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想起来了。”车子开到半路,莫莫突然恍然道,“你从以前开始就特别喜欢挤兑我,处处与我作对,难道这就是爱的表现?”那我也爱挤兑舒昀呢。”郭林故意说。你没戏,别想了。”莫莫说,“而且我也不信你会对舒昀有非分之想,毕竟有裴成云摆在那儿呢,你的人格还不至于那么低劣吧。”郭林忍不住斜瞄她一眼,吸着气说:“我说你这女人怎么变得这么快,刚才不是你在吃舒昀的醋吗?”我可没有。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这么久以来你都没向我表白,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吗?”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儿?我是突然醒悟了不行吗?”是谁让你醒来的?”郭林不做声,半晌才回答:“生命挺脆弱的,有能力的时候就应该好好把握,免得错过之后才后悔。”他趁着等红灯之际转过头来制止她继续提问,“留着问题问你的好姐妹吧,我敢保证舒昀最近不正常。”莫莫选择相信郭林的直觉,找了个机会询问舒昀的近况。我很好。”舒昀说。莫莫却不信,仔细打量她,“郭林果然比我心细,他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呢,你看看你自己,眼神暗淡无光,整体没精打采的,倒像是失恋了。”舒昀讪笑一声,随口说:“就算是那又如何,没有恋爱又不会死。”咦,你很少说这种极端的话。肯定有问题。可你之前都跟谁恋了?我怎么都不知道?”一个男人。”舒昀发现自己突然不想再隐瞒。过去的纪念,她已经瞒得太辛苦,可是现在结束了,时间并没有冲淡一切。她想,活血说出来会好一点儿,活血只有这样才能痊愈得快一些。莫莫露出十足吃惊的表情,连连叹服,“分手了才让我只对,你怎么这么低保密?他是谁?为什么要分手?你们谈了多久了?”舒昀不禁苦笑,看来她开了个不好的头,如今倒像是被采访一般,对她淡忘周子衡毫无帮助。她的神色很淡,语气更淡,显得意兴阑珊,“他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他不合适。”他花心?”莫莫用女性特有的敏锐直觉一语中的。舒昀愣了愣才点头,“猜对了。”其实到也不全是这个原因,虽然她不值得自己从何时起,开始渐渐要求起“唯一”来,而这两个字曾是她过去最不看重的东西。可是除此之外,她与他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又隔着几个已经逝去的人,还有一段恐怕已经深成烙印的旧感情……经历过这些,他们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走下去?送走了莫莫,她趁着空闲去找裴成云。她给他带去几本书,都是上回见面时他提到过的。或许因为静心休养和换了新药的缘故,他的气色比前阵子稍好了些,可是病情发作依旧频繁,大大小小的心悸和心绞痛将他折磨得仿佛脱了形,整个人越发清瘦下去,时常精神不济,连说话都带着轻微的喘息。她总有种错觉,他这样虚弱,仿佛会随时消失。所以她总想对他更好一点儿,任何要求都尽力满足,最后就连裴成云自己都半开玩笑地说:“你以前可没这么细心,读书那会儿性格像个假小子。”可是我的外表一向够淑女,现在这叫表里如一了。”他男的有精神多坐一会儿,她的心情也跟着好转起来,两人聊天消磨时光。其实主要是她说,他只是听着,间或闭目休息一阵。她想起重逢后的哪次见面,不由得笑道:“自从哪次之后,我再也不敢乘你们商场的电梯,心里阴影十分严重。”我没想到我们会在那种情形下见面。”清俊瘦削的男人靠在躺椅里轻轻咳了两声。如果那次没见到,之后你还会来找我吗?”大概会吧。”裴成云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她,“其实我很自私,所以会忍不住要去打扰你的生活。”舒昀微笑着说:“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个吧。不过你一直都是自私的人,我早发现了。”她站起来去扶他,让他躺回床上去,又督促他吃了药,才说:“时间差不多,现阶段你还是要多休息,我先走了。”你最近不忙吗?没有男朋友要陪?”舒昀想,今天真是巧了,人人都在关心她的私生活。没有。”她说,“刚分手。”床上的男人微微一愣,竟然笑了笑,“那是他没眼光。”你这算不算是在安慰我?”她也跟着笑,“渴望还是更习惯你以前的样子,会对我凶巴巴,脾气又差,时常不肯顺我的意,但却十分真诚。”以前的日子会让你常常怀念吗?”裴成云微闭上眼睛,气息有些不稳。舒昀想了想,索性在床边站定,说:“会,那些都是很珍贵的回忆。”她有意无意地将自己一直以来的立场隐晦地说了出来,只是不知道裴成云有没有听懂。她猜测他这样聪明敏感的人,必然是会懂的。于是她干脆接下去说:“你是那段回忆里最重要的一部分,所以现在也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人,就像莫莫和郭林一样,你们对我来讲比任何人都更重要。”嗯。”裴成云低低地应了一声。她见他神色委顿,担心再说下去只会更加刺激到他,只好问:“你还是休息吧,需要再加一个枕头吗?”他摇了摇头,反倒将刚才的话题主动进行下去,“其实我很早以前就知道,我们不能再回头。可就像刚才说的,我自私,曾经放开的东西我想试着再抓紧一次,不然总觉得遗憾。”舒昀沉默着,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哪怕曾经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候,他也总是吝于表达心中最真实的情感。他试着调匀了呼吸才问她:“那个男人,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问这个?都已经分开了,也许他对我并不重要,这个问题就更没有意义了。”你说谎。”他望着她,“我看得出来,不要说假话。”舒昀怔仲片刻,不由得笑出声来,“看来你还是最了解我的人。”嗯,说吧。”是我爱的人。”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偏偏对裴成云说了实话。这样一个真相,之前一直深藏在她的心里,就像放在了一个秘密的,不被允许轻易触及的角落,那里很安全很隐藏,连同她对舒天的记忆一起放置着,从不肯拿出来被第二个人知晓。所以,莫莫不知道,郭林不知道,哪怕就连周子衡自己,她都没有告诉过他。是的,她爱他,从某一个莫名的瞬间开始,她希望能够成为他的唯一。这就是爱。她以前一直回避的东西,却像一个陷阱,让她最终还是一脚踏了进去。“这样的说法,够吗?”因为她实在无法更详细地去形容周子衡了。裴成云动了动略显苍白的嘴角,她分不清那是不是一个笑意。他说:“足够。”声音很低,仿佛有气无力。“你不该说这么多话。”她提醒他。可是他执拗起来很可怕,比任何人都要坚定,很难说服。他停了一会儿才又说:“那就不应该分开。”舒昀叹了口气,有点儿无那地说:“你好像没有资格说我。”“以前我做错了,所以现在才后悔。”“我指的是白欣薇。”“什么?”他的眼底似乎有倏然跃动的光,在那个名字被提及的时候轻微闪动了一下。舒昀捕捉到了,于是心底更加肯定那个猜测,“你已经错过一次了,难道真要再让自己后悔一次吗?”“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那簇光灭了,因为裴成云重新闭上了眼睛。“你明白的。其实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未完成的愿望,不是吗?恐怕是放在心里太久了,所以你把自己都给骗过了。你想弥补我,可其实并不需要。真的。但是白欣薇不一样。我们认识多久了?我了解你的性格,如果你对一个人没有感情,你是不会让她待在你身边的。对吧?”病中的男人不再做声,只有胸口微微起伏。“我觉得你这么多年来一点儿都没变。你为了同一个理由,放弃了两个女人,只是你自己不愿承认罢了。”她停下来,目光定在那张清俊苍白的脸上,轻缓地说:“其实你现在最需要的人是白欣薇。裴成云,不要再折磨自己,也别再折磨她了。在国外的时候,她就已经取代了我的位置,就像有另一个男人取代了你一样。所以希望你在劝我之前,还是先想想自己好吗?你一直说担心顾虑的那件事,不管它最后会不会发生,都不能成为你阻碍自己享受幸福的理由。那样很愚蠢,儿你可能再也不能补救。到时候会比现在更加后悔。”她临走之前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就叫她来看你。好吗?”事实上,在得到裴成云的答复之前,舒昀便已经自作主张联系了白欣薇。“没想到最后反倒是你来促成我们俩。”白欣薇仿佛有点儿欷歔,“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他这个人那么固执,下定决心的事又怎么会轻易改变呢?”“那就看你的本事咯,还要看你是不是真心愿意陪在他身边。毕竟这样的生活很煎熬,换成一般人未必做得到。”“那么你呢?换做是你,你愿意吗?”白欣薇突然有了开玩笑的心情,对舒昀的态度不禁更加亲近了一些。舒昀扬了扬眉,盈盈一笑,“我从来就不是无私的人,大概我会爱自己多一点儿。”不过很显然白欣薇并没有把她的话当真,只是说:“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东西。作为回报,我向你透露一些周子衡父亲的喜好吧。估计以后你会用得着。”舒昀不由得感到诧异。为什么在分手之后,那个名字反倒如此频繁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越是急于摆脱便越是如影随形,兼职就是阴魂不散。她婉拒了白欣薇的好意。“怎么?你是不屑于讨好,还是已经取得老人家的欢心了?我可是听说那位老爷子十分难伺候,你确定自己能搞定吗?”“难道周子衡的每一位女友都有去伺候周家老太爷的机会吗?如果不是,那我又凭什么会特殊呢?”她反问,随机发现自己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幸好白欣薇似乎并没有在意,只是轻轻滴拨弄了一下额前刘海,望着她笑得风情万种,“不特殊我也不会和你提这个了。你对他究竟有多少了解?你不知道自己是他固定交往超过半年的唯一一位吗?”像是觉得好笑,白欣薇摇了摇头,叹口气道:“我一直以为你肯和他这样的人交往,是因为有了十足的把握可以收服他。可是现在看来,你才是最迟钝的那个人,兼职就是后知后觉嘛。或许还有一件事你也不知道吧,在他的朋友圈中盛传着一句话,是他好几年前在私人饭局上亲口说的。听说那时候他远比现在更风流也更嚣张,换女友的速度快得惊人,所以大家都想知道他最终会栽在什么样的女人手上,人人都在等着看笑话,结果某次他在酒后笑言,如果哪天他用了真心,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喝对方维持长久稳定的关系,至少得超过六个月。”最后那个颇具讽刺意味的期限让舒昀忍不住嗤笑出声,面露鄙夷。白欣薇看了看她,说:“你别笑。不是一个圈子的,你大概不能理解那些人的私生活究竟是种什么状态。六个月在平常人听起来是多么正常,可是那个时候周子衡说出来,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相信他做得到。也正因为大家觉得那像是天方夜谭,所以才会被传开。儿据我所知,你和周子衡交往都有两三年了吧。”最后白欣薇半开玩笑地笑道,“倘若被那群人知道你的存在,估计你会被奉为传奇。”是否能够成为所谓的“传奇”,舒昀根本不爱护,除掉那个斯文体贴的叶永昭之外,她与周子衡的朋友们从来没有交集。不过那六个月的限期,倒是让她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那时候她与周子衡的地下情刚刚趋于稳定,又恰好因为自己不小心,将家里的钥匙弄丢了。于是在重新换锁之后,她把一套崭新的钥匙交给周子衡,以备下次的不时之需。她记得周子衡收下钥匙的时候表情似乎有点儿怪异,她还特意警告他:“未经邀请,不许擅自开门进屋。”他笑了一声,颇为鄙夷地睨着她,“你这里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吗?”我呀。”她笑意妩媚,双臂顺势缠上他的肩头,仿佛故意挑逗他,在他耳边轻轻哈气,“难道你不觉得我迷人?”直到感觉到他气息和身体的变化,她才第一时间灵巧地跳开,望着被自己捉弄了的男人哈哈大笑。周子衡也不恼火,只是好整以暇地架着一双长腿,过了一会儿便突然提议说:“我带你去度假吧。”他的效率高的惊人,不出几天就将机票护照通通丢到她面前。她那时正处在失业状态,反正闲来无事,更何况目的地十分诱人。欣喜之余,她却不明白了,“你平时不是很忙吗?而且,好好的为什么要带我出去玩?”她仔细想了想,最近既不是她的生日,也不是他的,而且也没有任何纪念日。度假非要找理由吗?”这就是周子衡给她的理由。因为是去国外,在那里几乎没有遇上熟人的机会,他俩的关系不至于被曝光,于是她很快便跟着他出发了。他们在夏威夷住了六天七夜,可是每天除了游泳和在沙滩日光浴之外,似乎就没有其他活动了。她这才知道周子衡其实是个很懒的人,他讨厌逛来逛去,讨厌爬山,甚至好像讨厌过于热闹的环境和热烈的气氛。她很怀疑,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更愿意待在酒店套房里,反正那个超大的阳台上就有露天浴池。夏威夷群岛说独有的热情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下来,置身在浴池中,一边享受着日光浴喝着美酒,同时还能俯瞰不远处的沙滩和美丽的海浪。于是,咋那段难得的时光里,她不幸成了他最大的消遣项目。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她都被迫待在床上,陪他弯着那个从来都让他乐此不疲的运动。为此她极为郁闷,忍不住抱怨,“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出来,这里的床和你家的床友什么不同,反正都一样。真是浪费钱!”这别墅式酒店里的每一项消费都高德惊人,而他们已经住了四天了,却压根儿没有充分体会到这个世界著名度假胜地的旅游乐趣和当地风情,唯一在做的事情就是烧钱。你如果想去玩,可以自己去。”大概是有感于她的义愤填膺,他终于良心发现了。你不一起吗?”她不死心地想找个伴儿。他把相机丢给她,懒洋洋地斜靠在床头说:“你把照片拍回来给我看就行了。”这还能算得上是旅游吗?她一口血差点儿吐出来,不好奇道:“既然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干嘛还要主动提出来度假?你这个态度会影响同伴的心情,知不知道!”这里不是你喜欢的地方吗?”他从床边捡了本英文杂志翻起来,眼皮都不抬地叮嘱她,“记得请个导游,把手机带上,有事电话联系。”放心,不会走丢的。”她挥挥手轻快地出门,生怕他下一刻就改了主意又把她抓回床上去。知道走出很远之后她才想起来,似乎之前是有那么一次,曾在他的面前提到过夏威夷。但是究竟有没有记错,她也有些拿不准,失业的打击让她最近精神低迷,是时候接着这美景风光好好振作一下了!那天在导游的推荐下,她去了附近的一座山上,爬到一半的时候还真的拿出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因为从哪个角度,除了对面一场陡峭的黑色悬崖外,恰好还可以远远看见所住酒店的屋顶,和半扇明亮的落地窗。她迎向落日举着望远镜,眯着眼睛试图辨认那扇窗后是否有个熟悉的身影。太阳下山之后,她又在一个露天美食街上逗留了一会儿才返回酒店。周子衡朝她看了一眼,说:“我还以为你被外国男人骗走了。”他手上的杂志已经换了一本,仍是全英文的。她手脚没洗便直接爬上床,身上的某种海鲜味让他微微皱眉,“你是不是吃了刺身和生蚝?”“咦,你怎么知道?”“请你立刻去洗澡。”“为什么?”她做起来,闻闻自己的胳膊,不满地说,“我吃的又不是烧烤,身上根本没有味道。”“我对这类东西嗅觉比较灵敏。”他的脸上已经开始露出嫌恶,身体朝床边移动了两厘米。“怪癖!”为了避免他掉到床下去,她不情愿地爬起来溜进淋浴房。其实第二天她还预约了教练打算学习冲浪。可是天公不作美,几轮阵雨接连造访。每当她以为天气开始放晴,并涂上防晒霜转杯出门时,必然就又有另一场大雨很快降临。她站在露台上被折腾的没脾气了,而某人终于在身后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所以那天她哪儿也没去成,又想到马上就要离开了,导致心情十分低落。心情不好,找的话题自然也有失水准,晚上吃掉一客昂贵的香草羊排后,她突然说:“这次的费用我们还是AA制吧,回去我把我的那份还给你。”坐在对面的男人没理她,以至于她刚才像是对着空气在讲话。而事实上,在接下去的二十多个小时里,周子衡似乎一直都懒得搭理她。她当然知道自己惹到他了,坐在回国的飞机上,那张脸冷得连空姐都不敢轻易靠近。那是他们唯一一次外出旅行,也是她唯一一次让他为她大笔花销。好端端将这段记忆扯出来,舒昀不禁有些欷歔,那次她承认是自己过分了,为了哄他高兴起来,她主动太好他,“那就不还钱了,用劳力抵债行不?”“那估计需要抵很久。”“多久都可以啊,就怕时间长了,你先对我腻烦了。”他没有正面回答她,却终于肯扬起嘴角笑一笑,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你也太不自信了。”现在舒昀终于想起来了,那时候距离她第一次上他的床,差不多正好过了六七个月。她从没问过周子衡,他是否也曾带过其他女性去旅游。不过几乎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那绝不是周子衡所感兴趣的活动。她忽然有点儿迷惑了,不知道那次他突发奇想的夏威夷之行是否与白欣薇所说的那段传言有任何关联。不过在分手之后,她与他的确真的没有再遇上过。包括后来整个广告拍摄过程中,老板大人也没有再一次大驾光临,这多少让助理小乔有点儿失望。她倾慕周子衡很久了,有段时间总把他的名字挂在嘴边,如今总算交到男朋友,这才收敛了一些,然而对于那天在摄像棚里的惊鸿一瞥却仍然念念不忘。直到最后广告和宣传硬照彻底拍完,她们与G&N的接触也便暂时告一段落了。公司没给舒昀休息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又有新的工作跟上。而且事实上,拍光该的停驶她就已经被安排进行新歌的试录音,还有MV的选址。因为这阵子她在商业市场上取得的极佳效应,再加上从业内人士处获得的赞赏,公司很明显地加大了对她的关注度,重金打造新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