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有人接道:“别,让圣母认真做事。别的人头最少都是五百两一个,这个还不止这个价钱呢。” 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话说得没错,这年头,人越杀越少。我们生意红火是好事,但该杀的都杀光了,我们人还越来越多,剩下的事就只有收钱让别人捅自己。划不来。圣母啊,干脆涨个价算了。” 雪芝一听到这声音,仔细看了看那人。 果然是丰涉。他的头发右侧还是绑了几根小辫子,两年过去,除了长相更讨人喜欢,说话更让人讨厌,腰间葫芦更大以外,基本没变什么。 见满非月没有回话,丰涉又道: “毒药毒蛊做得好不能当饭吃,脸蛋长得好看也不能当银票使啊。我们要求也不高,日图三餐,夜图一宿,你总不能把我们都卖到窑子里去。” 满非月完全无视他:“我们今天不是来杀人的。昭君说这妮子不肯去月上谷,让我们来劫她。谁要不小心把她给毒死了,我让你们死得难看。” 雪芝哭笑不得:“你们发什么病?我已经去见过他,才从月上谷出来。” “我才不管你去了哪里,收了钱,我们就要照做。”满非月打了个响指,“给我上,绑了她。” 话音刚落,那一帮妖男就人手一根长棍,七零八落地冲过来。 雪芝一个纵身,所有人扑了个空。 他们很快恢复备战状态,列成整齐的一排,将雪芝包围其中。 雪芝手指强劲一扣,两掌左右击去,瞬间击倒两个人。那两人躺在地上,一脸迷茫,再站不起来。 “朱火酥麻掌?”棍子在手中转一圈,丰涉眯着眼睛,“这不是重火宫的招式么?” “重火宫人,自然使重火宫掌法!”雪芝说完,一掌击中丰涉胸口。 丰涉应声倒下,还一边道:“哇,原来你是重火宫人!好厉害!” 这时,其他人又高吼着冲过来,雪芝夺走一个人手中的长棍,猛然跃起,在空中进行了后空翻,倒挂在房梁上,簌簌几棍敲在那些人头上。 “无仙经月功!”丰涉躺在地上,斜着眼睛看雪芝,“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非图文的无仙经月功!太帅了!女人,加油!”话音刚落,满非月一棍敲在丰涉头上。 很快,在场只剩两个人了。 雪芝将长棍往空中一甩,在长棍凌空的时候,两掌击在其中一人的腰部,抬腿踢去,又一跃接棍,连续而快速在他头上敲了数十次。又一次将长棍扔入空中,撇了那人的双手在背后交叉,接棍,将长棍插入双臂。那人的两条胳膊就像上了锁一样,再解不开。 “混、月、剑、第、九、重!”丰涉眼冒精光,无比崇拜地看着雪芝,“一睹此剑顶重,是我一生的追求!但是,最后一击应该是捅了他才对,为什么不捅了他?如果用剑的话,一定是鲜血狂飙身首分家,可惜了!” 满非月怔怔地看着雪芝,已经没有精力去打丰涉。 雪芝手中没了武器,但依然转过身,朝最后一个人做出备战状态。 那人丢盔卸甲,逃到满非月身后。 雪芝淡淡一笑,拱手道: “承让。” 77 满非月咂嘴道:“真想不到,你武功进步竟然这么快。也是,听说你最近厉害起来了。” “听说你这么多年从来没厉害过。” 满非月面有怒色:“既然如此,还请雪宫主赐教了!”说罢,动作强硬地脱掉自己外套。 雪芝冲过去,拖住丰涉,掐了他的脖子:“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满非月却笑了。 “你武功虽高,却不会杀人。省省吧。” “你不信我?”雪芝手下加了力。 丰涉唤道:“痛啊!” “反正全天下美男子多的是,杀了我再去找一个便是。”满非月挥挥手,“你动手吧。不过,杀了他,还是要和我交手的。” “要动她,先打过我再说。”穆远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雪芝还未回头,穆远便敏捷地落在她面前,然后站起来,手握长剑,以剑指地。 满非月一见穆远,脸上有了慌乱之色,再看看抱头鼠窜的妖男们,怒道:“你们都带种!”然后回头对雪芝穆远道:“若不是上官透不让用毒,你们都死了!这次你损我的,我一定会加倍还来!” 雪芝道:“不必还了,我送你的。” 满非月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圣母!喂喂喂喂,圣母!你不要我了?!”丰涉在后面提高音量喊道。喊着喊着,渐渐无力,想回头看雪芝,但被她掐着脖子不敢动,只好憋着声音道,“女人,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会是海棠吧!不对,年纪这么小……难道是重雪芝?也不对,都说重雪芝是个狐狸精,专门勾引男人,武功不好——哎哟哟,痛啊。” “你再说一句,我真掐死你!” “难道你真是重雪芝?”丰涉也不管她是否会掐死自己,立马转过头看雪芝,“天,真的是狐狸精啊……等等,我好像见过你。但是,是在哪呢……” “宫主请回去休息吧,这个人我来办就好。” 雪芝嗯了一声,放开丰涉:“麻烦穆远哥了。” 雪芝不知道,这个不经意抓来的“人质”,竟然就这样缠上了自己,还成为了个尽会讨野火的拖油瓶。 次日,客房中。 雪芝与重火宫的人商量着去林奉紫寿宴的事,决定让朱砂带头去花钱定做一条鞭子,作为贺礼。大家正琢磨着何时出发去灵剑山庄,一个阴沉的声音忽然从他们身后飘来: “灵剑山庄……那庄主的女儿,可是一个妙人儿。” 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丰涉靠着门,皮肤好得可以拧出水来,笑得却不伦不类。 雪芝道:“你怎么还没走?” 丰涉指了指穆远:“是他不让我走的。” 穆远道:“我以为宫主留他还有用。” “不用了。你走吧。” “这不成。”丰涉往里面走两步,眯起眼睛,“我现在已经接受事实当了你们的人质,你们就不能赶我走。我只有到灵剑山庄才能和我们的圣母会面,从这里到山庄还是有那么一点远的,你们得负责挟持我。” 所有人都在茫然。 琉璃道:“宫主说,你可以走了。” “我不走。” “你不走我杀了你。” “你杀便是。我就不走。” “你不怕死?” “混鸿灵观的,从来没想过要长命百岁。美食美女,我都有过,夫复何求?” “你这人真是——” “罢了。让他跟着也没什么。”雪芝摆摆手,“丰涉,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我们却没银子养你。” “挟持人质居然不掏腰包,抠门。”丰涉长叹一声,“我说雪宫主,看你也就二十八九,怎么说话跟个大娘似的?” 雪芝怒道:“给我滚出去!” 丰涉笑盈盈地蹿出去了。 琉璃道:“这丰涉是盲肠,不割掉,早晚会发炎捣乱重火宫的。” 雪芝道:“没事,他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蛋。” 一帮人决定先让人通知重火宫,然后往苏州赶,再和其他人在那里会合。刚派人出去,雪芝等人还在收拾东西,便听到楼下有人传来一群人惶恐的尖叫声。 雪芝立即跑出去,只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 跳到一楼,好容易挤进人群,却又一次看到了恶心的东西。 一个人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七孔流血,脸上冒着五颜六色的泡。 雪芝捂住嘴,冲出客栈,转身一阵干呕。却有人伸手拍拍她的肩,无比温柔地说:“芝芝很难受吗?不要难受了哦。” 雪芝抬头,对准丰涉那张白净的脸就是一巴掌: “你简直没有一点人性!!”语毕,又是一巴掌。 丰涉给她带着浑厚内力的耳光打得头昏眼花,脸上很快就肿起来: “为什么要打我?” “为什么打你?你杀人了!” “那人连歌妓的豆腐都要吃,死一个有什么关系?” “你——若是这样,给他点教训不就得了?为什么要杀人,还用这么残忍的方法?!” “芝芝不要这么激动。”丰涉捂住两边肿肿的脸,两只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如果我会盖世奇功,我也会用很帅的方法。” “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的话?!” 丰涉点点头,凑近了一些,眼睛虚起来,惊讶道:“原来你这么漂亮!妈的,我真想把圣母宰了!要不是我六岁的时候眼睛给她用毒熏得半瞎,也不会在偷到春宫图时看不清,更不会到现在才看清楚芝芝美丽的面容!” 78 “满非月为什么要熏你眼睛?” “我不小心把她新养的毒蛊给弄死了。” “然后?” “所以她就熏了我呀。” “你六岁的时候就在满非月身边了?” “我好像自出生起就跟着她混哦。” 这个时候,一个健壮的男子冲出来,气得脸红脖子粗:“是你杀了我小弟?” 丰涉道:“我没想杀他的。只是看他喝的汤太油腻,给他加一点清淡的蔬菜,没料到他火气太重,救不活了。” “你下了什么?” “当然是钩吻啦。” 那男子虎目圆瞪,咬牙切齿扔出三个字:“你娘的。” “我娘早死了,到下面去找她吧。”丰涉笑道,“喝点钩吻汤?” “鸿灵观的人都不得好死!”那男子终于愤然而去。 丰涉哼笑了一声,回头继续看雪芝:“芝芝,我从来不敢相信,这天下会有姑娘像你这样的,武功又高,容貌又倾城。像你这么完美的女孩,恐怕全天下男人都在抢着要吧?” “你怎么会从小就跟着满非月?” “听圣母说,我老爹在江湖上惹了事,人家找到了我老娘,把她杀了以后觉得不解恨,就把我的手脚筋都挑断了。我爹看我已经成了个废人,就把我扔掉。后来圣母见我好看,把我带走,所以我就在鸿灵观长大。” “你被挑过手脚筋?你现在看上去挺健康的。” “哦,我听别人说的,她在我的骨里种了蛊,那些蛊头尾都有小钩,连在一起可以替代手脚筋。它们也靠吸食骨髓维持生命——唉,你别露出那种表情,吸不了多少,我还年轻,骨髓再生速度快,够它们吸很多年。” “那到老了以后呢?” “我怎么知道。” 雪芝脸都扭起来了:“怎么会有这么残忍又恶心的事?” “芝芝,我都没觉得恶心,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你父亲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把你扔掉?” “我当时已经是废人了啊,他为什么不把我扔掉?”丰涉一脸莫名和不解,“不知道你怎么做宫主的,还没你下面那些护法聪明。” 雪芝顿时才明白,原来一山还有一山高,比她倒霉的人多了去。这丰涉也就十来岁的年纪,说着这些惨绝人寰的事竟然面不改色,满非月调教出来的孩子,果然没一个正常的。 没过多久,重火宫的人都出来了。雪芝一脸正色告诉丰涉,他不能再跟着他们。丰涉一句话就让雪芝又一次妥协:“我没钱,唯一的赚钱方法就是卖钩吻汤。” 一路上出现了不少事件。 雪芝经常回想起自己二爹爹。林宇凰十来岁的时候也喜欢害人,但从来不要人命。他可以把一个杀猪的玩到出家,一个□犯玩到挥刀自宫。林宇凰让个人生不如死,丰涉是直接让这人消失了真干净。有很多次琉璃都打算一刀灭了这臭小子,但穆远却总是阻止他,说他确实不杀好人,而且也没有必要得罪满非月。然后雪芝一声令下,一群人把他打得半死。 但是,打就能让丰涉停止杀人?有没有见过不游泳的鱼? 事件持续进行。 六月初,苏州。 雪芝在苏州和朱砂、砗磲,以及另外两个新任护法,云辉、瑶空等人会面。自从雪芝重出江湖,重火宫的人开始行动也是分外有面子。 苏州多年来都是一个样,朱户万家,满城风絮,行舟三百六桥下。 只是,几乎有点名气的门派都来了人,参加奉紫的寿宴。关于奉紫的好话,别的地方加起来,估计都没有江南一带多。 两岸灯笼高挂,水榭楼台。 在这座城中并没有住过太久,雪芝连通往酒楼的路是哪条都不知道。 但是,那一年的泰伯庙会,庙会中不少彩灯的模样,满街五花八门的面具,街上一些甜甜香香的小吃……还有拥挤的人潮中,一直小心护着自己的臂膀,却是如何努力去忘记,都再难抹去。 那时,她总有一种错觉。 好像自己永远会穿着红色的棉袄,拿着小风车,挽着昭君姐姐的手,一直顺着人潮往前走,一直一直走……好像永远都长不大,永远是个小丫头。79 80 81 79 穆远早已提前在仙山英州让人订好了房,雪芝却态度强硬,说要换到别处去。无奈这个时候所有客栈都满了人,不睡仙山英州,就只有睡大街。雪芝愣是找到了一个小破客栈住下,说重火宫后山那种地方我都能待,还有什么地方不能待。 她也终于发现,丰涉说要在苏州和满非月会面只是借口。他还是打算赖着她。雪芝压抑着火气,把他留在客栈,让他不准闹事。 几日过后,便是林奉紫的寿宴。 雪芝起来得很早。 雪燕教的玉天仙,重火宫的狐狸精。这两个名字雪芝都无比讨厌,但拿她们来比的人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不少男子扬言要把她们都娶进门的。雪芝不知道奉紫是什么反应,但她每次听见,都会出手揍人。 对于林奉紫,雪芝一直都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两个人被人比多了,多少会有些敏感。而且曾经和灵剑山庄结下的梁子,是很多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确实灵剑山庄请她们来没有错,但既然来了,就得小心。 树大招风,这个节骨眼儿上,就是灵剑山庄的狗便秘也会赖到她头上。 所以,即便她非常非常想把自己打扮成个妖精,花枝招展风情万种地去灵剑山庄转一圈,出一口恶气,但为了自己和重火宫,她不能这么做。 前几日和烟荷、朱砂二人血洗苏州。三个女人用很少的银子买了很多的衣服,买回去以后雪芝却一次都没穿过。旧衣几乎都是分不出性别的武衣,中间夹了一堆朱砂买来的艳丽花裙。雪芝每次一穿那些,都跟一青楼头牌花魁似的,相当惹人注目。 这会儿,她挑了前几日市场上买的,领口袖口带绒毛的白色丝衣,散着发,在发侧歪歪地别了一团雪白的绒毛,挂上两颗珍珠耳环。然后勾了勾眉,含了含胭脂膏子,体面而不花哨。 之后,便无视可怜兮兮的丰涉,嘱咐人带上佩剑出门。 雇了马车,雪芝、穆远、烟荷还有琉璃坐一辆。烟荷掀开帘子四处打量,喋喋不休: “人家都说苏州美女多,我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穆远道:“看多了宫主,你当然再找不到美女了。” 雪芝却惊讶地抬眼看穆远:“穆远哥,很少听你赞扬我。” “我没有赞扬你,只是在说事实。”穆远叹了一声,“你这样下去叫我们怎么放心,感觉谁都会骗你。” “大护法,你说话好肉麻。”烟荷皱皱脸,又一脸神往地看着他,“不过,听了真的舒服……” 琉璃弹了弹她的脑袋:“又不是夸你,你激动什么?” 很快,马车到了灵剑山庄下。 从下往上看,到处都是上下阶梯,或者留下来互贺的人。 车夫掀开帘子,雪芝垂头走下马车。 接下来,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所有的人的眼,不论男女,都像是铁块。雪芝像是握着巨大的磁铁一般,一路往上走,吸了一路人的眼。 烟荷跟着另外三小护法,轻声说:“感觉好可怕。” 笙箫用手肘碰了碰她:“没见过世面是不是?别给咱重火宫丢人。” 朱砂回头道:“除了莲宫主,恐怕也就宫主能做到这份上了。不过莲宫主那叫风华绝代,宫主是美艳惊世。” 琉璃道:“朱砂,你不小了……” 到灵剑山庄正厅外面,雪芝便看到了里面最打眼的林奉紫。 她这一日打扮得真的是分外华贵:一身淡金的长裙缀着细绣白花,乌发盘在脑后,斜下的刘海上是玛瑙金冠,两条金缎从冠旁落下,衬着大红宝石金坠子,外加画龙点睛的一颗美人痣,整个人显得无比贵气又娇媚。不要说是庄主女儿,就说是公主都没有人会怀疑。 看到她此时的模样,雪芝几乎都要忘记了她小时哭哭啼啼的撒娇相。 但无论如何,这位美人从小到大都是众人的焦点。 雪芝以为自己会十分嫉恨,但错了。 她竟觉得,有一些寂寞。 其实在阶梯上,被人看着还好,反正很快就走过了。 进入灵剑山庄正厅的时候,连雪芝本人都有种抵不住的压力。 她刚一迈进去,正在人群最里面的林轩凤便第一个看到她。然后,他说到一半的话似乎也给忘了,直直地看着雪芝。 客人自然随着主人目光走。 于是,仅是眨眼的瞬间,整个正厅的人都看向雪芝,包括林轩凤身边的林奉紫。 灵剑山庄中茉莉灼灼绽放,纯白胜雪。 除了及腰的长发漆黑如夜,雪芝也一身雪白。也正因为打扮素雅,别人再无心留意她身上抢眼的首饰或是衣物。脸和身段,恰恰成为了最抢眼的地方。 不少人都不由自主联想起了四个字:天山雪狐。 这一次的雪芝,比一身艳红出现在傲天庄时,还要命。 只有朱砂低声道:“宫主想要低调一点,好像适得其反了……” 一听到朱砂说的话,雪芝还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嘴角带着不自然的笑容,踩着大红毯子,走到林轩凤面前,笑道: “林叔叔,多年不见,您老人家可安好?” “雪芝。”林轩凤惊喜道,“果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姐姐,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来。”林奉紫眨眨眼,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次,“看看,人家都说我们是武林中最漂亮的姐妹花,果然是真的。” 雪芝再看看林轩凤,脸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 林轩凤……又把江湖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给美化成什么样了? 80 一阵寒暄过后,有人通报新客人到了。林轩凤道:“雪芝,你和奉紫也很久没见了。你们先去那边聊聊,我去接人,一会儿再来。” 雪芝冷静下来看看他。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客观说,还很英俊。 但是,再回头看奉紫。那双亮晶晶的眼,还有那颗长到了眉心变成红色的媒婆痣,还是如此令人讨厌。 雪芝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奉紫拖到桌旁。奉紫笑道:“姐姐,你最近在江湖上的事,我全部都有听说。” 雪芝看看她,干笑着点头。 ——都不是什么好事,难怪她笑这么开心。 “人家都说你是狐狸精。”奉紫握紧雪芝的手,异常兴奋道,“你知道么,狐狸精是一个女人的最高境界。还有人说,像你这样的狐狸精,要一千年才能修出一个!姐姐,我真以你为荣!” 很少有人看到温柔的奉紫笑得如此灿烂。大家都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 雪芝非常不自在。 这些话就算是从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朱砂口中说出,都非常别扭。最讨厌的人这样说自己,雪芝没法不乱想。忍了很久,才忍住没问她怎么都十八了,还跟个白痴似的。 “还有人说,你跟莲宫主长得特别像。除去我爹爹,我最崇拜的人就是他和林叔叔。可惜这辈子都无缘见他一次,但如今看到你,我就知道,他一定一定很完美。” 雪芝脑门上青筋乱跳,一张漂亮的脸瞬间变得搞笑。 奉紫这没良心的东西——是谁生了你,你小时候最黏谁,你全部忘记了! 林奉紫叹了一声,又笑道:“不过,小的时候,林叔叔照顾过我,我还记得。因为他后来来看过我,还有这个。”说罢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只有一只眼睛,不过还是气宇轩逸。你爹爹还真都是些伟大的人。” “林奉紫,我想问你一件事。” “姐姐请说。” “你话怎么这么多?” 林奉紫一脸委屈:“今天我生日,又看到姐姐了,话多一点不好么?我是对着姐姐话才多的。”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 林轩凤和一帮雪燕教的女子进来。 雪芝一看到带头的那个,禁不住皱了皱眉,也不看奉紫:“我有事,先走了。”但是人还没站起来,原双双就已经看到她们,立刻踩着小米碎步跑过来:“我的奉紫,想死我了。” 林奉紫站起来笑道:“教主。” 原双双一把抱住奉紫,像娘看到女儿一样,热泪盈眶。 雪芝根本不看原双双一眼,转身就走。 “等等,雪芝。”原双双唤道。 “原教主,今天是你们奉紫的生日,我们还是不要多说的好。” 没料到原双双竟然捉住雪芝的手:“作为长辈,我以前还天天欺负小辈子,是我的不对。看在奉紫的份上,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计较了。让我瞧瞧,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标致了,难怪见过你的人都夸你美呢……” “够了,你和她聊吧,我没时间。”雪芝看看她的手,“请放手。” “你不原谅我么?” “请放手。” “不要这样,雪芝。”原双双泪珠子竟然就快要掉下来,“我这两年的日子也不好过。我父母染上了怪疾,现在都卧病在床,别人说都是我以前那毒嘴咒的。我也很后悔……呜呜……” 雪芝最见不得别人掉眼泪。而且,当原双双不再用以前高亢的声音说话,态度温和点,也不是那么讨厌。 “算了,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先和奉紫聊吧。” “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奉紫道:“姐姐,别走,我还想和你多说一会儿呢。” 雪芝以其他人还在等待为借口,顶着浑身鸡皮疙瘩回到重火宫人堆里。 奉紫还是那死样子。原双双变化真大。虽然不讨厌了,但感觉真是怪怪的。也不知是否别有居心。 朱砂道:“又是那个讨厌的原双双?” “不提她。” 就在这个时候,林轩凤又带了两批人进来。一批统一穿着华山的衣服,带头的是丰城,后面跟着丰漠和其他弟子。 一批额头带着黑缎带,大部分都穿着深棕褂子米色衣,少数几个穿蓝衣,三个人穿深红衣服。恰好,这三个人雪芝都认识:仲涛,汉将,世绝。 带头的一个穿白衣,手持折扇,长发如云,发簪上有三撇孔雀翎。 雪芝一看到他,转过头装瞎。无奈烟荷那不懂事的孩子竟然惊呼: “哇,宫主,你和月上谷谷主穿夫妻装!” 81 这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很多人听到。雪芝的脸瞬间由雪白白变成通通红。她头一回有废掉烟荷的冲动。 仲涛在上官透耳边笑着说了一句话,上官透转目看向雪芝,淡淡笑了一下,便转身跟别人说话去。 原本灵剑山庄没有邀请上官透,上官透也不打算来。但丰城这年龄可以当上官透爹的人,却是上官同辈分的表哥。丰城说什么也要叫上上官透,还非要问个究竟,为何林轩凤如此排斥上官透。林轩凤说不出个所以然,上官透人情上也过不去,只好跟着丰城来了。 然而,仲涛在看到雪芝的正面以后,又是一脸激动地在上官透耳边说话。 上官透这一次连头都没有回。 雪芝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要说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和别人说着话也走神了不少次。 上官透来了以后,不少人都围过去了。一帮前来祝贺的灵剑山庄弟子都被忽略。那一帮弟子中,长得最像样的还是夏轻眉。他没变多少,还是三年前眉清目秀的脸蛋,外加一身飘逸的衣裳,微微扬着的嘴角旁,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雪芝一瞬间有看到了故人的感觉,但碍于江湖上的闲言闲语,便只好站住不动。很快夏轻眉看见她,冲她笑了笑。雪芝也笑着点点头,却见他身边跟了一个少女,正挽住他的手,有些防备地看着自己,但也微微含笑。 那少女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眼很大,眼角和眉角略微下垂,因此看去很温和。她头上别了两朵兰花发簪,一身粉红衣裳,挽着夏轻眉的手指甲也是微亮的粉红,水嫩得不得了。 当她和夏轻眉走到林轩凤面前的时候,很多人都在问林轩凤她的身份。 林轩凤笑得有些不自然:“这是柳画,轻眉的未婚妻,去年才入灵剑山庄的女弟子。” 柳画看去很温柔,实际性格固执,死活不肯入雪燕教,说要学剑就要在灵剑山庄拜师。为此原双双还对她有些不满。她并不是重雪芝那样的人物,地位崇高身手盖世,而且让人看了一眼就惊叹说此女美艳太具攻击性,几乎伤人眼;她也不像林奉紫,温婉高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让人觉得此等绝色只应天上有。但是,她沉默少语,厨艺精绝,会做一百三十二种菜,八十九种汤,时常垂首害羞,越看越耐看,是典型的完美妻子。喜欢上她的男人,没有哪一个不是陷入癫狂半死不活。 灵剑山庄庄内没几个女人。柳画在灵剑山庄仅待了两个月,不少表面追求林奉紫的人就偷偷跑来勾搭她。不过林轩凤知道林奉紫瞧不上那些浮躁的小厮,还满心觉得她最终会应了夏轻眉,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两个月前,一个令人诧异的消息传了出来:俘获柳美人的幸运儿,竟然是他挑中的乘龙快婿。 夏轻眉自入门没多久,一直到柳画入了灵剑山庄后几个月,都一直没有停止对林奉紫的追求,包括中途插入一个倾城重雪芝。但这才一转眼的时间,两人的婚期竟已定在年末。 这一会儿,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瞥眼雪芝和奉紫。 雪芝其实是最冤枉的一个。她不知道这里怎么会有自己的事。 倒是奉紫,嘴脸一直不大好看。没过多久,她就又一次偷偷溜到雪芝身边,小声道:“姐姐,柳画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少理她。” “你怎么知道人家好不好?” “她是那种表面对你很好,底下咬你一口的人。不就是个夏轻眉么,以前也不是我的下饭菜。不开玩笑说,我现在只要一勾勾手,姓夏的保证连滚带爬回来。也就这柳画,还真当他是个宝。” 雪芝蹙眉:“我看你是心理不平衡。” “姐姐,你不可以冤枉我的。而且,你以前不也喜欢他么。他喜欢你,我都没说什么。” “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江湖人士以讹传讹,仅此而已。” “唉,反正你要小心柳画。她是恨不得拿根铁索套住夏轻眉的脖子,缠他在自己身边。” “人家的事,人家知道怎么处理。” “哼。”奉紫噘嘴,“反正你从来没把我当回事,我不要理你了。” “不理就不理,你少在我面前晃,晃得我心烦。”雪芝站远一些,突然看到进来的人,“花伯伯和雪天叔叔到了,我不和你说。” 雪芝快步走到门口。 谁知刚截下司徒雪天和花遗剑,上官透也过来了。82 83 84 82 这场景尴尬了。雪芝和上官透互望一眼,便各自和司徒雪天和花遗剑打招呼。花遗剑看了雪芝半天,才算认出了这个侄女儿,万年严肃的脸,也微微绽出一丝有些沧桑的爽朗笑容。司徒雪天倒是意气风发,拍拍雪芝和上官透,一个劲说俩孩子都好懂事。然后两人又开始问雪芝林宇凰在哪,过得如何,让他好歹出来聚聚。雪芝也一一回答。过了一阵,司徒雪天大概看出雪芝上官透的矛盾,便拽着上官透去别处。 花遗剑难得见了雪芝,也是拽着她到处介绍给自己的朋友。武当少林,峨眉华山,名门正派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一一见过,到林轩凤面前,花遗剑却只是淡淡一笑,简单说了几句,便算会过。峨嵋派的掌门起了很大的带头作用,所有弟子对雪芝都是冷冰冰的。别的门派,只要是男人为主的,一定对雪芝是笑脸如花。雪芝分外郁闷。 老大级的见完,就是在江湖中人际圈最广武功却一般的门派,平湖春园。这个门派和雪燕教差不多,也都是以女性为主。不过相较雪燕教的小女孩们,这些个女弟子要成熟得多。园主有两个,一是何霜平,一是何春落,是一对姐妹花,却是两个姐妹两个样:霜平是个四十左右的严肃女人,据说丈夫比她小十二岁;春落看去大概二十五六,绝对是如花般娇艳,如水般温柔。一见了雪芝,何春落立马笑着说,我知道,你是那个很风光的宫主,久仰大名。 雪芝却笑得有些僵硬。 两姐妹的名气显然没有她们的门派大。但何春落的名字雪芝早就听过,是因为她和上官透的传闻。 雪芝忍不住看一眼上官透。没料到他也在看自己,不过,嘴角带上了一丝有些嘲讽的笑意。 天怒人怨。 讨厌自以为了解女人的男人。 雪芝笑逐颜开,跟何春落聊起来。 而这个时候,月上谷的一个新弟子小声对上官透道:“谷主,你看到重火宫的宫主没?” 上官透隔了一会才说:“看到了。” “她好漂亮。”那弟子凑近一些,小声道,“比跟你好过的那些女人都漂亮。你为什么不去跟她好?” “没想过。” “可是我觉得她和你好配——我从来不觉得哪个女人配得上谷主的。” 上官透又停了停:“不觉得。” “这样好都不觉得?” 仲涛笑道:“光头是酸葡萄心理,不要再刺激他了。” “狼牙,你管好你的女人再来说我。” “我看你‘七天花丛游’的称号可以拆了。这雪芝你喜欢了快到三年,我看你连别人小指头都没有碰过。笑我?我看等我和红袖成亲那天,你还追不到她。” “我没有喜欢她。” “可是她好像喜欢谷主啊。”那弟子插嘴道,“她已经看你很多次了。” “真的?”上官透立即到处去找雪芝的踪影。 再回头的时候,仲涛的笑容已经变得无比邪恶。 等人都差不多到齐以后,林轩凤带领着众人到宴席厅用晚膳。 也不知道是不是触了霉头,月上谷和重火宫的桌竟是靠在一起的。雪芝甚至用眼角余光,都可以看到上官透。那瘦削的下巴,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无比立体的鼻梁,曾经一度迷恋的琥珀色瞳孔……此时看去,怎么看都有些不顺眼。汉将世绝二人站在他身后,□僵硬如同两具雕像。 最不顺眼的是,上官透安心坐着,仲涛便代替月上谷去向林轩凤敬酒。而一个女人很快端着酒到上官透面前,有些不自然地向他敬酒。雪芝一瞧那女人,气血上涌——那是采莲峰帮主杜若香。 又一个。 一顿膳食下来,周围的人说了什么,雪芝几乎都没听进去。她的眼睛就长在了一个又一个上前敬酒的女子,还有看去无辜实际最可恶的上官透身上。 不知道这一日跟他敬酒的女人中,有几个和他还保持清白关系的。 年纪大了些,她也渐渐明白,对很多人来说,一夜风流不过逢场作戏,过了,大家照样可以做朋友。原来会把男女之间的事想得如此神圣如此难得的,只是她而已。 就像上官透以前常说的,芝儿还小,长大就会懂了。 雪芝懂了。却永远也无法理解。 晚膳过后,便是酒宴。不喝酒,或者想要休息的人,都在厅外切磋武艺。 终于有机会摆脱看见上官透的阴影,雪芝二话不说出去看比武。但人刚一出去,便撞上了奉紫和原双双。接下来的情景便是,原双双缠着奉紫,奉紫缠着她。 不过还好,没一会儿奉紫以不舒服为由离开,原双双也跟着走了。但一转身,雪芝又撞上了上官透。 大厅旁,红廊下,两人都是白衣黑发,寒月影里,美得一如画卷。 雪芝立刻看着地面,从他身边走过。 因着月光,她垂眼时,睫毛在眼下洒落层层黑影,嘴唇上的胭脂掉了,淡淡的粉色却更加诱人。 上官透刚想跟上去,何春落便走过来,笑眼弯弯地和他搭话。 这一夜月白风清,晚风拂过画桥林塘。 原本非常美好的一夜,也被扰得心情烦躁。 83 很快,参与庭院中比武的人越来越多。花遗剑又一次潇洒地击落了酿月山庄庄主的剑,便拱手说让年轻的一辈露露身手。说罢,把自己的宝剑绀阿交给雪芝。雪芝大大方方地接剑,以从小便培养出的宫主架势挥了一下剑,向四周抱剑请赐教。 男人们怜香惜玉,女人们诚惶诚惧。 第一个上来的人,竟是一个不知名的峨眉女弟子。这位女弟子和别的弟子最大的区别,就是有一张漂亮的脸。只是漂亮的脸上,挂的是冷冽如冰的笑容。 虽然知道这只是切磋,但长时间的拼搏,以及自己的身份,时刻都提醒着雪芝:要赢。 刚出两招,让了两招,雪芝便摸清对方的武功底细。 峨眉派的人不喜欢自己,雪芝知道。不过在确定自己赢定了的时候,她下手还是比较温和。谁知她温和了,对方却咄咄逼人。若不是在奉紫的寿宴上,雪芝甚至会觉得,这女的想取自己性命。 剑锋,连续几次都擦着雪芝的脸过。 对方似乎根本不顾忌峨嵋派的形象,招招狠辣,几近癫狂。 最后雪芝挑掉了她的剑。 她重重跌在地上,眼眶很快变得湿润。然后她站起来,擦着眼泪,退到人群中。 所有人都被这个场面弄得莫名其妙。 雪芝准备去问她个究竟,一个人却落在她面前。 上官透以扇柄轻轻敲着手掌,笑道:“在下和雪宫主比划比划,如何?” 雪芝火气无处发,将绀阿剑高高举过头顶,俨然道:“求之不得!” 司徒雪天摇摇雪扇,轻松自如道:“这场比武有看头。你猜谁赢?” 花遗剑道:“难猜,两人应该实力相当。” “错。你且看——” 话未说完,雪芝已经挥舞着绀阿,簌簌刺向上官透。上官透左躲右闪,毫无悬念地躲过了她所有攻击。 花遗剑迟疑道:“这……她这剑法算是哪个门派的?” “我猜,这叫‘仇恨芝剑’。” “仇恨之剑?” “芝麻的芝。” 开始上官透的折扇完全起装饰作用,等同于徒手应战。雪芝双眼发红,剑锋凌乱地在月下颤抖,却像是拔了牙的毒蛇,全然失了伤害性。不出几招,雪芝冷静下来,摇摇头,打算正经还击。但上官透已经占了优势,倏地撑开折扇,反手转腕交错舞动几次,绕得雪芝头晕。 花遗剑道:“这又算什么?” “‘一品晕芝扇’。”司徒雪天笑道,“还是芝麻的芝。” 此时,上官透的扇子忽然脱手而出,在空中合起,上官透伸手一接,只见扇柄在空中迅速转了几圈,击中雪芝的手臂,不重,雪芝手中的剑却猛地震下,铿的一声落在地上。 雪芝刚上前一步,一把扇柄便压在了雪芝的脖子上。 她看着上官透,咬牙道:“多谢赐教。” 上官透拾起绀阿剑,双手抬着,放回雪芝的手中:“承让。” 雪芝扯了剑就走。 上官透也没久留,一比划完,立刻退下。 把剑还给花遗剑,花遗剑原想问她一下刚才比武的事,但看到她臭着一张脸,便没再多话。雪芝刚走几步,一个女子便拦下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交手的峨眉女弟子。女弟子笑了笑,轻轻说: “雪宫主,你可知道上官透方才为何要与你交手么?” 雪芝想了想:“不知道。” “谁都知道,上官透和人比武的原因,只会是为了女人。就像很多年前的兵器谱大会,他为了林奉紫挑战穆远。”女弟子嘴角微微扬起,凑近雪芝的耳边说:“就像刚才,你伤了我。” 雪芝很想说这与我无关,但好奇心实在难捱:“为了林奉紫?” “重雪芝,当初你那个不男不女的爹杀了舅舅,我早该为了他报仇,如今我武功却高不过你——” 话音未落,雪芝已经给了她一个耳光! “你再说我爹一个不是,就会立刻死在这里。” “我武功高不过你,却可以抢了你的男人。”女弟子捂着脸,淡淡笑道,“不管以后你是否和他在一起,他都曾经属于我,你会不会觉得很难过啊?” 雪芝憋着火气,耐心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我和上官透有什么,但我想说的是,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你的私事,没必要交代给我听。”说完从她身边走过。 那女弟子又道:“你不在意我,总该在意林奉紫?” 这世界无聊的人有很多,所以,都喜欢做更无聊的事,来证明自己不无聊。 雪芝不和她纠缠,快步走入大厅,回到宴席上。 84 宴席上,只要是坐着的人,几乎都东倒西歪了。一堆女人围在窗边,端着茶聊天,也顺便等丈夫或同门师兄弟。雪芝一向不懂如何与女人打交道,只好随处找了个角落坐下。 但没多久,那一堆女人中,便有人朝着雪芝挥挥手:“雪宫主,你快来。” 雪芝左看右看,最后指了指自己:“是在叫我吗?” “当然是你了,快快过来。” 雪芝极少被不是同门的女子搭理,顿时有些雀跃,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果然除了柳画和另外几个年轻的女弟子外,那里站的多数都是掌门夫人帮主妻妾。 雪芝笑道:“什么事?” “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拉着美人儿聊聊天,都有错么?” “不会不会。” “话说,雪宫主还真的是灵剑山庄的稀客啊。”一位夫人笑道,“而且,雪宫主的性格也是直率得很,无论人家话说成什么样儿,都能坚持来这里,我们都十分佩服。” 雪芝有些懵了:“我不懂。” “呵呵,果然是年轻的丫头。”说话的人是白曼曼,丰城的小妾,“虽然对现在年轻小姑娘的想法不是很理解,但我们都是过来人,倒能理解身为女人,也有女人的难处。” 雪芝一头雾水。 又一夫人道:“其实啊,我家那位在外面找了几个,我真的是睁只眼闭只眼。白夫人这一点做得也很好,什么都忍得住。” 雪芝还是一头雾水。 白曼曼叹道:“唉,毕竟脸皮薄,做不来小女孩做的事。她们有这种冲劲,我可没有,到底是老了。” 雪芝依然是一头雾水。 “别瞎说,你还年轻漂亮着呢。”最开始那位夫人推了推白曼曼的手,白曼曼手中的热茶猛地洒在雪芝身上。 雪芝倒吸一口气,后退一步,但是雪白的裙子全部染上了棕色的茶垢。 “啊,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虽说如此,人只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 “没事没事。”雪芝连连摆手,忙用手擦衣服,“擦擦就好。” 这时,柳画掏出手绢,替雪芝擦拭:“雪宫主一定累了,先下去休息一会儿吧。” 雪芝还未说话,那位夫人继续扶着白曼曼的手,轻声道: “我猜丰掌门也只是暂时贪恋美色,毕竟这世界上,狐狸精倒下一个,还有千万个站起来。白夫人只需要守好自己的本分,当个妇道人家就好了,啊。” 白曼曼哭道:“我也不甘啊,可是那些姑娘,就是放得开,别人的丈夫也……呜……” 雪芝隐约明白了一些,擦衣服的动作停下来:“白夫人,我和丰掌门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那夫人道:“只是睡了六次,对么?”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重火宫日益没落,不找个靠山,怎么混下去?不过你若有点同情心,就不要再这样欺负白夫人了。” “我说了,我没有!”雪芝站直了身子,“丰掌门对我来说就是长辈,我永远都不会做这种事!” “前辈?呵,床上的前辈么?” “真恶心!”雪芝攥着拳头,凶道,“你再说我打你!” “你打啊,你打。”那夫人挑衅道,“让所有人知道,你不仅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还是个没教养的泼妇!” 雪芝怒气冲冲,一时口不择言:“也就你们稀罕!我才不稀罕!我就是要找,也要找身手好长相英俊的年轻公子,我对那种老头一点兴趣都没有!” 雪芝知道,她的冲动总是在引领自己走进恶性循环。但无法改。 “我们当然相信你。你当初不就试着找夏公子么?”那夫人娇笑道,“不过,人家不要你,人家要的是比你漂亮一百倍的柳姑娘。” “不要再说了。”柳画低声道,“我不想卷入你们的矛盾。” “不知后来你降低身份找过多少年轻公子。可惜没人看得上你。哎,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成亲了。” “我是独身没错,但这不是你们乱说话的理由!” “你呢,也就只能陪前辈睡睡觉了。” “我没有!”雪芝气得浑身发抖。 白曼曼道:“好,你没有。那你有本事就说‘我重雪芝以重莲的名誉对天发誓,我是清白之身,我没有和男人睡过觉’。你说了,我们就信你。” 雪芝张开口,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说不出来了吧。”白曼曼冷笑道,“装什么清高?” 这时,一个声音自她们后方传来: “她不是装清高,是害羞。” 一群人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