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真的。” “真的吗??是对我说的?那你做我的男朋……” 就在她那句“那你做我男朋友好吗”出口之前,我用手指轻轻挡住她花瓣一般的嘴唇,郑重地说: “我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却不是对你说。我在最后的那一刻,想到的也不是你。” 她的脸色骤然苍白:“那你想的是谁?!是女孩子吗?” “是的。”我点点头,“是一个天使。” 抱歉地离开。可就在转身的刹那,我脸上的表情却由玩世不恭的邪笑瞬间演变成了伤感。 久美,在沉入水底快要窒息的最后一刻,我在想你。 连死亡也不能驱逐我对你的深爱。 “哈哈,你又伤女孩子的心了?” 见我一个人头也不回地从楼梯口出来,Kevin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 “喂,这件事别到处说。”我提醒他,“那个女孩子脸皮很薄的样子,我不想她难堪。” “OK。” 我打开置衣柜的柜门,里面簌簌地掉下十几封粉红色的信来。 “千羽野果然就是千羽野,连游泳课的柜子里都被塞满了告白情书。”Kevin走过来拍我的肩膀,“喂,晚上去‘Happy Hours ’吧,我昨天在那里认识了好几个女生,挺漂亮的。” “不想去。” “不是吧?!那些女孩子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昨天特意嘱咐我要带你去。你小子艳福不浅,她们都超喜欢你!” “喜欢我?”我不屑地轻笑,点燃一支Black Devil,“她们喜欢的只是我的脸吧?” 衣柜旁边的镜子上正映照出一张清秀的脸,雪白寂静的皮肤,蔷薇一般娇嫩的唇,发丝干净纯黑,耳廓上的钻石十字架耳环闪耀着华丽的光芒。 该死的,为什么我要长成这样一副比女生还惹眼的模样? Kevin急急地拿起外套和包就寻开心去了,我收拾好柜子正要离开…… “大哥——!就是他!他欺负我!” 还没反应过来,衣领已经被人一把拎住。刚刚被我拒绝的那个女孩子哭得梨花带雨地在这个壮男面前撒娇:“刚刚就是这臭小子欺负我,自以为长得还不错就调戏我们女孩子。大哥,你要帮我报仇!” “臭小子,敢欺负我干妹妹?” “我没有。”我平静地答道,顺便看了那女生一眼,她马上心虚地移开视线。我不怪她,真的。我只是更加庆幸自己深爱的久美是个真正的天使,而不是眼前这样的女孩子。 “臭小子!不就是长着一张小受脸?有车吗?有胆就跟我比两圈!” 飙车? 呵,太好了。 我的嘴角掠过一丝邪笑:“随时奉陪。” 不知道是这句“随时奉陪”说得太迫不及待,还是我笑得实在是太邪恶。那小子竟然怔住,没有回嘴。 “喂!疯了你!”对方的同伴一把拉住了他,“千羽野开车是不要命的,你跟他比就是找死!!!” 刚刚还嚣张得很的那小子顿时闭嘴,良久颤巍巍地指着我确认:“你,你你你……就是那个千……羽野?!” “无聊。” 我把Black Devil的烟头扔到他脸上,丢下一句“玩不起就别来找茬”摔门而去。 墨尔本的天空真的很晴朗,晴朗到不允许这天幕下的世界里有任何忧伤。街上行人寥寥,我裹紧外套,双手插袋在风里一个人安静地走。街边的咖啡屋里传来小声而伤感的音乐,是Coldplay乐队的“Swallowed in the Sea”(《沉迷深海》): You cut me down a tree (你为我砍倒一棵树) And brought it back to me (你将它带到我身边) And that's what made me see (它让我明白了)Where I was going wrong (我所做错的一切) … And I could write a song (我可以为你写一首歌) A hundred miles long (绵延千万里) Well, that's where I belong (好吧,我本就应属于这里) And you belong to me (你也是属于我) And I could write it down (我可以将这些记下) Or spread it all around (也能让所有人知道) Get lost and then get found (迷失,然后再寻回) Or swallowed in the sea (或者淹没在深海) … And I could write it down (我能将这记下) Or spread it all around (也能让所有人知道) Get lost and then get found (迷失,然后再寻回) And you'll come back to me (你会回到我身边) Not swallowed in the sea (而不会淹没在深海) Ooh... … Oh what good is it to live (哦,活着还有何意义) With nothing left to give (当没有什么可以去给予的) Forget but not forgive (忘却但不要原谅) Not loving all you see (所有你将爱的) … 伤感的歌。我强忍住内心的触动,走去街边的果汁贩卖机买了一罐可乐。当仰起头喝可乐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姿势陪我仰望过多少次天空,想念过多少次久美。 And you'll come back to me (你会回到我身边) Not swallowed in the sea (而不会淹没在深海) … Yeah, you belong with me (你也是属于我的) Not swallowed in the sea (而不会淹没在深海) … 旋律里绽放出大片白色的忧伤,仿佛在黑暗中寻找心爱的人,在凋零的蔷薇中亲吻神圣的生命。可宿命之神的嘴角总是挂着残忍的笑容,他赤着脚在通往圣坛的路上跳着祭祀的舞步,让我们在疼痛中边哭泣边畅快淋漓。 蔷薇花开,宿世轮回。 终有一天,上帝会把我爱的你重新归还到我的怀抱里。 花久美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喂喂喂,老大你看,这只猫居然在哭?”街的拐角处,两个小混混抓住了一只路过的猫。 “傻了吧你?猫怎么会哭?” “说得也对……老大老大,那你说这猫怎么处置?” “用铁丝捆起来烧!往死里烧!哈哈!” 听到最后这句,本来已经走过去的我又倒退回来。 “喂,把它卖给我。”我拍拍抓着猫的那小子的肩膀。他手里的猫正死命挣扎着,一身光亮的毛如同金色的云朵,看样子应该是相当名贵的品种。 “卖给你?”那两个人对视了下,又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你出什么价?” 如果问题能用钱就搞定的话,那就算不上问题。当我从牛仔裤口袋里随便抽出两张大钞扔过去时,那两个家伙马上眼睛发亮嗖地松掉了手里的猫。 “喵呜……” 一团金灿灿的“云朵”轻盈地跃上了我的肩头。 “胖子猫,你怎么会落到那些坏人的手里?一定是你太胖了跑不动吧?”(调戏) “喵——呜!”(咬) 该死的,差点就咬到我的手指。 “好凶的猫,早知道就不救你了,让你变烤猫肉。” “喵,喵呜……”这小家伙大概是知道错了,讨好地蹭着我的脸,一下就蹭掉了我的耳环。 啪。那钻石十字架掉落在地上,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妙的光泽。 “死胖猫,看来你也跟我一样是闯祸体质啊。”我弯腰拣起耳环的瞬间,它已经从我的肩头跳下,往街道的尽头跑去。 像一道金色的光芒掠过,奇异而优雅。转弯前要消失的刹那,它又回过头瞧瞧我,恋恋不舍的模样。 “奇怪。”我朝那团远去的金色云朵眯起眼睛,恍然间觉得似乎老早前就见过它。 熟悉的感觉呢! “啊咿呀哟,龟仙人的武士道,忍者不二流霍霍霍……”手机铃声吵断了我的思绪。 晕,又是KIKI那个死丫头。 “喂?” “大帅哥羽野!回来的时候记得要买鱿鱼!今天晚上我和鱿鱼……不不不,是我和智薰想做酸辣鱿鱼炒饭给你们吃~!哈哈,怎么样?High不High?” “High你个大头鬼!”我赶紧泼这丫头冷水,“算我求你了!拜托不要再拿我们三个男生当你的厨房试验品!上次搞什么咖喱牛排害得我们食物中毒,还有上上次……” “喂喂喂!千羽野你这个臭小子,老娘我亲自下厨做饭给你们吃,你居然还挑三拣四的?不吃的话就吃狗粮去吧!给我弹开!” 啪——! 那丫头狠狠地挂掉了电话,可怜我的耳朵半天都没能从刚刚的“魔音穿耳”中回过神来。自从三年前我们五个人击掌为誓“即使翻遍整个地球也要把久美找回来”后,从此无论晃到哪个城市大家都合租在一起,而我和清流、曜太三个人没少受KIKI这个女魔头的压迫。 “鱿鱼鱿鱼鱿鱼……”迷迷糊糊中还是来到了超市的冰柜前。一个大男人来买鱿鱼,还真是不美形。 “花、久、美,你想冷死我吗?” “那再说一个嘛。从前有个人……” “怎么又是从前?” “喂!你要听故事的话就耐心点好不好?从前有个人钓鱼,钓到了一条鱿鱼。鱿鱼求他:你放了我吧,千万不要把我烤着吃啊! 那个人说:好的,那么我来拷问你几个问题。 鱿鱼于是很开心地说:你拷吧你拷吧! ……于是那人就把鱿鱼给烤了!” 我突然心跳停滞。 即使是三年后的今天,每当想起关于她的那些画面,都像漆黑的闪电瞬间击中我的心。而我竟然仍旧没有任何还手的力量。花久美这个名字,这辈子都将是我的死穴。 “各位,我回来啦!” 刚刚推开合租别墅的大门,曜太和清流这两个饿魔马上扑过来抢走了我手里的食品袋。 “哦也!居然还买了泡面和通心粉,今天不会饿死了!” 曜太刚说完头上就挨了KIKI狠狠的一记锅铲:“明曜太你想死啊,今天晚上我们吃饭你吃狗粮!” “冤枉啊……”曜太惊恐地朝智薰投去求助的目光,谁知道智薰只是继续悠然自得地喝咖啡,顺便表扬了一句我买回来的蛋糕味道不错。 “蛋糕记得给我留一块。”我笑着嘱咐她,上楼去自己房间换外套。混乱但是快乐的五人合租生活,想想这三年来还好有这帮家伙一直都陪在我身边。 “大家努力,从今天开始,就是翻遍整个地球,我们也要把久美找回来!” “五个人齐心协力,永不分开!” “加油,加油~!” “加油!” 智薰在楼下叫我吃饭的喊声把我从三年前的那一幕拉了回来,我赶紧换好外套下楼。刚走进餐厅就看到智薰和清流很无语地举着筷子坐在桌子边。 “智薰,你确定这是鱿鱼?你确定这真是KIKI做的?”清流盯着眼前这一大盘黑乎乎的“酸辣鱿鱼炒饭”,手里的筷子微微颤抖。 “嗯。”智薰点点头,神情十分悲壮。 没办法,KIKI这丫头三年里脾气增进了不少,厨艺却退步得更多,吃她做的菜简直就像受死。三分钟后我们终于骗曜太那个笨蛋尝了一点那盘炒饭。不出所料——他吞下去后马上就挂了! “算了算了,吃泡面才是正经事。” 众人扔下口吐白沫躺倒餐桌边的曜太,各自端着泡面去大厅看电视。等我好不容易把面泡好,发现大厅里的沙发早就被那四个家伙给占领了。 人人都一脸猪气地边嗍着泡面边看电视。连智薰这样的冷艳美女都是耷拉着拖鞋歪在沙发上,TOY LOVER早就成了国际一线的乐团,要是她的歌迷看到这场景一定会仰望苍天狂问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死开点!”我一脚揣飞正端着碗喝面汤的清流,占领了沙发的东边,安安心心地吃起面来。电视里刚好播到娱乐新闻—— “智薰小姐,今天是TOY LOVER乐团的四周岁生日,我想大家一定都很想知道你和明曜太在乐团生日的时候有什么重要的心愿,能跟我们大家说说吗?” “嗯,还是那个愿望,三年都不变的愿望。” “呃?难道就是那个寻找你的好朋友的心愿吗?你们还没找到她?” 屏幕上,主持人还没问完就被旁边的曜太一掌PIA飞,整个电视画面立刻被曜太硕大无比的一张脸占据,他举着两张照片声嘶力竭地吼: “世界各地的TOY LOVER迷们,如果你们身边有这样一个叫‘花久美’的女孩子,或是看到过这个叫‘端木朔月’的男生,一定要尽快联系我们!!拜托大家啦!我们的联系地址是%¥#*#……” 看到电视上的这一幕,大厅里顿时安静。 三年了。 整整三年了。 无论是智薰和曜太,还是KIKI和清流,我们五个人已经想遍了能想的所有方法来寻找久美!大家不顾学业、不顾事业、不顾一切地满世界游荡,都只是为了找到她!仅仅是因为久美曾经说过“只想在有海的城市生活”,我们就几乎把整个地球表面有海的城市翻了个遍,如今来到墨尔本也不过是因为这里可以看到美丽的大海。 可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找不到?! 连一点影子都没有,可恶,久美你是不是要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让我们苦苦找一辈子都没有任何结果? 难道你真的已经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了?! “啪——!”手里的碗摔碎在地板上。 “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我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收拾起地上的碎片。 “我来吧。”智薰过来帮忙,两个人推诿间,她不小心割到了手指,殷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对不起对不起……”我抱歉地握住她的手指帮着止血,“家里的创可贴放在哪里了?我去拿。” “不用,我说了不用!”她的脸色一片苍白,却还倔强地拒绝着。 “不要逞强了。创可贴放在哪里?” “呵……”她咬了咬嘴唇,“不是逞强……” “那是什么?” “……是害怕你对我好。” 好在KIKI帮着找来了创可贴。我刚帮智薰包好手指,突然想起了什么:“咦,智薰你以前不是晕血的吗?” 她淡淡地一笑,看了一眼我的外套口袋。 “原来你还记得我晕血,我以为你只记得她怕黑呢。” Two 怕黑? 我怔住。心底最敏感脆弱的那根弦轻微地颤动着,而右手已经下意识地伸进外套口袋里摸到了那个打火机。 三年来,我的每一件衣服外套里都放着一个打火机。不为别的,就怕某天我真的遇到久美,要是突然停电了怎么办?如果不点亮打火机的话,花久美那个胆小鬼一定会害怕地大哭。 一定会哭的……那个最最怕黑的笨蛋…… “过来看八卦新闻啦!!”KIKI大叫,指着电视屏幕。电视上正在播放社会热点新闻人物专访,采访对象是一个经历很传奇的女孩子,据说是被绑架了整整三年,上个星期才被警察解救出来。成功逃脱魔掌后的她一直都回避着媒体,直到现在被访问还是戴着面纱,非常地神秘。 “……那么,呵呵,那个绑匪他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事情吗?比如……” “不,他对我很好,也不会逼我什么。只是要求我老实地陪着他。” “他不曾伤害你?!!没有打过你?!” “没有。他曾经要求我叫他老爷,但是我并没有叫过,他也并不会当真。” “你的意思是,绑匪他对你一直很友善?” “是的,我们是朋友。” 女孩话音一落,节目现场的观众顿时惊呼,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朋友?!怎么可能嘛?一个人把你绑架了三年,三年都不准你出门!你还当他是朋友?!!”KIKI拍着沙发不解地大叫,被智薰制止。“安静,听她说完。”智薰的眼里闪耀过一丝奇异而冷艳的光。而电视上的访问还在继续—— “朋友?我……我真是很惊讶,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绑架自己的人。难道你不恨他吗?” “不,不恨。” “难道这三年的时间里,你从没有感觉过寂寞?整整三年,除了他你都见不到别人,也交不到任何朋友啊,你靠什么来打发时间?” “画画。” “你喜欢画画?呵呵,不知道我有这个荣幸看一看你的作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