消息！好消息！”豆芽儿的妈拿着锅铲从厨房里跑出来，“是不是今天没有在学校里惹祸？”对豆芽儿的妈来说，只要豆芽儿不在学校里惹祸，就算是好消息了。“今晚，我们米老师要来家访。”豆芽儿大模大样地打开冰箱，大模大样地从里面拿出一大盒香草冰淇淋。“你还是闯祸了？”豆芽儿的妈一把夺下豆芽儿手中的冰淇淋，“你还有脸吃冰淇淋？”“我没惹祸。”豆芽儿把冰淇淋夺回来。“没惹祸，你们米老师来干什么？”豆芽儿的妈又把冰淇淋夺了过去。“我们米老师来给我送礼物的。”豆芽儿的妈不相信：“米老师会送你礼物？”豆芽儿举起右手发誓：米老师会送他礼物。豆芽儿不像米老鼠，动不动就发誓，所以没有多少人相信米老鼠的誓言。豆芽儿很少发誓，所以他妈妈相信了，立即把那盒冰淇淋塞到他的手中，叫他快吃。要在平时，她是无论如何不允许豆芽儿在饭前吃冰淇淋的。豆芽儿的妈顾不上吃饭，就去给豆芽儿的爸打电话。豆芽儿的爸正在几百公里外的一个古镇里拍一个老宅院，她要他必须在今天赶回来。“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可以不回来呢？”豆芽儿的妈把声音提得高高的，听起来像听一张划破了的老唱片，十分刺耳。可怜几百公里以外的豆芽儿的爸，耳膜一定快被震破了，只好答应尽量赶回来。“不是尽量，是一定要赶回来！而且，一定要在米老师到来之前赶回来。”接着，豆芽儿的妈又给豆芽儿的爷爷奶奶、豆芽儿的外公外婆、豆芽儿的叔叔舅舅、七姑八姨家都打了电话，还给几个平时爱在她面前显摆自己孩子的同事打了电话，把米老师专程到她家来给豆芽儿送礼物这件事情，作为炫耀的资本，在电话里向他们炫耀了一通。当然，这里面已经有了许多虚构的成分。豆芽儿的妈是个争强好胜、极爱面子的女人，喜欢和人攀比，比家具比电器，比存款，比丈夫，比儿子……随便比哪一样，豆芽儿的妈也许都不会输给别人。只是比儿子，豆芽儿的妈就不是那么理直气壮了，甚至有些窝心。说模样吧，她那儿子头大身子小，跟那些生龙活虎的男孩子站在一起，整个儿一个营养不良的非洲难民。说学习吧，中不溜秋，没有一门成绩上得台面；说表现吧，简直就让她不能说。还有让她更难于启齿的是：豆芽儿这么大了还尿床，这是豆芽儿的妈最大的心病，也是最伤她面子的事情。她怕人知道，便拼命地掩盖，从没有带豆芽儿去看过一次医生。一到下午，她就不准豆芽儿去喝水。一到晚上，心情好的时候，她会在豆芽儿耳边不停地唠叨：记住，千万不能再把尿尿在床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便歇斯底里地大骂豆芽儿不要脸，这么大了还尿床。不管她是唠叨，还是歇斯底里，每天晚上，豆芽儿还是照尿不误。（四） 医尿床的偏方豆芽儿的妈怕人知道豆芽儿尿床，其实六?三班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豆芽儿尿床。肥猫的同桌夏雪儿，是个很会讲故事的女生，她给米兰讲了许多关于六?三班的故事，讲得最精彩的是军训的故事，其中有一个故事就是关于豆芽儿尿床的。夏雪儿先是发现肥猫每天都帮豆芽儿晾床单，然后发动所有夜里站岗的同学都去叫豆芽儿起夜，搞得豆芽儿整夜整夜地夜不成眠，当然床也尿不成了。听完这个故事，米兰已笑得前仰后翻。笑完之后，她一直在回味这个故事。这是一个很温暖的故事。就是从这个故事，她开始认识肥猫，认识豆芽儿，认识六?三班。米兰发现，豆芽儿特别愿意引人注目，所以他接嘴，所以他搞笑，但骨子里他是一个非常自卑的孩子。尿床应该是导致他自卑的一个重要的因素。上个周末，米兰同几个朋友去一个古朴的小镇玩，这里除了古老的大树，古老的房子外，还有一个古老的神医。据说这位神医医道高明，是扁鹊转世，藏有上百个民间偏方，能医百病。米兰想起豆芽儿的尿床病，便去拜见了这位神医。只见他须发飘飘，仙风道骨，只问了豆芽儿的性别年龄，用祖传的羊毫蘸了墨，一气呵成，狂草了一张药方，一共十二味药。这药不是熬了吃，是塞进猪尿泡里（猪身上装尿的器官），用线缝密实。然后把这个装了十二味药的猪尿泡放在蒸锅里用旺火蒸三个小时，药力完全被猪尿泡吸收后，拆开线，除去药渣，将整个猪尿泡吃下。一连吃三个，包好。米兰一直将这张偏方放在身上，正准备就这两天把偏方送到豆芽儿的家里去。恰好今天豆芽儿主动问起去他家家访的事，还希望她送礼物给他，心想不如去药店把药方上的十二味药都配齐了，再去买一个猪尿泡给豆芽儿送去。米兰下了班后，先去农贸市场买了一个新鲜的猪尿泡，又去药店配药。她一连去了两家药店，都配不齐这十二味药。最后转了三次车，去了全市最大的一家药店，才把十二味药全班配齐。（五） 谎言有时是美丽的豆芽儿的爸愣是从几百公里以外的地方，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到家一看，已经晚上八点钟了，米老师还没来。豆芽儿的爸不禁火冒三丈。“你是不是又在编瞎话骗人，啊？”豆芽儿有撒谎说大话吹牛皮的习惯。豆芽儿说米老师说过，会晚一点来。“要晚到什么时候？” 豆芽儿的妈把手腕上的表伸到豆芽儿的眼前，“八点钟都已经过了。”“着什么急嘛。”豆芽儿推开他妈的手，“说不定人家米老师现在正在哪家大商场里，给我买礼物呢！”豆芽儿的爸笑道：“我看你是白日做梦。”豆芽儿的确经常有想入非非的时候。“你以为你是谁呀？”豆芽儿的妈用尖尖的手指点着豆芽儿的大脑袋，“你是班干部，还是三好学生？你们米老师偏偏会给你送礼物？”豆芽儿恼羞成怒：“我们米老师才没你那么势利眼。你喜欢班干部，喜欢三好学生，你怎么不让他们给你当儿子？真俗气！”豆芽儿冲进他的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豆芽儿的爸抢在豆芽儿的妈前头，开了门。见门口站着一位长发飘飘的漂亮女孩，自称是黄豆豆的老师，豆芽儿的爸眼睛都直了，他是用职业的眼光在看米兰。他不止一次听豆芽儿讲过，米老师年轻，米老师漂亮，但没有想到米兰如此的年轻，如此的漂亮。在他这个摄影家的眼睛里，米兰就是个天生丽质的阳光型的青春模特。还是豆芽儿的妈热情洋溢地把米兰迎进了家门，但她不忘回头把豆芽儿的爸狠狠瞪了一眼。米兰提着一个漂亮的纸袋，她把纸袋交到豆芽儿的妈的手中，说：“这是我给黄豆豆买的。”豆芽儿的妈那双盯住纸袋的眼睛在闪闪发光。说真的，她并不在乎米兰送什么东西，她家有钱，什么东西都不缺。而她在乎的是，米兰作为一个老师，居然会送东西给豆芽儿这种调皮捣蛋的学生，她认为这是豆芽儿的荣耀，也是她这个做妈妈的荣耀。豆芽儿的妈提起纸袋就去敲豆芽儿的门：“豆芽儿，快出来，米老师来了，还给你买了礼物！”米兰还来不及说不是什么礼物，豆芽儿已开门出来，一把抢过那纸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豆芽儿掏出一包药，又掏出一个用塑料袋装起的软绵绵的东西，他把纸袋倒过来，看还能不能倒出别的东西来。“没有了，就这些。”米兰笑着说，“我说过我要送你特别需要的东西。”“这是什么呀？”不要说豆芽儿，就是豆芽儿的爸和豆芽儿的妈，都不明白那软绵绵的东西是什么。米兰说那软绵绵的、像袋子一样的东西是猪尿泡，是猪装尿的器官。米兰把那包药打开，说：“这是十二味中药，把这药放进这个猪尿泡里，用线缝起来，放进蒸锅里蒸三个小时，然后除掉药渣，只吃猪尿泡。这是我从一个神医那里得来的一个偏方，治尿床，效果特别好。”豆芽儿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耳根子。豆芽儿的妈也是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她儿子尿床，一直是她羞于启齿的事情。“其实，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米兰搂住豆芽儿的肩膀，坐在沙发上，“尿床不过是一种病，像有的人会有胃病、心病、脑病一样。告诉你吧，我小时候也尿过床。”“真的，你也尿过床？”豆芽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同病相怜的人，“你现在还尿吗？”米兰笑着摇头：“早就不尿了，就是吃了这药好的。”米兰暗暗惊叹，她居然能把谎言说得如此的自然和贴切。连米兰这样漂亮的老师小时候都尿过床，豆芽儿的妈不再难堪，脸上的表情也自然多了。豆芽儿巴不得马上就吃米兰送来的药，最好立竿见影，今晚就不尿床。米兰和豆芽儿的妈一起动手，将猪尿泡洗干净了，米兰撑开猪尿泡上的尿管口，豆芽儿的妈往里面塞药。猪尿泡看起来不大，但挺能装的，十二味药全部塞了进去，胀鼓得像一个足球。米兰捏住尿管口，豆芽儿的妈找来一根缝被子的长针，长针口穿上缝被子的线，在米兰的配合下，把尿管口严严实实地缝合起来。那边，豆芽儿的爸已把蒸锅里的水烧开了，塞满十二味药的猪尿泡要在蒸锅里蒸三个小时。米兰从厨房里出来，她准备告辞。豆芽儿的妈拦住米兰：“米老师，你这就要走？”米兰问：“还有什么事吗？”豆芽儿的妈本来想像往常那样，向老师了解豆芽儿在学校里的表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以前还了解得少吗？可了解了又怎么样呢？豆芽儿还是豆芽儿，一点儿长进都没有。米兰跟其他的老师不一样，教过豆芽儿的老师也有好几个，没有哪个老师会把豆芽儿尿床这个事情当成个事情，更没有哪个老师会去市场里买来新鲜的猪尿泡，去药店里配齐了药，送到学生的家里来。米兰走后，豆芽儿不肯去睡觉，他要等着吃米兰送来的药。豆芽儿的爸和豆芽儿的妈来到厨房里，守着喷着热气的蒸锅。豆芽儿的妈说：“米老师真漂亮啊！没想到她小时候也尿过床。”豆芽儿的爸说：“你真相信啊？”“难道老师还撒谎？”“你难道没听出来，这是美丽的谎言，善良的谎言？”豆芽儿的妈这才恍然大悟：“米老师真是用心良苦啊！”第七章（一） 米老师的试用期快到了三个月即将过去，米兰的试用期也快到了。由姜校长、白副校长、秦主任和六年级的年级组长马老师临时组成了一个考核小组，要对米兰在三个月试用期间的表现，做一个鉴定。当然，最有发言权的是年级组长马老师，因为她是米兰最直接的顶头上司，平时米兰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老教师说话总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无论马老师对米兰有多少不满，看她有多么多么的不顺眼，但在对米兰的评价上，马老师还是得先说米兰的长，再说米兰的短。“从自身的条件、知识结构来说，小米还是不错的，工作的热情也比较高。但是――”马老师在“但是”的后面做了比较长的停顿，她是教语文的，她知道在什么地方强调后面的内容才是最重要的，“我个人认为小米是不适合做老师的，她工作作风太随便……”白副校长急着要为米兰辩解，姜校长把他拦住了，他请马老师再说详细点。“她的穿着太随便，经常穿牛仔裤、超短裙到学校里来；没有师道尊严，在学生面前嘻嘻哈哈……”白副校长忍不住又为米兰辩解道：“米兰老师毕竟还很年轻嘛！”“颜玉老师也很年轻啊。”马老师一句话就把白副校长给打了回去，她压根儿就没把这个刚出大学校门就当副校长 的白小松放在眼里，“颜玉老师跟小米一样年轻，可是她端庄、沉稳、虚心好学，处处严格要求自己，这样的青年教师才是我们应当大力培养的。”姜校长又问教导主任秦主任的意见。秦主任是一个喜欢拍马屁的人，她喜欢拍别人的马屁，也喜欢别人拍她的马屁。米兰从来不拍她的马屁，颜玉经常拍她的马屁，所以她喜欢颜玉，不喜欢米兰。但秦主任最擅长察言观色。她已 看出姜校长对米兰有一种特别的赏识，还看出白副校长对米兰毫不掩饰的倾慕，但她又不能得罪马老师这样在学校里德高望重的老教师，所以她的态度便含含糊糊，模棱两可了。“再看看吧，再看看吧！”再看看就是没有结论。（二） 一篇颠覆春天的作文第二天，米兰上午有两节作文课，下午有一节班队活动课，考核小组决定随堂听课，对米兰进行最后的考核。考核小组要去听米兰的课，本来在头一天，马老师就应该告诉米兰的，但马老师故意没有告诉米兰，她要让米兰措手不及。作文课在上午的第一堂课和第二堂课。米兰是踏着铃声走进教室的，她看见教室后面坐着姜校长、白副校长、秦主任和马老师。米兰心里一阵紧张，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她知道这是在对她进行最后的考核，反而更加放松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该怎么上就怎么上吧！一开始，米兰就给同学们念了一篇夏雪儿的作文，让大家来给这篇作文打分。作文写道：在一年四季中，我最不喜欢的季节是春天。春天是流行感冒的隐形杀手，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让人防不胜防。你刚换下厚厚的棉衣，穿上漂亮的毛衣时，突然一股寒流袭来，春寒料峭，让你流鼻涕、打喷嚏，让你发烧，让你头疼。每年春天，我总会发病，非要到医院去打几天吊针，病才会完全好。春天是个媚俗的女人，红红绿绿、浓妆艳抹，极尽张扬之能事。空气里弥漫着轻浮的气息。呼吸着这种空气的人们，心是躁动的，不安的，很难静下心来做事情。春天是个胸无大志的懒汉。吹着懒懒的风，下着懒懒的雨，滋养着懒懒的瞌睡虫。瞌睡虫满天的飞、遍地的爬。爬进人们的耳朵里，飞进人们的鼻孔里，于是人们哈欠连天。打哈欠像流行性感冒能传染，这个打完那个打，办公室、教室里、商场里，哈欠打成一片，人们不想做事，只想睡觉。春天是个喜新厌旧的薄情郎。他只要新绿，容不下那些已经坚守了整整一个严冬的老叶，他要老叶让位于蓬勃成长的芽苞。在人们满眼的新绿中，老叶悄悄地落在地上，任人践踏……米兰刚一念完，教室里嘘声一片，都拿眼睛去看夏雪儿。米兰说：“你们怎么评价这篇作文，可以各抒己见。”左丸尾“咚”地一下站起来说：“我给这篇作文不及格。”教室里人声鼎沸，还有人在拍桌子。马老师皱着眉头，在姜校长的耳边说：“这叫什么课堂！”“安静！静一静！”左丸尾索性跑到讲台上来，站在米兰的身边，“这篇作文构思独特，行文通畅，但是――”左丸尾用手扶住下滑的眼镜，拖长声音故意不往下讲，以引起大家的注意。这一招果然很灵，下面的同学都静了下来，等他往下讲。“但是――这篇作文的主题不正确。”“怎么不正确？你说清楚！”米老鼠急了，他是夏雪儿的忠实崇拜者：他认为全世界写作文写得最好的就是夏雪儿。左丸尾居然给夏雪儿的作文判不及格，他做出要跟左丸尾拼命的样子。左丸尾清了清喉咙，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都赞美春天，夏雪儿却在作文里批判春天；我们把春天比喻成美丽可爱的春姑娘，夏雪儿却把春天比喻成可恶的隐形杀手，媚俗的女人，胸无大志的懒人，喜新厌旧的薄情郎……这篇作文简直就是春天的颠覆版。我们都知道，主题是一篇文章的灵魂，主题都不正确，这样的文章是不能判及格的。”左丸尾说完了还站在讲台上，他用手扶着眼镜看下面的反应。他看见同学们在交头接耳，还看见六?一班的马老师在频频地向他点头。姜校长仍然不动声色，白副校长两眼闪闪发光，无比兴奋的样子；秦主任像个木头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小魔女秦天月站起来，一脸很酷的表情：“有一本书上这样写过：‘第一个把姑娘比作花朵的是天才；第二个把姑 娘比作花朵的是庸才；第三个把姑娘比作花朵的是蠢材。’人人都爱春天，都在赞美春天，夏雪儿却敢于表达她不喜欢春天，敢于批判春天，这至少是一篇非常有个性的作文。我给她九十分。”米老鼠和几个男生对小魔女报以最热烈的掌声。马老师又皱眉头了。她在姜校长的耳边说：“课堂太乱了，小米的组织能力实在不行。”姜校长还是不动声色。“我不同意左岸同学给夏雪儿的作文判不及格。”英花轮也走上台去，站在米兰的身边，“刚才左岸同学说夏雪儿的这篇作文主题不正确，难道写春天，就只能赞美，不能批判？”米老鼠大吼一声：“说得好！”左丸尾刚要站起来和英花轮辩论，萧依依抢在他前头，站起来说道：“关于春天，我们听到的、看到的溢美之词太多了，已经妨碍了我们用眼睛、用身体、用心去真切地感受春天了。夏雪儿的这篇作文，我能体会出她是真心地用眼睛、用身体、用心去感受了春天，才写出了这样的一篇作文。”姜校长的嘴角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而白副校长已经喜形于色了。米兰请夏雪儿谈谈，她写这篇作文时是怎么想的？夏雪儿不想谈。她想起写《围城》的钱钟书老先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大意是蛋已经生出来了，就不要再去问母鸡是怎么生出来的。米兰也不勉强夏雪儿，倒是夏雪儿的同桌肥猫，要帮夏雪儿说：“夏雪儿不喜欢春天，她喜欢冬天。因为冬天要下雪，她巴不得夏天都下雪，所以她的名字叫夏雪儿。”“哄”的一声，全班同学都笑了，米兰也在笑。“不像话！”马老师的声音很低，说得咬牙切齿的。同学们都让米兰给夏雪儿的作文打分。“我给这篇作文打九十五分。”米兰说，“为什么要给这样一个高分呢？我以为这篇作文的可贵之处，在于写出了夏雪儿自己的真情实感。正如刚才秦天月和萧依依说的那样，人人都在赞美春天，夏雪儿却能够用自己的眼睛、用身体、用心去感受春天，不人云亦云，这是最难能可贵的。”同学们都鼓掌，连左丸尾也鼓了掌，坐在教室后面的白副校长也鼓了掌，姜校长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才反应过来：他不是来听课的，他是来考核米兰的工作的。作为考核者，是不应该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第八章一） 实话实说：袁小珠该怎么办？对米兰的考核，主要是进行两方面的考核：一方面是语文教学工作的考核，一方面是班主任工作的考核。上午的作为课，就算是对米兰语文教学工作的考核。下午，六?三班还有一堂班队活动课，正好考核米兰的班主任工作。快打上课铃了，姜校长刚要到六?三班去，《教育报》的一位记者闯了进来，拦住了姜校长。“姜校长，我们上周约好的，今天我来采访你！”“哎哟！”姜校长一拍脑门儿，“我怎么给忘了？这样好不好，你在我办公室等我，现在我要去听一堂很重要的课，实在抱歉，对不起！对不起！”姜校长一边给记者鞠躬，一边向前走。“等一等！”记者追上了姜校长，“我也跟你去听课，可以吗？”“这……”姜校长有些为难的样子，“这不是示范课，也不是研究课，只是一个年轻老师的随堂课。”“嗨，我就是想听这样的课！”记者紧跟着姜校长，“平时我到学校，那些校长们安排我听的课，不是老教师上的示范课，就是优秀老师上的研究课，全是老一套，假得很，一看就知道排练过的，示范课研究课都上成了表演课。说真的，年轻老师的随堂课，我还从来没有听过呢！”一路说着，已来到了六?三班的教室门口。看记者非听不可的样子，姜校长也不好再坚持。他特别叮嘱记者：“这个老师比较……怎么说呢，反正你不要瞎写。”记者保证他不瞎写，姜校长才放心地让他进了教室。黑板上有用彩色粉笔写的四个大字：实话实说都已经上课了，教室里还是乱哄哄的，同学们都在交头接耳――实话实说，不知要说的是什么？米兰讲道：“上周的班队活动课，我们搞了一次《实话实说》，话题是‘该不该用名牌’，我发现同学们都非常喜欢这种形式的活动，每个人都可以畅所欲言，每个人都可以说真话。我可以自豪地说，我们的《实话实说》，一点也不比中央电视台的《实话实说》逊色。”“哦噢！”马上就有不少的人在欢呼。豆芽儿大声说：“米老师也不比崔永元逊色！”英花轮补充道：“而且还比崔永元漂亮！”坐在教室后面的马老师悄悄地观察坐在校长身边的记者，记者居然在傻呵呵地笑。“ 今天的《实话实说》，话题是――”米兰转身在黑板上《实话实说》的下面写道：袁小珠该怎么办？米兰请袁小珠坐到嘉宾席上去。袁小珠抬着她的椅子上了讲台。大家都看着袁小珠，她像在哭，又像在笑，是大家已经见惯的那种哭笑不得的表情。米兰说：“最近呢，袁小珠遇到一件难事儿，她爸爸从深圳给她写了一封信，要她作出一个决定，还要作出一个选择。袁小珠觉得这个决定和这个选择对她来说都非常非常难。袁小珠愿意把这封信在我们班公开，她希望我们大家一起来帮她作决定，作选择。”袁小珠从衣服兜里摸出一封信来，展开信纸，脸上像在笑。其实除了那位记者和刚来不久的白副校长，教室里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是袁小珠难过的表情。袁小珠开始念她爸爸给她写的信：亲爱的女儿：想 给你写这封信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在爸爸的心目中，你一直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粘女孩。自从上月回来见到你后，忽然间我觉得你已经长大了，已经到了可以自己作决定和作选择的时候了。我和你妈妈曾经相爱过，可是结了婚后，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才发现两个人性格差异很大，我们不能和谐相处，于是，我去了深圳。几年来，我和你妈妈天各一方，在两个城市工作和生活，维系我们俩的只有你――我们的女儿。我和你妈妈早就商量过离婚，可你那时候还小，我和你妈妈都不忍心让你小小的年纪就生活在单亲家庭里。我这次回来，十分欣慰地发现你已不再是那个羞怯的小女孩了，你那么快活，那么善解人意，对生活充满了自信。我和你妈妈想让你来作个决定：你同意爸爸和妈妈离婚吗？如果你同意爸爸和妈妈离婚，我们还想让你来作个选择：你愿意跟爸爸一起生活，还是跟妈妈一起生活？我最亲爱的女儿，无论你作出什么样的决定和什么样的选择，你都要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爸爸妈妈是最爱你的人。我们永远爱你，你永远是我们的心肝宝贝……袁小珠念不下去了，她哭了。她哭的时候像在笑，如果在平时，同学们早就笑得人仰马翻了。可是现在，没有一个人笑，教室里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这样足足有两分钟，米兰才开口说道：“听了袁小珠爸爸给她写的信，你们该知道，袁小珠想请你们帮她作什么样的决定，什么样的选择了。现在，我们请出第二位嘉宾欧亚菲同学。欧亚菲也是离异家庭的孩子，我们来听听她怎么说。”欧亚菲把她的椅子搬上讲台，坐在袁小珠的旁边。欧亚菲说：“我爸爸妈妈没有离婚前，和袁小珠爸爸妈妈的情况非常相似，他们过得不开心，还经常吵架，有时甚至拿我出气。那时候，我也很怕他们离婚，因为人们都觉得离异家庭的孩子很可怜。后来，爸爸妈妈还是离婚了，法院把我判给了爸爸。我又怕爸爸娶了后妈会虐待我，我以为所有的后妈都像白雪公主的后妈那样狠毒。其实不是这样的。跟爸爸结婚的这个阿姨对我很好，我也渐渐地喜欢她了，我们像朋友一样。有时，我不能跟爸爸说的话，我会跟她说。我妈妈现在也结婚了，跟我妈妈结婚的那个叔叔也对我很好，我和他也像朋友一样。”米兰问欧亚菲：“如果让你来帮袁小珠作决定，你是同意她爸爸妈妈离婚，还是不同意？”欧亚菲毫不迟疑地回答：“我同意！”啪！啪！啪！班上大概有一半的同学在鼓掌。“ 现在我们请出第三位嘉宾英明同学，我们来听听他怎么说。”英花轮抬着椅子上讲台，路过米老鼠身边时，米老鼠悄悄地伸出脚来，绊了他一下，英花轮差点被绊倒。英花轮回头瞪了米老鼠一眼，然后一甩他那三七分的头发，很有风度地坐在讲台上。英花轮的表现欲极强，他不肯坐着说，他要站着说，自以为在演讲。“我承认，袁小珠爸爸的信写得十分感人，但是，既然袁小珠的爸爸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为了爱可以牺牲一切，他们为什么不能为了袁小珠的幸福，牺牲一下他们自己的幸福呢？”教室里一片哗然。英花轮十分满意他制造的这个效果。他又甩了一下他那三七分的发型，做了一个潇洒的造型，然后才坐了下来。假小子戴安站起来说道：“如果为了袁小珠的幸福，就要牺牲她爸爸妈妈的幸福，是不是太自私了？”肥猫站起来说道：“也许袁小珠的爸爸妈妈离了婚后，她会比现在更幸福。就像欧亚菲那样，以前只有两个人爱她，现在有四个人爱她，是不是很划算呀？”“就是就是。”豆芽儿最喜欢接嘴，“逢年过节，还可以多收两份礼物、两个红包呢！”“还有还有，”米老鼠跟豆芽儿一唱一和，“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可以两边住，多爽呀！”凝重的气氛被这几个坏小子搅散了，袁小珠像要哭，但同学们都知道，她这是在笑。“袁小珠！”小魔女秦天月仍然是一脸很酷的表情，“你如果向你爸爸妈妈宣布：我同意你们离婚！那才叫‘酷’呢！”兔巴哥突然问道：“袁小珠，你想跟你妈，还是跟你爸？”“我就是拿不定主意。”袁小珠哭笑不得，“我喜欢妈妈，也喜欢爸爸，我都想跟。”“袁小珠，你千万不能去跟你爸爸！”“为什么？”米兰让英花轮说出理由来。“袁小珠跟了她爸爸，就会离开我们班到深圳去读书，你们答应吗？”“不答应！”男生们比女生们叫得还响。袁小珠在男生中的人缘特别好。她的性格好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她是一个丑女孩，没有哪个男生会对她产生那些朦朦胧胧的念头，所以每到新年时，男生们都可以大大方方地送她贺年卡。在所有女生中，袁小珠收到的贺年卡总是最多的。袁小珠流泪了，她说：“我不会离开我们班的。爸爸妈妈离婚后，我就跟妈妈。我舍不得离开你们。”有人在鼓掌，有人在敲桌板，还有的人在大声喊：“袁小珠，我们支持你！”（二） 米老师是有争议的人物下课了，从六?三班出来，《教育报》的记者也顾不上采访姜校长，他急着赶回去写稿子，准备明天见报。姜校长问：“你要写什么？”记者挥挥他手中的采访本：“刚才那堂课，是我听过的最感人、最真实的一课。”姜校长有点担心：“话题是不是太敏感了点？”“正因为敏感，才能突出那位年轻老师把人性关怀放在首位的教育理念。”记者走了几步，又倒回来对姜校长说：“姜校长，你真是慧眼识珠，从哪儿挑来这么一个人才？”姜校长谦虚地干笑两声，他跟记者说米兰的试用期快满了，他们正在对她进行考核。“姜校长，这么优秀的老师，你还是赶紧留住吧！”记者又加了一句，“人才难得啊！”记者风风火火地走了。四个考核小组的成员来到姜校长的办公室，坐在一起却冷了场。姜校长习惯先听大家的，再最后表态：白副校长是一心要把米兰留住的，他在等待最佳的时机；秦主任仍然不轻易开口，她在察言观色；马老师本来对米兰是很有看法的，但听了《教育报》记者刚才那番话，她在犹豫有没有必要把她那些看法再讲出来。马老师是一个心里憋不住话的人，如果不讲出来，她会一直不舒服。“我长话短说吧。”马老师说道：“今天听了小米老师作文课和班队活动课，从内容到形式，还有学生们在课堂上的表现，都让我开了眼界。我教了几年的书，没见过哪位老师像这样上课的，就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你们都看到的，两堂作文课，一堂班队活动课，小米老师一共才说了几句话？全部都是学生在那里说，整个课堂乱糟糟的……”“以学生为主，充分地调动学生的积极性和主动性，这是一种全新的课堂教学模式，也许这正是我们今后要大力推行的。”白副校长到底年轻，他迫不及待地打断了马老师的话，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观点表述出来。马老师极其不满地向白副校长翻了几下白眼，脸拉得老长，更像一张马脸了。她叹了一口气，“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我是老了，落伍了。”“我……”白副校长要向马老师解释什么，姜校长用手势拦住了他。姜校长又问秦主任的意见。秦主任跟马老师颇有同感，她也不喜欢米兰标新立异，把课上成那样。但她通过察言观色，已经清楚了姜校长和白副校长的态度。她闪烁其词：“马老师讲得有道理，白副校长讲得也有道理，还是看姜校长您的吧。”姜校长清了清喉咙，叉开手指，把右边的几根头发抹到左边去，盖住他的秃顶。其实，这几根头发一直纹丝不动地盖在他的秃顶上，这只是他的习惯动作而已。每次开教师大会开到最后，他作总结发言，都必须有清喉咙和抹头发这两个习惯性的动作。尽管现在只有几个人，这两个习惯性的动作，姜校长还是不肯省略的。“今天，听了米兰老师的课，很受启发啊！……这是对传统教学模式的冲击……明确了我们学校教学改革的方向……”姜校长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就像在大礼堂给上千人做报告。他最后说道： “我们学校需要像米兰这样具有先进教育理念的老师。”最后这一句，才是一锤定音。米兰通过了三个月的试用期，她将继续留在白果林小学的六年级三班。第九章（一） 死鱼事件第二天，有关米兰的报道果然在《教育报》上登出来了，那位记者把米兰塑造成敢于向传统教育理念挑战的新型老师的形象。几张报纸在老师们手中传阅。六?四班的李老师扬起手中的报纸，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小米老师，你真不简单，才来几天就上报了。”“我看看！”米兰大大方方地从李老师手里把报纸拿过来看，看着看着，眼睛和嘴角都有了喜色。米兰从来不会掩饰自己，喜怒哀乐都在脸上。同办公室的马老师和颜老师表面上都在做其他的事情，其实都在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米兰。这时，她们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明白了对方想说什么。一般在这种情况下，米兰是应该收敛一点、谦虚一点的，可是米兰一点都不谦虚，更不收敛。米兰把报纸看完了，问马老师和颜老师看不看？颜老师不看。她说看了也学不来的。“你还是好好地把这张报纸收起来吧。”马老师的语气怪怪的，但米兰并不介意，她真的把报纸好好地收起来了。“米老师！米老师！”左丸尾闯进办公室，“出事了！”“快说，出什么事了？”办公室的老师都巴巴地望着左丸尾。“出大事了！”左丸尾用一只手扶住他的黑边眼镜，抑扬顿挫，想骇人听闻，“有人下毒手了！”米兰知道左丸尾的毛病。她漫不经心地问道：“对谁下毒手了？”“对鱼下毒手了。”“什么鱼？”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听糊涂了。“哦，我们教室里刚养了一缸鱼。”米兰站起身来，“走，去看看。”前几天，有人异想天开地想在教室里养鱼，不想米兰还真同意了。兔巴哥家里正好有一个空闲的大鱼缸，马上找人抬了来，安在教室后面靠近窗子的地方。鱼是同学们带来的，今天几条，明天几条，几天后，鱼缸里已有了上百条的鱼，各种各样的，已是一个包罗万象的鱼世界。没想到……米兰来到教室，鱼缸那里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见米兰来了，自动地让出一条道来。米兰走近鱼缸，成群结队的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并未见有死鱼浮在水面上。“ 米老师，看，看这儿！”左丸尾指着鱼缸底部，在一丛柔曼的水草旁边，一具完整的鱼的尸骨躺在那里，情形惨不忍睹。隐约听见有人在哭，那是萧依依。有人告诉米兰，死的那条鱼是萧依依带来的绣球红金鱼。因为这条红金鱼头上顶着一个毛绒绒的大包，如绣球一般，非常的吸引人，今天死了一条鱼，大家挤上来看，想看死的是不是自己带来的鱼。萧依依一看游动的鱼群中，不见了绣球红金鱼，“哇”的一声就哭了。米兰也很难过，眼睛里已蒙了一层薄薄的泪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走到萧依依的身边，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上。萧依依一哭就要打嗝，一打嗝说话就不连贯了：“太残忍……了……是谁……干的？”肥猫说：“可能是猫干的。”“不可能。”左丸尾反驳道，“学校里哪有猫？”英花轮作福尔摩斯状：“即使有猫，猫也不会吃了鱼肉，再把鱼骨头丢进鱼缸里的。”“那也不见得。”肥猫坚持认为是猫干的，“我们假设这只猫是一只想象力丰富，又有幽默感的猫，完全有可能这样干。”左丸尾冷不防冒了一句：“也许还是一只肥猫呢！”大家都用怀疑的目光盯着肥猫，好像他就是杀鱼凶手。“ 你们看我做什么？”肥猫急了，一把抓住左丸尾的领口，“就是他干的！”左丸尾大声叫：“你诬陷好人！”肥猫也大声叫：“我就是要让你尝尝被诬陷的滋味。”上课铃响了，米兰让大家回到座位上准备上课。（二） 神秘的电话这一天，六?三班过得不平凡，有三分之一的人成了福尔摩斯，有三分之一的人成了嫌疑对象，还有三分之一的人一会儿是福尔摩斯，一会儿是嫌疑对象。成了福尔摩斯的人，都忙着推理、分析；成了嫌疑对象的人都忙着分辩，反戈一击；又是福尔摩斯又是嫌疑对象的人，是最忙的，又要忙着推理、分析，又要忙着分辩，又要忙着反戈一击。反正六?三班的人都在忙，没有一个是闲着的。米兰也没有闲着，这一天，她的心都不平静，死鱼事件给她的震动很大。显然，鱼不是自然死的，是被杀害的。如果真是班上的哪个学生干的，她决不认为这仅仅是一个恶作剧，说得严重，是心理健康问题；说得严重，是做人的品质问题。米兰决心要把死鱼事件一查到底。下午放学后，米兰把学生送出校门，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就来了一个电话找她的。“喂，我是米兰。请问，你是谁？”“我是谁并不重要。”电话里瓮声瓮气的，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你想知道死鱼事件的真相吗？”米兰没有吭声。这个电话神秘得有点奇怪。“ 如果你想知道，你到活水公园来，我在门口等你。”米兰说：“你不能在电话里说吗？”“电话里说不清楚。我打的是公用电话。”米兰只好去一趟了。活水公园离学校不远。上次六?三班和六?二班的男生在那里打架，米兰去过的。米兰来到活水公园门口，真的有几个人站在那里，像在等人。米兰正在寻找那个给她打来神秘电话的人，身后突然一声压得低低的“米老师”。米兰回头一看，原来是左丸尾，神秘兮兮的样子，还戴了一副大墨镜，把脸遮了一半。“是左岸呀。”米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你能不能不玩这些花招？”左丸尾仍很神秘，警觉地四处观望了一番，拉着米兰来到僻静的芭蕉林――上次六?三班和六?二班的男生打架的地方。“快说吧！我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你玩。”“我知道是谁干的。”左丸尾不紧不慢地把他的近视眼镜摸出来戴上，“是H4干的。”米兰知道，H4是肥猫、米老鼠、豆芽儿和兔巴哥的代号。“昨天是我的值日生，下午放学后，锁上教室门，钥匙交给了任思思，她是今天的值日生。我和任思思刚走到学校门口，遇见肥猫他们几个，他们向任思思要了钥匙，说有东西忘在教室里了。任思思要跟他们去教室，肥猫不要任思思去，他还保证今天一早就到教室，帮任思思开门。任思思乐得轻松，就把钥匙给了肥猫。”“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发誓。”左丸尾举起他的右手，“你还可以去问任思思。”看左丸尾那样子，不像在编故事，也不像在玩花样。看米兰相信了，左丸尾又卖起了关子，说他还有一条更重要的线索。米兰知道左丸尾的毛病，你越想知道，他越要绕圈子。米兰做出不屑一听的样子，左丸尾果然上当，急不可待地和盘托出。“ 刚才放学，我又看见肥猫在向夏雪儿要教室的钥匙，明天是夏雪儿的值日生。”“ 夏雪儿给他了吗？”“给了，当然给他了。”左丸尾把嘴凑到米兰的耳边，“他俩关系很不一般。”米兰问：“怎么个不一般？”左丸尾又卖关子了：“不一般就是不一般。”米兰抬腿就走。左丸尾追上去：“米老师，我讲给你听！”米兰是真的不想听。她要急着回学校，去教室里看个究竟。（三） 看鱼流眼泪米兰回到学校，直奔六?三班教室。六?三班教室在五楼。跑到五楼，米兰放轻了脚步，身子贴着墙，移到六?三班教室的窗下。踮起脚向里面一看，教室里果然有人――那四个坏小子背对着米兰，团团地围着鱼缸，不知道在干什么。“难道真的是他们干的？”教室的门是虚掩着的，米兰轻轻地推开门，轻轻地走了进去，站在他们的后面。“你们在干什么？”“米……老师……”四个人都转过头来，都有些惊慌失措。豆芽儿反应最快，向米兰讨好地笑：“米老师，我们在看鱼。”米兰不动声色：“是不是在看那条死了的鱼？”“不是。”兔巴哥老老实实回答道，“我们在看活鱼。”米兰还是不动声色：“看活鱼？”米老鼠一脸的悲哀：“这些鱼好伤心哦，我们在看鱼流眼泪。”“看鱼流眼泪？”米兰凑近鱼缸，“我也来看看。”肥猫说：“你看不见的，眼泪都流到水里去了。”“那你们怎么知道鱼在流眼泪？”豆芽儿说：“我们在心里感觉到的。”米兰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感动。刚才这番“鱼流眼泪”的对话，多么的富有诗意啊！就在这一刹那，米兰几乎消除了对他们的所有怀疑。（四） 又死了一条鱼第二天早晨，米兰刚进校门，左丸尾幽灵般出现在米兰的面前。“米老师，一个离奇的连环大案。”米兰立即有了不祥的预感。她没有理睬左丸尾，拔腿就朝教室里跑。教室里只有几个人，都围在鱼缸那里。米兰一看，又一条完整的鱼的尸骨，躺在那丛柔曼的水草旁。肥猫告诉米兰，死的是一条美丽的蝴蝶鱼，夏雪儿带来的。夏雪儿也在鱼缸旁。她虽然没有像萧依依那样哭，但她脸色惨白，眼睛里 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肥猫叫了一声：“夏雪儿……”夏雪儿没有任何反应，目光直直的，连肥猫都觉得有点怕。肥猫一直跟夏雪儿同桌，他从来没见夏雪儿这样过。“夏雪儿，你不要吓人哦！”肥猫叉开五指在夏雪儿的眼前晃，“我去买条蝴蝶鱼来赔你，好不好？”“哈哈！真相大白，不打自招！”左丸尾摇头晃脑，一只手扶眼镜，一只手指着肥猫，“你不是杀鱼凶手，为什么要赔夏雪儿的蝴蝶鱼？”肥猫也不说话，一拳砸在左丸尾的脸上，左丸尾的眼镜落地开花。“你赔我的眼镜！”左丸尾朝肥猫扑过来。“赔你一脚头！”肥猫对扑过来的左丸尾一扫腿，左丸尾屁股着地。“哎哟，我的屁股！”“鲁云飞！”米兰喝住肥猫，“你跟我到办公室来。”肥猫跟着米兰去了办公室，规规矩矩地站在米兰的面前，特别老实的样子。“知道我为什么把你请到办公室里来吗？”“我打了左丸尾。”“左丸尾是谁？”“左丸尾就是左岸。”肥猫的脸上又有了一点坏笑，“米老师，他跟《樱桃小丸子》里那个戴眼镜的班长丸尾同学是不是很像？”日本动画片《樱桃小丸子》，米兰看了无数遍，对里面的丸尾同学印象深刻，跟左岸真的是貌合神似，米兰就笑了。看米兰笑，肥猫以为他已万事大吉。不想米兰很快地把笑容收了回去，仍不放过肥猫。“还有呢？”肥猫也恢复了刚才的老实模样。“还有，还有要赔左丸尾的眼镜。”“还有呢？”“还有……还有……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问你――”米兰盯住肥猫的眼睛，“鱼是怎么死的？”“不知道。可能是猫……干的吧？”“昨天放学后，你们几个真的是在看鱼流眼泪吗？”肥猫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