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海霄二话没说立刻把接过来抱在怀里下楼。“多丽丝,立刻通知医院,说我们这里有人割脉失血过多,要他们马上准备急救!我们五分钟后到!”“是!少爷!”海霄吩咐管家安顿好今晚的客人们,抱着茉茉焦急地直奔车库。人群的注意力随着管家和海霄而去。沧冷独自一个人站在人群后看着哥哥的背影,突然觉得精疲力尽,无法言说的疲累感。窗外在下暴雨,偶然有一两滴雨水被风吹进大厅,清冷干净地粘在皮肤上。他在暴雨声中安静下来,低头坐在楼梯的拐角。睫毛垂下,像华丽的威尼斯。刚刚那几位跟家长一起来想见沧冷的女粉丝们怯怯地站地大厅人群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远远打量他。大厅里其他宾客们惊慌失措向管家和佣人打听刚刚的事情,还有订婚典礼到底要不要举行。管家镇定地安抚着各位宾客,劝慰他们不要担心,请各自先回酒店等待最新的小心。让管家担心的不是海霄少爷和茉茉小姐那边,而是沧冷少爷。青猫镇历来就有“灵物”镇守的一说,虽然青猫到底是猫还是人这个问题无从定夺,但可以确定的是:所有被灵物“青猫”杀死的外来入侵者在临死前眼睛都会变成蓝紫色。当二十多年前沧冷少爷出生的那一天,家里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个孩子竟然生下来就拥有一双蓝紫色的眼瞳!简直就是命定的诅咒。从那一天开始,几乎所有的小孩子都害怕跟沧冷玩,他在孤独的童年里长成了一个孤独的少年,直至有一天所有女生在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都开始脸红。他跟海霄一样,成为镇上女孩和游客们眼里的风景。沧冷伸手刚想拿那罐吧台上的啤酒,已经有人拿起它递到他眼前。“是要这个?”温柔中略带沙哑的声音。他愕然地抬头,看到眼前黑衣的女生,一脸如月的寂静,淡淡薄妆,气质清冽干净。“智薰?”“是我,原来你还记得我。”她笑得很好看。“不要啤酒吗?”“不要。你看……”说着他摊开手心,蜿蜒的掌纹中血痕依稀。“是她的血。擦不干净。”“茉茉?”褐色眼影在灯光下闪烁妩媚,她微微眯眼尽量不去看那血迹,但头晕还是如意料中袭来。心脏一阵酸疼,微细的针刺感。智薰身子一偏,有人扶住了她的手臂。“你怎么了?脸色很苍白。”明簌把智薰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她是晕血。”沧冷说。明簌回转身看到坐在楼梯上的沧冷,莫名的复杂表情浮现在他的脸庞上。“沧冷,跟我走一趟。”他沉沉地叫自己好兄弟的名字。“去哪?”“跟我去警局。”簌默默从上衣口袋里拿出证件,展开举到沧冷和智薰的眼前,他在两个朋友惊愕的眼神中无奈地笑:“沧冷,抱歉。我是国际刑警,奉命来调查青猫镇的游客神秘死亡案件。”国际刑警?!奉命来调查这里的游客神秘死亡事件?“也就是你一开始就带着任务来这里的!你还说你是来参加订婚典礼!”智薰吃力地撑着额头,心里顿时涌起浓浓的欺骗感。“明簌,你隐藏得好深。”“抱歉。抱歉。”簌低下头愧疚地说:“对于你来说,沧冷和海霄是朋友;对我来说,他们更是亲兄弟一样的亲人……可是这个镇近几年来发生的案件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当我作为一名刑警参与到这个案件中时,沧冷和海霄都只是我的当事人。更何况这次的伤害案件是我的眼皮底下发生的,我不可能不管。”“好了。”沧冷拍拍仔裤上的灰尘从楼梯上站起来,吩咐管家送智薰回房间休息,说完他把两只手腕并在一起伸到明簌面前:“要不要把我铐回去?”簌尴尬地笑:“怎么用?你是第一个到案发现场的人,需要跟我回去做个笔录而已。你又不是嫌犯。”呵呵。沧冷跟着笑,笑得又邪恶又伤感。他慢慢地说:“我怎么不是嫌犯?簌,其实你和大家都在怀疑我,我知道。走吧,去警局。”明簌和沧冷穿过纷乱的客厅中往门口走,直到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两人谁也没有回头。……鸢尾花的蓝色快要把整个晨曦的沙滩也淹没掉。伦琴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上,黎明的曙光刺破寂寥的乌云,投射出一道又一道美丽圣洁的光线。她伸手想轻触清晨的第一道曙光,指尖只沾染到海上吹来带咸味的风。风无可捕捉,如同爱情。她沿着平常的路回家,打开后门直接走到厨房拿一罐牛奶喝。喉咙灌下液体时的咕咚声让像极了昨晚茉茉的血流淌的声音。“如果你走的话……那我现在就……”“别傻了。”“我已经知道了你和沧冷的秘密,你不怕我说出去?”“那你就忘记它。”当茉茉一次又一次在她面前乞求、痛哭甚至以死来威胁时,她并不是没有怜悯,更不是狠心地想看到对方的疼痛。她只是想救茉茉。深爱一个人会变得孤独。那一刻她从茉茉眼里读出了这种庞大得覆盖一切的孤独,她明了但无能为力。茉茉是身处她对岸的花朵,一个有心盛放,另一个却无心眷顾。她想救茉茉,不想看到她再陷进这样的孤独里。手里的牛奶罐掉在地上滚落到身后,伦琴回身去捡时才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智薰。一夜没合眼的智薰格外憔悴,勉强提起精神问伦琴:“你昨晚没回来?去哪里了呢?”“街那头的Pub。”“昨晚你哥哥的订婚典礼出了意外。茉茉的手腕脉搏被人几乎割断了,一直伤到骨头,她现在在医院的重症看护室里。”“嗯。”伦琴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拣起牛奶罐甩到垃圾桶里。“你知道?”“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她笑着反问:“茉茉的个性就是这样,经常寻死觅活的,她就是自杀也不希奇。”关于死的字句从伦琴嘴里吐出来似乎一点都不费力,她像是在陈述发生在一个陌生人身上的事情,而不是那个喜欢她的茉茉。“的确,她自杀不希奇。如果她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呢?”簌刚从警局回来,他不放心智薰所以一早过来看看,没料到正巧听到伦琴这一番冷静到冷血的说词。“他杀?”伦琴应声望向明簌。“对,她的伤口是右手手腕。茉茉习惯用右手,她的左手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来割右手手腕,那样感觉非常别扭,也不符合一般人自杀时必死的心理。”“哦,那可能真的是他杀。”伦琴伸了个懒腰,“不过也不错,或许天堂对她来说是个好归宿,至少……”伦琴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她的左脸上。白皙的皮肤上渐渐显现分明的手指印。煽她耳光的明簌悲愤地说:“伦琴,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看待人命的?如果你也有喜欢的人;如果你也从小就深爱着她但从来没有办法靠近;如果你也亲眼看到自己深爱的女孩在你面前血流成河……如果你也看到这一切,你会是怎么样的心情?!!”“我不管她会是怎样的心情!”海霄突然赶来挡在明簌和伦琴之间:“但是明簌我告诉你,伦琴是我妹妹,你没有资格打她。”“妹妹?妹妹比你的未婚妻要重要多了,是吗?”簌反问。海霄不回答。簌无奈地苦笑,他发现眼前的海霄变得好陌生。从前那个和他肝胆相照的海霄去了哪里?该死的,为什么四年后他回来了,这里的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四年前他曾经为了成全好兄弟的爱情,一声不吭离开了这个伤心的小镇。选择离开是为了让心爱的人得到幸福,但海霄不但没有做到给茉茉幸福,竟然还给她这么大的伤害!还有这个伦琴,这个叫伦琴的所谓“妹妹”到底是怎么来的?四年前他离开这里时,青猫镇还从未听说有“伦琴”这个人!!他们家只有海霄和沧冷两兄弟,什么时候又多了个亲妹妹?“伦琴,你先回房间去,以后不许到处乱跑。”海霄把她往门口推,出乎意料的,伦琴没有急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明簌。”“嗯?”“我为我刚刚说的话道歉。对不起,我不明白你说的那种心情。”她咬了咬嘴唇,低头时睫毛在眼眶下留出阴影,“因为我……没有爱过。”说完她跟随海霄离开,留给明簌和智薰一个复杂的背影。这下明簌脑海里的头绪彻底乱了。伦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叛逆又温情,冷血又可爱。“簌,你怎么了?”智薰的声音把明簌从思绪拉回现实,他回身看了看迷惑的智薰,考虑有些事情确实应该告诉她了。海霄、沧冷和伦琴对智薰的印象都很不错,有她参与进来,说不定能更快解开迷团。经过明簌的一番细说后,智薰终于明白:原来明簌和海霄、沧冷、茉茉四个人是一起长大的。小时候的沧冷因为生着一双青蓝色的眼睛,一直被族人和镇上的其他人孤立,只有簌和茉茉、海霄陪在他身边。他们四个人是亲如兄弟姐妹的好朋友。沧冷虽然从小寡言少语,对待家人和朋友却是温文尔雅,海霄是个直性情的人,为了自己的兄弟和朋友可以付出一切。那时候他从不知道海霄和沧冷还有这么一个叫伦琴的妹妹,也没有听说任何关于他们家有私生子的传闻。随着年纪的渐长,簌喜欢上了茉茉,但茉茉跟海霄两家早有婚约。为了成全好朋友的幸福,簌选择离开这里。但离开后的他怎么都没想到,四年后当他再回来时,以往亲如兄弟的沧冷对他明显的陌生起来,在警局里做完笔录,甚至连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就走了。还有海霄也是,在海霄眼里,他明簌成了“客人”甚至是威胁到伦琴的人。明簌想不通:为什么沧冷和海霄都保护着这个叫伦琴的女生?她真的是海霄的妹妹?还是有其他身份?!她……会是传说中杀人的“青猫”?走廊上。海霄和伦琴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多丽丝端着准备早餐要用的食材匆匆忙忙地从他们身旁跑过去后,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扭头看着少爷小姐的背影嘟囔了一句:“怎么脸色都这么难看啊?”多丽丝的抱怨没有被他们听到。伦琴抬眼看走自己前面不到一米的哥哥,落地窗帘中透出一道一道晨曦的光芒,穿过哥哥宽厚的背脊。这温暖的后背太熟悉,小时候哥哥就是这么带她走过屋后的鸢尾花田。美丽妖冶的蓝紫色花朵漫山遍野,渐渐攀上他们的膝盖、腰身、肩膀……一直开到她蓝紫色眼睛里。她心里突然涌起绵绵细细柔软的情愫,禁不住问:“哥……是我错了吗?”“你是错了。但别害怕,有我在。”霄淡淡地答,他回身在晨曦的阳光里笑得温和。第二天,医院传来好消息:经过24小时的急救后,茉茉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虽然她的身体才是很虚弱处于昏迷中,但各项生命体征已经平稳。智薰在看护病房照顾了茉茉一整天,海霄实在不忍心再麻烦她,低声吩咐管家赶紧送智薰回家。“不用了。”她安静地道别,一个人走上从医院回到海霄家的山间小路。日落之前,天色突然阴沉。为了赶在下雨之前到家,她裹紧了肩膀,在有些泥泞的小路上急急地走。穿过一大片苍翠欲滴的森林时,她突然惊叫一声。“猫?!”是的,在森林后面的天空里分明有清晰的怪影,像一只巨大的黑猫正邪恶地凝视她,它只要伸出爪子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弄死它。只是一秒钟不到的功夫,神秘的黑猫暗影消失。她揉揉眼睛仔细看,刚刚的那一块只不过是一朵乌云。“我什么时候也开始自己吓自己了?” 智薰自嘲地笑,摇摇头继续往山上走。山顶那头的乌云越来越深,像泼洒在水里的墨汁迅速地弥散,雨在这时轻盈适时地落下来,滴在她的鼻尖。冰凉冰凉。雨水将山色洗得清晰苍翠,到处显现的绿色随着日暮渐渐隐匿到黑暗里,在幽暗的夜晚中挥发植物的香气。她独自走在山路上。耳旁的声音就是滴答。滴……答。滴答。此起彼伏的雨滴声,还有叶子落下来空寂的回音。呀——!!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森林尽头爆发。紧接着那头的植物发出刷拉拉的声音,好象被什么巨大的东西惊动,她猛地停住脚步,侧耳倾听。突然又静了,森林恢复起初的寂静。仍旧是雨水滴在叶片上的声音。滴答。幽静的雨滴声暗藏玄机。愈平静,愈危险。……雨水……滴……答。……Track 3: 【碧空与瞳】(上)“醉生梦死不过是她跟我开的一个玩笑。有些事情你越想忘记,就会记得越牢。当有些事情你无法得到时,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东邪西毒》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森林尽头爆发。紧接着那头的植物发出刷拉拉的声音,好象被什么巨大的东西惊动,她猛地停住脚步,侧耳倾听。突然又静了,森林恢复起初的寂静。仍旧是雨水滴在叶片上的声音。滴答。幽静的雨滴声暗藏玄机。愈平静,愈危险。……雨水……滴……答。……“你?”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惊得她一个趔趄倒退好几步,险些跌倒。“怎么一副见到鬼的样子?”眼前的人居然是沧冷,漫不经心的神情,看样子不像是路过。“被你吓到了!”她喘着气抱怨。差点还以为是青猫镇的……“你不会以为我是传说中那种专门尾随女孩子的色魔吧?”“本来就是。”“呵呵,你害怕了?”他得意地揪她的脸蛋,终于发现了她的脆弱。女孩子如果老是太坚强,看起来像是在装。“我没说我怕。只是……这边的山在晚上好黑。”她嘟囔着,其实心里还是害怕。“嗯,是很黑。不过没你的黑眼圈黑。”可恶。有那么难看吗?她心里嘀咕着下意识地蹭蹭眼角,冷不防又听到这家伙好死不死地说:“黑眼圈是擦不掉的,回家扑扑粉吧。”“你说话很毒。”“谢谢,谢谢你这么关注我。”他厚脸皮地承认。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大雨后的山中。路上厚厚的落叶浸满雨水,踩上去发出潮湿丰沛的声音,充满水一般滋润的生机感。路边的鸢尾花花瓣上残留未淌落的雨滴,沧冷走上前去摘下一朵,细心摘去多余的花瓣别在智薰耳旁的长发上。鸢尾盛放在她漆黑的长发上,飘散流浪气质。沧冷温柔地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这个动作温情得近乎亲昵,尽管天色已经发暗四周一片幽蓝的漆黑,智薰还是感觉到脸颊烫到简直能煎鸡蛋。不该这样的,赶快回家!不能受这小子摆布!她条件反射地推开沧冷的手,冷冷地转身就走,借着雨后天空的微光依稀可以看到眼前下山的路。“我牵你下去。”“不用!!”“用”字还没落音,倔强的女主角已经顺着泥泞的山路滑出好几米远。啊啊啊——森林回荡着惊叫。“真是嘴硬的小孩。”沧冷跑过去把她从泥地里揪出来,狠狠在她的额头上刮了一下:“这么倔!一点都不可爱。”“我可不可爱关你什么事?”“当然关我的事。”举起从刚刚揪她起来时就一直没松开过的手,在她眼前得意地晃了晃:“我们青猫镇还有个传说,在这条小路上牵手一起下山的年轻男女,这辈子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谁说的?!” 她又羞又怒地一把甩开。“我说的。”他坏笑着,黑暗中突然就吻了上来。第二天早上——“智薰?”“喂,苏智薰?”离开青猫镇的车里,伦琴坐在后座上拿着大提琴考试要用的琴谱一直一直扇,车窗外高大的法国梧桐一棵棵转瞬即逝,炽白的阳光在树木的间隙中跳跃,似乎一直在跟着她们的车走。原本智薰希望能在医院多照顾茉茉几天,亲眼见到她苏醒过来,不料伦琴今天下午要去隔壁城市参加大提琴考试,这家伙点名道姓地要智薰陪她去。偏偏海霄最疼的就是伦琴,对她千依百顺。“那么……智薰,帮帮忙,帮我陪她去参加大提琴考试好吗?就一天时间。”当时看到海霄歉意又无可奈何的眼神,智薰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智薰倚在窗户玻璃上眯眼眺望远处的田野,山背后隐约显现的一线紫色就是昨天她和沧冷路过的鸢尾花田。随着车越开越快,她和伦琴离青猫镇也越来越远了。“苏智薰?!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伦琴怒了,她自言自语了大半天原来智薰根本没有在听。琴谱砸过来,被智薰接了个正着。伦琴撇撇嘴:“哟,身手不错嘛,那昨晚怎么笨手笨脚地摔跤?”“嗯?”智薰顿时警觉起来:当时明明只有她和沧冷两个人。她赶紧追问:“你怎么知道的?你哥告诉你了?!真八卦。”嘿嘿。伦琴笑得像个小恶魔。“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告诉我:你觉得我哥沧冷怎么样啊?”“呃……”她很尴尬地推敲该怎么表达:“……是个不错的……朋友。”“朋友?”伦琴撇撇嘴,“只是朋友?其他参加订婚典礼的宾客都回家去了,你怎么不走?别跟我说你是因为喜欢青猫镇这个地方啊。”智薰不想隐瞒她。“的确,留在这里是因为我想找机会跟沧冷聊聊,说服他接替Toy&Lover的主唱位置。”“只是这样?”“对,只是这样。”她肯定地答。伦琴无限落寞地“哦”了一声,把琴谱往脸上一盖伸了个懒腰。“你别把脸那么盖着,像挂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