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3所以你恨他?(还有更新胤禛闻声转回头,但见一脸的焦虑,急匆匆跑到母亲面前来,紧张地问:“额娘没事吧?”岚琪不解,儿子却上上下下打量,转而竟责备环春几人:“不是早就开始严格把关娘娘的饮食,为什么还会出事?”环春绿珠都是面面相觑,岚琪心中一转,接了话道:“你皇阿玛告诉你了?”胤禛已是气得眼底都是火,应道:“皇阿玛今早说,良妃娘娘宫里被下了毒,额娘的药也被人动了手脚,怪不得几个月了都不见您康复。”“四贝……”“我明明要你阿玛别声张的。”环春和绿珠冲口而出的疑惑,被岚琪拦住了,她顺着儿子的话就往下说,安抚他道:“额娘没事,现在换了药,你看今天就能起来四处走走,皇阿玛还说带额娘一道去给温恪送亲,到时候你陪着额娘?”胤禛忧心忡忡,仿佛小时候怕失去养母怕失去自己那会儿的模样,深情地对岚琪说:“额娘,您可要好好的,”一语说得岚琪动容,不禁红了眼圈,含泪道:“傻儿子,额娘硬朗着呢。”这事儿很蹊跷,来得又突然,四阿哥其实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儿,岚琪敷衍他说自己不想提,往后也会小心,总算把他打发去问皇帝。四贝勒一走,环春绿珠才来缠主子,岚琪便道:“咱们这里的确没事,可皇上既然这样说,大概是想把事情闹大些,好查在延禧宫下毒的人,咱们配合做戏就是了。”绿珠嘀咕:“万岁爷好歹跟娘娘言语一声,四贝勒这样跑来,咱们一点准备都没有,还好娘娘明白,换做奴婢,岂不是穿帮了?”岚琪则欣慰地笑:“你们万岁爷大概是没想到,四贝勒就这么一阵风地跑来了,一定准备派人给我们说说缘故,没赶得上胤禛脚程快。”果然,这一日,皇帝直接在朝堂上动怒,说历朝历代难免宫闱倾轧,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过去有什么事他能忍则忍,如今越发变本加厉,永和宫延禧宫两处都不放过,加之弘晖小阿哥的命案至今没有查明白,他当堂在乾清门下令宗人府、内务府、大内侍卫以及刑部联合查案,一定要捉出凶手。可这事儿才说罢,胤禛就当庭请旨,要去畅春园探望母亲,玄烨倒是被他弄得尴尬,总不能不让儿子去见亲娘,唯有揣着对岚琪的信任,把他放走了。幸好他们心有灵犀,幸好岚琪够聪明,虽然让儿子知道真相并没什么,可玄烨有他的打算,不愿自己和岚琪还有良妃之外的人,知道其中的缘故。皇帝散了超,就往延禧宫去,诸位阿哥散开,八阿哥跟着一道去见生母,十四阿哥回阿哥所,进门就见完颜氏带着舒舒觉罗氏穿戴齐整要出门,看到丈夫就说:“你也不要换衣裳了,我已经向贵妃娘娘请了旨,带妹妹去畅春园伺候额娘,怪不得这么久不见康复,下药的人真该株连九族。”十四却悻悻往门里走,撂下一句:“你们去吧。”完颜氏却道:“听说四阿哥早就去了,你也是做儿子的,怎么能不过去问候一声,额娘病着又出这样的事,一定吓坏了。”十四不耐烦地说:“你们爱去就去。”舒舒觉罗氏上来打圆场,安抚丈夫:“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十四背过身负气道:“就他会做儿子,朝堂上事儿还没完呢,就急着去看额娘。好像怕我先他一步似的,这下我再赶过去,就变成学他样了是吧,他有那么着急吗?真急着去,一句话带上我不行吗?”舒舒觉罗氏温柔体贴,不像福晋完颜氏脾气急,笑着劝道:“这话可没道理,十三阿哥不是也没去吗?”十四哼了一声,径直往门里走,还是那句:“你们爱去就去,别带上我。”完颜氏脾气不好,懒得和他辩解,且丈夫近来脾气越发大,她实在伺候不来,拉了侧福晋便说:“咱们走吧,就告诉额娘他这些话,看他下回还有没有脸面去见额娘。”这一边,八阿哥随父皇到延禧宫,安抚过额娘后,与玄烨说了几句话,自知不该杵在父母面前,很快就主动请辞离去,香荷一路送出去,回来时故意在皇帝面前表白,夸赞八阿哥有孝心又细致,叮嘱她们往后处处要小心。皇帝含笑听着,良妃让香荷带人下去,自己斟茶送到玄烨面前,轻声道:“辛苦皇上了。”玄烨没有喝茶,方才温和的神情都卸下了,严肃地问良妃:“你生养的儿子,就甘愿送给朕做棋子?眼看着其他妃嫔将儿女视若生命,朕真是不敢信你是这样的人。”良妃从容应对:“皇上和臣妾默契至今,若还是不信,臣妾也没有法子。您一早就知道,臣妾虽然活着,心早就死了,虽然句句都是大逆不道欺君罔上的话,可臣妾还是想说,这辈子除了那已故之人,没有谁能再影响到臣妾。活着和死了都一样,哪一日皇上动怒要杀臣妾,臣妾也会毅然赴死毫不犹豫。”玄烨冷笑:“胤禩是你与朕的孩子,所以你恨他?”良妃满面无畏死亡的决绝,竟颔首道:“不想见到他。”皇帝抿了抿唇,不论怎么说,这都是对他身为君王身为丈夫的奇耻大辱,到底是心灵的背叛更可恶,还是身体的背叛更可耻?玄烨自己也不明白,大概从那时候起,就没再把她当女人看,没再把她妃嫔看,只是把她留在岚琪身边“保护”岚琪,如今也只是利用她,继续完成自己的棋局。两人的默契很微妙很神奇,绝不会多半句话,每一次都简明扼要直达目的,此刻良妃道:“茶是八福晋送来的,是江南曹寅送给胤禩的新茶,每一年都有这个惯例,那一个环节,怕是不会出问题。他们的茶好,臣妾一向用来招待客人,暂时放着不用,就也没仔细查,那宫女嘴馋偷偷喝才送了命,虽说挽救了旁人幸免于难,但臣妾将来要用时,还是会查一查,不至于惹出人命官司。”玄烨冷声道:“照你说来,那宫女白死了?”良妃淡漠地说:“臣妾会为她好好善后。”玄烨轻叹:“新茶送来,大多数人都是急着尝鲜,恐怕在茶里下毒的人,也是这么想的,没想到你却放着动也不动。”良妃不屑地说:“粗人饮茶,有几个喝得出新茶旧茶的区别,不过是瞎显摆。”玄烨轻笑,而后道:“这件事把永和宫牵连上,下毒的人该跳脚了,朕会仔细看看那几个人急着查明事情的真相,之后再没有你的事,妃嫔们来打听,你想法儿敷衍就是。还有要小心些,朕留你还有用。”良妃颔首:“臣妾亦是,还请皇上善待他的子孙。”玄烨心里觉得膈应,可莫名地竟然忍耐了,也许是真的不在乎,所以才无所谓。紫禁城和畅春园都出事,惹得六宫不安宁,有人是怕自己也被人算计,有人却是怕算计了别人被捉个现行,惠妃从景阳宫打听回来后,就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好容易盼来外头的传话,大阿哥果然是说现在不方便进宫,一句不方便,包含太多意思,惠妃猜着延禧宫里那事儿,多半和儿子脱不了干系了,不然他大可以光明磊落地进来,这又怕什么呢?可瑞景轩里是怎么回事,儿子把手伸进园子里了?是一不做二不休要把皇帝眼睛里在乎的两个女人都除掉?但没了德妃和良妃,朝堂后宫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她无数遍警告过儿子,德妃是不能动的。再等明珠府传来消息,更是让惠妃心力憔悴,明珠病倒了。到了这把年纪,心再大再高老骨头也撑不住,府里的事如今都由明珠的次子揆(音同葵)叙出面,可惠妃一向知道,揆叙还不如容若一分能干,根本靠不住,纳兰家没了容若,是最最大的损失。冷静时,想到良妃,想到容若,惠妃懊悔不已。若是当初把觉禅氏送出去给容若,有情人终成眷属,容若大概不至于英年早逝,他那么受皇帝喜爱,明珠府如今的势力可想而知,难道真是当初一步错,错了一辈子。此时,最安宁的,唯有畅春园,儿女分拨涌来,把瑞景轩塞得满满当当,小宸儿已为人母,还伏在自己怀里久久不肯放开,善良如小兔子般的闺女,竟狠狠地诅咒那下药之人不得好死,害得岚琪心里念了无数的佛为他们消除口业,毕竟这是子虚乌有的事儿,都怪玄烨虚张声势。胤禛一早跑来不说,之后毓溪来了,十三阿哥带着妻妾来了,女儿女婿也到了,唯独十四家里,福晋带着侧福晋,她们觉得没面子根本不敢靠前,反而是岚琪逐一打发孩子们离去后,特意把她们留下叫到跟前,瞧完颜氏耷拉着脸,她就笑:“你是不是又和十四拌嘴了,兄弟里头,就没见你们两口子那么爱拌嘴的。”完颜氏终归是心向着丈夫的,软软地说:“额娘,胤禵忙得脚不沾地,等他空下来,立刻叫他来给您请安。” ☆、844胤禛受责(还有更新完颜氏年纪轻,又不是在毓溪从小所受的那般教养中成长,脸上根本藏不住事,侧福晋舒舒觉罗氏更是温柔胆小,在一旁半句话也不敢说,岚琪见她们这模样,想问缘故又怕吓着了,给环春使了眼色后,安抚了几句,就打发儿媳妇们早些回宫。环春送二位福晋出来,挽着十四福晋说了好一会子的话,果然对着环春她们放得开些,零星透露了一些,环春再回来告诉主子,岚琪叹道:“他们兄弟本没什么事,错就错在不往来不言语,遇见事就你猜我我猜你,怎么能不生分。”“十四阿哥年纪小,未必听劝,四阿哥好说话,您劝劝四阿哥呢?”环春道。岚琪却没听见这句话,她已经想到很远很远的事,若她的儿子将来真的要继承皇位,他日兄弟之间,一人为君一人为臣,若不能和睦信任,就如今这模样,将来可怎么办才好?待环春再重复那些话,岚琪才缓过神,想了想苦笑:“这事儿,还是和十四才说得通呢。”两件事风风雨雨闹了半天,胤禩各处奔波回来后,并不如平日那般往张格格屋子里去,难得的来了八福晋跟前,八福晋本十分惊喜讶异,可胤禩却开口问她:“曹寅从江南送来的茶,是你送进宫给额娘的吧?”“是我,怎么了?”八福晋尚不知宫女死因,但知道婆婆屋子里死了人,这会儿听见提起茶叶,多想一想,便明白或许就是那东西出了问题。想到丈夫此刻来问自己的目的,再看他的语气神情,心凉了半截,别过脸冷笑,“我便是杀人杀上瘾了,也不会动你额娘,你瞎想什么呢?”昔日相亲相爱无话不说的夫妻,如今形同陌路,胤禩知道自己有错,可他回不去了,他实在没有办法再像从前那样对待妻子,之前醒过神来想,是不是他并没有真正“爱”过妻子,他没有爱过什么女人,也许对他来说,妻子曾经的存在,不过是让他满足了所谓的依靠。“你怎么不去问曹寅呢?”八福晋坐回炕沿上,随手摆弄手里的绣品,冷声道,“你怎么不问问,是不是曹寅送来的茶,本身就有问题。”胤禩一向好性子,此刻虽恼,也不想轻易发作,耐心地说:“明白,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想问问你,送茶去的路上,可有没有别的什么事。”八福晋看他一眼,见丈夫至少还有耐心面对自己的挑衅,心里又软了,不管胤禩是否爱她,她至今还爱着自己的丈夫,便仔细想了想,皱眉道:“若是我没记错,得了曹寅的茶后,我送了一些到大阿哥府里的,可我最近记性不好,记不起来到底是同路送去的,还是分开送去的,茶叶上的事,就这点了。”胤禩面色暗沉,闷声坐到了一旁。八福晋见他这模样,不免心疼,撂下手里的东西倒来一碗茶,劝道:“慢慢查吧,咱们经历的风浪还少吗?”“他们是容不得额娘如今得皇阿玛喜欢,老四他们都是子凭母贵,如今又多了一个我。”胤禩冷笑,接过妻子手里的茶,却不屑地说,“可他们不想想,额娘是什么心思的人,算得到她头上吗?”八福晋不言语,只是好久没这么近地看着丈夫,他们也好久没心平气和地说说话,胤禩见妻子这般神情,想到近来彼此的关系,难得今天这个机会,便也放下芥蒂,温和地说:“近来委屈你了,是我不好。”一语说得八福晋眼圈通红,泪珠子打转,她吸了吸鼻子笑道:“说什么话呢,咱们要好好的。往后我不再掺和外头的事,你安心去忙你的,我管着家里就好。咱们之前错了,不能继续错下去不是?胤禩,我不能没有你……”今天出了这种事,突然听到妻子一番肺腑,胤禩觉得些许温暖,也许他依旧不懂到底什么是爱情,可身边稍稍有温暖有依靠,他就会不由自主地靠上去,妻子也好,张格格也好,走进家门,他渴望身边的女人,给予她母亲一般的温暖呵护。夫妻间的尴尬,总算找到了出口得以缓和,八福晋如今精神渐渐缓过来,又经历了和丈夫感情的挫折,痛定思痛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犯那些毛病,只想牢牢地把丈夫拴在自己身边。可那天晚上,胤禩难得睡在她屋子里,八福晋想要久违地和丈夫在一起时,不解风情的胤禩无意中翻过身留下的背影,却在她心里留下了些许伤害,但是八福晋忍了,她总想着无论如何要把丈夫留在身边。隔天,胤禩一清早就离了家,应付朝务外,他还要查一查茶叶的事。妻子说她不记得,随行的下人总该记得一些,出门前问清楚了,知道宫里和大阿哥府上两次是分开送的,他散了朝后就径直来延禧宫,要问额娘拿茶叶看一看。良妃虽然顺着他,可看到胤禩将茶叶盒翻来覆去看时,还是动了心机道:“你皇阿玛下令各部来查这件事,你自己跑来查,是不是僭越了?”胤禩一愣,良妃则笑:“你是孝心,额娘知道。可你别违背了皇上的心意,他若是放手给你,早该说明白,额娘就怕你好心误了他的事,适得其反。”“额娘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胤禩顿时闷住,他想当然地以为,这事儿该落在他肩上,但细想想,父亲并没有委任任何一个皇子,他们贸然干涉,的确僭越了皇权。“额娘反正没事儿,你不必太着急,且看各部交出什么答案,过会儿他们又要来取证了,把这些东西放下吧。”良妃温柔地望着儿子,大概连她自己也想象不出,人前人后可以有如此极端的两副面具。胤禩却十分感激母亲的提醒,保证不敢再高调地彻查这件事,与良妃言及这种茶叶大阿哥府里也有,便说可能是他们偷偷换了延禧宫里的,但是提到永和宫,满腹狐疑地说:“德妃娘娘病了几个月,听说太医也换了好几批,那些人如何下药,而您这边的茶叶,才送来不久。”良妃唏嘘:“我这茶叶里的毒,是立刻毙命,而德妃那里的换了药,是慢慢折磨死。要不就是两拨人干的,要不就是特地用了不同的手法,事发后查起来麻烦,可见是那些人的心机。”胤禩连连点头,恨道:“若是老大那边,他如今倒是聪明了。”良妃淡然一笑,眼中盛满了希望,对儿子道:“既然长春宫对你不再信任,孩子,你就好好去争取自己想要的未来。”胤禩心潮澎湃地望着母亲,想想昨日妻子与自己和解,夫妻间终于解除了尴尬,今日额娘又这样体贴自己,一时觉得云开雾散,那一阵背运算是过去了。母亲如今在父皇面前吃得开,他更该好好把握机会,毕竟弘晖不是他杀的,皇阿玛就算知道真相,也应该会看在家国天下的份儿上宽恕他,只要他能做个好皇帝,为什么不能继承江山,没有人比皇阿玛更看重江山的传承,放眼兄弟之中,有几个能必过他。郁闷许久的八阿哥,竟是豁然开朗,露出久违的笑容对母亲道:“额娘,我听您的。”更让胤禩唏嘘的是,母亲提醒他的这些,不出两天就得到了验证。四阿哥因为担心德妃被害,像他一样贸然私下查案,结果触怒龙颜,皇帝竟在御门听政时当庭责备四阿哥,这是何其丢脸的事,这几年久不见皇子被皇帝当众训斥,没想到一贯因生母受宠而境遇极佳的四阿哥,竟然冒出头了。而胤禛被那样当众一顿饬责,面子里子都挂不住,虽不敢当众向皇帝顶嘴,可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被勒令闭门思过,就真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连毓溪和胤祥都不见,每日只有小和子端茶送水,吃住都在书房里了。毓溪着急,不知怎么才好,想到园子里向额娘求助,偏偏皇帝带着良妃几人搬来住了,胤禛眼下被罚思过,她就不便出入,再三犹豫后,只好拉下脸面派人到公主府,求小姑子进园子,帮她问一问。温宸这日抱着儿子进园子,恰好遇见胤禵出来,姐弟俩见了,胤禵停下脚步抱抱小外甥,小宸儿便问他:“你从哪儿来的,皇阿玛那儿还是额娘那儿?”“阿玛额娘在一道说话,我请了安就退下了。”胤禵逗着怀里的外甥,心不在焉地说,“姐姐你也不必去了吧,皇阿玛和额娘说话呢,你去做什么。”小宸儿扬脸道:“我可有要紧事,四哥那儿这样子,不管可不成,四嫂都急坏了。”胤禵瞥了姐姐一眼,轻哼道:“阿玛额娘好好的,四哥能有什么事,姐姐多嘴不怕皇阿玛怪你多管闲事?四哥这一闹,我们都跟着没脸,额娘也跟着丢脸。”小宸儿不免生气,夺回自己的儿子说:“你如今可大不一样了,还是不是亲兄弟了?” ☆、845长春宫搜证据(四更到胤禵却不服气,皱眉道:“什么亲兄弟不亲兄弟的,不都是皇阿玛的儿子吗?我也没有对旁人好而不对四哥好,怎么都是我的事?”温宸见弟弟火气那么大,倒是被唬住了,儿子受到惊吓在怀里躁动不安,她便嘀咕了一声:“我也没说你什么,是你方才先怪四哥的,这这件事四哥不过是疏忽,真的错了吗?他是在乎额娘才会着急的,胤禵啊,你如今可没小时候那么讨人喜欢了。”做姐姐的不高兴,撂下弟弟扬长而去,胤禵闷闷站在那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特地来园子里,就是想帮四哥说几句话,可偏偏阿玛额娘在一起,他就开不了口了。他怕被父亲责备多管闲事,怕被人说包庇一母同胞的哥哥,他怕多做多错,结果冷眼旁观,又招人不待见。姐弟俩不欢而散,小宸儿的孩子被舅舅吓唬后,到瑞景轩时已是哇哇大哭,岚琪心疼坏了,可自己咳嗽不敢抱孩子,让环春好好抱着,不免嗔怪女儿:“你若不会照顾孩子,就送到你婆婆那儿去,不要逞强。你自己还像个孩子,怎么养得好。”小宸儿依偎在父亲身边,心里本就不高兴,被额娘一说,忍不住撅起嘴,玄烨爱怜道:“你额娘眼里只有孙子外孙,皇阿玛也比不过了,往后咱们父女俩好,不理她。”女儿这才露出几分笑脸,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心里一定,壮胆道:“皇阿玛,您还怪四哥呐?都好几天了,您发个声儿就说原谅四哥了,让他出门来看看额娘可好?”玄烨问:“你是来说这个的?”女儿娇滴滴地扯着他的衣袖说:“您可别生气,连儿臣也骂,儿臣是心疼四哥。”玄烨与岚琪对视一眼,彼此心领意会,他拍拍闺女的脑袋说:“你四哥心里明白着呢,皇阿玛让他闭门思过,并没有说要多少天,他乐意的话,随时可以出门,他非要拧着,十年八年也无所谓。你回去问问富察傅纪,看看他怎么看待这君臣之道,你家额驸是个聪明稳重的人,他会告诉你的。”小宸儿见父亲这条路走不通,不敢再多嘴,半天后皇帝离了瑞景轩,她才窝在母亲身边撒娇:“四嫂急坏了,额娘好歹给四嫂出出主意。”岚琪只笑:“皇阿玛的话说得那么婉转,你是不是没听出来什么意思?”小宸儿眨着眼睛,被额娘戳了戳脑袋说:“皇阿玛是叫你回家和额驸好好过日子,别管外头的事,别真等阿玛生气了,像对四哥那样直接对你凶,别瞎操心了,这事儿不该你管。”“这样说来,还真叫十四说中了?”小宸儿不服气,气哼哼伏在母亲肩头,嘀咕着:“四哥这是怎么了,这几年这么不顺,我都心疼他。”岚琪心里发沉,可不是,儿子这几年当真是不如意。眼下皇帝一心要把他推上帝位,希望儿子能照着他安排的路去走,可胤禛却拧巴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兜出来,表面上看着波澜不惊,实则父子俩暗下正较量博弈,玄烨不让步,胤禛也不低头。又听女儿提起胤禵,刚才儿子到跟前,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她和玄烨好气又好笑,可怜他的小儿子,总是词不达意,明明满腔热情好心,就是无法让别人理解。俩兄弟一大一小,都不让人省心。结果小宸儿白来园子跑一趟,傍晚抱着儿子又辗转来四贝勒府,毓溪哄着小外甥听温宸说额娘叫她们别操心,同样无奈地说:“额娘教的话我都明白,也知道这事儿总能解决,就是你哥哥把自己闷在屋子里谁也不见,我心里慌得很。”可不知是胤禛从小和子嘴里知道妹妹也为他求情,还是他自己想通了,姑嫂俩说话的功夫,外头的侍女跑来说:“贝勒爷出门去了,听说是去十三阿哥府里,福晋您看要不要多派些人跟着。”毓溪问丈夫气色如何,听说也就那样不好不坏,对温宸叹道:“明明是额娘受委屈的事,怎么弄得咱们家里不消停,也许额娘说得对,都不管就好了。”日落前,温宸坚持要回公主府,毓溪送她出来时,见钮祜禄氏从外头进门,恭敬地来向公主问安,小宸儿笑说:“好些日子不见小嫂子,你可越来越好看了。”琳格格进门后,兄妹妯娌来凑过热闹,与钮祜禄氏算是认得,只是平日并不时常往来,见了面也只是客气。但琳格格在府里不怎么受待见,福晋对她虽好,但她没有丈夫的恩宠,下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突然被尊贵的公主这样客气地对待,琳格格竟有些受宠若惊,红着脸道:“厨房里备下酒菜了,正要来请公主和福晋用膳,您这就要回去了吗?”“贝勒府的酒菜我几时都能来吃,可今天实在累,一点胃口也没有,下回我不带孩子,好好来陪你和四嫂说说话。”温宸客气过,便往门外走,一众人送到门前,毓溪看着公主府的车马绝尘而去,抬头望一望天色,叹道,“还不知道他今晚几时能回来?”琳格格在旁轻声说:“为贝勒爷炖了清补的汤水,一直温在炉子上,几时都能用。”毓溪苦笑:“难为你周到。”这一边,十四阿哥在畅春园和姐姐吵一架后,回到宫里始终闷闷不乐,妻妾又都说不上话,在家闲不住后,仗着阿玛额娘都不在宫里,傍晚时分了,还强硬地离了宫,一路策马到了八贝勒府,不想九阿哥十阿哥都在。兄弟三人坐着说话,见胤禵浑身怒意地进来,九阿哥与十阿哥对视一眼,胤禟就道:“十四弟,旁人总说我们挑唆你和四哥不和睦,今天有件事可要告诉你。我们可查清楚了,给良妃娘娘和德妃娘娘下毒下药的人,老大绝对脱不了干系,咱们有了证据,才能帮四哥说话不是?”十四皱眉问:“上哪儿弄证据去?”十阿哥在一旁道:“要去翻翻惠妃娘娘的殿阁,八哥说那茶叶也送了大阿哥府里,而长春宫打听下来,说大阿哥曾给惠妃娘娘送过江南的新茶,八嫂的侍女说两处盒子不一样,只是外头用了一样的红纸包裹。如今良妃娘娘屋子里那个,正是八嫂之前给大阿哥送去的,既然是该在直郡王府的东西,怎么跑去延禧宫了?那就一定是大阿哥派人掉了包。”十四脑筋还清爽,冷声道:“那还不把证据毁了,傻子才会留在长春宫里等人去找。”九阿哥却撺掇他:“不查就说不清楚,或许那天碰巧遇见什么事没办法销毁或带出宫呢?更何况咱们老大,不就是个傻子吗?”十四看了他们一眼,道:“八哥八嫂最熟悉长春宫,只有麻烦他了。”虽然话还没说明,可十四看得出来,这几个哥哥是想怂恿他去长春宫想法子,胤禵可不傻,主动把八福晋推出来,但几位哥哥更是狡猾,九阿哥道:“如今还有人比你更方便吗?这事儿若是没结果,四哥就一直受委屈,十四弟你若亲自做好这件事,旁人就不会总指责我们挑唆你们一母同胞的兄弟了。”十四知道,九阿哥十阿哥一直防备他,虽然他压根儿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但他不想和八阿哥翻脸,论情分论境遇,他们几个肯定是抱团不分开的,九阿哥十阿哥再不济,也是宜妃和贵妃的儿子,出身摆在那儿,差不到哪儿去,不见得八阿哥为了拉拢自己,舍得放弃他们。胤禩则一副和事佬的态度,劝他们息事宁人,九阿哥十阿哥却敲敲打打继续怂恿,十四心火上来,便道:“我去找,可找不到,九哥十哥也要想法儿再找证据,我可打算直接去对皇阿玛说,你们查出来了。”胤禵扬长而去,三人面面相觑,九阿哥嗤笑一声,对胤禩道:“八哥您看见了,他口口声声要去跟皇阿玛说呢,他亲哥哥罚禁足,难道想我们跟着一起闭门思过吗?他眼里瞧着没老四,可也不见得有我们。”胤禩不言语,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要追着十四去,说:“他太莽撞了,怕做过头坏了事。”可胤禵不是傻子,怎么会风风火火直闯长春宫,他回到阿哥所后,一切照旧,只等天色擦黑,才凭着一股怒意想去闯一闯长春宫。捡日不如撞日,这事儿越往后拖,说不定真的有证据留在长春宫,也要被大阿哥销毁了。胤禵借口出去散散步,穿着玄色长衣,带了一两个随侍就出门,之后却甩开了身边的侍从,在各门落锁前,熟悉地避开了巡逻的侍卫潜入后宫。那么巧惠妃似乎串门去了,偏殿里空无一人,他翻墙闯进去,刚要往偏殿冲,四周突然火光亮起,十数个侍卫跨刀出现在眼前,呵斥着:“什么人?”胤禵心头一紧,他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儿,可这件事却闹大了。但见大阿哥从人后走出来,一脸狰狞的笑容,冷声道:“老十四,没想到是你?”可是大阿哥声音才落下,有太监跑来说:“王爷,四贝勒在门口求见。” ☆、846我不是打不过你(还有更新大阿哥狐疑地看了看胤禵,又问传话的太监门外四阿哥是否一个人,听说的确是一人前来,就怀疑他和十四是一伙的。但眼下他占理,何必怕他们,便点头:“让四贝勒进来说话。”说罢一众人要往亮处的屋子去,有侍卫上前来要带胤禵同往,被他一脚踹开怒骂:“什么东西,也敢来碰我?”大阿哥恼道:“老十四你别嚣张,等我拿你到皇阿玛面前,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胤禵年少气盛,反诘冷笑:“没想到直郡王您还有那份心,堂堂正正去皇阿玛跟前说话?”大阿哥被噎着,气得冲上来要拿胤禵,却听身后老四的声音传来:“大哥,这小子您交给我吧。”众人闻声来看,见四贝勒从容不迫地进来,可看都不看一眼放肆的弟弟,只与兄长欠了欠身,便道:“这么晚惊扰了您和惠妃娘娘,十四弟已经是无法无天,不管不行了。”胤禵却毛躁地冲上来,大声道:“你们一个个以兄长自居,谁要你们来管?”可他刚跑到面前,竟猛地见四哥扬手,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这一下来得突然,十四毫无准备,顺着力道往后踉跄了几步,脸颊上火辣辣的疼,不等他回过神觉得丢脸没面子,胤禛怒喝的“闭嘴”,就把他镇住了。这响亮的一巴掌,叫大阿哥也唬了一跳,看到横冲直撞的小野牛被打懵了,他眨巴着眼睛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但听四阿哥对他道:“十四弟一向顽劣,我看他未必知道翻墙进来就是长春宫,大哥若肯饶他一回,把他交给我带走,该打该骂一定给您和惠妃娘娘一个交代,只是眼下皇阿玛为了良妃和我额娘的事烦心,再把这个小畜生送去,皇阿玛该气坏身子了。”大阿哥眉头紧蹙,心里咚咚擂鼓,他就担心这兄弟俩是联手的,可德妃那儿下药的事,和他没半点关系,他是猜想延禧宫的事,老八早晚查到自己头上来,一直在等着他们找证据,逮个正着想先发制人,没想到却把十四弟等来了。但方才一瞬还觉得,十四弟一向和老八老九混在一起,那多半还是他们的事没错了,谁晓得半路杀出的救兵,却是四阿哥。这一下他糊涂了,照理说永和宫的事儿,不该与他牵扯上关系,而老四和十四,到底是不是旁人眼里一贯看到的不和睦?“你们大半夜的,在宫里瞎溜达做什么?”大阿哥干咳了一声,还是占上风想压制他们。“大阿哥您带着侍卫守在长春宫,也挺奇怪的。”胤禛却平静地反问,“大哥,我这才闭门思过几天,为了什么事,兄弟们都知道。可见皇阿玛不让我们碰的事,果然是一点都不能染指,内宫关防并不是您手里的责任,不管出于什么缘故,您私自带侍卫守在这里,皇阿玛正好又不在紫禁城,您说皇阿玛会怎么想这种僭越的行为?”话音落,但听女人的声响传来,众人分开让出一条路,见众太监宫女拥簇惠妃款款而来,显然她是和儿子有预谋的,长春宫里黑灯瞎火,并不是她去何处串门,而是故意等着有人闯进来,这会儿事情闹僵了,大阿哥脑袋不灵光嘴巴也不活络,惠妃怕是看他说不过这对兄弟,忍不住就出面了。惠妃此刻说:“近来我总觉得长春宫到了夜里就有动静,你们大哥本是守了几天,想替我看看是不是有贼出入,没想到把贪玩的十四阿哥等来了。”胤禛顺着台阶下,躬身道:“必然是宫内关防出了疏漏,惊扰了娘娘安寝,必然要禀告过皇阿玛,以叮嘱内侍卫严加巡防。”昏暗中,惠妃眉头一挑,口中却叹:“皇上近来多心烦的事,我这儿芝麻绿豆的小事,就别打扰他了。你们大阿哥会擅自来替我捉贼,也是不想烦皇上,并非有心僭越宫规礼法,四阿哥回过头,还在皇上面前多帮着说一句话才是。皇上最爱见到你们兄弟和睦,是不是?”说着朝十四阿哥笑道,“胤禵你可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贪玩,改天让福晋们带着弘春弘明来长春宫坐坐,俩小家伙可招人疼了。”十四闷声不语,四阿哥则跨一步拦在他身前,似乎是怕弟弟再说出失礼的话,躬身向惠妃请辞,要带弟弟离开,惠妃则拦住了不甘心的大阿哥,做主道:“早些回吧,再闹些动静,就该惊动太后娘娘了。”“是。”胤禛恭敬地应答,而后转身看了眼弟弟,让他跟自己走。胤禵还有些犟头倔脑的,可哥哥言语平和,眼睛里却刀子似的目光,震得他有些害怕,眼前的光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下去,唯有放下自尊心,朝惠妃行礼后跟着哥哥出来,兄弟俩一路无语,直等走远了把长春宫抛在后面,胤禛才突然停下脚步。十四吓了一跳,退开两步道:“你、你别想再对我动手,我可不是打不过你,就是不想跟你动手。”胤禛本想骂人,突然见他这样子,又气又无奈,只冷声说:“你走不走?”胤禵往前指了指:“你自己走吧,拐过弯我该回阿哥所去了。”可四哥却冲过来一把拽过他的领子往前推,呵斥道:“你还想回去?跟我去畅春园请罪,难道你还等老大和惠妃把今晚的事捅到皇阿玛面前?”十四完全被动地跟着兄长离宫,直到坐在马车上,一盏灯笼放在车厢里,才把彼此的脸照得亮堂堂。马车狭小兄弟俩离很近,这会儿要是真打起来就糟了。但十四再冲动倔强,心里始终敬着兄长且从小就怕他,这会儿突然被哥哥捏了下巴,唬得眼睛瞪得大大的,口齿不清地问:“你干什么?”哥哥却扭过他的脸在灯光下看了看,沉声问:“震到耳朵吗?”“没、没有……”十四愣了愣,但很快就反手推开了哥哥,自己揉了把脸颊别过头说,“下次你再动手,我就还手了。”“还手?”可是哥哥两个字,就把十四说懵了,好半天才嘀咕,“大半夜的去畅春园,皇阿玛非把我的脑袋揪下来,非要今晚就去吗?”胤禛一脸怒意,道:“别人要怎么你,我管不着,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别人插手插嘴,我也不会让人轻易欺负你挑唆你。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我,可我在皇阿玛眼里都是糊涂莽撞的东西,何况你?我们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老老实实做儿子,老老实实做臣子。”十四倔头巴脑的,怎么肯听这些话,不过他们没吵起来也怪稀奇的,马车飞驰蹄声急促,车里兄弟俩的气氛,却没有想象得那么糟。“四哥。”静了许久,胤禵突然开口,凑到兄长面前狡猾地问,“四哥你大半夜在宫里溜达做什么?你可好几天没出门了。”他莫名一副欣喜的模样,总算露出笑容,却贼兮兮地问,“四哥,你该不是也去找什么证据了吧?”胤禛被说中了心思,脸上绷得紧紧的,尴尬地不知怎么回答弟弟,眼看十四越来越得意,一副大家半斤对八两的架势,只能拿出威严,狠狠地瞪着他。十四起先还不服,可渐渐就不敢和兄长的目光对视,悻悻然扭过脸去,咕哝一句:“不承认……”畅春园里,皇帝宿在瑞景轩,岚琪近来天天出门走几步,果然气息顺畅许多,夜里咳嗽也少了,难得能安然睡几个时辰,胤禛和胤禵到时,帝妃二人正好眠。值夜的太监颇有些为难,胤禛便道:“我们在别处等,天一亮你们再通传。”如此,兄弟俩并没有在深夜见到父亲,在瑞景轩空着的屋子里坐等,时辰久了,胤禛坐在桌边撑着脑袋打盹,忽然感觉身上有东西,睁开眼见额娘身边的绿珠正给他盖毯子。绿珠见惊动了四贝勒,忙轻声道:“天亮还早呢,四贝勒您何不到炕上去躺着?”胤禛回头看,弟弟竟歪在炕上呼呼大睡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却起身把自己身上的毯子拿来盖在弟弟的身上,胤禵不警醒,裹着毯子一翻身,继续睡过去。绿珠又捧来一床纱被,关切地说:“夜里还很凉,四阿哥别冻着了,奴婢已经知会外头值夜的太监,皇上和娘娘那儿一有动静就来请您和十四阿哥过去,您安心睡一会儿吧。”如此,兄弟俩在一处对付了一晚,翌日天擦亮,就有小太监来告诉他们万岁爷起身了。胤禛立时清醒,要他们拿水来洗漱,一面把睡得沉的弟弟喊起来,胤禵一副不知此处是何处的睡眼惺忪,待听四哥说要去见皇阿玛,才猛地醒过来,总算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这一边,岚琪还拥着被子靠在床头,环春几人侍奉皇帝穿戴。门前送娘娘的汤药进来,等试过药无误,玄烨亲手端到岚琪面前,看她稳稳地喝下去后,才笑道:“你见不见那两个小子?” ☆、847我怕四哥(还有更新岚琪见玄烨眼中含笑,没有丝毫怒意,看来不论那俩家伙做了什么,至少没有惹怒皇帝。若真是闹翻了,她姑且在皇帝面前护一护孩子,终归是丈夫和骨肉,不能让他们变成仇人。可现在没什么了不得的,她反而松口气,不免怨怼:“皇上好好教训他们,不然我早晚要让他们气死了。”玄烨笑:“口是心非,朕若真动他们一手指头,你才要急……”却突然停下,在岚琪嘴上捏了一把,道,“呸,大清早什么死不死的。”岚琪推他出去,笑说:“我洗漱一下就来,皇上先去,儿子们等了一夜了。”“你心疼了?”玄烨虽玩笑,但已经要朝外走,而别过岚琪,要往外头来时,脸上笑容尽散,只有威严示人。皇帝要往清溪书屋去,让胤禛和胤禵跟着,俩儿子行礼起身时,他看到胤禵脸颊边有伤痕,稍稍多看了几眼,才皱了皱眉,儿子就嚷嚷:“皇阿玛,是四哥打的。”胤禛瞪了弟弟一眼,十四立刻便老实。他们昨晚来的路上说好了,夜里等候的时候也说好了,刚刚洗漱时胤禛又叮嘱了一遍,就是被父亲打死,也不能说失去长春宫找证据。不管是找给额娘下药的证据,还是给良妃娘娘换茶的证据,都不能说,只能说他贪玩到处逛,夜里把长春宫误当做启祥宫,想翻墙进去吓唬弟弟们,结果跑错地方了。可这会儿胤禵又咋呼起来,胤禛真担心他说漏嘴,皇阿玛走在前面时,他从后头踹了弟弟一脚,十四猝不及防喊了声,玄烨转身来看,俩兄弟大眼瞪小眼,看得出来胤禛压弟弟一筹,胤禵虽然满身傲气,平日里对兄长敬而远之多有不服气,可真在一起时,哥哥就是哥哥,弟弟就是弟弟,根本不用别人操心什么。“你们还走不走?”玄烨冷声问。胤禛和胤禵忙闷声不响地跟上来,但之后的路走得很慢,畅春园里空旷无人,是最好的说话的地方,他问儿子们出了什么事,一一听说后,冲胤禵笑问:“真的?”儿子的脸涨得通红,显然是因为撒了谎,到底年纪还轻,朝堂里的风气还没有把他浸透,而从小就不需要靠撒谎去换取什么,天生少了这么一个本事。相比之下,胤禛虽然也紧张,可没有弟弟这么明显,虚长十来岁,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一路已经到书房,有大臣掐着时辰等待面圣,玄烨把他们安排到别的屋子里,让他们自己好好再想想,两人进了门都不敢坐,硬生生站了一个多时辰,弟弟已经觉得腿酸了,可哥哥像柱子是的杵在那儿,他也不敢乱晃动,终于等来救兵,是额娘带着食盒来了。桌上摆了小菜清粥,永和宫的做出来的东西,不稀奇但样样美味精致,胤禵是吃着这些长大的,搬去阿哥所多年越发吃得少,一闻见味道就食指大动,昨晚折腾一夜,今早又罚站了这么久,不等哥哥挪动,他已经坐到额娘身边,拿起筷子就要动嘴,却被额娘按下,朝他哥哥努了努嘴。十四干咳一声,放下筷子过来对胤禛道:“四哥,你不过去吃,额娘也不吃了,额娘早起只喝了药。”胤禛稍稍皱眉,犹豫后跟着弟弟坐下,垂首对母亲道:“这阵子,总做让额娘丢脸的事,额娘要不是养在畅春园,宫里那些闲言碎语又该让您伤心了,都是儿子不孝。”十四跟着说了句:“都是儿子不孝。”胤禛又道:“昨晚的事,惊扰了惠妃娘娘,儿子还会带着弟弟再去向惠妃娘娘致歉,都是胤禵的错。”十四饿得饥肠辘辘,眼珠子盯着满桌的食物,哥哥说什么他就跟什么,这会儿念道:“都是胤禵的错。”但立马就醒过神,在母亲面前毫不顾忌,大声问兄长,“怎么成我一个人的错了。”胤禛骂道:“难道是我去翻墙的?”十四不甘心,一下把哥哥抖落出来说:“那你大半夜跑去宫里做什么?”胤禛被噎得又气又急,恨道:“我若不去大阿哥手里把你带出来,你还能坐在这里准备吃早膳?”十四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道:“那你下次别管我啊。”岚琪在边上冷静地看着,环春急得团团转,哄着二位小爷道:“怎么就吵起来了,万岁爷在那边可要听见了,当着娘娘的面吵,娘娘多伤心啊。”胤禛顿时冷静下来,惊觉母亲还在身边,忙离席单膝跪地向额娘请罪:“儿子糊涂了,额娘息怒。”胤禵却轻哼了一声,不再学着哥哥那样,自己抓起碗筷就往嘴里塞食物,岚琪不言语,环春请四贝勒起身落座,他再坐下时,弟弟塞了满满当当一嘴的食物,像是跟这些吃的有仇似的。“你们俩啊。”岚琪刚开口,嗓子就发痒,咳嗽了几声,胤禛忙上前轻拍额娘的背脊顺气,胤禵果然看不惯,塞得一嘴食物含糊不清地似乎在说,“只会拍马屁。”岚琪无奈地对胤禛道:“你弟弟还是个小孩子,你别和他计较。”胤禵立时跳起来说:“额娘,您怎么……”可是被母亲一脸严肃地瞪着,哥哥也是满面怒意好像随时都会上手揍他,身上的傲气顿时散了一大半,闷闷不乐地坐到一旁,把嘴里的食物一口口咽下去,脸色涨得通红,他自己也知道,总是改不掉这脾气,就连妻子也常说,他真的还像个孩子。岚琪轻叹:“亏你还有自知之明。”但旋即语调就轻松了些,给胤禛盛粥,给小儿子添菜,笑道,“你们吵架也好,打起来也好,额娘心里虽然着急,可还是偷偷乐着的,至少你们还有往来。你们自己好好想想,这一年到头,兄弟俩说过几次话,就是来给我请安也分拨来,额娘多想看到你们坐着说说话。”胤禛道:“是儿臣的错。”十四却不服,指责哥哥:“你总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光说有什么用,认错谁不会?”胤禛真是急了,怒言训斥他:“你再胡搅蛮缠,就是在额娘面前,我也照样会收拾你。”“行了,难道我真想看你们打架?”岚琪终于出口阻拦,可忍不住又咳嗽,这一阵好久没听,把俩儿子吓得脸色都变了,她缓过一口气后道,“额娘上年纪了,没精力像从前那样管你们,不要让额娘伤心好不好?”二人都不说话,岚琪又道:“额娘不是真爱看你们吵嘴打架,而是吵架的时候,你们好歹还是对彼此说真心话,额娘并不是非要你们天天黏在一起,你们各有志向,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可你们好歹比别的兄弟更亲一些,不要真的生分了。”十四又开口,却是说了句实话:“额娘,我怕四哥,每次见面说话,我就是挨骂,我干嘛没事儿就找挨骂?连话都不能好好说。”胤禛绷着脸,憋了会儿也道:“儿子对胤禵是严厉了些。”“你们俩有什么事,额娘不能坐视不理,事情一定要有个解决的话。”岚琪温柔慈爱地看着自己一双儿子,对胤禛道,“昨晚的事,给你们皇阿玛一个交代就好,就说这会儿你们又吵架,胤禛,你是做哥哥的,听额娘的话,往后遇事多让着弟弟一些,多耐心一些,你比他大十来岁,想想你在弟弟这年纪的时候,是不是就能体谅他了?”胤禛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胤禵在一旁双眼放光,就等哥哥开口说:“儿子记着了,往后会多多体谅胤禵一些,他脾气不好做事急躁,也是儿子不引导他的错。”胤禵张口不知要说什么,但被母亲含笑看了眼,忙咽下去,转而道:“四哥,总是你说什么我都听,可下回您好好跟我说,那我一定不跟你翻脸。”胤禛却不理他,给额娘盛粥添菜,弟弟则缠着母亲说:“额娘您看,他刚刚还答应您什么了?”被母亲在伤痕上轻轻捏了一把,他吃痛皱眉头,可哥哥却把菜添在他碗里,看似温和体贴的举动下,又紧跟了一句,“可你做错事,我照旧会收拾你。”膳桌上的戾气怨气总算散了,岚琪一直知道,他的小儿子想要亲近兄长,可在外头人当中,他撑着傲气和脸面不肯向亲哥哥示好,对着自家人,和胤禛又不能好好说话,而且他还有个心意,不想自己和四哥亲近了,把胤祥的位置挤走,这小家伙脑袋里装了那么多事,简单来说,在他心里哥哥的分量,比旁人重得多了。岚琪笑叹:“你们好好的,额娘能多活好多年呢。”说罢一道用膳,一口粥吃下去,想着又要嘱咐儿子什么,没来得及咽下就张嘴,却吸了口气把粥呛了下去,这下呛得咳嗽,动静可不小,环春扶着主子一顿咳嗽,岚琪捂着手帕脸都涨红了。刚喘口气,皇帝风风火火地就闯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就骂两个儿子:“混账东西,要把你们额娘气死不成?” ☆、848打断你的腿(三更到玄烨原在书房里,与大臣见过后,知道岚琪送早膳来,想让他们母子先说说话,可看着折子,时不时就听见岚琪咳嗽,一次比一次咳得更厉害,自然以为是兄弟俩把他们的母亲气着了,他怎么能舍得。怒冲冲跑来质问,没想到岚琪是吃东西呛住,被她笑着按下落座时,不免有些尴尬,索性板着脸不给他们好脸色。而父亲一来,胤禛和胤禵都不敢再放肆,刚刚还能和母亲随意坐着说话,此刻都笔挺地站在一旁,看着父亲对母亲体贴入微的照顾,兄弟俩脸上的神情竟一模一样,岚琪不经意抬头看到,心中忍不住欣慰,真真是她生养的儿子。“皇上也没用早膳呢。”岚琪缓过精神,让人添筷子,笑道,“本来要在瑞景轩请您用的,环春一早准备的,结果您走得急了。”玄烨冷声道:“还不是你生的好儿子惹祸?”“皇阿玛……”胤禵急着要为母亲辩解,他最看不得自己做错事,却让额娘受责备。可哥哥一把拦住了他,眼神示意他别多嘴,而后拽着胳膊一道靠近桌边,接过母亲手里的东西说,“儿子伺候阿玛额娘用膳。”胤禵见哥哥这架势,有样学样,等玄烨面前一切齐备,岚琪道:“让他们坐下一道吃吧,太皇太后从前常说,吃饭时别训话,对不起老天爷赏饭吃,要乐呵呵的才好。”更对儿子们笑道,“阿玛和额娘出巡时,在田埂里走,看到那些种地的百姓日出而耕日落而息,一年四季风吹日晒,咱们桌上一粥一饭皆来之不易,你们往后也要教养自己的孩子,不要轻易浪费,不能辜负百姓耕作的辛苦。”玄烨冷哼一声,胤禛胤禵本还想接话,被父亲这一哼声,都不敢随便开口,岚琪只是温柔含笑,她知道玄烨刚刚是着急了,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屋子里正安静,突然听见肚子咕咕叫的声响,胤禵捂着肚子一脸尴尬,刚刚虽然塞了一嘴的东西,可还不够填一个角落的,又折腾半天没动,而胃口却被勾起来,眼下真是饿极了。玄烨忍俊不禁,岚琪也笑,拣了饽饽给儿子,“快吃吧,放凉了不能吃,也是浪费的。”“坐下吧,难道要你们额娘一道陪着你挨饿?”玄烨总算松口,胤禛和胤禵才怯怯挨着一直坐回来。皇帝朝梁总管递过眼色,梁公公忙会意,招呼四周伺候的人都下去,只留自己和环春伺候,环春看着膳桌,他则候在门口怕有人听壁脚。实则一家子不过是吃饭,岚琪胃口最不好,动几下就没了兴致,欣然望着爷仨儿吃东西。玄烨细嚼慢咽吃得却不少,胤禛不温不火,胤禵则饿极了狼吞虎咽,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可做事说话总也藏不住孩子气。但不论如何,丈夫儿子能好好吃饭,岚琪心满意足了。玄烨对着她,说话温和细语,劝她多吃几口,问她是不是想吃别的东西,无微不至毫无帝王架势,可一面对儿子,就吓得兄弟俩不敢和父亲目光对视,快吃罢时,皇帝突然道:“老实说,昨晚你们都去宫里做什么了?”胤禵抿着嘴,四哥说了,被阿玛打死也不能讲他们去查大阿哥和惠妃,四哥说这事儿绝不能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可是父亲要他们说实话,他真不敢撒谎,心里惴惴不安,眼角余光偷偷瞟哥哥,可四哥那架势,还真是打死都不会说真话。玄烨叹了一声,却自己开口道:“你额娘的药从来就没问题,是故意和良妃的事搀和在一起,想吓一吓对延禧宫动手的人,所以这事儿和你们没关系,再不要牵扯进去了。”兄弟俩对视了一眼,神情有些紧张,父亲则对胤禛怒目而视:“朕让你闭门思过,你就思到大半夜去闯禁宫?祸虽是胤禵闯的,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胤禛垂首不语,他能撑得住父亲的责备,可胤禵却开始动摇,担心父亲再次责问他,而且他觉得阿玛明明就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开口讲呢?忍不住向额娘求助,可母亲却平静地看待一切,好像根本不担心事情会变得糟糕。“胤禵,这件事你不能对老八他们说,记着了吗?”皇帝对小儿子,倒是温和些了,“你爱和谁往来,喜欢做什么,只要不是错的事,朕不会干涉你,但你自己要有分寸,对什么人说什么话,今天膳桌上讲的所有话,都没必要去对别人讲。你若管不住自己,往后也不用一家子坐着吃饭了。”胤禵不像哥哥沉得住气,急于表白自己可以做到,忙答应父亲:“儿臣绝不对旁人说,那件事儿臣也不再插手。”可父亲的回应看似不温不火,却是每个字都震慑他胆魄,道:“你再像昨晚那样胡来,朕会打断你的腿。”胤禵眨着眼睛,心里扑扑直跳,一旁额娘总算开口来帮他,温柔地嗔怪着:“才说不在膳桌上训孩子,皇上还吃不吃了?不吃就收了,今天天气那么好,带儿子们出去散散吧。”正好梁公公从门前得了消息,又听见娘娘这句,找着机会进来笑道:“万岁爷,五阿哥在园子里等着了,您嘱咐五阿哥挑的马,五阿哥都送来了。打发人来请您示下,是不是这会儿过去瞧瞧。”玄烨也顺着台阶下,起身道:“过去看看。”胤禵一听见五哥送来新马,忙窜到父亲身边,显然忘记了刚才的事,兴奋地说:“皇阿玛,我也去。”可胤禛却是对岚琪道:“额娘,儿子送您回瑞景轩。”玄烨立定了看着他们,胤禵顿时觉得尴尬,不情不愿地挪回来,似乎抱怨哥哥又故意显摆他的孝心,勉强学着说:“额娘,我送您回去。”岚琪却伸手给儿子整一整衣领,把他往玄烨面前推,吩咐道:“你替额娘照顾好皇阿玛,新马不认主子不好驯,别叫皇阿玛颠着了。”有额娘这句话,胤禵脸上顿时阳光灿烂,连声说包在他身上,于是父子母子两处分开,胤禛搀扶着母亲往瑞景轩走,路上岚琪还忍不住咳嗽几声,他担心地问:“儿子再给您在民间寻好的大夫可好?”岚琪笑道:“已经好多了。”又故意说,“前几天才难受呢。”胤禛没会意,问是不是很严重,母亲却说:“我担心我的儿子,怎么能好受?”话题又转到那事情上去,胤禛垂下脸,语气沉沉:“每天都告诫自己,戒急用忍,可一出什么事,就抛在脑后,这次又关乎额娘的病,实在忍不住要查明真相。额娘,我心里也困惑,皇阿玛眼下什么事都不给我做,我终日赋闲,还能有将来吗?”岚琪慢悠悠地走着,气息平和,缓缓道:“之前让你关心的事,你可用心学了?”“都在学着,里头学问深得很,只怕要学一辈子了。”“你皇阿玛不也是学到现在?”岚琪再次叮嘱儿子,“家长里短的琐碎事,不必你操心,额娘有你皇阿玛护着,谁也伤不了。既然你已经觉得自己不被重用了,那就好好安心求学问。胤禛啊,还记不记得咱们从前说过的话?”胤禛微微皱眉,母亲则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皇阿玛说他从未犁过一亩地,可天下有千千万万百姓为大清为皇帝耕种,你现在不被重用不能经手那些事,并不意味着你就矮了兄弟们一截。儿子,你皇阿玛幼年登基,他那时候又经历过什么呢,不是也一步一步地走来了。”胤禛听得字字入心,心里直对母亲佩服得五体投地,母亲又道:“额娘不怕你们兄弟不成才,可世间太多的诱惑和欺骗,额娘怕你们被人心蛊惑,伤了情分。胤禛,你可知道弟弟为什么不和你亲近。”胤禛诚心自责:“我对他太严厉,他方才也说,怕我。”岚琪笑道:“这是其一,还有呢。”她再三思量后,还是把小儿子的心意传递给了长子,胤禵不肯说,自有他的骄傲在,既然两人都不大肯多跨出一步,唯有做娘的多费心。都是她十月怀胎的骨肉,她不愿偏心任何一个,可遇到了事,总要有人让步,做哥哥的体谅弟弟,天经地义。深宫里,畅春园的动静传来时,已是当日下午,大阿哥也赶在午前到畅春园跑了一趟,自责他擅自带侍卫守在内宫,惊扰了太后和几位娘娘,皇帝没有苛责他,只关照他下不为例,而说起长春宫近来不大太平,玄烨也予以关照,让内侍卫多加派人手,巡防西六宫。大阿哥算是全身而退,可再回宫向母亲复命时,急躁地说:“我到园子里,额娘您猜怎么着,皇阿玛在跟老五老十四在遛马,这叫什么事?老十四大半夜翻墙闯禁宫,就这么算了?皇阿玛太偏心,永和宫那只老狐狸精,到底给他灌了什么*汤?” ☆、849把你推在危险之地惠妃神情冰冷,等儿子发作完,才幽幽道:“我早说这样行不通,你偏要说什么先发制人,你的兄弟一个个都是人精,凭你如何算计得过他们?你说皇上偏心,他眼下不问十四阿哥的罪过,也不追究你为什么私自带侍卫入宫,算是不偏不倚做得很公平。”大阿哥冷笑:“额娘说这话,真叫人心寒。”惠妃望着他,不知为何,她怀念起了从前那个憨厚的儿子,可自从原配大福晋没了后,他像是突然变了个人,越发得急躁越发得*深重,那个不被她喜欢的儿媳妇,那个好容易才生下一个男孙的儿媳妇,竟一直以来是支撑儿子的人,她离去了,胤禔的人生仿佛就找不到方向。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也继承了爱新觉罗家的痴情?“额娘,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走到这一步,我谁也不想让。”大阿哥含恨看着母亲,满腹怨艾,道,“我做长子的,辛辛苦苦为皇阿玛分担重任那么多年,结果不落好,还要让几个什么事都没做的毛头小子占了便宜,难道将来我还要向他们下跪,俯首称臣?”“儿子……”“额娘,你早就对我说过,这条路会很辛苦,您会陪我走到最后,走上这条路,就回不了头了。”大阿哥的双眼已经被权欲遮蔽,他说话的架势,直让惠妃觉得心颤。而这些话,一瞬间把惠妃拉回当年的光景,彼时她还年轻,儿子还稚嫩,可她却对孩子说了这么严重的话,把世间的污浊刻在他干净纯澈的心里,生个发芽变成了如今的怪状,是她的错,是她造就了而今的一切吗?“额娘。”大阿哥疯了似的,伸手拽了母亲的胳膊,口口声声说:“行不行得通,我都要试一试,防得住老八,防不住老四老十四,就连五阿哥他们,大概都敢和我争一争,可我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他们那么多人,额娘,您要帮我,要帮我。”惠妃痛心疾首,被儿子拽着胳膊摇晃得身子都要散架了,为了安抚他,只有答应道:“额娘帮你,额娘不帮你,还有谁能帮你?”这一边母子俩着了魔似的,畅春园里却一片和乐,五阿哥新送来的马皇帝十分喜欢,十四脸皮厚,玩笑间讨得父亲赏他一匹马,半程时胤禛从瑞景轩过来,父子几人一道说话骑马,此刻已散了。五阿哥要负责把一些马送回上驷院,不与四哥十四弟同行,胤禛俩兄弟便单独在一起,但十四要骑新马回宫,不跟四哥坐车回去,到园子外要分开时,胤禛叮嘱弟弟:“城中骑马切忌急行,撞了妇孺,皇阿玛定不饶你的。”十四心情极好,哥哥这样叮嘱他也听得,连声答应后,身手敏捷地翻身上马,见四哥抬头看自己的神情微微有些异样,正奇怪,哥哥开口道:“你是我弟弟,没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的,将来不管遇见难事还是你想什么要什么,都来与我说,贝勒府的门一直都敞开着。”“四哥,你怎么……”哥哥一下子这么温和,竟让十四有些不适应,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点点头,然后怕自己被哥哥看到脸红的模样,嚷嚷着要骑马走了,便见马鞭轻扬,飞驰而去。这件事,很快在兄弟中传开。九阿哥和五阿哥毕竟是同胞兄弟,就算哥儿俩不大往来,家里福晋总说得上话,不出两日,那天在畅春园的光景,就从九阿哥嘴里传到八贝勒府,而已经两天了,十四对他们只字不提,随便派个下人打发来说事情黄了,再没别的交代。九阿哥愤愤然对胤禩道:“你看,我就说老十四不可靠。”十阿哥亦是附和:“总归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我们怎么比。”胤禩却不以为然,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把十四当自己人,发生这种事在他看来很寻常,反而是提醒弟弟们:“老大这次主动出手,在长春宫里守株待兔,往后他再做什么,你们可要小心。”可这一阵一阵的闹腾下来,直到皇帝要巡幸塞外为温恪公主送嫁,钦命太子同往时,兄弟们才发现,近来有什么事,毓庆宫都仿佛世外之人毫不牵涉,这虽是好事,但堂堂储君怎么能一副隐居避世的姿态,怎么好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可怜太子,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为温恪公主送嫁,自然有十三阿哥的事,此番另有大阿哥和太子同行,其他皇子都没跟上,后宫之中,良妃、和嫔几位体面或得宠的相随,有她们作伴,岚琪也不怕跟着皇帝扎眼,不然单独带她一人出去,实在有些不妥当。五月时,圣驾离京往塞外走,一路上,不论是在行宫休憩还是野外安营,皇帝身边伺候的,多是几位女眷,除了十三阿哥还说得上话外,大阿哥和太子就负责侍卫安全,辛辛苦苦却还不知道有没有被父亲看在眼里,常常一连几天都见不到圣颜。可几位妃嫔,不仅时常伴君侧,更是被太子撞见过,父亲带着德妃同骑一匹马跑出去。太子不高兴,大阿哥也不高兴,落得他们兄弟俩反而说得上几句话,那日队伍停下,皇帝又带着德妃策马离开大部队,太子站在营帐前久久注目,突然被人喊了一声,看到大阿哥带着侍卫来,那侍卫手里捧了一大坛子酒,大阿哥道:“我打听了,皇阿玛今晚不会回来,自然有人暗中保护,不用我们操心。”太子轻笑一声,不言语,胤禔抱过酒坛子,屏退了侍卫,对他道:“皇阿玛既然不回来,我们也不必盯着关防,这是当地的好酒,今晚不醉不归。太子,我们兄弟可好些日子没喝酒了。”太子别过脸说:“我有阵子不喝酒了,戒了。”胤禔却笑着,毫不客气地往他帐子里走,玩笑着说:“太子妃又不在深宫里,难道你怕喝醉了,再赏她一巴掌?”太子一脸青黑,见胤禔大摇大摆地往里头走,他也不好再出声阻拦,让几个亲信的人守在门外,便进来,想听听老大找他,究竟有何贵干。而远离营帐,玄烨带着岚琪策马疾行,出门的日子越久,岚琪的身体反而越好,在畅春园还时不时咳嗽几声,随驾上路后,气息顺畅面色红润,每一天都精神奕奕。这是玄烨最高兴的事,更乐得半路上带她出去逛一逛,偶尔是单独两人,偶尔也会叫上良妃与和嫔她们,在旁人看来,皇帝此行说是送亲,却比往年任何一次都有兴致游山玩水。玄烨是听说他们今早离开的镇子上夜里有集会,所以走了老远了,还是决定带着岚琪折回去凑个热闹,两人赶回来时,刚刚日落黄昏,街面上还没开始热闹,各处都在搭门面摆摊子,两人四处逛逛没什么新鲜的,便选了一家酒馆吃饭,想等天色黑了,再上街逛逛。馆子里吃饭的人少,喝茶闲聊的多,角落里有一个说书模样的,四五个人围坐着听他天南地北的胡扯,玄烨和岚琪点了几件小菜一壶酒,也饶有兴致地听了半天。不知怎么的,说书人提起这两天刚刚从他们镇上过的圣驾,竟高谈阔论起了太子与诸位皇子,没想到隔着京城那么远,竟也说得*不离十。说大阿哥好大喜功,太子庸庸碌碌,三阿哥是个书呆子,四阿哥出身好境遇好,十四阿哥最最受宠,八阿哥贤能敦厚满朝文武称颂。几乎把所有的皇子都数了个遍,又说随驾的十三阿哥命里差口气,若也是从德妃肚子里爬出来的,前程必然会有很大的不同。起先玄烨几人听得还有兴致,可等他们把几位皇子都说一遍,皇帝脸上没了笑意,岚琪坐在一旁也十分尴尬,可见所谓的“秘密”早就天下皆知,所有人都等着看一场好戏,而皇帝是主宰一切的那个人,换言之,所有人都在看他之后如何走下去。“我们去别处吧,这里怪闷的。”岚琪伸手握了玄烨的手腕,温柔地说,“你不会为了这些话,不高兴吧。”玄烨哼笑一声,拍了拍岚琪的手背,便示意随从付账,带着岚琪离开了那家酒馆。因馆子里的东西简陋没什么可下筷子的,两人肚子里还空荡荡的,出门一阵风飘过,闻见馒头出笼屉的香气,岚琪笑道:“想吃肉包子。”玄烨点了点头,两人循着香气而来,街道上渐渐热闹起来,玄烨笑道:“突然想起来,生十四前,我带你逛京城夜市,你半路上被人潮冲散了的事。”他说着话,手里紧紧拽着岚琪不放开,好像怕她会在这里丢失,紧跟着果然说:“现在你若再丢了,朕怕会找不到你。”“臣妾丢不了的。”“可是他们会放过你吗?”玄烨的话越发沉重,停下了脚步,深深看着岚琪道,“朕对你的好,总是把你推在危险之地。” ☆、850老夫老妻了(还有更新细数岚琪的经历,怀孕时被人下迷药,后来在瑞景轩里温宪的小狗被毒死,再有那一次遭猛兽袭击,她每一次都是死里逃生,就连当年被孝懿皇后折磨后大病一场,也晃晃悠悠地活了过来,太皇太后说她有福气,太后、嬷嬷都说她福大命大,这一点,岚琪早就信了。进宫时阿玛对她说,让她好好在宫里做事,年满出宫后阿玛给他找好人家,父亲那十几年严肃惯了的脸上殷切不舍的目光,至今刻在岚琪的心里,家人的善良,给予了她一生的品质,可谁也想不到她的好人家,就是天家。“若这是代价,我心甘情愿。”应着玄烨的话,岚琪的笑与春风共色,指一指摊子上鼓鼓囊囊透着肉汁儿的包子说,“我饿了呢。”玄烨一笑,他身上可没钱,示意随从买下包子,那摊主见来客衣着富贵,麻利儿地拿纸包了递给二人,热情地说:“老爷夫人,别看小摊儿简陋,我用的猪肉可是山里跑的黑毛野猪,您吃一口就知道了。”玄烨拿过包子,刚要咬一口,岚琪却伸手拦住他,把自己的咬了一大口,鲜美的滋味在口中散开,热乎乎的吃到肚子里,见身体无异样,才把自己那流着汤汁的递给玄烨,拿过他手里的继续吃。摊主乐呵呵笑着:“老爷夫人可真恩爱,夫人您若喜欢,买下一笼,多吃几个再带回去隔天蒸来吃,照样鲜美。”岚琪却不改吝啬的脾气,笑说:“留着肚子吃别的东西。”再不多废话,拉着玄烨就走,却听玄烨在身后说,“我包子里的肉呢?”“不是还剩一点儿?”“你一口全咬在肉上了。”岚琪假惺惺地把自己的递给他,竟笑着说:“我想啊,若是被毒死了,吃一口肉好歹不亏。”玄烨脸色一怔,旋即三两下吞下剩余的包子,仿佛要与她共生死似的,自然一切安好无事,而他带着她稍微走远些,避开随从轻声道:“不是有他们在,犯不着你来为朕试毒,你要这样子,我们别逛了。”岚琪却正经说:“真有什么事,他们倒下了谁来保护你?我若倒下了,我也安心啊。”玄烨眉头紧蹙,悻悻道:“没意思了,我们回吧。”岚琪在他耳边说:“你都做了四十多年……”她很轻很轻地,“四十多年皇帝了。”是啊,四十五年了。“那我们不吃东西了,就逛逛。”玄烨也不愿扫兴,挽起岚琪的手,被他嫌弃地推开说,“弄得一手汤汁,黏糊糊的。”便问过当地人,找到水井舀水洗手,岚琪拿自己的绢子给他擦拭,玄烨俯视着她的脸颊,禁不住动情,低下头凑到脸颊边便是一口,岚琪急得捶他一拳,慌张地看四周的随行侍卫,见他们都背对着这里,才虎了脸说:“再这样,下次不跟你出来,在家怎么都行,在外头好歹正经些,惹人瞩目也不好。”湿漉漉的绢子,岚琪却还折了收在腰里,玄烨叫她扔了,岚琪却说皇家的东西怎么好随便仍在外头,再往人流里走时,一路热闹声不断,逛过几个摊子,岚琪忽然笑问:“听见没?”“听见什么?”“如今所有人见了咱们,都是老爷夫人。”岚琪眼中掠过一丝丝年华逝去的伤感,“可我和你走在一起,还像当年一样,一点儿没变。”玄烨笑而不语,只紧紧地将她的手拽在掌心。本该在镇子上留宿一晚,可岚琪坚持要回大营,两人策马匆匆赶回来,已是大半夜,却见营内人面色古怪气氛诡异,和嫔得知圣驾归来,急匆匆来御帐,她似乎是重新起身的,衣衫发髻都只是简单应付。和嫔请过岚琪低语几声,玄烨在里头久不见人伺候换衣裳,探身见她们窃窃私语,不免问:“怎么了?”和嫔一慌张,躲在岚琪身后轻声道:“娘娘,臣妾实在不敢对万岁爷说。”岚琪心里也打鼓,吩咐和嫔先下去,上来为玄烨更衣,皇帝略有些不耐烦,问:“到底什么古怪,还要瞒着朕?”“你别动气。”岚琪给他披上常衫,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垂着脸说,“大阿哥和太子喝得酩酊大醉,太子他……遇见良妃,拉拉扯扯的企图猥亵……”几句话,直说的人心里砰砰乱跳,幸好岚琪执意要回大营,不然这事儿搁一晚上,明天还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她瞧瞧抬头看了眼皇帝,昏暗的烛光里更显得暗沉骇人,一声声气息里全是怒意,她抱着衣裳转去架子便挂上,就听得身后砰的一声重响,吓得岚琪浑身一颤,而外头的太监侍卫立刻就冲了进来,刀子都亮出半截了,可见皇帝只是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总算舒口气。兵器入鞘的声响里,玄烨怒问:“人在哪里?”这些人都知道皇帝在问什么,大部分人原路退下去,留下梁总管的大徒弟,将事情原本说了个清楚。原是大阿哥和太子喝醉后,在外头乱逛,遇见了散步的良妃娘娘,太子醉得不知人事,瞧见美人就上前拉扯,虽然很快就被人解围,但良妃娘娘受惊不小,不过眼下大阿哥和太子,倒在一起呼呼大睡,不知他们喝了多少酒,怎么也叫不醒。“那两个畜生,还不知道自己犯下的罪孽?”玄烨震怒,才想着今天高高兴兴地逛一回,回来就遇到这种事,这真就是容不得他有高兴的事,怒极了呵斥,“拿冷水去泼,泼不醒就浸到水缸里去,让他们醒着来见我。”“万岁说的是气话,退下吧,好生照顾太子和大阿哥,吃了酒睡的,别着凉。”岚琪却吩咐他们下去,拉玄烨到榻上坐下,抚着他的背脊给顺顺气,冷静地说,“这事儿闹大了,良妃难堪,太子和大阿哥都难堪,吃醉了酒犯浑不能算数,要罚就罚喝酒的事,冒犯良妃的话,还是不提才好。”玄烨有年纪了,禁不住这样一次次的勃然大怒,只觉得头脑发胀,之后被岚琪搀扶着靠下去,岚琪给他揉揉脑袋捏捏胳膊,总算叫盛怒的人松快些,她故意岔开话题说:“明明带我出来养病散心,还要我这样伺候你。”玄烨却疲惫地望着她,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门口道:“他们若敢冒犯你,朕活剐……”岚琪用手指抵在他的唇边,眼底满是自信,含笑道:“这话不能说,你们是父子。皇上放心,只怕如今没人再敢对我如何,我从前有危难是因为你疼我,可也因为你疼我护着我,这么多年他们早就看透了,乌雅岚琪是动不得的。”那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把玄烨的精气神也提了起来,他的神情渐渐温和,问:“如今与朕说话,不再端着规矩了?这几天,朕突然发现,反觉得新鲜。”“都老夫老……”岚琪顿了顿,下决心道,“都老夫老妻了,你若非要我端着,也不难,可我觉得这样才亲近。”玄烨微微有笑意,拽着岚琪的手没松开,闭上眼睛说:“这样好,往后,我就是你家老爷了。”“是,老爷。”岚琪心里暗暗松口气,只管哄着玄烨高兴些,今天他们真是乘兴而归,没想到碰上这种事,前头温恪公主不知是否知道,只怕不等新娘到草原,丑闻就传遍了,明天一早,还不知是什么光景。皇帝这一夜睡得勉强,翌日,因原计划在外留宿,动身还是下午的事,他本可以轻松地睡一觉,但早早醒来后再无法合眼,而岚琪陪他折腾一夜,也是眼圈儿都青了。伸手给他穿戴系扣子时,玄烨只见她满面憔悴,爱怜地捧过脸颊,心疼道:“你要是老了,都是为朕操心害的。”“别惦记哄我了,还要见太子他们呢。”岚琪忧心地说,“既然心疼我操心你的事,就答应我别动大气,身子要紧。”有太监宫女端茶送水,知道太子和大阿哥已经等在帐子外头了,说是原本跪在那里的,后来人渐渐多了,似乎怕太尴尬,就起来站着了。玄烨听了冷笑一声,岚琪忙给他递眼色,他沉沉一叹说:“你出去迎面撞见,反而恨你看他们笑话,朕把他们带去别处说话,你若还有精神,去看一眼良妃,实在累了,早些歇着去,下午才动身,睡几个时辰也好。”玄烨吩咐了这些,早膳也没心思动,大步就出门去,只听得帐子外头一阵动静,不多久后散了,岚琪匆忙离开御帐,径直往良妃这边来,却见一身喜服的温恪在门前徘徊,见到岚琪,迎上来气呼呼的说:“娘娘倒是劝皇阿玛,大家都回了吧,就这么把儿臣送去,说得好听给儿臣长威风,儿臣怎么觉得光丢脸呢?”里头听见动静,便有人掀开帘子出来,岚琪见和嫔还是昨夜相见的装束,和自己一样熬得眼圈乌黑,走到身边行礼后,听温恪公主抱怨几声,等她走远了,才对岚琪道:“臣妾怕良妃娘娘想不开自尽,守了一晚上。” ☆、851坑太子(还有更新碰上这样的事,换做岚琪也一定想不开,让丈夫的儿子冒犯了,那真是一辈子的耻辱,何况对觉禅氏来说,她的人、她的心、她的身子,只能属于纳兰容若。“你歇着去吧,下午又要上路了。”岚琪欣慰和嫔的可靠,她和密嫔一样稳重又能干,若非密嫔不能常出来见人,真想把一些事都交付给她们,自己也好渐渐退下。和嫔带人离去,岚琪留下旁人独自进门,见良妃正蜷缩在床榻角落里,也是一夜没睡双眼憔悴,她稍稍在榻沿上坐下,轻声道:“我知道你压根儿不愿他们来请罪道歉的,所以请皇上不要太过追究。他们父子君臣自然有话说,而你想说什么,就对我讲,没有什么不能为你做的。”觉禅氏却冷冷一笑:“他们怎么样了?”岚琪摇头:“皇上把他们带去别处说话,我也不知道讲些什么,你若是想知道,回头我去打听打听?只要你别想不开,你看和嫔守了你一夜,你时常在储秀宫走动,这几年也算交到知己了,她是真心怕你出事的。”这一点,良妃没有否认,她与佟贵妃的交情,还要从自己住在咸福宫那会儿算起,后来多了瓜尔佳氏,本以为年纪轻模样好,会是个心高气傲的新人,没想到一年一年相处,她竟又多了个妹妹,昨晚和嫔守着自己那焦急的模样,让觉禅氏觉得自己仿佛也不算白活一场。“太子是醉了,醉成那样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认得我是谁,我不怪他。”觉禅氏道,“可是大阿哥仿佛没有醉,这话你去告诉皇上吧。”“大阿哥没有醉?”“太子与我拉拉扯扯时,我看到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好像诡计达成似的,然后就跟着装疯卖傻,把太子往我身上推。”觉禅氏疲倦地把身子躺下,“装了一晚上,我也累了,你陪着皇上,一定更累。”岚琪皱着眉头,凑近了问:“你没事吗?”良妃摇头:“和嫔那么着急,我就想,索性陪大阿哥做场戏吧。这事儿听着吓人,可太子又没把我怎么样,顶多拉了拉手。”岚琪叹:“可传出去,还不知会怎么样。”因见良妃没什么想不开的,岚琪也松口气,回到自己的住处小睡了两个时辰,随行的人打点东西准备上路,她醒来时,听绿珠说:“太子和大阿哥要回京了呢,咱们继续跟着皇上去草原,然后直接转去承德,一时半会儿不回京城。”岚琪问:“那事怎么样了?皇上是为了昨晚的事,打发他们回去的?”绿珠答不上来,伺候主子换好衣裳,拿上随身的东西,等着侍卫来请自己登车。外头的小宫女跑来说:“娘娘,太子和大阿哥真的走了。”来请岚琪登车的,是十三阿哥胤祥,他没掺和昨晚的事,今天一早也忙着准备出发,此刻过来请额娘上车,提起太子和大阿哥的事,他却是道:“有在灾情和军务,皇阿玛让太子和大阿哥回京处理了。”岚琪听着,这是体面的借口,但昨晚的事谁都知道,便问胤祥是否听说,胤祥不屑地一笑:“还真就是他们才做得出的事,毓庆宫里哪个宫女没被太子碰过。”他煞有其事地反过来叮嘱岚琪,“看样子皇阿玛不想提这件事,额娘您也别撞上去了。”“我的十三就是明事理。”岚琪宽慰,之后被送到马车上,圣驾重新出发,似乎是为了淡化这件事,后几天皇帝几乎没见妃嫔,自然也没见岚琪,一路也不走走停停了,只盼着早些把温恪公主送到草原。可企图抹掉这件事,实在是自欺欺人,这边不等太子和大阿哥抵京,消息就被快马加鞭地送回来,皇帝在外的情况,每天都有人往京城送,为的是确保圣驾周全,也维护京畿的安宁,所以那哥儿俩还在回程路上,宫里的惠妃,宫外的八阿哥都知道了。只是与事实略不同的,是传回来的消息有不同的声音,一种说法是如事实所见的太子冒犯了良妃,另一种说法,却是大阿哥承担了一切。这里头的缘故,岚琪日后才从玄烨口中知道,原来那天早晨太子和大阿哥来请罪时,大阿哥承担了一切责任,甚至说去拉良妃手的也是他,而太子只是喝醉了,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京城里,这事儿一传出,八阿哥自然成了最尴尬的人。这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聚在八贝勒府,书房里,胤禩闷声坐在书案后,半个多时辰了一言不发,生母被冒犯的屈辱,他怎么能忍,可一个是老大,一个是储君,他又能对他们做什么?消息传来不久,惠妃就已经把他叫进宫去,千般万般地说好话,要他宽心,惠妃说等大阿哥到家后,一定问清楚给他个交代,可八阿哥眼下,早恨不得杀了他们。“再不济,也找人给他套了麻袋揍一顿,还他娘的有没有王法了。”十阿哥忍不住了,拍了桌子,起身道,“太子好色,所有人都知道,如今把手都伸到皇阿玛床边去了。老爷子可真能忍啊,要是我被戴绿帽子,立马拔刀见血,自己生养的畜生就该自己结果了。”十四在边上不说话,九阿哥拉了十阿哥坐下,冷声说:“京城里哪有那么多要紧的朝务,非要等这两个草包来做,老爷子打发他们回来,就是要他们来丢脸的,他明着不惩罚,暗地下不定怎么咬牙切齿。他不能张扬地处理这件事,不然不就是自己打自己的嘴?所以才把他们打发回来,让我们兄弟间有话说。八哥这一步,可不好走,难道往后明着和老大老二翻脸?”十阿哥道:“既然老爷子这么多无奈,那就废太子,这么个窝囊废养在宫里,还不如我去当。”十四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十阿哥立刻瞪着他:“你笑什么?”胤禵当然不会照实说这事儿轮也轮不到十阿哥,敷衍:“我在想他们回来见了我们,是什么嘴脸,觉得有意思。”“这件事既然和我相关,自然我去面对,你们别轻易插手。”八阿哥终于开口,一脸的阴沉,难得见他眼中有如此深刻的怒意,或者说八阿哥一向内敛,情不外露。“八哥你客气什么,有话只管吩咐,若能把他们揍一顿,好歹解气,大不了我去宗人府挨顿板子,皇阿玛还杀了我不成?”十阿哥嚷嚷着,磨拳霍霍,这要是真把他放出去,一定会出大事。这一通聒噪,果然出不了什么结果,只有等太子和大阿哥回来后,看情形再说。九阿哥那句话说得对,胤禩不能明着和他们翻脸,这件事谁知道是不是圈套,偏偏牵扯上东宫,可母亲受辱,他真真难忍。不日,太子和大阿哥回京,除了太后,别的人都没资格对储君指摘什么,而太后装聋作哑当不晓得,见了面半句话都没提,只有大阿哥这边到长春宫,被惠妃拉着着急地问:“到底是不是你犯的浑,皇帝没杀你,真是我上辈子积德了。”大阿哥却喝了茶,悠哉悠哉地说:“几十双眼睛看着太子拉着良妃又搂又抱,和我什么相干。”惠妃一怔,不安地问:“那怎么传说,是你向皇帝认罪了?”大阿哥冷笑:“我当然要在皇阿玛面前维护太子了,这不是您教我的吗?可太子在皇阿玛心里,怕是死的透透的了。”大阿哥得意洋洋地说起这件事,他那晚根本没醉,太子是真的醉了,他跟在后头装疯卖傻,知道良妃每日饭后都会散步,特地把太子往那里带,他对母亲说,“这阵子大大小小的事,老四老八还有我,通通卷在里头,只有太子撇得干干净净,他可是学聪明了。我怎么好让他高枕无忧呢,既然我对付不了老八,那就拉上一个来对付,太子恨我们觊觎他的位置,谁都是他的眼中钉,现在他冒犯了老八的亲娘,这辈子的兄弟,是注定做不成了。”惠妃依旧不安,问他:“这是你想出来的?”大阿哥摇头,得意地说:“揆叙想的法子,老八什么都能忍,不好对付,我就不信她亲娘被人猥亵了,他还能忍。”这件事,果然是两边都进退两难,八阿哥一向是朝廷大臣都称颂的贤德之人,大事小事都以国家朝廷为先,自己吃苦吃亏无所谓,年纪轻轻很叫人敬佩。可碰到这种事,他若还能忍耐下,似乎就有些做过头,对生母不孝了。四贝勒府中提起这件事时,胤禛亦是觉得不可思议,对毓溪说:“他们哪个敢动额娘一手指头,我剁了他们的脑袋。”这话毓溪信的,上回说额娘被下药,他急得就跑去查,结果落得被皇帝一番训斥,结果虽然不如意,可丈夫这份真性情,让毓溪觉得可靠又安稳。但冷静想想,毓溪也不免劝他:“咱们边上看看就是了,谁晓得他们闹什么呢?”胤禛也不糊涂,沉沉地说:“这一下,太子和老八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852宋格格自作孽(三更到胤禛不打算掺和到这件事里,便是太子寻他,也推病不见,一味在家修身养性。只是比起往日,对自己的弟弟多了几分关心,主动派人知会十四阿哥,要他自己有分寸,别跟在八阿哥身边做出冲动的事。兄弟俩的关系比从前略好些,但依旧不大往来,旁人看着并无变化。而随着太子和大阿哥回京,圣驾一行也顺利抵达草原,将温恪公主送嫁后,圣驾径直往承德避暑。到达承德已是酷暑天,岚琪再见女儿,她的小外孙女已经能满地跑,提起要把她们母女接回京城的事,温宪婉言拒绝,与母亲道:“那会儿还想着,来日能与舜安颜再聚,可现在越来越觉得,或许这辈子不再见才好。我已经不需要他了,等闺女长大记事了,若问我她的阿玛是谁,我打算编个故事哄着孩子,往后倒是求额娘,给外孙女找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