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面馆前,他稍作停留,驻足看了眼里面。 此刻,郭羽正在靠里一张桌子上吃面,朱慧如在收银台边上打杂,两人也同时看到了他,都停下手中的动作,脸上露出了一丝紧张。 骆闻避开他们的视线,又看了眼街上周边,随后佯装不经意地走进店里,却没有坐郭羽的那张桌子,而是坐到了一张空桌上,抬头望着墙上的菜单。 朱慧如连忙走到他身旁,道:“要吃点什么?”接着又低声道,“怎么……怎么不坐他那桌,他说要跟您说情况。” 听到郭羽要跟自己说情况,骆闻丝毫不紧张,他深信现场处理已经完全把警方骗过去了,如果真有情况,郭羽现在应该在公安局,而不是好端端地坐着吃面。 “嗯……我看看,番茄鸡蛋面?哦,番茄鸡蛋面最近吃了好多了,等等,我再想想——”骆闻同样压低声音道,“有空桌不坐,挤到他旁边不自然。”他又放开声音道,“那就牛肉盖浇面吧。” “哦。”朱慧如应了声,正要转身走。 骆闻低声道:“你想个办法呗。” 骆闻的眼神看向了收银台后挂着的面筛。 朱慧如马上心领神会,进去跟朱福来说来碗牛肉盖浇面后,拿下面筛,对骆闻抱歉地道:“我要谅下年糕,能否麻烦您坐旁边那桌?” 骆闻爽快地起身坐到了郭羽的对面。郭羽放下筷子,正要说话,骆闻连忙手捂着嘴巴,低声道:“继续吃,边吃边说。” 郭羽对他言听计从,马上重新拿起筷子,装作吃面,同时悄悄道;“朱慧如说今天白天她看到警察在附近走过,好像进了一些店铺问些什么,不过没来过这里。”他笑了下,似乎显得一丝轻松。 骆闻一点都不意外:“第一天嘛,他们只是做些最基础的调查工作。不过我想最近一两天内警察一定会找到店里的。” “啊,这么快?” 骆闻悄悄道:“不要紧张,只是例行调查。警察只是想知道那人几点在这里要了外卖,朱慧如又是什么时候送过去的。按我说的回答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哦。”郭羽忐忑不安地点点头。 “她什么时候告诉你刚才的情况的?” “就刚刚,我刚来面馆的时候。” 骆闻叮嘱一句:“小心点,尤其你们两人的手机上不要谈任何有关信息,包括电话和短信。” “嗯,我知道,凡是您交代的,我们都牢牢记下了。” 这时,朱慧如给骆闻端来了面条。 骆闻拿起旁边的调料,当着朱慧如的面把醋全部倒进面里,随后道:“小姑娘,醋没了,再给我弄点来。” 朱慧如马上心领神会,跑进厨房拿了醋,走过来,故意很慢地倒进调料罐。 骆闻在旁偷偷道:“今天我看到你们有点问题,记住,你们和我是陌生人,以后见到我不要有任何不自然的表情。还有,你的腿已经扭伤了,要多表现出走路困难的样子。对了,你那件衣服洗了几遍?” “按您说的,用洗衣粉洗了十多遍,完全看不出了。”朱慧如的演技更好,她的嘴巴几乎不动却照样能说话。 “看不出不代表就一定行了,血液试剂很灵敏的,你再多用水加洗衣粉泡些遍。” 朱慧如倒好醋,正要走,骆闻又道:“再多倒点。”随即很快地从包里拿出一把水果刀,偷偷放在朱慧如身体下方,道:“新买的,一模一样,拿去收好。另外,一两天内警方会到店里问那人叫外卖的事,一切按计划进行。” 朱慧如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两人都对骆闻产生了越来越强烈的信赖感。 吃完面条,骆闻起身付钱,朱慧如却拒绝不肯收,骆闻微微一笑,低声道:“记住,你我是陌生人。”他大声说一句,“老板,找钱!”(22) 第二十二章 第二天早上9点,朱福来出去买菜了,朱慧如正在面馆里收拾着,为中午的开张做准备。 小宋和小李两名警察走进店里:“哎,老板娘,请问一下,最近见过这个人吗?”小宋掏出了一张照片。 朱慧如看到警察,微微一愣,随即马上镇定下来,凑上去看照片,照片里的人正是死去的黄毛。“见……”她感觉喉咙有点发干,咳嗽一声,道,“见过,这人好像住小区里的,怎么了?” “你不知道他出事了吗?”小宋有点意外,因为面馆离案发地不到一公里,昨天案子发生后,他们去其他店里问时,几乎都知道死的是他。 “出……出什么事了?”朱慧如有些紧张,骆闻教她的是警方各种关键问题怎么回答,他不是神仙,不可能预料到警方的普通对白会怎么问,只是告诉朱慧如,保持自然状态,不要害怕,随机应变,话可以说得慢些,但一定要想好了再说,不要说错话。可是朱慧如毕竟是生平第一次接触警察,紧张也是在所难免。 由于徐添丁的死,附近居民大都知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两个警察大方地告诉她:“昨天河边的事你知道吧?躺里面的就是他,外号小太保。” “原来死的是他?”朱慧如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同时按照骆闻的吩咐,嘴角上挂出了一抹笑意。 小宋跟小李对视一眼,道:“你认识他?” 朱慧如冷哼一声,道:“不认识,就记得他常常吃饭不给钱,还总是平白无故弄人。” 徐添丁劣迹斑斑的情况警察早已知道,对朱慧如的表现就不觉得意外了,反而感觉很正常,因为旁边的一些居民走访下来,大都对他的死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当然,除了家属,尽管徐添丁在外是个人见人恨的小流氓,周围商户巴不得他每天被车撞一遍,但在家长眼里,他还是个顽皮的孩子。尤其是他奶奶,在小区里哭得死去活来,可惜其他居民少有人上去安慰。 小李道:“你最后一次见到他大概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朱慧如眉头皱了一下,脱口而出,“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什么时候?” “我们快收摊的时候,这人过来要吃蛋炒饭,我不想给他做,说饭没了,但他表现很凶,我哥怕他,于是——” 还没等她说完,小宋就张大了嘴:“蛋炒饭是你们店里做的?” “对啊。”朱慧如回答得很理所当然。 小宋连忙道:“后来怎么样?” 朱慧如道:“我不想做他生意,但我哥怕惹恼他,还是做了。他说他先走了,等蛋炒饭做好,送到河边的公园来。” “他叫你把蛋炒饭做好后,送到河边的公园去?”两个警察互看一眼,显然是发现新线索了。 “对呀。”朱慧如很坦然地看着他们。 小宋继续问:“他一共要了几份蛋炒饭?” “就一份啊。” “然后你照做了吗?” 朱慧如抿抿嘴,道:“我当然不想送了,我哥不想惹事,说我不送的话,他去送。我哥从小腿脚有毛病,走路不方便,平时都是我送外卖的,没办法,我只好送过去。” “你外卖送到河边后的情况怎么样?” “他……他……”朱慧如欲言又止。 两个警察顿时打起精神,知道肯定有情况,小宋连忙问:“发生了什么?” 朱慧如神色扭捏地道:“他一个人在公园那儿喝酒,手里还拎着一袋啤酒,见到我后……见到我后,他上来拉我,要……要我陪他一起喝酒,还对……还对我……” “对你怎么样?”小李急忙问。 “没……没什么……”朱慧如似乎很不想说。 小宋收敛起表情,严肃起来:“女士,我们是在调查案子,请你如实告诉我们当时的情况。” 朱慧如被他吓住了,犹豫片刻,这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拉我要我一起喝酒,还……还对我动手动脚乱摸。” “这样子!”小宋气愤地握了下拳,紧张问,“然后怎么样了?” “我要逃,他拉住我不放,一定要我陪他喝酒,我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装醉。我大声喊救命,他还要捂我的嘴,我跟他对打了一下,费好大劲跑出来,跑到路边他才没追,结果害得我摔了一跤,腿上流了好多血,筋也扭到了,最后还是我一个朋友路过把我背回来的。差点……差点吓死我了。”她表情确实充满了恐惧,不过这也是骆闻教她的,在表现害怕的情绪时,脑子想着刚把黄毛杀死的心情,那样的恐惧就会很真实。 两名警察打量了她一遍,她穿的是条牛仔裤,所以看不出腿上是否真受伤了,不过他们也不能为了验证她的话,当场就叫她把裤子脱掉吧。 两名警察又问了她一些关于当时的细节问题,不过并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了,两人商量一下,决定再去其他店里了解下情况,回去汇报后再做打算。(23) 第二十三章 “她的腿真的受伤了吗?”办公室里,林奇摩挲着下巴,打量着小宋和小李。 小宋道:“看她走路的样子,有点一扭一扭的,不过还能走路,应该伤得还好吧。” “不,”林奇摇摇头,踱了几步,道,“她说摔了一跤后,不但脚扭到了,腿上也流了好多血?” “对,她是这么说的。” “你们有见过她腿上的伤口吗?” 小宋摇头:“没看到,她穿着牛仔裤。” “长的牛仔裤?” “对,有什么问题吗?” 林奇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皱眉道:“这样倒是合理的。” “什么意思?”两人都不解。 林奇道:“现在是夏天,如果外伤破皮了,最好的办法是暴露出来,免得细菌发炎,这样才好得快。” 小李立即睁大眼睛道:“你是说她腿上其实没伤,骗我们的?所以故意穿了长裤,让我们看不出是否有伤?” 林奇摇头否认:“不不。如果她穿着裙子,让你们看到伤口了,这反而不合理。因为对一个女性来说,外观是更重要的,腿上破了皮,流了不少血,她却穿着裙子,露出有个大伤口的腿,这似乎是想故意把伤口给我们看。可是她穿的是长裤,反而是合情合理的。” 林奇想了想,又道:“你们问她当时情况时,她直接把徐添丁对她动手动脚的事告诉你们了,还是你们费了好大劲才问出来的?” 小宋回忆着说:“一开始她不肯说,就说了送外卖的事,但我们觉得她话没说干净,所以追着问,她吞吞吐吐地才把这件事说出来。” 小李也道:“是啊,当时宋哥瞪眼告诉她,我们是在调查案子,要她把实情通通说出来,她才交代的。” 林奇摸了摸鼻子,道:“这也合理。遇到这种被骚扰的事,既然她当时没报警,事后肯定也不想被更多人知道。如果她一见你们,就把情况一口气说完了,反而像在演戏。” 小宋道:“这么说,朱慧如没有嫌疑了?” “那也不一定,”林奇目光投到窗外看了眼,又转过头,眼角微微收敛,道,“她的表现从表面上说没有任何问题,也很符合常理。可是,如果她的这番表现是在演戏呢?那说明她的想法已经走到了我们警察前面,而这个女人,就了不得了。” 小宋哈哈一笑,道:“这不可能吧,这种细节我们俩也没想这么多,一个打工妹如果在警察面前都这么会演戏,那世上的罪犯都太厉害了啊,以后我们还怎么办案?” 小李也道:“是啊,一个普通的打工妹哪有这么聪明,如果是她杀的人,就算她想掩饰,她肯定迫不及待想让我们看到她腿上的伤口,迫不及待说出前天晚上的事,让我们对她放弃怀疑呢,更不会反其道而行之了。” 小宋接着道:“我听古老师说,现场当时有很多张一百块折成星星状,扔在案发地附近让人捡,很可能是为了破坏现场,估计总有几万块。一个打工妹哪会舍得花这么多钱,还想出这么巧妙的办法破坏现场呢。而且凶手杀死徐添丁后,还在他身上割了很多刀,划出密密麻麻的血条,这种事一个小姑娘做不出来。” 林奇抿抿嘴,点点头道:“也对,换个角度看朱慧如的嫌疑度不够。不过她是现在所知的,当晚最后和徐添丁发生纠纷的人。而徐添丁买这么多啤酒,不是约了其他人喝酒,而是想找朱慧如一起喝,好以此借酒精发生关系。至少,徐添丁当晚一个人出现在河边,又买了一堆啤酒,这两个动作都是为了朱慧如,而不是别人。啤酒罐上有被人擦去指纹的痕迹,显然指纹和凶手是有关的。那么在朱慧如走了以后,是什么人杀了徐添丁,并且还碰过啤酒罐呢?这很奇怪。” 小宋道:“不是还找到了一个啤酒罐,上面除了徐添丁自己的指纹外,还有另一个人的指纹吗?拿这枚指纹跟朱慧如比对下,不就知道是不是跟她有关了?” 林奇道:“不急,比对是肯定要做的,不过现在还无法肯定留下的指纹一定是凶手的,也许是卖酒给他的商店里的人的,也许是更远时的啤酒运送员。如果现在比对发现不是,容易影响我们对潜在嫌疑人的判断,主观上先否定了朱慧如涉案的可能。在这之前,我想再去找趟朱慧如,我要看看她的表现。你们先去把监控调出来,我要看看当晚朱慧如进出监控时的状态。”(24) 第二十四章 一个小时后,林奇站在刑技中心的一台电脑前,旁边的小宋指着电脑道:“林哥,这段监控有点意思。10点19分,朱慧如提着外卖,经过监控,走向河边方向。10点20分,也就是她离开监控1分钟后,有个男人步伐很快地跑过监控,也朝河边方向去。10点39分,那个男的背着朱慧如再次出现在监控中,往小区的方向。” 林奇微微眯着眼,转过身,计算了一番,道:“监控到河边案发地的距离是五六百米,看着朱慧如的步行速度,走过这段路大约需要3分钟。扣除来回的两段3分钟,也就是说,朱慧如在河边大概待了17分钟。嗯……待17分钟,可真够长的啊。徐添丁对她动手动脚,两人发生纷争,怎么都用不了17分钟吧。” 旁边的小李道:“我记得她说脚摔伤后,在路边待了一阵子,也许是她在路旁看伤耗费了不少时间呢。” 林奇道:“可是那样的话,路过的人应该会注意到路旁有个女人受伤了,可是你们走访周边群众中,有人提到过这个情况吗?” 小李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这也不能表明她撒谎啊,那个时间点本来经过那条路的人就很少。” 林奇道:“既然人少,那就更容易注意到旁边有人受伤了。” 小李道:“也许有看到的人,我们走访中还没问到。” 林奇道:“和朱慧如在一起的这名男性情况你们有问过吗?” 小宋道:“她早上说是一位朋友见她摔倒了,看她没法走路,把她背回家的,具体情况我们没问详细。” 林奇道:“那名男子第一次出现在监控中时,步伐很快,仿佛急着去干什么事,嗯……这个男的需要好好调查一番。这案子凶手把人捅了三刀,并且把尸体拖进树林里,还用了一些销毁证据的手段,本来我觉得一名女性做出这种事的可能性太低,现在加上这个男人,嗯……那就可以办到了。” “不过这男的身上没血,”小李道,“古法医说凶手连续刺了三刀,其中一刀刺在心脏,拔刀时必然会有大量血液喷出,溅到他身上。” 林奇看了他一眼:“监控里光线不好,你怎么看得出他衣服上没有血?” 小李道:“如果他身上沾了血,从这条路上经过,肯定有路过的人会看到的呀。” 林奇点点头,身上沾了不少血,就算晚上,也很容易被身旁路过的人注意到。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朱慧如身上,她穿着件看着像黑色的小衬衣,不过她趴在那男子的背上,更无法判断她身上是否沾了血。 也许……也许她身上有血,所以才让男子背着,免得被人发现? 不过这样一个女人,捅徐添丁三刀,不至于吧。 他正犹豫不决,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他们俩不可能是凶手。” 林奇转身,看到是古法医,随即问:“为什么。” “你忘了,徐添丁被杀时间是10点50分,他打朋友张兵电话的时候。张兵很肯定,电话里的声音是徐添丁自己的,说明这个电话不是伪造的。而他们俩10点42分出现在监控里,此后并未折返。当然,他们也可以经过监控后,再绕其他没有监控的路回到案发地杀人,但我刚看过地图,即便从旁边最近的路绕过去,除非是一路快跑,否则赶不及在10点50分重新回到现场杀人。也就是说,两人有不在场证明。” 林奇顿时闭了嘴,徐添丁被人袭击发生在那个电话时,电话时间是10点50分,可是朱慧如和那个男人,在10点42分前就离开了,此后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回去杀人。这几乎是个铁一般的不在场证明啊! 古法医接着道:“那个男的身份还不知道,不过光从朱慧如的情况看,她缺乏这次犯罪的能力。这次犯罪中,凶手破坏了大部分现场遗留的证据,包括死者的指甲。你应该记得死者的指甲里全是泥吧?死者的指甲被凶手修剪过了,并且挖出了其中的泥垢,又插在泥中。这么做的原因,恐怕是因为徐添丁与凶手发生过肢体冲突,徐添丁的指甲抓到过凶手的皮肤组织,指甲中留有凶手的DNA。但凶手清理了徐添丁的指甲后,我们没办法提取了。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死者身上的血条,血条割得很精细,彼此间距差不多相等,这得花上凶手不少时间。我不理解的是,凶手杀人后,留在案发现场,花费大量时间割划出的血条,是否包含着某种意义。” 林奇皱眉道:“有可能是什么意义?” 古法医摇头,道:“我不清楚。有些凶杀案现场,凶手会留下某些符号来传递某种信息,譬如电影里放的一些谋杀案,现场留下一些具有宗教意义的符号或图腾。最近的例子看,市局一直在查的连环命案,死者口中都会插上一根利群烟。这次的死者上半身割满血条,我翻查过很多案例资料,没有类似记载,所以也无法判断含义。” 林奇有些不甘心地点点头,道:“尽管这样,明天我还是去找趟朱慧如吧,毕竟她在案发现场停留了17分钟,受伤后蹲路边却没有其他行人证明,我倒要看看她会怎么解释。对了,老古,凶器的形状确定了吗?” 古法医拿出一张照片,道:“根据伤口的横截面图做出的凶器模型,看着像把普通的水果刀,不是专业的杀人匕首。” “水果刀?”林奇拿着照片看了几眼,若有所思。(25) 第二十五章 市公安局内,连环命案的调查依然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陈法医手拿一叠文件,走进赵铁民办公室,道:“学校的力学模拟结果出来了,草地上留下脚印的那个人,体重在120到150斤之间,而死者孙红运的体重有170多斤,所以脚印是凶手的,而不是孙红运挣扎所留下的。另外,学校方面说,从脚印的痕迹上看,也更像是拖行者的,而不是被拖行者挣扎留下的。这表明,凶手穿了孙红运的鞋子,把人拖到水泥地中间后,再把凉鞋给死者穿回去,当然,他一路拖动孙红运的过程中,走路时的足迹模仿了被拖行者挣扎的情况。既然能模仿这么到位,看样子凶手相当专业,不止是杀人,尤其是对现场的处理水平。” 赵铁民拿过报告,看了一遍,眉头微微皱起,这结果居然完全被严良说中了。当时案子刚发生,严良仅凭拖行痕迹没凶手脚印一点,就下了这个判断,严良果然还是当年那个严良。 不过既然如此,那么严良的下一条判断也成立了,孙红运并不是被拖到水泥后才被杀死的,而是一开始凶手就已经杀死了他,然后才把他的尸体拖到了水泥地中间。否则的话,如果孙红运期间还活着,那么拖行痕迹中,除了这个凶手自己模仿的脚印外,也会有孙红运赤脚挣扎的脚印。但事实是没有。 不过,凶手为何要这么做? 他想了想,道:“那么凶手的体型特征也出来了?” 陈法医微微沮丧地摇摇头:“留存的脚印太凌乱,并且是凶手在拖动一个大胖子过程中留下的,学校说凶手穿过绿化带时,步履模仿了被拖行人挣扎的样子,而绿化带上的泥土,每天都会因水分含量的不同,导致受力状态的不同,因为不是案发当天直接做的实验,所以只能得出凶手身高数据是170到180之间,体重在120到150之间,这个结果实在太模糊了。” 赵铁民按住了额头,这个结果确实没多大帮助,大部分人的身高体重都落在这个区间内,这个结果只是排除了凶手是个矮子或大高个的可能。 陈法医又道:“但还有条结果与我们已知线索似乎不合。” 赵铁民肃然道:“什么?” “我们之前的调查一直认为凶手是个左撇子。通常左撇子的人,左腿的力量也大过右腿,可是现场的脚印看,右腿的着力点更深。” 赵铁民全神贯注地看着陈法医:“那又意味着什么?” “凶手也许不是一个左撇子,他在犯罪中故意显得自己左手力量比右手大,伪造自己是个左撇子。” 赵铁民不太相信地问:“有这个必要吗?” 陈法医皱了皱眉,道:“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通常情况下没必要。因为大部分人都是右撇子,国内外犯罪过程中,倒有不少左撇子的人,故意伪造现场弄成右撇子的犯罪,这样能增加警方的搜查范围,并摆脱自己的嫌疑。可是本身就是右撇子的人,从没见过故意伪装成左撇子犯罪的。” 赵铁民思索片刻,道:“你这个判断可靠吗?” 陈法医很干脆地摇头:“不可靠,这算不上判断,只是我个人的一种猜测。左撇子的人也未必都是左腿力量大过右腿。就像大部分人是右撇子,但其中也有人左腿比右腿强壮的。” 赵铁民嘘了口气,这说来说去各种可能性都有,纯属扯皮,啥结论都没有嘛。 他想了想,又道:“整个拖行痕迹中,只留下一个人的脚印,现在证实这脚印是凶手的,而不是死者孙红运的。也就是说,孙红运在绿化带旁边小便时,遭到袭击,此时他直接被凶手杀死了,否则拖行中肯定会留下他赤脚挣扎的脚印。而不是他被拖进水泥地后,才被杀死的。这个结论没问题吧?” “没问题。” “那么另一点,水泥地上刻着的字,压根不是孙红运留下的,而是凶手写的。凶手在水泥地上刻字,然后把石子塞入孙红运的手里,伪造成孙红运死前留下来的。” 陈法医想了想,点点头:“没错。” “新的疑问摆在我们面前了,凶手为何要借孙红运的手,写下‘本地人’这三个字?” 陈法医茫然不解地摇摇头:“不知道,这个问题就像凶手为何要在死者口中插根利群烟一样,想不出可能性。” 赵铁民叹口气,闭眼想了会儿,又睁眼道:“我能想到的可能两种,一是凶手不是本地人,故意留下这三个字,让我们侦查方向转向本地人,这样他会更安全。二是凶手就是本地人,他是个内心特别自大的疯子,觉得我们警方一直抓不到他,想给我们警方留些提示。唔……这两个可能性也都是扯皮,说了等于没说。” 陈法医犹豫着道:“那接下去我们怎么办?” 赵铁民颇显无奈道:“还能怎么办?只能先找出当晚的那个变态佬,看看他会不会跟凶手有关了。” 打发走陈法医后,赵铁民重新陷入了思索,现在对直接抓捕凶手一点方向都没有,今天的调查结果显示,凶手对案发现场进行了多处伪造,能伪造现场留下来的线索的凶手,那注定不是一般人了。 尽管几个点的伪造被他们识破了,可是其他发现的线索是否也是伪造的呢?如果是……甚至如果发现的所有线索都是凶手伪造的——赵铁民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心情烦躁地抿抿嘴,转而重新翻看起关于变态佬的所有卷宗,又看了几遍他亲自去问的那名当晚被侵害的刘女士的笔录,那天他就有种感觉,这份笔录有问题,但想来想去想不出问题究竟在哪。现在他连看几遍,心中始终还是觉得不对劲。 他把卷宗放到一旁,把每起报案人做的笔录形成图像,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当再度回忆刘女士的笔录时,他一个激灵挺起身。 没错,笔录确实有问题! 他连忙把所有笔录翻开来再次比对过,问题出现了! 以往的笔录中记载,那名变态佬每次猥亵完女性后,都拿着刀子对着被害人口头威胁一番,然后嚣张地大摇大摆地离去。唯独这最后一份,也就是案发当晚的那次,刘女士描述那名变态佬在猥亵完后,显得很慌张,连忙逃走了。 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很慌张?(26) 第二十六章 傍晚,骆闻背着他那个斜挎包,出现在面馆门口,朱慧如一看到他,先装成不认识低下头,后一想,重新抬头,连忙朝他快速地使了个眼色。 骆闻没有直接去看朱慧如,而是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朝附近打量了一圈,随后才往店里走去。 他站在墙壁的菜单前,佯装看菜单:“唔……吃个什么好呢?” 朱慧如凑过来,低声道:“今天警察找过我了。” 骆闻微微一笑,点点头,随即叫道:“还是牛肉面吧,唔……不知道你们店送不送外卖?我现在还有点事,最好能做好送过来。” 朱慧如马上心领神会,道:“没问题,您地址告诉我,等下就送去。” “哦,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了。”骆闻报了住址,随后走出了面馆。 回到家后,又过了十多分钟,门铃响起,骆闻开门,朱慧如拿着外卖站在门口。 骆闻招呼道:“进来吧。” 这时,那只小土狗跑了过来,对她汪汪低叫了两声,又跑到沙发旁躲起来。 朱慧如开心地看着小狗:“呀,它伤完全好了啊,会跑了!” 骆闻微笑地望着小狗,道:“是啊,好得很快,没几天就活奔乱跳了。”说完,他背过身,目光有些黯淡。他想到八年前,几乎是完全相同的一条狗,也是受伤了,也是没过几天就痊愈了,活蹦乱跳的——就像现在这样。那时候他女儿可高兴了,跟着妈妈一起把小狗洗得干干净净,抱在手里玩。骆闻看到总是把小狗抢过来,说狗脏,小孩子抵抗力差,要生病的。他女儿最拿手的就是马上哇哇大哭,骆闻只好无奈地把小狗还给她。 想起往事,他各种情绪交织着,眼眶也不觉湿润。如果时光能定格,那该多好。 他轻声吐了口气,抿了抿嘴,把思绪拉回当下,收敛了情绪,给朱慧如倒了杯水,道:“今天什么情况?你慢慢说。” 朱慧如把早上的对话尽可能详细地还原,告知骆闻。 听完,骆闻笑了笑,道:“很好,就是这样说,你做得很对。对了,早上你也是穿这条裤子的吗?” “是啊,是您让我这几天都穿长裤的。”骆闻当晚因时间紧迫,并未把所有吩咐他们要去做的事的原因告诉他们,不过朱慧如和郭羽都是一五一十、完完本本地照做了。 骆闻点头道:“那就好,现在伤口怎么样了?” “已经结痂了。” “嗯……方便的话,能否让我看一眼?” “当然。”朱慧如去卷裤脚,可是伤口在膝盖,牛仔裤卷不上去,朱慧如尴尬道,“我……我去卫生间换一下裤子?” 骆闻连忙摇头,道:“不用了,你一个女孩子在我房子里换裤子,太不合时宜,否则我就成怪叔叔了。”骆闻做了个鬼脸,又道,“裤脚卷起来,我看个大概就行。” 朱慧如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她对这位中年大叔的信任更深了一层。因为她看得出,大叔的帮助并不附加其他龌龊的企图。 她尽量卷起裤子,骆闻看了眼大概,随即道:“现在气温高,伤口愈合得比我想象中更快一些。对了,伤口发痒吗?” “挺痒的,我又不敢挠,好难受。” 骆闻点点头,道:“那么,明天早上开始,你就穿短裙子吧,把膝盖露出来。不过明天你要包块纱布,不是把全部的伤口都包进去,而要留出一截让别人能看到。后天的纱布也不要包了,涂点消毒药水。” “好的。” “对了,你脚腕处的扭伤呢?” “就是昨天还有点痛,今天几乎全好了,我感觉不到痛。” 骆闻叹息一声:“真糟糕,好得太快了。都怪我那天下手不够重,最理想的情况是脚筋肿起来,这样更能解释走不了路,需要人背。不过嘛,筋扭到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旁人不是你,也不知道到底还痛不痛。那么你接下来这几天,尽量还是走路瘸着点,慢慢地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朱慧如连连点头:“我明白,不过我有点不懂,为什么这两天要穿长裤子,明天开始穿裙子?” 骆闻道:“抱歉,那天没有足够的时间跟你解释。警察第一次找你时,你告诉他们你摔了一跤,流了不少血,警察一定会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受伤,来判断你是否撒谎。可是如果你穿裙子,让警察一眼看出伤口,笨警察当然不会发现问题,但遇到敏感的警察,尤其如果是女警察,她们有生活经验,通常女生腿摔伤了,会穿长裤掩饰伤口,毕竟对女性来说,外观比舒适度更重要。今天警察找过你了,看到穿长裤,稍一想就会觉得你的状态很符合常理。而他们接下去再来找你时,你穿裙子,贴上纱布。这是因为夏天伤口愈合时会特别痒,穿长裤会非常难受。但纱布外依旧要暴露一点伤口,让他们看到你确实受伤了,没撒谎。再之后,结痂开始脱落,自然用不到纱布,没几天就会好了。” 朱慧如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原来是这样!” 骆闻道:“你今天见过郭羽吗?” “刚你走后不久他来的,我跟他说警察今天找过我了,我先来找你,他说他晚点再来吃夜宵跟我商量。” 骆闻道:“好的,那么你待会儿转告他,警察未来几天内,很可能会分别找你们俩了解情况,一切按计划进行。另外,再重复提醒一遍,你们两人不管多紧急的事,都不要相互打电话或发短信。”(27)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面馆刚开门,林奇就带着小宋走进店里。 朱福来看到他们,连忙迎出来:“警察同志,我们店里没早点,等中午来吧。” 林奇笑了笑,道:“我们不吃早点,我找朱慧如聊点情况。” 朱福来顿时脸上流露出了紧张:“又是……又是那个小太保的事?哎哟,他的死跟我们没关系啊,那天晚上他要了份蛋炒饭,让我妹妹送去,我妹妹送去后,他动手动脚,还害得我妹妹逃跑时摔了一跤,摔得可厉害了。” “是吗?”林奇不置可否地说了句,打量一眼朱福来,他的腿一条长一条短,是个瘸子,而且是个实实在在的瘸子,不可能是伪装的瘸子。这表明视频里的那个男子并不是朱福来。他是瘸子,也能解释为什么外卖是朱慧如送的,而不是他去送。 这时,朱慧如闻声从厨房里出来,看见他们,微微皱起眉头:“警察同志,昨天还没问完吗?” 林奇微笑道:“很抱歉又来打搅了,因为你是最后一个见过死者的,所以还有细节要麻烦跟你核实一下。”他看到朱慧如脸上露出不悦,忙补充道,“麻烦你真不好意思,不过配合我们警察的工作也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嘛。” 朱慧如只好应道:“那当然,那当然。” “对了,今天能不能换个地方谈?”林奇尽管口中问得很客气,但脸上的神情却是不容对方抗拒的样子。 朱慧如小心道:“去哪儿?” “唔……就带我们去趟河边吧,把当时情况详详细细地再跟我们说一遍,对我们的调查有帮助。” “好吧。”朱慧如低着头,有些紧张地向外走。 “咦,”林奇好奇地打量着她,道,“你的腿好了?” 朱慧如本能地一顿,这才突然意识到她这几步路走得偏快,因为扭伤已经完全不痛了,她一时紧张忘记了骆闻教她继续瘸几天。 从今天这警察一来他们店,她就感觉这人与昨天两人完全不同。昨天两人她很明显感觉到是两个经验不足的新手,可今天这个人,每次说话的举手投足,都让人感觉此人似乎什么都知道。而且今天这警察肩上的警衔,比昨天的高,尽管她看不懂警衔所代表的级别,不过她能肯定,这人一定比昨天两个的级别高。看来这是个难应付的角色。 朱慧如不清楚是自己心虚还是正确的感觉,她觉得这人从一进店开始,就在观察试探她了。 如此想着,她心中更加紧张,但骆闻教她无论何种情况,一定要表现自然的观念已经根植在心。 面对林奇这么问,她只好随机应变,转过身道:“脚脖子不太痛了,基本可以走了。” 林奇点点头:“那好得挺快的,大前天晚上扭去的脚,那时都不会走路了,今天就不痛了嘛。” 朱慧如此刻压根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敷衍地笑了一下。 林奇又道:“你膝盖的伤怎么样了?”他注意到朱慧如膝盖上贴着纱布,纱布下方露出一小截已经结痂的伤口。 朱慧如按着骆闻的吩咐,原模原样回答:“已经结痂了,估计这几天差不多就好了吧,现在不痛,就是很痒。” 她正警惕着林奇还会问什么,谁知林奇却不问了,只是说了句:“行吧,我们先去河边,早点问完情况,也不想多打搅你们做生意。” 说着,三人走出店,朝河边走去。沿路上,林奇并没问到具体案情,而是像聊天一样问她是哪儿人,什么时候来杭市的,店开了多久,平时生意如何等。 到了河边,林奇停下脚步,回过身,眼睛直直地打量朱慧如,朱慧如胆怯地避开,又觉这样不自然,只好把目光转向另一名警察小宋。 林奇道:“朱女士,你能把当晚的情况原地重复一遍吗?” “嗯,我当时拿着外卖走到这里,看到那个小流……那个人就站在健身器上,”她向前指着最近的一台扭腰机,这确实是徐添丁当时站的位置,她继续道,“我把外卖放地上,准备走——” “等等,”林奇蕴含深意地笑了笑,“你忘了收钱了吧。”他注视着朱慧如的表情。 朱慧如没作停顿回答道:“他之前来我们店里时,要蛋炒饭,我说他以前好几次没付钱,不送。他扔了一百块,说前几次包括今天的钱一起结了,非让我送过来。” 林奇点点头,看她的表情,似乎并不像撒谎的样子——当然了,朱慧如这番表述就是当晚的事实,她没有撒谎的必要。 “你接着说。”林奇示意。 “然后他就走过来,叫我先别急着走,到草地上坐坐、聊聊,一起喝啤酒,还说专门为了我买了啤酒。我不答应,他拉住我,强行把我往里面拖,我当然反抗了,但是他力气大,我没挣脱开,被他拉进里面的草地上。” “具体哪里?” 朱慧如带他们走到草地一处,这里是当晚案发点的另一个方向,指着道:“大概这里。” “好,你接着说。” “然后他就对我动手动脚,我只能拼命反抗,和他打在一起。费了好大力气,我总算一把推开他,马上向路上逃,一边喊救命。他在后面追,这时幸好我一个朋友路过,他看我跑到人行道上了,又有人过来,就没继续追了。结果害我快跑到马路边时,摔了一跤,就成现在这样。之后他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你和他发生冲突的时候,那盒外卖放在哪?” “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放地上。”这当然也是实话。 “你摔倒的地方还记得吗?” “当然,那里有块尖锐的石头绊了我一下。”朱慧如带他们走到一块薄片状的石头旁,石头插在泥土里,锋利的一侧朝上,这是当晚他们按照骆闻吩咐做的。 林奇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手套,把石头拔出来,仔细看了一圈,尖锐的锋口上隐约有血迹,他把石头装入证物袋,交给小宋,随后又道:“你朋友叫什么名字?能把他联系方式给我们吗?” 朱慧如照做,把郭羽的姓名和电话报给了小宋。 林奇又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和徐添丁发生冲突的时间,大概持续了多久?” “大约……”朱慧如做出回忆状,“几分钟吧。” “具体多久呢?” “也许四五分钟这样。” “你受伤后,你和你朋友直接回去了吗?” “没有,那时我感觉脚扭了,而且膝盖流了不少血,走不了路。我又怕那个……那个人追来,所以就和郭羽一起到了马路对面先弄脚,后来才回去的。” “你和郭羽在这里待了多久。” “嗯……挺久的,有十来分钟吧。” 林奇微微咬了下牙齿,对方今天的回答似乎没有任何漏洞,她和徐添丁冲突发生了四五分钟,在路旁跟郭羽一起待了十来分钟,这样合起来的时间刚好符合停留十七分钟的结果。难道她真和案子没一点关系? 他又问:“既然小太保企图那样对你,你当时为什么没报警?” “报警?”朱慧如冷笑一声,“报警有什么用啊,就算派出所抓了他,没几天就放了。那个人过几天肯定要来店里捣乱报复的,我们做点小生意的,哪敢惹事,只能忍气吞声啊。”说着,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林奇微微有些尴尬,老百姓遇事不敢报警,说到底,还是警察的问题咯,他想了想,道:“对了,你和郭羽在路旁停留这么久,期间有其他人路过吗?” “有的啊。” “你还记不记得谁路过这里?”林奇心里想着,只要她说出谁路过,回头再核实一番,只要能确认朱慧如当晚确实受伤,在路边待了十多分钟,那么她的嫌疑就完全没有了。 朱慧如摇摇头:“不记得了啊,没看到认识的人啊。” 林奇心里想着,这个回答也属正常,因为如果一个陌生人从你身旁经过,别说几天后了,几个小时后你都记不起来了。 他稍微思索片刻,马上心生一计,试探道:“当晚路过的人里,有没有一个人牵着两条狗从你们旁边走过?因为我们调查问到一个居民,他说他当晚遛狗,看到路旁有一男一女,不知道是不是你们。” 林奇的这段话是捏造的,他在等待着朱慧如的回答。他们调查根本没问到一个人出来遛狗,如果朱慧如迎合他的提问,说好像看到了,那么朱慧如的嫌疑就很大了。 谁知骆闻早就反复叮嘱过他们俩,切记不要站在警察的角度思考问题,也不要去完善警察的疑问,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对于无法判断的事,一律回答不知道。她想了想,道:“好像没注意呀。” 林奇点点头,想起了唯一一个带有指纹的啤酒罐,最后问了句:“你有碰过徐添丁的啤酒吗?” “没有,他要我喝,我一口都没喝过。” “不,我是说,你手有碰到过啤酒罐吗?” “没有。” “对了,那天晚上你穿什么衣服?” “嗯……紫色的小衬衣。” 朱慧如的这个回答也和监控里显示的一样,证明她没有撒谎。林奇想了想,道:“能把衣服暂时借给我带回去看下吗?” “这个……”她犹豫片刻,故意装出不解的样子。 “你放心,我们是例行调查,衣服会还你的。” “那好吧。” 随后,林奇跟着她来到小区的住所,拿了她那件衬衫,和小宋一起离开。 等走远后,小宋道:“林队,朱慧如应该没嫌疑了吧。” 林奇撇撇嘴:“回答得倒是滴水不漏啊。” “这么说,你还在怀疑她?” 林奇也不置可否道:“她刚刚一度的表情有点怪,很不自然,我有种莫名的感觉,像是她在撒谎。” 小宋并不这么认为:“面对警察询问,大部分人都会紧张的吧,尤其这是命案,如果她一点都不紧张,才更像装的呢。还有啊,现在基本情况已经清楚,徐添丁是为了勾引朱慧如,所以故意叫了外卖,还买了一袋啤酒,朱慧如对徐添丁的描述完全符合当前的调查结果。尸检结果显示,徐添丁胃里有蛋炒饭。朱慧如刚把蛋炒饭送来时,徐添丁想非礼她,肯定不会去吃蛋炒饭。一定是等朱慧如走后,他自觉无聊,才开始吃的。并且朱慧如和郭羽在10点42分前已经离开现场,徐添丁死于10点50分,他们俩有不在场证明。” 林奇没有表态,只是道:“好吧,那就接着去跟郭羽了解下情况,如果两人的表述没出入,那么看来命案就跟他们俩没关系了。” 另一头,朱慧如独自走在回面馆的路上时,心脏剧烈跳动着,今天这一关看样子又闯过去了,但愿以后警察不用再来了吧。她在心里默默祈祷。(28) 第二十八章 区公安分局的一间办公室内,小李道:“古法医鉴定了朱慧如的衬衣,衣服上没找到血迹。” “哦。”林奇点点头。 小李又递给他一份文件:“这是整理后的郭羽笔录,他和朱慧如的供述完全一致,没有任何出入。当晚他从公司加班回来——关于他加班这点,得到了单位的证实。后来他在面馆吃东西,期间徐添丁过来,扔下一百块钱,要朱慧如送一份蛋炒饭去河边——这点朱福来的描述也是一致。朱慧如离开后,他越想越替朱慧如担心,怕出事,所以跟过去看看。他刚到河边时,找了一圈没看到人。过了四五分钟看到朱慧如从里面草地跑出来,徐添丁在后面追。快跑到路上时,朱慧如摔了一跤,他赶紧上去扶。徐添丁看到有人过来,就没继续追,退回草地后面了。因为朱慧如这一跤摔得很厉害,走不了路,两人待在对面马路边查看伤势,他说持续了十来分钟,朱慧如揉了很久脚脖子,还是走不了路,最后两人商量了一下,郭羽把她背回去了。这段时间内,他说肯定有人经过,不过他不记得具体是谁,因为路过的人都不认识。他们俩都是外地人,原本附近认识的人就很少。” “是吗?”林奇思索下,道,“他是朱慧如男朋友?” “不是。” “不是?那他跟到河边去干吗?又把她背回来?”林奇道。 小李道:“根据其他人对他的描述,郭羽平时就是个胆子比较小的人,我们跟他面对面交流,也感觉到这点。他一开始说只是单纯的普通朋友,后来在我们再三追问下,他才吞吞吐吐说他喜欢朱慧如,请我们保密,不要告诉她。” 林奇道:“你觉得他的解释靠谱吗?” “靠谱,我们跟他同事侧面了解过,他就是这么个性格。另外,我们根据他的口供,又去调查过了,案发当晚大概11点多,郭羽去了小区旁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纱布和跌打药水,这也和朱慧如的受伤情况相符。而古法医说凶手杀死徐添丁后,花了至少有半个小时在尸体上割出血条,这种事,朱慧如这个女孩子肯定做不出,郭羽11点在便利店买纱布有店内监控作证,显然他没犯罪时间。” 林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两个人的调查看似都没问题,唯独朱慧如早上一瞬间不自然的表情让他印象深刻,这只是因为面对警察盘讯而紧张吗,还是心里有鬼? 小李道:“林队,这两人口供与事实相符,并且两人没有犯罪时间,这条线可以先放下了吧?” 林奇只能应道:“暂时考虑其他可疑人选吧。” 这时,手下另一小组的人走进办公室,一人道:“林队,我们拿古法医给的凶器横截面图找了一圈,找到了这种水果刀。”他把手里一把刀递给林奇,“这种水果刀案发地附近几个小超市和小卖部都有售,没法追查销售记录。” 林奇接过刀,看了几眼,放到桌上,抬头道:“最近和徐添丁有过矛盾的人选调查怎么样?” “我们主要问了徐添丁的好朋友张兵和另外几个小流氓,这几个人几乎天天跟徐添丁一起玩。据他们回忆,我们大致列了一些近期跟徐添丁结仇的人选,有十七八个。徐添丁这小子真是不安耽,这十七八个人里,有被他打的,有被他欠钱不还的,甚至还有徐添丁虐待一条狗,被个好心人救下来,最后徐添丁开口要三百块才能把狗卖给对方,这样的人也登记了。这只是最近的,久一点比如徐添丁收了谁保护费,打了谁,去吃饭不给钱这种事,根本没办法统计了。” 林奇皱着眉道:“这人际关系真够复杂的,没办法,我们只能一个个去核实了。” “现在调查下来,我个人觉得最可疑的是当晚夜排档前被徐添丁打过的一名男子,我们找他谈过,他说当晚回家后,一直待家里,但能证实这点的只有他女朋友一人。可他态度很坚决,说自己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去杀人。林队,你看是否有必要把他带到局里来审?” 林奇无奈道:“无凭无据就把人带局里来,那名单上的所有人都可以带回来了。如果案子和他无关,小心他投诉我们。” 那人无奈道:“那怎么办?” “还是靠侧面调查,从他女朋友着手问,如果是在撒谎,通常女性心理素质差,谎言很容易被揭穿的。” “也只能这么办了。” 林奇拍拍手,道:“行吧,大家今天都累了,已经下班时间了,先回去休息吧。” 打发完其他人后,他带上了那把水果刀,离开了办公室。(29) 第二十九章 傍晚,正是饭点,城中村周围小饭店生意最好的时候。 骆闻背着个斜挎包,来到面馆门口,店里生意很好,已经坐满了,他正想离开,看到郭羽正坐在里面,朝他使眼色。他照例站在原地,仿佛不经意地巡视一遍四周,没有异常,也没人跟踪,他若无其事地步入面馆,叫了一碗面,随后坐到郭羽的旁边。 他刚坐下,郭羽就迫不及待地道:“今天警察找过我了。” 骆闻不动声色地笑了下,他知道郭羽这一关已经过去了,否则就不会在这里吃面了。随即低声道:“今天警察也找过我了。” 郭羽大惊:“怎么……怎么会找到你?” 骆闻连忙使个眼神让他别激动,平静地笑了笑:“警察正在围绕那个人的人际关系做调查,想摸排一下最近跟他结仇的人。” 没等骆闻说完,郭羽就打断道:“你……你怎么会跟他结仇?” “你忘了吗,那天我买了那个人的狗,花了三百。” “这……这也算结仇?” “那一定是警察让那个人的同伴尽可能回忆潜在的可能结仇对象。警察大概是觉得我花了三百块钱买狗很亏,说不定心里会记恨。随后找到了我。” “他们怎么找到你的?” 骆闻道:“我问警察怎么联系到我的,他们说问了朱福来,当天朱福来也在场,肯定记得我,而且我叫过几次外卖,留了电话。” 郭羽紧张道:“他们找到你,你怎么说的?” 骆闻很轻松地道:“那时我刚好在家,就约了他们到我家小区楼下见面。他们问我案发那天晚上在哪,我回忆着说应该在外面闲逛。我明白他们的来意,直接挑明告诉他们,花三百块买狗,不是那小子强卖给我的,而是我自己主动提出的,这点现场所有人都可以证实。另外,我跟那个人无冤无仇,而且收入还不错,不可能为了三百块钱怀恨在心,就不要浪费彼此时间了。我给他们看了我的工作证,他们马上信服了。”尽管郭羽不知道骆闻的工作到底是什么,不过看他这么有钱,单位一定是很好的,所以警察看一眼他的工作证,就相信他不可能为了三百块冤枉钱杀人。 骆闻又道:“你呢,你那边怎么样?” 郭羽道:“一切按您说的办,他们也相信了。” “他们问了你和朱慧如的关系了吗?” “问了。我按您说的,先说是普通朋友,在他们追问下,才说我喜欢她,请替我保密。听说他们后来还找我同事了解情况,问的大致是我的性格之类的。” 骆闻笑着看他一眼:“你说话的情绪到位吗?” 郭羽总算笑了出来:“我觉得我表现不错。” 骆闻点点头:“那很好,估计接下来就没事。” 郭羽有些难以置信:“这……这就结束了吗?” “对,我想今后警察应该不会再找你们了。即便还来问,依旧这番话就行。对了,朱慧如呢,送外卖去了吗?” “是的,我刚来时在的,后来出去送外卖了。她跟我简短说了下,她那边也过关了。”郭羽脸上露出着开心的笑意。 骆闻道:“别笑得这么明显。” “哦,是的。”郭羽连忙收敛了笑容。 这时,门口走进了一个人,不过那人穿着便服,骆闻和郭羽并不知道他是警察。(30) 第三十章 林奇下班后,换上便服,独自再度来到案发点,望着散发臭味的小河,心中百感交集。 一起原本稀松平常的小流氓被杀案,搞得他异常头大,各种线索交织在一起,他觉得整个脑子被填满了。 以往他也处理过几起流氓混混的被杀案,几乎都是几天内就顺利破案,并抓获凶手的。一般这种案子,凶手水平低得很,现场粗陋,线索一大堆,就算线索少的情况下,通过人际关系排查和问询,也会在极短时间内确定嫌疑人,这类嫌疑人的心理素质很低,看到警察找上门,马上流露出要被抓到的表情。 可是这次案子的对手,显然不同。 首先,对方敢舍得用几万块钱当诱饵,吸引路人进来破坏案发现场,这种手法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 其次,凶手在杀人后,还把尸体拖入树丛,停留在现场至少半个小时,精细地用刀在死者身体上割出一圈圈血条。这有什么目的不可知,但仅凭凶手杀人成功后,还在原地停留半个小时以上,证明对方心理素质极其好。 凶手把脚印清理了,同时,他还擦去了啤酒罐上的指纹。这动作显示啤酒罐上本来应该有凶手的指纹,所以他才有必要这么做。可是这啤酒是徐添丁买来准备勾引朱慧如用的,并不准备招待其他人,朱慧如走后,到底是什么人来到徐添丁面前,在什么情况下碰触这些没喝过的啤酒罐呢?他想象不出任何一种可能的场景。 如果朱慧如是凶手,倒是容易解释啤酒罐这一点,她在和徐添丁发生争执时,碰触过了啤酒罐,事后自然要擦掉指纹。可是徐添丁是在朱慧如离开后才被杀的,监控探头不会骗人,她和郭羽都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明,并且郭羽11点多还去过便利店,连割血条的时间都不存在,他们俩的口供没看出任何问题。 案发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此,林奇百思不得其解。无奈,他在河边站了一会儿后,感觉肚子有点饿,转头朝城中村方向走去,他知道那里有很多小饭店。 来到“重庆面馆”外,林奇走了进去,店里只有朱福来一人,虽然郭羽也在里面坐着,不过给郭羽做笔录的是林奇的手下,林奇并不认识他。 朱福来看到林奇,认得是早上的警察,连忙破着脚走过去,有些惊慌道:“警察同志,您是吃点什么,还是……还是要问……” 郭羽和骆闻听到“警察”两个字,都不禁偷偷朝对方瞧去。 林奇道:“来碗肉丝面吧。”他刚想找个位置坐下,突然想起一件事,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拿出一把水果刀,道,“老板,帮忙看一下,你见过这种刀吗?” 朱福来看了一眼水果刀,脸上露出了一丝警觉:“这……这不就是普通的水果刀吗?问这个做什么……是……是和案子有关?” 林奇微眯着眼打量他:“嗯,有没有在哪里看过这把刀?” 骆闻心中暗笑,只要朱福来把店里的水果刀拿给对方,那么朱慧如的嫌疑就更能彻底排除了。 因为店里的水果刀是骆闻事后重新买来给朱慧如的,杀人的刀由于刺入了人体肋骨,刀刃上必然有磨损,和新的水果刀在专业人士眼里是完全不同的。 由朱福来这个毫不相干的人提供警察这条线索,实在最好不过。 谁知朱福来接下去的回答让骆闻大跌眼镜:“从没看到过。” 林奇盯着他的表情半天,最后和气地笑了笑,在骆闻他们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找个位子坐了下去。 正当骆闻想不明白朱福来干吗要撒谎时,送完外卖的朱慧如回到了店里,她还没走到里面,林奇就站起身,把她拉到一旁,道:“朱女士,你有没有见过这种水果刀?” 朱慧如故作不解道:“这和案子有关吗?这就是普通的水果刀啊。” “嗯,凶器就是这个,我们正在周边走访,碰运气找找这种水果刀的来源。”林奇看了她一眼。 她微微眯着眼:“嗯……看着挺常见的,哦,对了,好像我哥以前买的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应该放抽屉里吧。” 顿时,骆闻紧闭着嘴,脸色很难看了。 朱慧如转身来到抽屉旁,翻找了一阵,很快就拿出了一把一模一样的水果刀,正是骆闻给她的那把。 骆闻心中叹息,糟了,这下兄妹两人截然相反的答案闹矛盾了。 林奇接过她的这把刀,简单看了几下,刀口崭新,毫无磨损,凭他的经验立即就能判断这把绝不是凶器,不过这兄妹俩的回答……他微微眯眼,道:“你们这把刀好像没用过嘛?” 朱慧如道:“是啊,以前买来想削水果的,后来好像就一直扔抽屉里没用过。” “这把刀什么时候买来的?” “嗯……一两个月前了吧,我哥买的,我问下他——哥,你出来下,这把刀什么时候买来的?” 骆闻一听,顿时觉得更糟糕了,朱福来自己买的刀,怎么会说从没见过呢? 朱来福从厨房里出来,脸上表情明显带着几分尴尬,他咳嗽一声,道:“这刀哪找来的?” 朱慧如道:“抽屉里的呀?” 朱福来连忙道:“哦,对的,这刀是我从对面小超市买的吧,好像买来有两个月了,一直放着没动过,我都忘了。” “这样啊。”林奇饱含深意地笑着点点头,把刀还给了朱慧如,又坐回了位子上。 这时,骆闻吃完面条,站起身,走到朱慧如旁,道:“老板,多少钱?十块是吧,给。今天面真不错,晚点我再叫份外卖。”(31)骆闻打开门后,朱慧如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显得很紧张。骆闻朝她点下头,道:“进来吧。”进门后,朱慧如一直低着头,不敢坐下。骆闻给她倒了杯水,耐心道:“怎么了?你哥今天是什么情况?”“我……我也是后来等警察走后才知道的,我哥……我哥说他以为小流氓是我杀的。”“怎么会这样?”骆闻皱起眉头。“他说那天晚上我过了这么久才回来,而且又摔伤了,第二天知道小流氓在那里死了,被刀捅死的,他说……他其实看到我出去时拿走水果刀的,又见警察找了我,他以为……他以为人是我杀的。所以他想替我掩饰,故意说没见过这把刀,才……才反而弄巧成拙,都怪我不好,对不起,都怪我不好!”说着,朱慧如抽泣了起来。骆闻抿着嘴唇,来回走动了几遍。“这个警察不像新手,从他问话状态可以大致判断。”他回忆着那名警察当时的言行举止,如此说道。朱慧如哽咽道:“早上也是他找的我,我感觉……我感觉他一直在怀疑我。”“他怀疑你?”骆闻停下脚步,转过头,道,“他早上都问了你什么?”朱慧如原原本本地把早上的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你的回答没问题,”骆闻很肯定地说,“也许……是不是你当时表现出紧张的样子?”“有……有一点。”骆闻思索着道:“只要稍微专业点的刑警,到现在一定已经查过监控了,如此一定知道你和郭羽都有不在场证明,并且从尸体检查上,会发现你们缺乏足够的犯罪时间。我看今天这个警察是专业的。嗯……我明白了,他怀疑你只是感觉上的一种怀疑,并不是基于证据的判断,应该是你表情不自然引起他的怀疑的。对,是这样,如果有任何蛛丝马迹能证明你与案子有关,他就不会采用这种上门假意找你帮助提供线索的方式试探,而是直接把你传唤过去了。没关系,不用担心。”朱慧如擦拭了眼泪:“真的……真的没关系吗?”“证据上他们是没办法怀疑你的,不过今天你和你哥截然相反的话,唔……恐怕会让警方继续对你深查下去。”朱慧如皱眉抱怨着:“都怪我不好,都怪我!还……也许还差点连累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