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有关系吗?”面色如土,他黯然地低下眼帘,“我确实没有资格问。。。。。。我想问那一年你。。。。。。”“晏南飞,也许你曾想像过我们应抱头痛哭,或者我对你漫骂指责。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看见你,是让我意外,但我真的挤不出别的情绪。请不要再翻从前的日记本,我们都已人到中年。年少的时候,做过一些傻事,都可以理解,没有人会去当真。理解不代表想去重温,我们不再是任性的年纪了,所以你刚才怎么来,现在就怎么走。”诸盈话音刚落,列车卷起强大的气流,呼啸着进站。她随着人流进入车厢,车门在他面前咣地合上。他看见诸盈的影子映在车门上,然后越来越远,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之中。人像垮掉的堤岸,立都立不住,不得不扶着旁边的灯柱。她表现得多么镇定,没有恨没有怨。她说她没有把他的誓言当过真,没有等过他,她含蓄地暗示,让他不要破坏她现在的生活,不要再在她面前出现。他,狼狈得像个粗劣的笑话。呵-----可是他的心现在已经无法保持平静了,他的身上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让他还怎么走开?诸盈提前一站下了车,外面虽然很冷,但她还是想吹吹风。在地铁上,她的腿一直在抖。挨着她的小姑娘好心地问她是不是冻了?也许受冻的是心吧!年少的时候,做傻事可以理解。但聪明的人很快就能更正,而笨拙的人会站在原地久久地不知所措。他是聪明的。她是笨拙的。誓言于他来讲,是热血翻涌时助兴的呓语。她却信以为山无棱、天地合才可改变的重诺。那年的爱,纯真质朴。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与他为敌,她仍能坚定不移相信他是世上最值得爱的那个人。她沿着他走过的踪迹,一步步寻来。他上过课的教室,温习的图书馆、踢球的球场、吃饭的餐厅、买日用品的小超市、走过的林中小径,她一遍遍地走。阳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头发被风吹得杂乱,她不觉得孤单,因为他在她的心中。找到他的导师,和导师谈读书时的他。笑容挂在她的嘴角,眸子如星辰般晶亮。十二年后,导师告诉她,他早已成家,她才觉醒,有些人是不必等的。二十三年啦,以为痊愈的疤痕,蓦地揭开,伤口依然血淋淋的。痛,灭顶般的痛,痛得手脚都已麻木。落雪的路面走起来有点打滑,她滑倒了两次,好不容易爬起来。滑倒的时候弄湿了头发,发梢竟然结了冰,结了冰的还有从眼角流个不停的泪水,她冷得直打哆嗦。不远处,也有个人滑倒,连同他手中的车。他爬起来的姿势像只笨拙的熊。她定定地看着,加快步伐,帮着他一同扶起车。“谢谢。。。。。。。啊,盈盈,你干吗没坐车?”骆佳良不顾双膝疼痛,着急地大叫。“我下错站了。车坏了?”她掸去坐垫上的雪渍。“车胎爆了。天冷,街上修胎的早收摊了。”“那找个地方寄存下好了,干吗推回家?”“我不放心,推车正好不冷。”骆佳良嘿嘿地笑着。“嗯,回家吧!”她推着后座。爆胎的摩托车如同失去四肢的大象,似有千斤重。“不用,你先回去,我慢慢推。”“两个人推省力点,我也暖和暖和。”骆佳良幸福地咧开了嘴,“还是老婆体贴。”诸盈无声地叹息。到家时,梓然已睡下了,诸航在电脑前和宁檬聊天。听到开门声,欢喜地跑出来。一见两人满身是泥的样,忙把两人推去浴室洗洗,快手快脚地端上温在保温瓶里的粥。那粥熬得并不稠,甚至米和水分得很清。诸航抓抓头,“我和梓然研究了好一会,还上网查了资料,什么米几克,水几克的,家里没有天平,我就约莫弄了下,结果就成了这样。”“挺好的,我喝了酒,现在喝这个最舒服了。”骆佳良鼓励道。诸盈默默咽着暖暖的米汤,米还没熬烂,她咀嚼了好一会,才咽下。抬头看着诸航白里透红的粉颊、灵慧的双瞳,心中一时千回百转。那无忧无虑的笑容,她哪怕豁出所有,也要替航航留驻。“航航,你上次说起想去同学合住。那个同学叫什么?”诸盈问道。诸航一愣,眨眨眼,“就是小艾呀!”“她那里方便两个人住吗?”“方便的。”“那你搬过去吧!”诸航傻眼了。小艾有男友哎,她原先是想租房的。这几天在姐姐家住得舒适,这念头给打消了。骆佳良急了,“航航在这不是住得好好的吗,干吗要搬?”“搬过去能专注看书,在这总和梓然打闹,会影响航航的。和我们离得不远,想去看也方便。”诸盈的话在这家掷地有声,无人可反驳。诸航耷拉着头,慌忙冲到电脑前,点开宁檬的Q,“美女,想要人同居么?”“如果是杰伦兄或者周师兄,我会考虑!”宁檬流着口水。“切。告诉你,你不从也得从。”“凭啥我娇滴滴的大美女要屈身一只猪。”“你个酸溜溜的果子有人要就偷笑吧!”“咦,你要来强的?”“完全正确,小妞,等着吧!”24,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六)周五,宁檬开车来接诸航。果绿色的小QQ,里面挂满了布偶,看着有点幼稚,也算挤身有车一族,这女纸混得不错。诸盈特地请假回来与宁檬打声招呼。她去过诸航的宿舍,认识其余的二宝。宁檬如今又是一身职业正装,很精干俐落的样子,比小艾成熟,她放下心来。叮嘱诸航房租要分摊一半,不可以揩人家的油。宁檬笑得高深莫测,“大姐,放心吧,她想揩也揩不了。”啪地一爪子直奔诸航袭来,“上车吧!”诸盈淡粉色的唇抿出一抹微笑。她原先平静的家如今有点波涛起伏,她不想航航受到波及。希望航航能静下心来好好温书,过了年把试考了,然后出国。那时,就是惊滔骇浪,她也无惧。租处在十楼,公寓半新,电梯里挺整洁,诸航已有了几份喜欢。宁檬开了门,从左侧房间里探出个头,一双冷漠的眸子牢牢地攥住诸航,“就是她?”这句话是问宁檬的。宁檬让过身子,把诸航推到前面,“满意吧!”“我无所谓,但我有两个要求,一,我喜欢安静,绝对的安静;二,不要带男人回来。”说完,冷漠的眸子缩了回去,门关上,轻轻地,不是用力地摔。“变态!”宁檬对着房门吐了下舌,回头看着诸航唇语。诸航对北京的租房的市场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么好的公寓,宁檬说的那个价格,她就估计要与人合租。她是合群的人,没什么可担心的。推开相邻的一个房间,诸航懵住了。房间里有桌有椅,还挨着个袖珍的小阳台,阳台上砌了水池,水池边放着小电锅,这么个温馨得不像样的房间独独少了床。宁檬理直气壮地接下她的询问:“我认床,所以我把床给带走了。”“你不住这?”“我住这你会恐慌,为了你,我搬了,把这儿挪给你。”“什么叫我会恐慌?”宁檬贼笑着摸摸她的头,向外指指,“第一手的消息,周师兄也租在这个小区。”见她那样,诸航忍不住语重心长和她说了句人生:“宁小姐,花开易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开折枝。如果我和师兄欲发展奸情,又何须等到分别时呢?”“两情若在久长时,不在意那一朝半夕。你俩境界高呗!”“去你的。”诸航翻了个白眼,“送我去买床,钱你出一半。”“凭啥?”宁檬母老虎似跳起来。“安静!”诸航嘘了一声,小心看了看外面,“我走后,这床带不走,留给你,行了吧!”宁檬想了下,觉得合理,“行!买了床我带你去做瑜伽。”两个人去了“宜家宜居”买床。按照购物指南,两人直奔房区。明明买的是大件,诸航还推了辆购物车。她扶着车,快跑两步,身子吊在滑动的购物车上,溜出去一截,车停下,再欢喜地快跑两步,吊上去。宁檬受不了的与她保持五米的距离,假装与那只猪不是一伙的。只是临时睡睡,挑最便宜的就好。诸航订了一张木质的单人床。一转身,诸航看见了一张特别漂亮的童床,四周带栏杆,原木花纹,极天然,极安全。她不由地想道小帆帆睡在上面的样子,先是平姿,然后翻身趴着,后颈朝上,过了一会换成侧着的姿势,小脸枕着松软的枕头,闭上眼睛,嘴巴像吸奶瓶般,嘟呀嘟的。她笑出声来。“猪,你不会想买这张吧?”宁檬刷好卡,走了过来。“这是汉克斯的童床,新年期间,我们有活动优惠的。买张送给宝宝吧!”店员热情地向宁檬介绍。宁檬脸哗就绿了,如受了奇耻大辱般吼道:“我看上去像已婚妇女吗?”店员脸一红,“不是的,我的意思是现在买很划算。”“划算就要买?你没毛病吧!”“女士,你不买可以,请不要骂人。”店员急了。宁檬指着他的鼻子,“请叫我小姐,我不是女士。”她的音量太过尖税,四周不明所以的人纷纷看向这边。诸航拉着她跑出大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宁檬没好气地瞪瞪她,尔后也笑了,“猪,你到说说看,我俩明明同龄,我看上去比你显老很多?”“不是显老,是你太过女人,浑身散发出母性的光辉,害人家误会了。”“切,和你没共同语言。”宁檬一脚把诸航踢进车。诸航回头又看了看,想着新年真有优惠,可以把那床买了送给小帆帆。小帆帆是男人哦,要早早独立,不能总霸占首长的床。首长的床以后有一半是要留给。。。。。。手指叩着下巴,她歪着头,想像那个人应该是什么样子。一定要美如月光般,才配得上首长那颗璀璨的星辰。到了瑜伽房,换了衣服进去,已有三四个女人在里面。“第一次来不要钱,让你感受下,以后你喜欢上,就办张会员卡。”宁檬拿了个垫子扔给诸航。“我办会员卡,你有提成吗?”几个学员跟着音乐晃动肩膀,把腰扭动一下,算是热身。“你乍那么俗气呢?”宁檬翻了个白眼。“你热心过度,我不得不往这边想。”诸航笑起来。除了打球,她对其他运动兴趣一般。她又不要上街讨饭,要把个腿举到头顶干吗?音乐开始了,大家进入很安静的状态,诸航深吸一口气,跟着音乐放松,然后吸气、收腹,想像自己站在蔚蓝的大海边、青绿的山涧旁,沐浴阳光,接受风的洗礼。空气新鲜、山花芬芳。。。。。。来电话喽!咯咯咯。。。。。。刹风景的手机铃声把众人从梦境中惊醒。教练的脸板着,学员嘀咕着。诸航赔着笑脸,跳起来,来不及掏手机,拿了包包就往外冲。走到楼梯口,朝后看了看,确定里面听不到声音,这才把手机拿出来。“喂,”音量压了又压,像耳语。“诸航?”卓绍华不确定地问。“是我,是我,那个。。。。。。找我有事?”诸航蹲下来,紧紧捂着话筒。“你在哪?”“瑜伽馆。你害我刚刚差点被万箭穿身。”卓绍华眼底泛出笑意,“那真对不起。今天是周末。”“嗯。”她知道!“明天周六。”一个星期不见了。诸航等着,首长下句话会不会是“后天是周日”。“帆帆周六打预防针,在儿童医院。”那条短信她没看到?“嗯!”楼梯口没有暖气,不知打哪来的风,阴森森的,她冷得环住双臂。等了会,首长没再说话,仿佛在等她继续说下去。“你在上班么?”她只得礼貌地反问。“我在射击场。”“射击场?你会打枪?”诸航激动了。“每个周五,我都会来射击场射击。”“你用什么样的枪?”“我用半自动手枪,9毫米的口径,六发子弹,枪身较轻,便于携带,可以对付五十米内身穿防弹衣的对手。”“哇。。。。。。我觉得我有点崇拜你了。”诸航情不自禁叹道。“你喜欢射击?”北京有几家民营射击场的,西山脚下的北京射击场,是中国射击队、射箭队的基地,也对外开放。“我不知道,我没碰过枪,不过感觉很酷。你是神枪手吗?”“不是。”他在军中是主攻专业领域,算是文职。“那你要多练。神枪手多帅啊!如果。。。。。。”“我等会再打给你。”卓绍华突然挂上了电话,诸航沉醉在自己的遐想中,没听清楚他讲什么。卓绍华摘下墨镜,立正敬礼。卓明严肃地点了下头。三军马上准备一次军事演习,他到射击场巡视,恰巧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墨镜都没摘下,站在场外给谁打电话,笑得那么愉悦。同行的人识趣地先进了场,各自拿了枪打了起来。没有外人在场,卓明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些。“爸爸和妈妈最近好吗?”卓绍华仍保持军人笔直的站姿。“老样子。”淡漠的语气,多了点抱怨。这小子犟,有两个多月没回家,电话也很少打。“帆帆两个月连五天了,比出生时重了三斤,现在穿的衣服多,唐嫂抱着他说很吃力。”“哦!”和这小子小时候一样。“妈妈工作顺利吗?”“还是在为几座古庙、几棵古树忙活,也是老样子。网络奇兵开展得如何?”“前期工作已经快结束,人员基本到位。有几次黑客攻击军方网站,都被成功击退。上次越南政府被黑事件,也已查获。目前就是这样。”“上面非常重视这块,你要努力点。”“是!”卓绍华再次敬礼。卓明斜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越过他,进了射击场。卓绍华回过头,浅浅的落日中,父亲头发似乎又白了不少。他希望父亲会主动提起帆帆,轻轻叹了口气,也许父亲还需要时间消化这件事吧!射击场边就是淋浴室,他冲了个澡出来,再打诸航的电话,关机了。汽车刚出射击场的大门,成功打电话过来了。“绍华,晚上忙不忙?不忙的话,一起去打室内网球?”他沉吟了下,好像已很久没和成功聚会了。今天虽然运动过,体力消耗不大,去就去吧!“我回去换身衣服,就去找你。”“OK!”他和成功都是健身会馆的会员,里面有自己的柜子放运动装和球拍。穿着军装进入会馆,感觉很引人注目。他是不爱张扬的人。他换了件深青色的大衣,赶到会馆,成功已经到了,远远地向他招手。会馆内温暖如春,配有餐厅和茶室,还有休息的房间,是一条龙服务式的。两人边寒喧边往里走,网球馆在最里端,经过游泳馆时,他听到成功连着啧了两声。“绍华,你带人来了?”成功玩味地倾倾嘴角。他看看成功,顺着成功的视线看过去。游泳池内人不很多,正在游泳的是京城声名远播的富二代,他们游个来回,就跳出来喝点饮料。不远处搁着的两把躺椅上,坐着两个女子,均裹着毛巾,四只眼睛灼灼地追着几个富二代,毫不掩饰地猛吃豆腐。卓绍华脸蓦地黑了。成功忍笑忍到肚痛,“绍华,我们打个赌,你说她会不会一会也跳下去游两圈?”25,今夕何夕,见此邂逅(一)“猪,我和你讲,这里出没的都是货真价实的金龟婿,你不必劳师动众找人打听,绝不会上当的。”宁檬尖尖的下巴一抬,保持优雅的仪态,以防金龟侧目过来。“不见得吧!”诸航不能苟同,她俩就是两个假冒伪劣商品。这会所的入会费对于她俩来讲,是个天文数字,仅仅就是来游个泳、打个球,又不能赚钱生钱,不知为什么这样贵。宁檬说这叫档次,她承认她没这个品味。宁檬厚着脸皮哀求瑜伽教练带她们进来参观,老师和这里的某个管理员正在恋爱,可以随便进入。“你瞧见那位的肌肉了吗,穿上衣服那是斯文儒雅,一脱,这么有料。这才是真正的俊男。象老瓦那种肌肉男,感觉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似的,我才不喜欢。”胡说,老瓦人家穿上衣服能做州长,脱了衣服是健美冠军,不知多有出息。诸航其实没觉着那几位金龟有什么养眼的,她纯粹是不想让宁檬扫兴,才耐着性子坐在这。“好啦,差不多咱们走吧,他们是真金龟假金龟,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怎会没关系?我还没嫁人呢,万一其中一个对我一见钟情,恋上了,我要白白放过这个机会吗?”诸航仰起头,一群乌鸦排成人字形,次第从空中飞过。“难道你有男人了?”宁檬一扭头,见她一脸郁闷,火了。男人?“没有!”斩钉截铁。“这不就得了,机会是平分的。”诸航想附合下,突地看到宁檬变了脸,她下意识也扭过头,就看到卓绍华站在她身后,嘴角紧抿,眼神凛冽。三步以外的成功,衣冠楚楚,似笑非笑。“呵-----这么巧!”她腾地站起来,现在假装没看见有点晚,头疼,心虚地瞄了瞄宁檬。这一站,身上的毛巾跟着滑落,卓绍华一个劲步向前,及时抓住了那毛巾,遮住了肩下的春光。“是有点巧!”眸色深沉到了极点,语气冰凉,不辨喜怒。挨得近,才发现毛巾只是个幌子,里面包得非常严实,大概就脱了件外衣。但这不是令他抓狂的重点。诸航猜想首长今天射击的成绩很烂,不然不会这么臭脸。“你运动结束了吗?”“啊。。。。。。结束了。”诸航忽然头皮发麻,抬眼偷看了他一下,首长离自己脸部距离很近,嘴唇抿得很紧,唇线锋锐。成功好整以暇地两臂交插,“没想到你也是这里的会员,我们之前怎么就没碰到过呢?怎样,运动愉快吗?”他露齿一笑,仿佛满天的阳光都在他脸上灿烂。“来这里就是找愉快的,谁为了找气受进来啊!”诸般硬着头皮反唇相讥。说完,发觉说错了话,首长的脸更臭了。“你这理由到真是。。。。。。很光明磊落!”成功饶有兴味地撇了下嘴,眼中的笑意一圈圈荡开。呵----诸航腹咒着,识趣地不再说话。“既然结束了,那就跟我来吧!”首长礼貌地邀请,那效果比冷着脸更叫人胆战心惊。诸航悄睨宁檬,她找个理由拒绝比自己有说服力。在俊男面前,宁檬都会笑得像个花痴。今天不知乍了,巴掌大的脸都白了,抢在诸航出口之前频频点头。四目相交,交换着无声的信息。“这人气场太强大,我不敢啊!”宁檬苦哈哈地拧起眉。“是不敢,还是别有企图?告诉你,他有枪的,是个神枪手。”宁檬脸白得发青,“我是真的不敢。”“那闪啊!”“万一他从后面开枪,怎么办?”诸航默哀,宁檬真是给吓到了。“猪,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哪种人?”“黑道上的。”诸航瞠目,小心地看向首长。首长眼中全是寒凉的浮冰,“要和朋友们打个招呼?”有意无意瞟了眼那几个富二代。“不需要的,他们不是我朋友。”诸航忙解释。“那走吧!”首长率先走开,背影的线条流畅,赏心悦目。成功不疾不徐地跟上,仿佛有什么好戏上演,他乐得眉飞色舞。“别说我不帮你,今天可是你自找的。”经过诸航面前,他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放心,是找我,不是找你。”诸航完全当成流氓在放屁,宁檬吓得两腿直发软。网球这种高档玩意也是有钱人玩的,她俩不得已,屈身为球童,一人站一边,专门为他那两人捡球。诸航悄然打量这两人,一身运动装的首长比平时多了份年轻,当然,他以前也不是有多显老,只是太过沉稳、严肃。成流氓则比平时多了份活力,他大部分时间是阴阳怪气、要死不活的样。首长今晚不知怎么了,爆发力特强,把个成功打得是落花流水、溃不成军。“够了,够了!我认输。”成功拭去一头的汗水,他今晚不在状态。那只猪就在他对面,他看着情不自禁想乐。她可一点都没悔改的样,难怪绍华气惨了。卓绍华挥挥球拍,转身向更衣室走去。自进了球馆,他没和诸航讲一句话。诸航无所谓,她更同情她可怜的小腰,这一天真是受苦了,先是瑜伽,又是跑来跑去的捡球。“现在,我们解放了吗?”宁檬小心翼翼地问。“还有几分钟。”诸航安慰道,“一出大门,我们就找理由闪。”宁檬不大放心地看了看更衣室。两人没让她们等多久,四人一起往门外走去。有人认识他们,恭敬地喊一声:“大哥好!”宁檬哭丧着脸看诸航,你看,我没说错吧!诸航挽紧她的手臂,连声说:“别怕!”出了门,华灯初上,傍晚的云特别漂亮,就像是乳白、金黄、铁锈红和深蓝几种颜色的油彩被一层一层泼在天边一样。风还是森冷的。“我们。。。。。。”诸航鼓起勇气先开了口。“一块去吃晚饭吧!”首长说。“猪。。。。。。诸航请客。”成功看出某人的意图,忙加了一句。诸航不同意:“你们三个都是社会栋梁,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我一个无业游民掏钱啊?”“绍华不给你零。。。。。。”成功笑咪咪。“我请就我请。”诸航没好气地打断他,无奈地屈从。“宁檬,你晚上还有事吧!”她不能拉宁檬下水。“吃个饭能有多长时间?一块去吧,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成功。宁檬,多好听的名字啊!”成功笑得如沫春风。宁檬想笑,没成功。“宁檬,你有开车吗?我搭你的车走。诸航,咱们在哪见?”成功瞧见宁檬手中的车钥匙了。诸航看首长,那人继续面无表情。她咕哝了个地名,宁檬眼中一惊,又忙低下眼帘。“你认得路?”成功问。宁檬弱弱地点头。“那一会见。”成功招摇地挥挥手。门僮把卓绍华的车开来了。宁檬回头,看见卓绍华手放在诸航身后距离不到背部两厘米的位置护着,另一只手遮在她额头前,仿佛预防她会碰着车门。两人一进了车,他又探身过来替她系好了安全带。“那位大哥不是对猪有意思吧?”宁檬脱口问道。成功黑眸意味深长地闪了闪,“有可能。”“那周师兄怎么办?”宁檬自言自语,打开小QQ的车门。成功目测了下小QQ的高度,又低头看看自己的一双长腿,细长的眼眸一挑,勇敢地将自己蜷了进去。他当然有开车来,不过怎能错过得到独家消息的好机会呢?“周师兄是谁?”“周师兄是。。。。。。”宁檬顿了下。比较而言,成功的气场比卓绍华温和多了,她稍微放松下来,“凭啥告诉你?”小QQ在夜色中缓缓前进。成功头都快碰到车顶了,“因为我也是个对你有意思的男人啊!你看,因为我们不熟,总得找点共同话题来聊聊,猪是我们共同的朋友。以后,慢慢的,我们也能成为朋友。”他温柔的语气让宁檬背后寒毛直竖。“我不觉得。”宁檬讪讪地笑。“一开始有点难度,会适应的。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来找我。”“难言之隐?”宁檬不懂。“哦,忘了补充,我是个妇产科医生。”“咚!”宁檬一个急刹车,成功的头狠狠地撞向前面的车玻璃。“你想杀人吗?”成功捂着额头大吼。宁檬不甘心地吼了回去,“要杀人的人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吓我?”“我是实话实说。”宁檬惊愕地瞪大眼,下一秒,晕厥。26,今夕何夕,见此邂逅(二)“下一个路口左转。”诸航抓抓头,她在心中数了一下,这应该是第六次左转了。街道已由宽敞转向狭窄,过一会,狭窄又将转向宽敞,接着,再是狭窄。“我们走的是近路。”她特意解释。卓绍华有意无意的看了她一眼,她偏过头,专注地看着飞驰而过的霓虹。“要不要先打个电话去订位?”这么跋山涉水的过去,不知是什么样的店。“啊,不要的,那儿翻台快,随时到随时有得吃。”她呵呵笑两声,把手机掏出来看看,“汗,我还关着机呢!刚刚练瑜伽时,教练反感有杂声,我就关了。”卓绍华哦了声,出了狭窄的巷子,他放慢了车速,恰好跳出了红灯。“完了,我忘了宜家今天送床过去的。”诸航盯着屏幕上的短消息,一拍额头。是她特意叮嘱店员送的,不然她今晚要睡地板。他看着她。“那个室友在,应该会帮我把床先签收了吧!”她眨巴眨巴眼,自我安慰。他放纵起手中的方向盘,忽左忽右,车像一条闲庭漫游的鱼,毫不在意身边湍急的水流。“床。。。。。。我现在不住姐姐家,换了个地方,与人合住,那个房间没有床,所以买了一张。”也不知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可能是车内太诡异,总得找点声音出来吧!“喔?”这句话他听见了,但是结束时不是个句号或感叹号,而是个大大的问号。她不笨。首长是大方的人,可以免费提供她吃和住,让她省下房租和床钱。“姐姐想让我闭关读书,她经常会来查岗。。。。。。”说到最后,声音已低不可闻。是不是W开头的车牌号,在年审时,不要缴罚款,也许罚款部队给报销?首长才只看她不看路。她瞧见车刚才有压黄线,还闯了个红灯。卓绍华神色自若,只是嘴角轻撇,“下面该怎么走?”“直走!”“我们听听交通广播吧!”诸航看着首长搁在方向盘上干净的、轮廓清晰的指关节。眼睛微微一抬,从侧目看,首长侧脸的线条很干脆,隐约有点须后水的淡淡余味。他好像修过头发不久,头发比上次见面短了些。每次和首长在一起总感觉莫名的踏实,仿佛可以放下一切任由他来安排,即使你是个傻子,跟着他也不会出任何问题。她拧开收音机。北京最近交通状况良好,主持人没有喋喋不休提醒哪里车道堵塞哪里交通管制,难得在浅浅的暮色中,听到一首舒缓的钢琴曲,还有人朗诵。“在我们的世界里,时间是经,空间是纬,细细密密织出了一连串的悲欢离合,织出了极有规律的阴差阳错,而在每一个转间,每一个绳结之中,其实都是冥冥中的注定,只是我们还不知。但当蓦然回首的刹那,时光停留,永不逝去,在羊齿和野牡丹的阴影里,流过的溪涧还正年轻。天空布满云彩,我心中充满你给我的爱与关怀。。。。。。”朗诵者太过煸情,音乐太过贴切,诸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个太肉麻了,换个台。”“不用,我觉得不错。”首长说了上车之后最长的一个句子。她往后躺去,表示尊重首长的意见。“假如爱情可以解释誓言可以修改假如 你我的相遇可以重新安排那么生活就会比较容易假如 有一天我终于能将你忘记然而 这不是随便传说的故事也不是明天才要上演的戏剧我无法找出原稿然后将你将你一笔抹去。。。。。。”“这是席慕蓉的诗。”他见她一脸无辜的迷惘,笑了。“你喜欢?”她把眼睛瞪得溜圆,想不到首长还是一文艺青年呢!“她不仅是个诗人,她还是个著名的画家。”灵秀的长睫极慢的颤了颤,明白了。首长原来被耳濡目染了,真正喜欢席慕蓉的是沐佳汐。她同情地耸了下肩,忙把头别向车窗,免得一会看到首长满脸痛楚,她不擅长安慰人的。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要勇敢向前,为了小帆帆,你也得坚强点。。。。。。这一类的话找个长辈来讲,比较有可信度。她说了别扭。目的地终于到达。卓绍华打量着油漆斑斑的大门庭,隔着厚重的防风门帘,能听到里面吆五喝六的起伏声,他朝她看看。“店不可貌相,里面料是真的好,而且便宜,二百元可以吃到撑。”她笑道,抢先掀开门帘,“我们很走运,有空桌。”迟疑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他迈开大步,跟了上来。喧闹如集市的厅堂突地鸦雀无声,佝着腰帮忙跑堂的老板一抬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店。。。。。。做的是小本生意,两位。。。。。。”走错地了。“咱们喜欢的就是这儿的氛围。”诸航嘻嘻地笑着,踢去粘在脚上的一张纸巾,“老板,帮我们把那张桌上擦一下,准备四幅碗筷,我们点个老鸭火锅,鸳鸯式的。那个。。。。。。。你喝啤酒吗?”卓绍华已经把四周巡睃了一遍,客人大部分应是农民工、三轮车夫这一类的,有些人喝多了,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蹲在椅子上。“好,来点啤酒。”他淡然地收回视线。这儿的桌椅原来应该是红色的,现在完全找不到原来的面目。他站在椅子边,慢慢地解开大衣的钮扣。“理解下哦,别把这和那个什么西餐厅、豆捞坊啥的比,我一个穷酸的无业游民,能力有限。”她戏谑地挤挤眼,一屁股坐了下来,向老板招手点菜。卓绍华平静地把脱好的大衣搭向后面黑漆漆的椅背。诸航跳了起来。“等下。”还是心软了,首长那大衣超贵的,舍不得。她解下自己的短棉袄,垫在下面。“搁吧!”她这件是从动物园市场淘的,一百来元,脏了往洗衣机里一扔,晒干还一样。首长大衣的干洗费怕是比这棉衣还贵。卓绍华眸光变深,然后舒畅至极的微笑起来。两人刚点好菜,门帘哗啦一响。宁檬双手环胸,一脸惊恐,那神情活像被恶霸强抢的良家妇女。明晃晃的灯下,成功额头上突出的一个大苞像小山丘似的。“你。。。。。。你对她做了什么?”诸航脑中条件反射地就浮出一幅限制级的画面。成功情绪沮丧到极点,“巴掌大的车,能干什么?你个猪脑袋。”俊眉一蹙,嫌恶地看看四周,“见鬼,怎么挑了这么个破地方?”“不想吃你可以走啊!”诸航到是干脆。宁檬颤抖地躲在诸航的身后,低声道:“我不要和他一起坐。”“他做什么把你吓成这样?”诸航替宁檬拉了椅子,让她挨着自己。他们三人坐了一侧,成功一个人扔在另一侧。“他说他是妇产科医生,我觉得我整个被他脱光光了。”宁檬带着哭腔。诸航翻了个白眼,“谁让你大学时偷窥了那么多帅哥,现在报应来了!”“你个猪。。。。。。”宁檬气得在桌下踢她。她笑着往卓绍华那边躲。卓绍华任由她挤过来,气定神闲地对成功说:“尝尝吧,诸航说这家味道不错。”“她的话你也信?”成功捂着头上的苞,就差拍案而起。“我不应该信吗?”卓绍华问。成功失语。色不迷人人自迷。来了这么四位尊贵的客人,老板受宠若惊,一溜小跑地把底锅和碗筷送上,炉火嗖地窜上,很快锅中就沸腾了。宁檬想找块热的东西暖暖受伤的心,忙不迭拿起筷子。成功是郁闷无处去,朝沽沽冒着泡的汤发泄去,一夹就夹了块鸭肉。卓绍华向老板招了下手,示意送杯白开水来。他把诸航的筷子拿了过来,和着自己的,用白开水烫了烫,再用湿纸书拭了拭,然后才递给诸航。宁檬与成功面面相觑,看看自己的筷子,口中正咀嚼的食物不知是咽下去呢还是吐出来。“要吃蒜吗?”调料盒在他的手边。“不要,嘴巴会有味道。”诸航摇头。成功勇敢地把食物咽了下去。“有味道怕什么,两个人都吃不就行了,谁会嫌弃谁。”诸航眉心打了个结,流氓就是流氓,讲的话都是很黄很暴力。“还有个人是谁?”宁檬问道。“还能有谁?不就是。。。。。。”“宁小姐和诸航是大学同学?”卓绍华适时插话,把一碟辣椒酱推给成功,朝他笑了笑。“嗯!”宁檬的注意力轻易就被转移了。成功暗骂了句笨女人。“哪所大学?”卓绍华礼貌地挑了一漏勺的食物放进宁檬的碗中。“我们都是北航计算机系的。”“北航的计算机专业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宁小姐很优秀。”切,成功撇嘴,这不是变相夸那只猪优秀吗?他可瞧不出猪有什么优秀的地方。“诸航,你别说这家的火锅真不错。”成功心中一动。诸航得意了,“虽然今天跑远了点,但是值得的,对不?”“嗯,非常值得。你知道吗,吃着这火锅让我想起了什么?”成功咧下嘴,露出一口白牙。“什么?”诸航和宁檬都好奇地看着他。成功用筷子敲了敲火锅的边沿,指指里面咕噜咕噜冒着泡的汤料,“做手术的时候,腹腔一打开,那些肠呀胃的,就和这差不多。”呕,宁檬连忙捂着嘴。诸航眯起了眼。卓绍华不动声色。“怎么了,吃呀!”成功热情地招呼着,“我都很久没吃到这么合口味的东西了。有时候做手术,正碰到午餐时间,盒饭送进手术室,我嚼着盒饭,看着那打开的腹腔,想像着那如果是火锅该有多好。”宁檬兔子一般受惊地往外跑去。诸航狠狠地瞪了瞪成功,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