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薰!加油哦!永远支持你!""Forever爱你,爱智薰!"三万名粉丝疯狂地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棒,声嘶力竭地为心目中的偶像大喊.炽白的苍龙徐徐下落,最终围绕在场地中央的我的四周.我站在舞台正中心,开始深情地"演唱".气氛一直都很热烈,粉丝们也没有发现今天的我有任何异样,纷纷陶醉在音乐里.只有我心底最深处,藏在对大家的内疚,只能更卖力地表演和跳舞.嗓子越来越疼,像是一盏灼热的炭火在燃烧.眼看着演唱会已经过去大半,表演一切顺利时——跳舞的我突然被台上一条电线绊倒,重重地摔在舞台上。在我跌倒后挣扎着想站起来的这一两分钟时间里,导播没有切掉声音,场地的上空还在播放着我的歌声.该死的,我想捡回话筒掩饰过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前排的观众很快发现不对劲,交头接耳地商量后不少人开始冲台上大喊:"假唱!她是在假唱!""Toy&Lover假唱!"记者闻风而动,纷纷往公司打电话说有爆料要提供,人气天团Toy&Lover居然玩假唱,明天的头条又有料了!"真是让人失望啊!她怎么可以假唱?""我以前好喜欢她的啊,智薰!你为什么要这样?""装清高!虚伪!"最恶心假唱了,把我们观众都当傻瓜啊?"……一时间场内的观众纷纷发出嘘声,伴舞都慌张地停下来不知该怎么办。Vic在幕后急得恨不能拿头撞墙。我站在舞台的中心只听到底下的抗议声越来越强烈,渐渐会聚成一声一声整齐的“假唱——”!“假唱——”“假唱——”“假唱——”声音盘踞在会场的上空,像一只魔鬼朝我狞笑,无比地讽刺。砰嗵。我手里的话筒重重砸在舞台上,话筒落地的瞬间,心脏仿佛被一双手死死地掐住,好压抑好压抑。我脸色涨红,环视台下沸腾的人群。“假唱——”“假唱——”抗议声还继续,声势越来越浩大。挥舞荧光棒的粉丝脸上没有半点喜爱和仰慕的神情。一张又一张年轻的脸上只有深深的失望和看不起。他们存那么久的零花钱,辛辛苦苦从世界各地各个地方赶来看这么一场奢侈的演唱会,只是为了支持他们最爱的偶像。为了支持在他们心目中神话一般存在着的Toy&Lover!小轩在化妆间说:“智薰小姐,你是所有人的梦想,你让所有人喜欢Toy&Lover的人都跟你一同来到这个梦想里。如果你走了,这个梦就碎了,死了,再也没有了……”是的,现在这个梦彻底碎了,死了,再也没有了。不是因为我退出乐队,而是我用“假唱”亲手摧毁了它看着台下一张张冷漠失望的脸,我深深吸了口气,弯腰捡起话筒。 舞台的大屏幕迅速切换成我苍白的脸,睫毛长长地垂下,深黑的瞳孔里有种荒芜的寂静。我转身来拿话筒,朝台下的人群长长地叹气。 呼。 这一声轻叹,居然让整个沸腾的场地刹那安静。 抗议停了。 音乐停了。 伴舞停了。 连导播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偌大的场地仿佛空无一人。 所有人都在昏暗的光线中等待台上的我给他们一个解释。 现在一定有无数的镜头正在对准我,我的瞳孔渐渐收紧,拿起话筒—— “对不起。”目光没有落定在看演唱会的观众身上,而是看往更深的远方。 我在跟幻想中的那个她道歉。 “对不起,智夏……”喉咙里仿佛塞着一大团棉花,眼泪不争气的流满脸庞,“对不起……姐姐把事情搞砸了。” 台下以为我会道歉的歌迷面面相觑。 “智夏?她说的智夏是谁?” “笨蛋。是以前的主唱啦,听说她们是亲生姐妹。” “为什么要跟她说道歉啊?” “谁知道?” …… 舞台上所有的灯光悄无声息的熄灭,落下一束雪白的灯光将我包围。 “智夏,对不起……姐姐一直以为可以帮你实现心愿,让Toy&Lover成为最完美的乐团。可是今天……”我转头看旁边的曜太,他满脸歉疚地站在黑暗里。 “可是今天……我亲手毁掉了你的梦想,假唱会让大家开始讨厌Toy&Lover。”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对不起,智夏……姐姐真的很没用……我亲手摧毁你的梦想,摧毁了每一个喜欢Toy&Lover的人的梦想,更使Toy&Lover……” 再也说不下去,我扔掉话筒走到舞台上那架白色三角钢琴前,深情地抚摩过黑白琴键。手腕抬起,手指未曾落下。 晶莹的泪珠已经碎裂在琴键上。 “够了!够了!” 一直被导演按住的曜太狠狠砸掉了手里的贝司,轰的一声震得台下观众一惊. 他捡起话筒,朝台下观众说:“你们只知道责怪智薰,那为什么不想想,她为什么会选择假唱?因为有人在开演唱会前往她喝的水里加了辣椒精油,她根本没有办法唱歌!” “好了,曜太,不要说……”都到这个时候,还需要解释什么? 他心疼的看我:“不,我要说,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受委屈?” 台下的观众一片哗然。 我按住曜太的肩膀:“谢谢你,但是这一次,让我自己来搞定这局面吧。” 再次躬身向所有观众道歉。 “嗓子真的没有办法再唱,抱歉,各位……所有的门票都将退回,公司的损失由我个人承担。只是拜托大家……听完我弹这首曲子好吗?这是我最爱的一首曲子,送给你们,用来表达我最真心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所有来听这场演唱会的人…… 是我让你们失望……琴声在会场上响起,像风跳跃在所有相通的灵魂肩头。人群中有人听出来,这是《玩偶的祷告》的钢琴版。嗓子无法再唱歌,只有用最纯净的琴声来表达。“……蓝色水晶灯的上空积下了灰成痛游离在版图之外的梦看不穿巴黎四面而来的风Tu sais ce que c’est le sentiment?无色的雾水相触 十字架落寞放空Tu sais ce que c’est le sentiment?苦弯了掌纹的痛 绘梦深邃的瞳Tu sais ce que c’est le sentiment?绯红的爱无法像玩偶遗弃和收弄Tu sais ce que c’est le sentiment?灌入遗忘试剂也难以笑着说懂隐瞒的那三个字 总敲心门说打扰耳朵不停讨饶 乞求甜蜜的毒药……”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身后的大屏幕上突然出现了智夏当年的画面。可爱的智夏站在舞台中央,深情地演绎着这首歌。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光芒。即使站在最孤独的灯光舞台上,即使沐浴在万人狂热的嘶叫和呼喊之中,她也不为任何事任何人动容。音乐和舞蹈都只是为了取悦自己,这就是天生要当明星的人。“被吻过的左手 换取救赎的祷告祷告 祷告布拉格城琴音潦倒媚笑 媚笑塞万提斯风车无聊骄傲 骄傲狐狸踮着脚尖祷告可是亲爱的,失去你笑容总无法再妖娆……”观众席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的尖叫。“沧冷!DJ是沧冷!”“天哪。我没有看错人吗?”“难道传闻说沧冷要接手Toy&Lover是真的?”“真的真的,真是沧冷!沧冷,我爱你!”……我应声回头,看到沧冷站在了现场DJ的位置上。是他,是他切出了多年前智夏第一次登台唱这首歌时的画面!我在弹琴,她在伴唱,一时间我们姐妹仿佛又再次同台演出。Toy&Lover两任主唱重新站在同一个舞台上。“智夏……”我泪流满面地看着大屏幕,看着沧冷在数万观众的尖叫和惊叹声中走近我。他熟稔的气息浪漫得像一首颓废却高贵的诗,他将我的心事看得点滴不漏,他明白我还没有忘记羽野却从没有半句闲言。沧冷走近,将我紧紧抱紧在怀里。他在我耳边温柔地安慰:“智薰,如果不清楚以后要走的路,就停下来听听她的声音。她其实一直陪在我们身旁,从来不曾离开。”曜太看到沧冷的出现先是一怔,继而默然地退到了一边。这一刻诺大的演唱会馆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默默凝视着台上相拥的我们,所有人都在心里犹疑困惑。可失去所有的光芒又怎么样?我并不在乎虚荣的那一切,我要的只是这份拥抱的塌实和温暖。“谢谢,谢谢。”我在他怀抱里痛痛快快地大哭。是啊,如果不清楚以后要走的路,就停下来听听智夏的声音。她其实一直陪在我们身旁,从来不曾离开。这时人群中有人带头喊:“原谅智薰,如果她都不值得原谅,那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女孩吗?”犹疑的人们情绪被带动,重新开始支持我。刚刚喊“假唱”的粉丝们迟疑一阵,纷纷选择冷静地听完弹琴,听智夏唱歌。沧冷接下来的表演前所未有地成功。像他这么光芒万丈的人,只要站定在舞台上,未曾开口就已经征服了一切。他必将超越智夏和我,成为Toy&Lover史上最具魄力的主唱。演唱会终,我、沧冷和曜太三人在灯光中向所有观众深深鞠躬。谢谢他们,终于原谅这么不完美的我。 谢谢沧冷,他让我明白,原来智夏从来就没离开过Toy&Lover,我们乐团从来就是三个人在一起。 他说的真的很好。 “如果不清楚以后要走的路,就停下来听听她的声音。她其实一直陪在我们身旁,从来不曾离开。” 在深深鞠躬抬起头的瞬间,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羽野? 那一瞬间我僵在了台上,怔怔地一揉眼睛,人群纷乱中又找不着他了。 “智薰!智薰我爱你,我们可以合影妈?” 歌迷们还沉浸在演唱会的情绪里,场面一片混乱。工作人员和保安一拥而上,架着我和沧冷、曜太从后台秘密出口上了车,避开堵在会场主大门的粉丝们,抄小路低调回酒店。 上车后我不断的朝门口的人群中张望。 他在吗? 刚刚那个人真是羽野吗? “去找他吧。”座位旁边的沧冷轻握住我的手,“刚刚我也看到他了,应该就是你记挂的那个千羽野。你去找他吧,看他最近过得是否还好。” 我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介意?” 他的笑容自信邪气:“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不是把你拴在我身边。回酒店你先安心休息,我会要手下人帮你找到他的。” “不用了……谢谢。”我拒绝了他的好意。 第二天七点,管家递给我羽野住的酒店地址和房间号。 咚咚。我照着地址找过去,紧张兮兮的敲了大半天门后还是没人开门。打扫房间的阿姨好奇地问我:“你来找这个房客吗?”“他出去了?去哪里了?”我焦急地追问。“应该没啊。”阿姨很有把握,“客人离开的话,我们马上会去清理房间。现在他房间的清理指示灯没亮,一定还在房间里,你再摁下门铃!”“叮咚,叮咚”迟迟没有人开门。“一定是睡着了呢,呵呵。”阿姨安慰我,“你可以打他的手机啊。”“我没有他的电话号码……”说完,我黯然神伤。什么时候开始,我和羽野居然疏远到如此地步?那位阿姨闻言用异样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一番,尴尬的笑着宽慰了我几句,无非是说“那就下次来找他,这次一定是不凑巧”之类的话。可我没有办法再等下一次了!“今天一定要等到你,我就不相信你一天都不用出门。”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万一他明天退房离开了这座城市了……茫茫世界,我又到哪里去寻找他的踪迹?从早晨到中午,从中午到傍晚。房间门一直紧闭,没有半点动静,午间服务生送餐时看到门上亮着“请勿打扰”的指示灯也识趣的没有摁门铃。楼下有个小女孩一直在玩划火柴游戏,一个人躲在酒店后的树荫下不厌其烦地划亮它们。一根,又一根,奢望自己是不是能像卖火柴的小姑娘那样看到想要的幻景。云层里有一架航班呼啸而过,小女孩抬头看看,然后被那一小束晃动的火苗灼痛了皮肤。哎呦,痛痛的一声尖叫,气恼的索性站起来踩灭了满地的火柴。我撑在窗台上看着她的表演出神。曾经我也是这样的小女孩,以为划无数根火柴就能在火光里看到自己想要的幻景。咕——兔子不争气的抗议了,也难怪,傻傻的等在门口,足足一天没吃东西了。他应该不会趁我离开去买食物的这一小会儿跑掉吧?不放心得叮嘱服务生:如果302房间的客人出门,请一定要打我的电话。我把电话号码抄在便条纸上递到服务生手心时,他脸上的职业微笑突然僵住,死死地盯住我的脸看。糟了。我照着地址找过去,紧张兮兮的敲了大半天门后还是没人开门。打扫房间的阿姨好奇地问我:“你来找这个房客吗?”“他出去了?去哪里了?”我焦急地追问。“应该没啊。”阿姨很有把握,“客人离开的话,我们马上会去清理房间。现在他房间的清理指示灯没亮,一定还在房间里,你再摁下门铃!”“叮咚,叮咚”迟迟没有人开门。“一定是睡着了呢,呵呵。”阿姨安慰我,“你可以打他的手机啊。”“我没有他的电话号码……”说完,我黯然神伤。什么时候开始,我和羽野居然疏远到如此地步?那位阿姨闻言用异样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一番,尴尬的笑着宽慰了我几句,无非是说“那就下次来找他,这次一定是不凑巧”之类的话。可我没有办法再等下一次了!“今天一定要等到你,我就不相信你一天都不用出门。”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万一他明天退房离开了这座城市了……茫茫世界,我又到哪里去寻找他的踪迹?从早晨到中午,从中午到傍晚。房间门一直紧闭,没有半点动静,午间服务生送餐时看到门上亮着“请勿打扰”的指示灯也识趣的没有摁门铃。楼下有个小女孩一直在玩划火柴游戏,一个人躲在酒店后的树荫下不厌其烦地划亮它们。一根,又一根,奢望自己是不是能像卖火柴的小姑娘那样看到想要的幻景。云层里有一架航班呼啸而过,小女孩抬头看看,然后被那一小束晃动的火苗灼痛了皮肤。哎呦,痛痛的一声尖叫,气恼的索性站起来踩灭了满地的火柴。我撑在窗台上看着她的表演出神。曾经我也是这样的小女孩,以为划无数根火柴就能在火光里看到自己想要的幻景。咕——兔子不争气的抗议了,也难怪,傻傻的等在门口,足足一天没吃东西了。他应该不会趁我离开去买食物的这一小会儿跑掉吧?不放心得叮嘱服务生:如果302房间的客人出门,请一定要打我的电话。我把电话号码抄在便条纸上递到服务生手心时,他脸上的职业微笑突然僵住,死死地盯住我的脸看。糟了。我暗叫一声不好,急急的将太阳眼镜推上鼻梁,几乎是慌不择路的离开了酒店。我并没有走远,悠闲地坐在这条街尽头一家颇为别致的小店里,点了一份红酒牛排和几样小食。餐点才上来一小会儿,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我把服务生叫过来问出了什么事。“没关系的,请你不用担心。”他宽慰我,“刚刚那响声不是从我们餐厅传出来的,请您安心用餐。”哦,原来如此。我宽下心,好奇的多问了一句:“那爆炸声是哪里的?”“听同事说……”他压低了声音,“是街那头的一家酒店发生了爆炸……”砰——我手里的刀叉同时掉在桌子上,嗵的站起来,飞奔往那家酒店。果然!被疏散下来的房客挤满了半条街,一个个惊魂未定的擦汗拍胸口,庆幸逃过一劫。“好惨啊,还好我刚刚没有睡着,要不然一定被烧死了。”“还好我们那层楼有警报!”“我看那火是从三楼烧起来的,一开门都是烟,还好我的房间在楼道边。”“救火车怎么还不来,干什么吃的?”“别唠叨了,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有人还被困在上面呢。”我在人群中拼命找寻羽野的身影。他刚刚还在房间睡觉,会不会没有听到警报声,来不及逃生?心一沉。我撕下裙边,打湿后捂住口鼻,不顾一切得过酒店工作人员拉起的隔离线,往大堂里跑。“小姐,你要干什么,这里很危险!”“我朋友在里面!他在302号房间。”“不行!你不能上去!消防队员马上就要来了,他们会救你朋友的!”我推开阻挡的管理人员,跑进了楼道,奔3楼。烟。楼道里全是烟。我猫下身子,沿着墙壁艰难地前行,越往上浓烟越大,眼睛火辣辣的疼。浓烟滚滚,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有人拉住了我的裙子,我听到他叫了声“救救我!”我将唔嘴的布条撕给他一半,指着楼下的方向要他赶紧爬出去,千万不要站着走。就这样我艰难地爬到三楼,终于见到楼道里还有一点点紧急救援灯的光亮。借着那微光,我使劲拍打302号房的房门。“砰!”“砰!砰!”“羽野!着火了!羽野!”“砰!砰!砰!”他还在的,他一定还在里面!难道是吸太多浓烟,昏迷过去了?快开门阿!我不顾那门缝里露出滋滋的火苗,拼尽全身地力气用手指掰门。啪嚓。砰——只感觉后脑勺一阵焦心得灼热,痛得天晕地裂。我眼前一黑,失重地朝满地得烈火栽倒下去……智薰!智薰呢!……有人在叫我?还有流水得声音,蜿蜒绵长,好熟悉好熟悉……智薰。别害怕,我带你离开。我们会去一个再没有悲伤和难过得地方……直觉告诉我:有人在靠近我,想要带我离开。该死的,头怎么这么晕?我死命拍了拍脑袋,强迫自己恢复意识,果然好多了,眼前得一切开始清晰。“这……这不是忘川吗?”我居然身处红人馆的忘川边。两岸被奇异地黑色河水吞没。天空是美丽的幽蓝,河水浓黑凄艳。而我脚下就是一整片美的醉生梦死的彼岸花。彼岸花开开彼岸。从粉红到绯红,从绯红到血红;从洁白到苍白,从苍白到尘埃。如火得怒放,绽放到荼蘼又再次盛开。一朵连一朵,一整片连一整片,都预示着最甜美得劫难。湍急得黑色河水一直绵延,依次淹没了我的脚背、小腿、膝盖……皮肤被河水一寸一寸地被吞噬,快要窒息。恍惚中,我看到有人正涉水走来,他低头温柔得亲吻我的左手,气息深沉熟悉。我抬起头,看到他忧伤美丽的蓝色眼瞳,是天空的颜色。很多年前我第一次遇见这个男生时,他也是这样低头温柔的亲吻我的左手。那一瞬间的我,在他面前颓然落败。“朔月?”“是我。”他点点头,目光淡定安然。看到他的出现我突然有不祥的预感,明白了什么。他说要带我走?难道我已经……“我死了?”我哀伤地问道。“不。”朔月摇摇头,“你在火场里被倒塌的门板砸到后脑勺,现在处于严重昏迷中。虽然在人类的观念里你还没有死去,但是智薰……你已经接近脑死亡,离去世只有时间问题了。记得上一次在大殿里离别时,我向你比的那个手势吗?”“记得,那代表‘后会有期’。你从那时起就明白,有一天会带我走?”“不完全如此。”他轻轻握住我的手,牵着我在忘川边慢慢地往前走。“智薰,你活得太累了,总是无数次的挽救别人,帮助别人,从来没有为自己而活过。如果一定要自私一次,那么就跟我走……”“走?”听他这么一说,我仿佛也愈加疲倦,只想找一个宛若天堂的地方,躺下,长睡不醒。就让这安逸将我永生包围忘川的天空很美,仿佛所有的星星都坠入了大海。一条美到窒息的深色河水,蜿蜒跋涉过大半个夜空,一路往月亮升起的方向奔腾而去。我怔怔的仰望着美丽的天空,愈加疲倦,疲倦……想放弃人间,去往属于我的地方。“不!智薰!”突然,一只娇弱的纤纤玉手将我和朔月分开,真夜焦灼地抓住我的肩膀摇晃:“智薰!清醒点!朔月是引魂师,你不能跟他走!”我喃喃的答着:“可是真夜……我好累。”我神思恍惚,“真夜,我真的好累好累……”好累好累。一直都为别人活着,忘记了自己。真夜不断鼓励我,不许我跟朔月走。“清醒点!不要放弃!那个叫沧冷的人费尽千辛万苦才把你从火场中抱出来,你要活着回去见他!智薰,你不能放弃希望,只要还有一点点活下去的希望,就要坚持啊。”“沧冷……他把我从火场中抱出来?”“对!”真夜焦急地说,“他爱你,他比任何人都爱你。你去找羽野的路上他一直在暗暗保护你,又不敢打搅你。他是冒着生命危险才把你救出来的。我曾经失去了岚,这一辈子都只能落下这个遗憾。智薰,我不要你再背负跟我一样的遗憾,你一定要把握住这份难得的幸福!”“岚?沧冷……”我的头很晕很痛。“是的,智薰,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话没说完,她将我往湍急得忘川中一推,我坠入深不见底的河水中,从幻觉回到人间。唔,周身疼痛,好像到处都缠着纱布,眼皮沉得像是灌了铅,怎么都睁不开。我动了动手指,立刻引起了病房里的护士惊喜的叫声。“他的手指动了?!太好了,渡过危险期了!”“快快快!去叫医生和沧冷!”“感谢上帝,我一直都是他的歌迷呢,智薰小姐,你可千万要恢复健康啊。”“真是奇迹呢!谢天谢地。”原来真夜刚刚救了我,把我强行推回了人间。仿佛长途跋涉终于来到终点前,却因为太疲倦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智薰……”病房边有人在柔柔的缓着我的名字,那声音熟悉到骨子里,让我疲惫的神经顿时振奋。是他?失去了视觉后其他的感觉异常丰富细腻。在他抚摩我脸颊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指节的弧度,能想象他此刻是怎样的眼神,能感觉到他气息里的疼惜。“智薰,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一直在那间酒店外等我。我去看望曾经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玩偶们的恋人了。这是我唯一能为久美做的事情……对不起,智薰,我不该让你受这样的苦。”他握紧我的手,又害怕力道太大捏疼了我。我刚想回应的也握紧他的手,突然——一滴温暖的液体掉落在我的嘴唇上。唔,眼皮好沉好沉,手也没有力气去擦掉它,只感觉那温暖的液体渐渐渗进嘴里,咸咸的。……只是……眼泪?“智薰,快点醒过来。”他微微哽咽,声音沙哑温柔,“快点好好的醒过来。除了我,还有人在等着你醒过来。你知道吗?他就出你的时候自己的双臂上的皮肤都被灼伤了,他怀里的你去毫发无伤。”“听到了吗?我的傻丫头,快点醒过来,快点恢复健康。医生说你要是再昏迷下去,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或失忆。你千万不要这样,我要你记得我,我要你健健康康。”说到这里,又一滴泪水从他眼里滴下,轻轻地落在我的嘴唇上……又是那样咸咸的,好熟悉好熟悉的味道。这一次比上次少了离别的悲伤,多了重逢的欣慰。像午后的柠檬蜂蜜水清新酸涩,又美好又寂寞。傻瓜,傻瓜千羽野,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记得呢。从当年你在机场离开我那一刹那开始。——就一直一直深深记得……这滴眼泪的味道。……那一场风云突变的演唱会和火灾后,“苏智薰”和“Toy&Lover”的名字出现在各个网站的头条上:“苏智薰假唱风波最新内幕,知情人称其是为江郎才尽!”“娱乐星闻一周回顾,Toy&Lover假唱风波遥居榜首!”“乐坛天后苏智薰神秘现身某火场,头部重伤或将瘫痪!”“当红小生×××爆出Toy&Lover的突然退役是因为苏智薰已经订婚,对方是豪门之后!”“Toy&Lover所属公司新人力挺苏智薰,网友反指其为踩前辈上位。”“苏智薰和明曜太被证情裂,智薰移爱人气王沧冷。”……就在全球的媒体和粉丝们纷纷哗然时,我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各个颁奖典礼和名流社交场合。几个月后,在某所世界知名大学导演系的新生名单中,多了一个叫Iris Sui的女生。她面容干净清冷,可以带黑色边框眼镜遮住大半个脸,比班上任何一个学生都显得成熟稳重。不善言辞的他,每天只是认真听课和抄录笔记,课余去图书馆借书和温习功课,与导师讨论课业难题。没有同学跟他说过话,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和家世。Iris Sui是一个暗黑色的谜,令人无法琢磨。我站在时光的这一头,手指触到镜面时看到了自己的心终于从云端堕入温暖平和的尘世。Iris Sui就是我,是我一直想成为的自己。“苏智薰”这个曾经光芒四射的名字。在舞台上谢幕的那一刹那,就已经与我无关。不知道选择的对错,这都是我想要的生活。当歌手时的收入足够我和家人这一生都过上富足的生活,唯一的不完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