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起来,神色严肃地看着她手中的那支烟:“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刚刚。”“抽烟不好。”“我知道。”她仿佛挑衅似的又深深吸了两口,整日神经绷得太紧,有时候不得不纾解一下。从前老不明白Marilyn为什么烟不离手,原来真的是有好处的。他抓着她的手,把烟夺过去,打开车窗扔到了外头,然后就势俯身,深深地亲吻她。椅背太碍事,他大半个身子被卡得动惮不得,她往后一缩他就亲不到了。他狼狈地抓着椅背:“喂!”她觉得挺好玩似的,忍不住缩靠在车门那端,哈哈大笑。其实她笑起来挺可爱,有一种没心没肺的欢乐感。他隐隐觉得目眩神迷。这个女人比他还要小三岁,却总是像母鸡护雏似的挡在媒体面前,挡在公众面前。泼天而来的明枪暗箭,她却仿佛刀枪不入,金刚不坏,只是偶尔的时候会让他觉得,她是这样天真,这样可爱,简直令他迷惑。“跟我上楼好不好?”他终于抓到她的胳膊。大冷天她穿着羽绒服,开车的时候脱了厚重的外套,里面是一件薄薄的七分袖毛衫,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他想起很多年前拍一个古装戏,剧本上文绉绉地写女主角皓腕如雪,他觉得不对,其实像酸奶,又白又香又滑又腻,碰一碰就要淌出来,简直抓不住。她神色慵懒,仿佛明知故问:“上楼干吗?”他掷地有声地答:“谈工作!”“谈工作就在车里谈好了。”他眉头微微挑起“这是你自己选的!”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伸长胳膊不知道按了哪个键,她的座椅椅背顿时缓缓放倒。她伸手去开车门,他把中控也按下了。两个人厮打了一番,在车内那么狭小的空间,她很快就撞到头,他一边替她揉着额头的伤处,一边还不忘紧紧抓着她,眼神倒似很心疼,还问:“疼么?”她看着八爪章鱼似的他,忍不住板起脸孔:“明天早上你有通告。”他吻着她的嘴角:“管他呢!”他的吻像是带着某种灼热的温度,吻到哪里,哪里就要融掉似的。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呢……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特别早,写字楼早已经开始供暖,中央空调呼呼地吹着暖气。文昕的窗子朝着所谓的空中花园,空中花园里种满了竹子,此时被风吹得摇晃不定。而再朝下望,楼底下广场上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露出斑驳的青黑大理石地面。有保安站在雪中,这么高看下去,就像一点点芝麻似的黑点。刚喝了一口咖啡,就听到Vickie的声音:“咦?小费,你今天不是有通告……”紧接着门“砰”一声就被推开了,Vickie一脸诧异地出现在他后头:“小费?”文听放下咖啡,Vickie很识趣地退出去,替他们带上门。“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汪海。”文听抬腕看表:“这个时间你应该在赞助商旗舰店的开业庆典上。”“庆典改期了。”她略略有些诧异:“为什么没有入告诉我?”“我在跟你谈汪海,不是谈庆典,为什么签他?”“这是公司的决定。”“你觉得我是今天刚进公司?”她沉默了片刻:“好,是我向公司建议签他,这是公事。”“你觉得我是在和你谈私事吗?”“那你能不能用公事公办的态度,不要这样质问我?难道我签汪海有任何问题吗?”“当然有问题,这会影响我。”“你和他定位完全不同,他根本不会影响到你的发展……““你昨天跟我上床是不是为了今天这件事情?”文听看了他几秒钟,终于说:“不要逼我把咖啡泼到你脸上。”他好看的嘴角向上抿起,是真正愤怒的表现,可是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拉开门走出去。“砰!”摔门的声音很大,震得她桌上的杯子里的咖啡都荡了一荡。好久之后,Vickie才怯怯地来敲门:“余小姐?”“请进。”“汪海的合同拟好了,你要不要看一下?“Vickie将文件夹交给她,文昕非常仔细地看过,然后说“没多大问题,交给法务部门吧。”Vickie却忍不住问:“小费是不是在为汪海的事生气?”不用理他,哪天不气个十次八次的?”Vickie看了她一眼。文昕头也没抬:“有话就说。”“这次我也觉得你做得不对。”Vickie说,“像汪海,签不签都无所谓,而且签了他还要费力去做,效果也不见得就好……”“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就不好?”Vickie无语:“好吧,既然你坚持。”文昕也觉得自己不可理喻,为什么要力排众议地签下汪海?老板素来不干涉各工作室的具体事务,签约前他也只是照例在她提供的汪海的档案上签字,一边签字一边对她说:“我没想到你会选他。”她自己也没有想到。或许是汪海站在风中抽烟的样子,让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刚刚毕业不久,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当汪海的助理。汪海的经纪人在面试过她之后有点犹豫不决,因为毕竟她没有经验,不过最后还是把她带到片场去见汪海,由他来拍板。那时候汪海正是如日中天,在片场几乎所有人都围着他。她远远地一眼就看见汪海站在人群中央,和从前见过的照片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呢,又说不上来。她还记得那时他正在拍一个唐代的古装戏,虽然戴着头套,穿着儒雅的战袍,却明明是浊世翩翩佳公子。经纪人向他介绍之后,他主动朝她伸出手,笑着说:“文昕是吧?以后麻烦你多照顾。”她本来非常惶恐和担心,被他这一握,却奇异的镇定下来。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懂,汪海对她其实还算不错,虽然有时候脾气大了点,那也是他开始走下坡路之后。Marilyn曾经说:“文昕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意气用事。说得好听点呢,叫恋旧,说得难听点呢,叫不知道天高地厚。”可是毕竟是因为汪海,她才一脚踏进了娱乐圈。如果当年那次见面他就否决掉她,如果他不肯让她做自己的助理,便不会有她从助理到宣传再到如今的经纪人,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应该签下汪海。费峻玮似乎很认真地同她闹起了别扭,连她的电话都不接,任何事都通过助理或者Vickie来告诉她。偏偏这段时间商业通告很多,文昕和他好几天都打不到照面。这天约了江导见面,文昕才和他搭同一部车去酒店。在车上他也不同她说话,自顾自埋头玩手机游戏。文昕忍不住对他说:“今天汪海也会去,虽然他只是客串一下,但这是他进公司后签的第一部戏,你不给我面子不要紧,但毕竟现在是同一个公司的艺人,你不要当面让人家下不来台。”他连眼皮都没抬,冷淡地说:“我为什么要让他下不来台?”“你能不能改改你这小孩子脾气?”“我怎么小孩子脾气了?我一直就这样,不过我也知道,现在你看我格外不顺眼。”文昕啼笑皆非:“我怎么看你不顺眼?”他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心里清楚。”文昕忍不住“扑哧”一笑:“真是跟三岁小孩儿一样。”他仍旧板着脸孔,直到下车的时候,才冷冷地抛下一句:“用不着拐着弯儿骂我幼稚,我知道你就这意思。”文昕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跟着他下车。刚刚走进酒店就看到好几个相熟的面孔,费峻玮本能地停住脚步,文昕连忙走过去,他低声问她:“怎么会有记者在?”文昕说:“不是我们安排的。”就在这时候,记者早就已经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小费,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要说的?”“潘胜茵会不会息影?”“这部片子会延期吗?”“会不会换女主角?”……乱哄哄闹成一团,文昕的手机偏凑热闹地响起来,她只好堵住一边耳朵接电话:“怎么了?”“刚刚潘胜茵承认怀孕三个月,证实月前已经和未婚夫在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为什么事先我们没有收到消息?”“没有人事先收到消息……她的经纪人刚刚在胜茵官网上宣布的……”“但现在娱记就等在酒店大堂,谁通知了他们?”Vickie的声音低下去:“我马上去查……”收线之后文昕才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有点太生硬,不过费峻玮在些微的错愕之后,旋即将娱记敷衍得很好,文昕站在旁边听他兜圈子打太极,一句实在话也没有说,心里不由得踏实不少。这时候江导的助手匆匆从电梯里出来,老远就向他们举手示意。文昕趁机拉着费峻玮走进电梯:“谢谢大家,我们约了朋友,已经迟到了,不好意思!”汪海早就已经到了,正在和江导说话。文昕只见过江导几次,虽然他一头浓密的头发又灰白了许多,但豪爽依然,站起来笑着打招呼:“小费!”拍了拍他的背,又和文昕打招呼,“听说下面全是记者?”“对,有些娱记过来在大堂。”“小潘的经纪人半夜给我打电话,说小潘要休息一段时间。”江导轻描淡写地说,“看来咱们得换女主角了。”文昕看了一眼费峻玮,笑着说:“那江导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上午我和时川通过电话,方定奇应该有档期。”文昕心里沉了沉,江导却仿佛很满意似的:“我和定奇还是四年前合作过,那时候拿过一尊金奖,我想如果再合作,大家必定可以发掘新的灵感。”文昕只能笑笑,国内一线女星一个巴掌数得过来,圈子太小,江导让方定奇来救场大约是不得已,毕竟他要顾虑投资、票房、阵容、成本等等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因素。文昕一边和江导讲话,一边顾忌还有个汪海,百忙中还瞥了费峻玮一眼,用目光示意他少安毋躁。好在在外人面前费峻玮从来沉得住气,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听导演和她说话。“定奇的戏好,票房也没有问题,就是……”江导笑笑,“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们也明白,她的片酬比小费高一点点,我希望你们不要介意这些,毕竟片子最重要。”文昕只是很委婉地答:“这些我们都明白,不过阵容临时做出这样的调整,我们希望在其他方面能有所弥补。”“小费已经是第一男主角,你们也看过剧本,这个角色非常出彩,到时候反馈一定好。”江导笑着说,“你也别太精刮,老话说得好,吃亏就是占便宜。这样吧,我重新考虑一下汪海的戏份,怎么样?”文昕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提议,下意识兀自含糊。汪海已经捧着杯子站起来,说:“太谢谢江导了,这杯我干了,您随意!”文昕几乎没有被气死,可是当着一桌子的人,又不好再说什么,大家泛泛地讲了些场面上的话。这顿饭其实吃得草草,因为江导非常忙,还要赶着去见制片人,于是很快就吃完散场。江导先下楼,大堂里的娱记都追着他去了。文昕带着费峻玮乘机脱身,直接搭电梯下到地下车库。费峻玮腿长步子快,一个人在前面大步流星,文昕跟在后头只差没有一路小跑,到了车边都微微喘息:“小费!”“我不想拍了。”“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叫汪海去好了!”“费峻玮,”文昕出奇地镇定下来,“这不是你闹别扭的时候。”费峻玮狠狠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上车,“嘭”一声关上车门,直接对司机说:“开车!”司机倒不敢说什么,只是看着她。文昕只觉得刹那间疲倦极了,像是累到了极点。她对司机说:“先送小费回去。”费峻玮的车刚刚走,她就接到汪海的电话,他有点不安地问她:“今天我是不是错了?”文昕淡淡地道:“你说呢?”“我真没存别的心思,就觉得江导说了那么句话,我不表态似乎不好……”“现在我是你的经纪人,会为你争取最大化的利益。”汪海有点讪讪的:“文昕,对不起……”“我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对我说对不起。”文昕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有,在开机之前,我不希望你对媒体透半点风声,能做到吗?”汪海一迭声地答应。文昕却又补上一句:“你知道江导最讨厌演员乱炒作,所以你要是管不住自己,到时候江导不肯用你,我就是神仙也帮不了你。”汪海只差没要赌咒,连声调都变了:“文昕!你到底要我怎么说才肯相信我?我保证不在外面乱说还不行吗?”文昕略略放心,料自己吓他这么一吓,多少能让他拘束几分,于是说:“不是我不信你,我就是多嘱咐你几句,担心你一时忘了,对媒体说漏嘴。”安抚好了汪海,想到费峻玮仍旧觉得头痛。本来公司和新辰国际简直称得上九重恩怨,当初Marilyn还在的时候就斗得水深火热。尤其新辰国际幕后老板时川的行事风格,素来是唯利是图、不择手段,业内提到新辰国际,人人都是一种复杂的心态。下午开会文昕将这件事提出来讨论,有人反对有人赞成,反对方的主要意见是:“新辰跟我们不一样,他们炒作无下限,什么招数都可能使出来,跟他们搭档会有种种意想不到的风险。”持赞成意见的人则说:“只是合作一部电影而已,江导的戏一定有票房保证,这次又是商业大片,挣明挣利,没有理由不拍。”最后文昕下定决心:“拍肯定要拍,搭档是方定奇,我们并不吃亏。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从今天起还是要时时刻刻小心,提防新辰国际寻衅做文章。”话虽这么说,到底是放心不下,因为本来费峻玮就在闹别扭,再加上那天汪海搅局,文昕十分担心,查过他晚上没有通告,就直接打了个车过去。手机响了半天他才接,她问:“你在家吗?”他“嗯”了一声算作回答,她说:“我就在你家楼下。”他很意外似的,过了片刻才说:“你要上来?”她似乎敏感地觉察到什么,改口说:“不是,我只是路过,看看你到家没有。”“哦……上来坐坐?”“不,我还约了朋友。”她停了一会儿,“就这样吧,Bye-bye。”“Bye-bye。”她手里还拎着大包的东西,这附近又不好打车,刚刚走出去不远,忽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回头一看,竟然是费峻玮,再看一眼只差没有晕过去。他虽然戴了帽子、围巾、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可是脚上竟然连袜子都没穿,就趿了双拖鞋。这要是让娱记拍到,简直会让所有“小飞侠”崩溃。“你……”她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就被他拖走了。进了电梯,她才说:“你怎么不穿袜子?”“忘了。”他看着她手里拎的东西,不由得问:“买给我的?”“冻饺子什么的,还有净菜,微波炉稍微蒸一下就可以吃,免得小千管不住你,老吃些没营养的外卖。”他把那些大包小包接过去,然后找钥匙开门。刚刚一打开门,她还在玄关那里换鞋,突然有人笑嘻嘻地跳出来:“文姐!”文昕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厉贝贝。她没想到会在费峻玮家里见到她,厉贝贝已经呱啦呱啦地嚷开了:“早知道你要来就多买点菜了!我们在吃火锅呢!快来!羊肉都要煮老了……”不由分说就将她拉进了餐厅。这里是开放式的厨房,热气腾腾的火锅,远远就闻着了辛香的味道。厉贝贝已经熟门熟路,回身打开橱柜,十分利索地给她拿了副碗筷,说:“快来快来!文姐,你要不要酸奶?”文昕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也许是因为火锅的味道,也许是因为屋子里的这种氛围。她说:“不用了,我还约了人吃饭,我就是上来看看小费怎么样。你们吃吧,我先走了,已经要迟到了。”费峻玮一直没说话,这个时候才说:“我送你。”“不用了。”文昕说,“别送来送去的了,你们还饿着肚子呢,我下楼打个车就是了。”“我送你。”“没事,别把客人一个人留家里,太不礼貌了。”文昕催促,“快去吃火锅吧,我走了。”走下来是运气倒是非常好,正巧遇见一个出租车送客回来,那客人下车她正好就上了车,出租车司机问:“您上哪儿了?”“回家。”出租车司机愣了一下,才笑:“那您家在哪儿?”文昕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也笑了笑:“算了,去簋街吧。”冬天的簋街不像夏天那样嘈杂,两旁食肆的落地大玻璃窗,蒙着一层白色的水雾,仿佛磨花玻璃。玻璃后的食客在灯光与热气的氤氲下影影绰绰,倒显得很热闹。她推门开进去,服务员问:“您几位?”“就我一个人。”服务员熟练的替她倒上茶,说:“那您先看下菜单吧。”她点了羊蝎子火锅。餐馆生意太好,过了一会儿才上菜,还没吃上两口,电话就响了。她一看号码是汪海,就不由得心下一沉。果然,汪海一开口就说:“文昕,我这里出了点状况。”“怎么了?”汪海支支吾吾地答:“电话里不太好说,你能不能到我家来一趟?”文昕顿时觉得莲香喷喷的羊蝎子都吃不下去了,匆忙叫了来饭来扒拉了两口,然后结账出门叫出租车。汪海住的地方倒还近,虽然是他让她过去的,但文昕怕不方便,上楼前还特意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连忙说:“我下楼去接你吧。”“没事,我自己上去。”“没关系,我下去,省的物业问你。”文昕见他这样坚持,于是就站在大门外等着,过了一会儿汪海就下来了,引着她进了电梯。几年来汪海并没有搬过家。这公寓是他早年间买的,那时候房价还没有现在这样夸张,几年来早就升值了好几倍。大堂仍旧明亮,物业管理得很不错。文昕说:“好久没到这边来了,这房子还挺好的。”汪海笑了笑,说:“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当时买了这房子。要搁现在,我也买不起。”文昕很少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不由得觉得十分意外。进了屋子更觉得意外,因为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女人,看上去也只是二十出头,素面朝天,头发也只是扎着马尾,虽然穿着一条十分宽大的裙子,可是文昕一眼就发现她是位孕妇。女人有点不安的回过头来,默默地看着开门进来的两个人。“这是文昕,我的经纪人。”那女人怯怯地看了眼文昕,小声地说:“你好。”“你好。”文昕十分和气地打招呼。“可可,你先回房休息一会儿,好不好?”“好。”可可有点吃力地站起来,因为大腹便便实在不太方便,她连腰都玩不下去,还是汪海帮她穿上拖鞋的。她走进房间,有点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文昕,顺手关上房门。文昕突然觉得问题大条了,她盯着汪海:“她是谁?谁的孩子?”汪海似乎犹豫了一秒钟,终于还是说了:“我的。”文昕呻吟一声,捧住头坐倒在沙发上。过了好半响才放下手,苦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的日子过得太闲了?”“文昕,”他低声下气,“对不起,签约前我没有告诉你。可是我向你保证,跟你签约的时候,我真没想到她怀孕了,真的,我发誓,我今天才知道,马上就给你打了电话。”“那你怎么认识她的?”“在温泉度假村……她是做按摩的技师……”文昕简直要崩溃了:“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跟她结婚?媒体会把她以前的经历、从事的职业全都挖出来!”“她是个好女人。”汪海积急急地解释,“她从来没想过用这件事来找我要钱什么的,她也没想过要我跟她结婚,她是个好女人,那时候我们交往没多长时间,就分手了。她怀孕后一直没有告诉我。她吃了很多苦,要不是昨天我偶然在超市遇见她,我也不知道。”“好女人会一个人躲起来生孩子?”文昕喃喃自语,“这简直比韩剧还要韩剧。”“文昕,对不起,我知道我又给你惹麻烦了。可是现在我知道她怀孕了,我突然觉得,我既然真的是孩子的父亲,总不能不管这孩子。孩子都已经七个多月了,要是不让她生下来,那也太残忍、太没良心了。”汪海似乎有点着急,但声调却降下去,“文昕,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文昕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想起刚才那双怯生生的大眼睛,终归觉得不忍心,她叹了口气,说:“你真的要让这孩子生下来?纸包不住火,这事迟早会被媒体知道,你打算怎么向公众解释?你是一个公众人物,马上要拍江导的新戏,很长一段时间,媒体都会注意这部戏,包括这部戏里的任何一个演员,都会成为新闻热点。记者有多么无孔不入你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你出任何问题,都等于葬送自己的前程……”“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他垂头丧气,“这个时候逼她把孩子打掉,也太残忍了……都已经七个月了啊……”文昕很认真地问:“那你有没有想过把孩子生下来的一切后果?”汪海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老实说,我想过。生下来当然会有很多很多的事,生下来会让我面对很多困难,尤其可可以前是做按摩的。可是我今年都三十七了,以前红的时候,没法谈恋爱,没法结婚,浑浑噩噩一混就这么多年了。没错,我是个公众人物,我是个演员,可是昨天我陪她去做产检,看到B超里头照出来孩子的小手小脚,听着孩子的心跳声,我真的狠不下心来说不要这孩子……”文昕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可是新片马上要开机,咱们不能冲动。”她想了想,说“要不你先把她送回老家去,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从长计议?等风头过去了再说,不管你跟她将来结不结婚,反正这孩子如果真要生下来,你不可能不管。要不将来就说是你收养的孤儿,暂时让你父母来监护?”“这样行吗?”汪海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会不会被记者揭穿?”“记者不可能不发现。”文昕突然灵机一动,“要不说是你姐姐的孩子,你姐姐不是已经结婚了吗?”汪海犹豫了一下,说“那就说是我姐姐的孩子吧,这样比|夜露申手打,转载请注明|较好。要是对别人说她是孤儿,我觉得也太对不起可可了。能不能跟她结婚还不一定,已经很对不起她,不能再这样。” 文昕终于笑了笑:“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晚上跟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汪海挠了挠头发:“难道我以前不是这样?” 文听正要说话,电话突然响起来,她一看号码是费峻玮,不由得怔了怔。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她有点心虚似的,一直走到没有人的阳台上去,才按下手机的接听键。 费峻玮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你约了谁吃饭?” “汪海啊。”她随口说,“跟他谈谈角色的事,怎么了?” “今天不是我让厉贝贝到我家来的。本来晚上我说请她吃饭,结果她说去餐馆也许会遇上娱记,闹出什么绯闻来不太好。 我一想也是,所以就买了点菜回家来吃……你不要误会……我跟她……” “你想哪儿去了?我没误会什么。你带谁回家跟我没关系,只要不让娱记拍到就好。” “余文昕!” 她明知故问:“什么?” 他“啪”一声就将电话挂了。 空洞而短促的忙音,倒让她怔忡了好久。她拿着电话站在那里,一直到汪海走出来,端着杯热茶给她:“刚刚都忘了给你倒茶。” “谢谢。”她接过茶杯,打起精神来,交代汪海,“你还是尽快地安排一下,让你父母来把可可接走?或者你送她回去也行。过几天就开机了,江导的戏那些记者一贯盯得紧,别让他们发现这事。” “好。”汪海说,“文昕,谢谢你。” 文昕倒觉得有点意外,说:“不客气的?” “我真没想过你会这样帮我,文昕。”汪海心悦诚服地说,“以前有好多事我都做得不太对,你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来,我又给你捅这么大一娄子,我都准备你把我大骂一顿了,你还替我出主意想办法,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文昕无奈地笑了笑: “我是你经纪人啊,我不替你想办,难道我还要跟你唱反调?你以后把戏演好了就行,其他的都别说了。” “那我一定、一定的。” 周一开例会的时候,文昕特意将Vickie留下来,告诉她这件事情。 “公司里其他人我都没说,因为毕竟是艺人的私事。不过你是宣传,所以我要告诉你,免得回头出了事,你不知道该怎么对媒体说。” Vickie点了点头,然后告诉她说:“对了,你叫我上次查关于酒店记者的那件事,我打听出来了。那些娱记都是接到新辰国际故意放出来的风声,才到酒店去的。据说时川跟潘胜茵的私交特别好,虽然潘胜菌并没有签在新辰,不过他们的关系很不一般。时川一接到潘胜茵怀孕的消息,马上就给江导打电话,亲自帮方定奇拿到这个角色。毕竟是当家花旦,时川都肯亲自出马。 不过这男人真是有办法,既能跟潘胜茵交好,还能顾到自己的当家花旦方定奇。你说潘胜茵跟方定奇从来都是水火不容,这个男人是怎么搞定的? “人家的本事。”文昕飞快地翻阅着一周的娱乐新闻简报,“再说,时川跟哪个女明星不好?” Vickie”托着下巴看着文昕:“你这句话说得……好酸啊……” “有吗?”文听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了看她,“这句话可不是说的,是marilyn说的。” “marilyn怎么想起来说这话?” “忘了。”文昕合上简报,“我得去趟广告公司,有事给我打电话。” 其实并没有忘,文昕第一次看见时川的照片,还是在Manilyn的电脑上。虽然偶尔不经意也会有新闻提到时川,但照片却是很少的。业内总是很恭敬地称他一声“时老板”,所谓娱乐圈中的教父、影视界的大鳄。新辰旗下掌握多家院线,新辰传媒集团则囊括业内最著名的影视制作和经纪公司,其中隐隐还有广告、平面传媒、无线网站等等千丝万缕的瓜葛,几乎是一手掐住了圈内无数明星的命脉,爱之欲生,恨之欲死。于是江湖传说这个男人随便一句话,就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让一个普通入变成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同样,一句话也可以让任何一个艺入前途尽毁,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偶尔也能见着新闻照片,不多,就那么几张。虽然坐拥庞大的娱乐业帝国,但时川本人似乎对出风头没什么兴趣。记者们唯一拍到他的机会,是每年一度的“新辰盛典”。穿黑龟礼服’系领结,五官端正,眉峰挺拔,在一堆男女明星星光熠熠众星捧月的陪衬下,仍旧有种出奇的神采。这男人明明长得不帅,可是气势夺入,偏又有一种剑在匣中的收敛,让人觉得既矛盾又和谐。他似乎习惯了俯瞰一切,于是俯瞰镜头,眼角却永远微眯,仿佛一点点看淡这浮华盛世的厌倦与轻蔑。 文昕还记得当时Marilyn的语气,她掐掉烟头,伸出食指掸了掸屏幕上的照片,淡淡地说:“这就是时川。” 公司最大的竞争对手,业内的公敌。当时文昕用一种复杂的心态打量着照片,说:“看上去倒不像有三头六臂。” “尤其会哄女人。”Marilyn似乎是随口说道,“他跟圈内一线女明星关系都不错。当初潘胜茵如果不是想自立门户,很可能也会被新辰签下。论起花旦,没人能跟新辰比,他们又方定奇不说,还有白瑶、邹敏敏、符云乐……哪个会出来都能撑起一部戏。” “还有高颜。”文昕不由得道,“时川眼光真好——或者说他手底下那些人眼光真好,签一个红一个。” Marilyn笑了笑:“有时候也是运气。我们这行,运气太重要了。” 文昕没有问下去。Marilyn当初在新辰国际做过多年,后来才跳槽到公司来,这中间的缘由没有人知道。江湖传闻是老板重金撬角,但Marilyn并不是那种太看重薪水的人,所以文昕一直猜度或许她是看不惯新辰的处事方法。因为Marilyn每每提到新辰国际,都颇有点不屑的语气。 从广告公司出来,开始下雪。零星的雪花乱飞在空中,像是谁没心没肺地撒着盐,又像是夏天路灯下的虫蛾,胡乱地绕着灯柱飞扑。高架桥上的车已经排成了长龙,大家都减了车速。文昕把广播调到调频,开始听音乐台。电台里放的情歌很好听,蓝牙又扔在车前台,导致她半天都没有听到手机在震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于是连忙拨回去。 电话是小于打来的,告诉她说费峻玮皮肤过敏,现在在医院,医生开了药要挂水。 “严不严重?”她问,“在哪家医院?” 小千告诉她医院的地址,她心急火燎地赶过去。急诊室里人声嘈杂,走廊那边的输液观察室里更是坐满了人。她一眼看到费峻玮,虽然他戴了帽子口罩,外套的领子还竖着,一条围巾更是将睑捂得严严实实,不过她还是一眼认出他来,就凭他的那两条长腿,也比其他病人占了更多的地方,这么大只,当然很醒目。 她不做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他明显被吓了一大跳,回头看是她,不由得瞪了她一眼。 他旁边还有个位置空着,她坐下来问他:“小千呢?” “拿药去了。”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拉高他的袖子,看他胳膊上起的红疹:“你吃什么过敏了?” “不知道,那天火锅煮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东两,所以也不知道是什么。”他却像是渐渐高兴起来,有心情跟她说闲话,“刚刚医生要看我的脸,我没给他看,就给胳膊他看了。” 不然也不能这样安静地坐在这里。早两年他去医院看病,老老实实在病历上写“费峻玮”,结果轰动得半个医院的护士都来要签名,后来终于学乖了,每次都用司机的名字挂号。 果然没一会儿,小千拿着药水来了,护士闻:“张大志?” 费峻玮点了点头。 护士又瞧了他一眼:“四十六岁?” 费峻玮又点了点头。 护士三下五除二扎起静脉,狠狠拍了几下,疼得他差点跳起来,身子刚一动,护士就瞪了他一眼:“别动!” 针扎进去的时候费峻玮只差没哭了,别着头,只顾用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文昕的手,把她的手都几乎捏青了。文昕知道他最怕打针,所以一声也没吭。等护士固定好针头,费峻玮全身仍旧绷着,哭丧着脸不敢看手。 文听觉得他像一只奓了毛的猫,连尾巴都竖起来了,紧张得不行了,所以主动地安慰他: “好了,好了,已经好了。” 护士说:“多大的人了,还怕打针?也不怕你们家孩子笑话。” 护士说完就扬长而去,费峻玮都傻了,半晌才说:“她刚刚说什么?” 文昕板着脸孔: “我没听见。” “欸‘四十六了……”费峻玮自言自语,“是该有孩子了……你说……是女儿好呢?还是儿子好呢?” 文昕在他脑门上狠狠弹了一记:“都挂着药水了还不安分。 马上就要进组了,又弄出这样的事来,你也真不着急。” 费峻玮安静下来,只是安静了不到五分钟,就说:“我要吃蛋糕。” 文昕抬头叫:“小千!” “她买的不好吃。”他说,“你去买,你知道哪种好吃。” 文昕无可奈何,只得去替他买蛋糕。结果附近没有他爱吃的那家蛋糕连锁店,开车跑出老远才找到。她想了想,选了一块芝士蛋糕,又多买了块布朗宁。 回到医院药水才刚刚挂了一半,费峻玮缩在椅子上,好像睡着了。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他却突然抬头看她,口罩没遮住的眼睛弯弯的,看得出来在笑。 文昕将芝士蛋糕打开,又给他叉子。他左手拿叉子甚是别扭,半天戳不出一块,文听看不过去,拿过刀叉将蛋糕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他一脸期待地问:“你喂我?” “想得美!自己吃。” 他把那块芝士蛋糕吃完,又看着文听手里的布朗宁。 文听说:“我吃过的……” “我不介意。” 文听没有办法,只得将那块自己咬了一角的蛋糕又给他。 他吃得津津有味,说:“真小气,叫你买蛋糕就只给我买一块。” “现在吃得痛快,明天形体教练会把你骂得狗血淋头。” 他忽然顿了顿,将手里的叉子都放低了。文昕看他神色不于是问:“又怎么了?” “你说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到医院看病像做贼,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报;吃块蛋糕像犯罪,时时刻刻算卡路里;一举一动得防着狗仔队,怕偷拍,怕埋伏,怕圈套……谈恋爱更是天大的禁忌,,做入做到我这个样子.还有什么意义?” 文昕安慰他:“怎么会没有意义?一个广告代言够别人挣十年,哪怕在家数钱,也格外有成就感。” 他I白了她一眼:“跟你讲真心话,你还打趣。” “我没有打趣。”文昕说,“外面成千上万的入羡慕你,许多人做梦也想成为你这样的大明星,你就别自寻烦恼了。” “真的让他们来试一试就知道到底是什么滋味,以后就再也不羡慕了。” 她歪着头看他:“你今天牢骚真多。” “我病了,心理比较脆弱。” 她“扑哧”一笑,他悻悻地说: “你已经好儿大个理我,也没对我笑过,现在我拿自己开涮,你才笑了一笑。” “谁说我不理你,你有什么事情我没有理?”她有点好笑,“你看你一过敏,我马上赶到医院来,还给你买蛋糕。” “文昕。”他忽然叫了她一声,用乌黑的眼珠看着她,却又静静的,半晌不说话。 她有点招架不住:“别放电了,知道你电眼无敌。” “嫁给我,好不好?” 她愣了一愣,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在发烧?” 他气恼地躲过她的手,说:“你简直不是女人!” 文昕讪讪的,站起来去看药水:“就快要滴完了,我去叫护士来拔针。” 开机仪式非常的低调,正是江导一贯的风格。虽然早就宣布不举行发布会,但现场仍有无数媒体聚集,记者们都被挡在酒店外边没能进去。幸好第一个镜头是拍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保 安严密,娱记使出浑身解数,也没办法混进拍摄现场。 文昕眼皮眺了一上午,Vickie问她:“左眼跳还是右眼跳?” “没睡好。”文昕一点也不迷信,只是说,“这次剧组有我们的两个艺人,一定要盯牢一点,不能出任何差错。” “小费倒也罢了,我真担心汪海。” 文昕没有做声,Vickie说:“小费拍过好几部这样的大戏,他自然有分寸。汪海这几年一直在栽跟头,心又浮,眼皮子又浅,真怕他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 文听说:“不要说得这么刻薄,汪海最近好很多了。” vickie耸耸肩: “但愿。” 话虽这样说,但文听其实也放心不下,到了晚上的时侯给汪海打了一个电话,是他的助理接的,告诉她说:“汪海正在听导演讲戏。” 文昕问:“哦,我也没别的事,就看看今天他顺不顺利。” 助理很乖巧,告诉她说一切都挺顺利的,汪海状态也非常好。 文昕稍微放了一点心。汪海好几年没有遇上这样的角色和这样的机会了,他想必会很用心地去揣摩,不至于自毁前程。 她想想又给小千打了一个电话,小千说费峻玮正好在候场,问她要不要叫他接电话。文昕犹豫了一会儿,说:“不用了,免得干扰他的情绪。” 难得准时下班,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透,夜空呈现出一种隐隐的孔雀蓝色,两北角的天幕上却看得见细碎的星基,在这城市里非常罕见。文昕想到家里的冰箱都空了,于是去超市买了一堆东西,才开车回家。 这个时候正好是下班的高峰,又是周末,路上堵得水泄不通。文听换车道的时候没留意,正好后头一辆商务车要超车,只听“嚓”一响,商务车就跟她的车蹭上了,文昕本能地一脚急刹,商务车也刹住了。文昕车后本来还跟了一部黑色的沃尔沃,差点追尾撞上她的车,幸得沃尔沃的司机应变极快,方向一打避让过去,绕到了文听的车前,刹得“吱”一声,也跟着停下来了。 三辆车打了双闪,停在车道上。 “怎么开车的你?”商务车司机一下来就怒气冲冲,“你下来!你看看你把我的车刮的!” 文昕只好赔笑脸: “您看这马路中间多危险啊,要不我们把车挪到边上再说?” 后头的汽车全在按喇叭,那人只好也把车子挪到一边。还没说上两句,文听的电话又响了。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文昕心急火燎,一看手机上竟然是费峻玮的私人号码,知道他一般不会用这个电话联络自己,不由得越发着急上火,走得老远避开人,电话一通就问:“出什么事了?” “你撞车了?” “什么?”文昕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我收工,正巧从你对面的车道经过,看到你撞车了。” 文昕立刻往对面车道张望,没看到那部熟悉的保姆车,想必已经去得远了,不由得松了口气,说:“没事,刮了一下而已。 你明天没有通告吗?” “有。”费峻玮的声音在电话里似乎变得远了些,他好像在跟比人说话,”前面立交绕回去……” 文昕不由得大叫:“把电话给司机!” “什么?”费峻玮似乎被她的尖叫吓了一跳。 “我没事,我很好,一切都很好。”文昕迅速地冷静下来,“但如果你绕回来就不好了,你叫司机往前开,该干吗干吗去。” “可是刚刚那个男人指着你的鼻子在跟你吵架。” “我有保险,再说两辆车只是刮了一下,你也看见了,我没事,顶多赔点钱就行了。”文昕放重了语气,“你去做你的事情,正事要紧,刚刚你告诉找说明天有通告,对不对?” “我是明天有通告,不是今天。”他坚持不肯作罢,“那个男人看上去很凶……” “拜托你了,小祖宗!”文昕只差没有哭了,“你要一来不更是给我添乱?他再凶又不会吃了我,这是环线,下班高峰,车来车往,你要下车被人看见,随便谁去网上一爆料,还不立刻上头条?这种头条你想要吗?” “我不想。” “很好,乖乖回家去。”文听知道他的脾气,又随口哄了他一句,“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明天就去探班。” 他果然高兴起来:“真的?” “嗯,快回去吧,晚上早点睡。” 挂掉电话,走回去看开商务车的那个男人,足足有一米八,身材魁梧,正瞪着她。怪不得刚刚费峻玮说他看上去很凶,果然有点凶巴巴。 她勉强笑了笑:“先生,我车买了全保险,您看要打122吗?” “车都挪了,还打什么122啊!”那男人口气仍旧很冲,“我的车刮成这样,我约了人吃饭谈事,耽误了我的生意你配得起吗?你看怎么办!” “她打过转向灯。” 不紧不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那人瞪大了眼睛,说:|limengjun111手打,转载请注明|“什么?”“我说,这位小姐事先打过转向灯。”黑色沃尔沃的驾驶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车了,就站在文昕的车旁边。这样的大冷天,他西服领带,衣冠楚楚,看上去文质彬彬,说起话来却词锋尖锐:“她很早就打了转向灯,我的车本来在你车子后面,都看到了,你自己没注意,超车的车速太快,所以才刮到她的车。”“怎么说话的你?你跟她一伙的?想挨揍是不是?”沃尔沃的驾驶者看了看商务车司机那“醋钵大的拳头”,慢条斯理地举起手机:“我已经打了122,这事让警察来处理。”“报警我怕你吗?到时候算误工损失我这个合同几千万,你负得了这种责任吗?我要打电话给我的律师!我告诉你,这事没完!”“悉听尊便。”沃尔沃的驾驶者无动于衷似的,“我本人就有律师执照。我毕业于耶鲁大学法学院,有法学博士学位,既然是民事诉讼,我相信自己的能力足够处理。如果您真的要起诉我和这位女士的话,我愿意为她提供法律援助。”警笛声由远及近,蓝白色的警灯闪烁,在夜色中分外显眼,交警已经快要到了。沃尔沃的驾驶者看了看膛目结舌的商务车司机,说道:“现在给你的律师打电话还来得及。”这种小事故交警处理起来很快,首先问是协议解决还是走程序,倒是那商务车司机悻悻地同意私了。其实他的车也就掉了点漆,反而文昕自己的车门凹进去一大块。从当时的情形来讲,文昕并线的时候明明打过转向灯,就算论起责任来也要算对方超车的时候不小心,可是文昕也没心思再理论了,给了对方五百块钱。交警走后,商务车司机很快就走了,好像怕那个法学博士真的找他麻烦似的。文昕局的挺不好意思,连声道谢:“今天真是谢谢您了。”“你不应该给他钱,助长这种人的气焰。我可以替你当证人,证明你没有错。”文昕无可奈何,说道:“破财免灾,真要去交警那里走程序,一晚上就算埋进去了。那人明显是个无赖,我的电话号码什么的再给他知道,说不定没完没了。再说陌路相逢,我耽误您这么久,已经觉得挺不好意思了。”“没有关系。”他仍旧风度翩翩,从车内拿出大衣,取出名片夹来,“这是我的名片,如果那个无赖再找上你,我随时可以替你作证。”文昕接过去,看了看头衔,是外资银行的法律顾问,名叫梁江。出于礼貌,她也给了对方一张名片。“余小姐……原来是经纪人……真是挺有趣的行业。”他看过之后微笑,将名片收起,向她告辞,“我得走了,再见。”“谢谢您,再见。”他驾车离去。文昕正打算上车,突然发现地上黑乎乎的一团,借着车灯一看,是个男式的钱夹。文昕拾起来一看,黑色的小牛皮,只有细细一行LOGO,非常低调,但文昕知道这个牌子不便宜,正是费峻玮代言的品牌。她想八成是刚刚那位梁先生掏名片夹的时候掉的,抬头只见沃尔沃早就去得远了,无影无踪,于是匆忙上车拿电话,照着名片上的手机号打给那位梁先生。结果电话已经转到服务台。文昕没有办法,只得打开钱包看了看,里面除了数张信用卡,还有一叠现金,不仅有人民币,更有美元和港币,金额不小,看来是不便给他快递回去了。文昕重新打电话给他留言:“梁先生,我是余文昕,我刚刚在车边捡了一个钱包,应该是您的吧?要是方便的话,你给我回个电话,我好把钱包还给您。”Starry sky一直到她到家,那位梁先生也没有回电话。她随便做了点吃的,费峻玮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怎么样了?”“什么怎么样了?”“刚才的事故。”“哦,早就处理好了。”文昕轻描淡写地说,“你别担心了,小事情。”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对不起。”文昕下了一跳:“你闯什么祸了?跟导演吵架了?”“没有。”他闷闷地说,“就是觉得帮不到你。像今天你出了那样的事,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文昕松了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又惹事了。都说了,真的没关系。只要你不给我添乱,就是帮我了。”他不满起来:“我有那么不懂事吗?”“偶尔。”他“哼”了一声,“啪”地把电话挂了。文昕放下手机去盛饭,刚吃了两口,电话又响起来。她拿起来一看,又是费峻玮。“又怎么了?”“我知道,现在你有汪海了,所以不待见我了。”“怎么会?”文昕舀了一勺汤,“你怎么这样没自信?不说别的,你每年替我挣的佣金比汪海多多少?看在钱的分上,我也会对你比对他好啊!”一句话激得他又提高了声音:“看在钱的分上?”“好好,还有你比他帅,这总行了吧。”“我本来就比他帅!我演技也比他好!我还拿过影帝!”文昕喝着汤,敷衍地“嗯嗯”了两声。“你在吃什么?”“西红柿蛋汤。”他放软了声音:“我也想喝。”“叫小千给你做。”“她做的不好吃。”“不要动不动就说助理这不好那不好,小千已经很好了。你那少爷脾气,一般人谁受得了啊?小千能忍你就不错了,不要还成天抱怨人家不好。”“那你明天来探班,给我带汤。”“明天去不了。”文昕说,“明天我约了人谈事情,过两天再说吧。再说江导的剧组,出了名的伙食好,你又吃的是小灶,还要我送汤去,也不怕人笑话你耍大牌。”“刚才你还说明天来探班!”“刚才那是哄你的。”文昕觉得好笑,“不然按你那脾气,要是真跑回去替我理论,可真要上头条了。”他气得把电话又挂了。到了第二天,梁江才给她回电话。他说:“不好意思,我那时候是去机场,就把手机给关了。现在正在东京出差,钱包麻烦你帮忙保管一下,回来我再过去取。”文昕满口答应。周一早晨有例会,开完会还要处理堆积下来的一堆电邮。每个人几乎忙到飞起,中午的外卖送来了,就在会议室里吃。文昕拿起筷子刚吃了两口,手机就响起来了。文昕看也没看就机械地按下接听:“您好,余文昕。”“余小姐,我是梁江。”“啊……”文昕脑子里还有点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是不是挺忙?”梁江似乎有点歉疚,“我猜你周一工作特别多,所以特意选了午餐时间打给你。”“还好,正在吃饭。”她整个人放松下来,只要不是公事,尤其不要是突发的公关危机,她就觉得这午餐时光还不错。“那我就不多说了。晚上你有没有时间?”她觉得有点惭愧:“现在还不知道。”“没关系,我托朋友订了两张话剧票,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看话剧。剧名是《更好的时光》,听说还不错。这样吧,我晚上下班的时候再打给你,如果你有时间,我就过去接你,一起去吃饭看话剧,当做谢谢你,好吗?”本来自己就应该去还他钱包,又还牵着他一个人情,一个男人这样温存地在电话里邀请,文昕实在不忍心拒绝。她说:“把东西还给你是应该的,真不用这么客气。”“你不要太客气才是真的。”他笑着说,“包里差不多有一万美元,请你吃一顿实在是太便宜我了。”文昕推辞不掉,只得答应晚上再约。“好的,晚上我再打给你。”他说,“好胃口。”文昕闷头吃饭,旁边的Vickie却笑嘻嘻地问:“是不是男朋友?”文昕知道越描越黑,于是随口说:“一个记者,想约做访谈。”“你对记者说话从来不是这种口气。”Vickie摇头晃脑地说,“不要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我平常对记者说话是什么口气?”文昕不由得检讨,“难道凶巴巴的?”“那倒不是,反正不是这种小女人口气。你平常跟人讲电话语速都快,像机关枪似的,三下两下就讲完了。”Vickie狡黠地一笑,“可是你刚刚说话的时候温柔得很,从来没听过你用那种语气跟人将电话。”“嗐……”文昕说,“那是因为对方说话温柔,所以我不知不觉也就变客气了。”“唔……”Vickie略带陶醉,“一个说话温柔的男人,听上去真迷人……”“谁迷人?”正巧另一组的同事王义走过来,“能有你们的小费迷人?”“比小费更迷人。”Vickie促狭地朝着文昕笑,“别看小费是万人迷,可是这世上还是有人比他更迷人。”“哇!真的假的?快快挖来,正巧手头有个广告,跟我们舒琴搭档,保证一炮而红。”Vickie笑眯眯地说;“人家不是艺人,估计不会跳槽。”“做不做艺人倒也罢了,千万别犯傻来当经纪人。”王义叹了口气,“你们又吃盒饭?”“上午开会开过了头,正好叫了外卖一起吃。”文昕问他,“怎么啦,满腹牢骚?”王义说:“我饿得眼前发花,先出去吃点东西,回头有空跟你聊。”等王义走开,Vickie才低声问文昕:“你真的不知道?”“什么?”“江玉吟跟王义大吵了一架。”文昕觉得挺意外的,不过各工作室都是独立运作,王义和她不是一个工作室,她还真没太关心这些事。“闹得都惊动老板了。”Vcikeie悄悄地说,“江玉吟说王义偏心,还说王义利用她。其实王义手头三亿艺人,就数江玉吟最红,王义对她也最好,几乎所有资源全给了她,另外的两个,一个舒琴最老实,还有一个薛沫沫哪儿有心思接戏。所以王义对江玉吟是真的用心,各项工作,也都是拣好的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