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气:“陌溪心善,断然不会对你义父赶尽杀绝,但是若是你义父白齐,那便说不定了。”我不想再对她解释太多,将她拉了起来,转身离开,道,“这些年留陌溪在你们身边是我的过错,你们这般不懂他,他生活定是不开心的。” 回到军营,远远的便听见一阵琴声自陌溪帐中传出。 我心中惊喜,连忙加快了脚步,撩开帘子,刚跨入帐中便嗅到了寒梅幽香。 琴声一顿,陌溪抬眼看我。虽然眉眼皆是笑的形状,但是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 我看得心里酸涩一痛,但却没有表现出来。我笑着装傻,走到陌溪身后,从背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搂住他的脖子,紧紧的不放手。 他身子微僵。我贴着他的耳朵没有说话。只能听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陌溪似终于回过神来了,轻轻拍了拍我环住他脖子的手,示意我坐到他旁边。他自琴案旁拿出一枝梅花,在纸上写道:“我记得你最喜欢梅,今日恰巧看见这一枝开得极好,便给你带回来了。” 我接过,捧在手心里看了又看,嗅了又嗅。 “可还喜欢?” 看着白纸上略带小心的四个字,我心弦犹如被他柔软的一拨,顿时荡漾开去。 “喜欢。”我拉住他的手,摩挲着他掌心的硬茧,“拿全世界的花给我换,我也不换你摘给我的这一株。” 他手指一弯,将我的手握在掌心。紧得让我有些疼痛。 “陌溪,给我弹一曲琴吧,小时候我就喜欢听你弹琴。”我笑,“我要听首激昂一点的。” 陌溪点了点头,他的指尖扫过琴弦,一首激扬的琴曲编织而成,带着横扫沙场的杀气,一统天下的霸气,还有些许英雄落寞的感怀,铿锵而奏。 曲至最后,调子越发雄浑,几近沧桑。又像是发泄,音急促又迅速。 当最后一个音尚在耳边回旋之时,我突然道:“陌溪,想要皇位吗?” 他的手落在琴弦上,未完的余音戛然而止。 他没有看我,盯着琴弦点了点头。 我笑道:“那就去夺吧。我陪你。”我将梅花放在琴弦之上,双手捧住他的右手,轻声道,“这次,我一定不离开你。” 他浑身一震,又慢慢软了下来。没再说话。 那夜之后,陌溪越发繁忙起来。 攻皇城那日,临上战场之前,大军整装待发,陌溪穿着铠甲突然翻身下马,在众人面前突然给了我一个用力的拥抱。坚硬的甲胄让我感觉很不舒服,但我并没有推开他,任由他似是撒娇似是诀别的在我身上赖了一会儿。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去。” 然而我又怎会让他独自上战场,若是我猜得没错,陌溪“求不得”这一劫大概说的便是皇位了。如果天命让他夺不了皇位,那么至少我可以让他在失败之后继续坚强的活下去。然后找一个幽静的地方,就我和他两人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 最后他三世劫历完,许我的三生也已结束,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天神,我继续做冥界老不死的灵物。 着实是个完美的安排。 待陌溪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时,我捻了一个诀,隐了身形,尾随军队而去。 最后的战斗打得没有什么悬念,皇帝大势已去,现下守城的兵不过是在负隅顽抗,攻城进行得十分顺利,午时刚过,陌溪便带着军队攻入了城中,直取宫城而去。 我却觉得事情顺利得蹊跷。 像是印证了我的想法,在陌溪到达宫城之外时一个白色的人影独自立在宫城墙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陌溪与他的军队。 白齐。 想来他现在已经有四、五十岁了,对于一个凡人来说还有精力这么蹦跶,着实不易。 他一甩衣袖,宫墙之上蓦地出现了许多弓箭手,引弓直指陌溪。 士兵们一片哗然。当然得哗然,白齐是叛军的领导者,而陌溪是带领军队攻过无数城池的将军,在即将攻入宫城之时这两人闹上了矛盾,又是怎么回事? 白齐自身后拿出一颗男子的头颅高声道:“暴君已斩!众将士,我们的天下夺下来了!” 一阵静默之后,数十万将士爆发出阵阵欢欣的高呼。 我的目光落在那个马背之上的背影,白齐先他一步斩了皇帝,便是让众人在心里先入为主的将白齐奉为新朝代的帝王。我现在也终于想通,为何陌溪还在前线作战之时他却来到京城,想来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吧。 白齐等士兵们渐渐安静下来,又道:“江山多娇,想要这皇位之人多如牛毛,但是我从没料到,你竟然也会为了皇位做出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来!” 白齐的内力浑厚,声音不大却能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这声呵斥让众人们静了下来。 “吾徒陌溪,你八岁时我收你为徒,至今二十载,毕生所学皆传授与你,然而你却为了这皇位多次派人暗杀于我。实令为师心寒心冷。今日暴君已除,当以清天下不忠不义无德无孝之徒!” 看着所有人惊诧的表情,我唯有叹息。虽然周围还有这么多人,但是那一人一马的背影却令我感觉无比孤寂。 他不会说话,即便有冤屈也无法为自己洗刷。 此时,不知是那宫墙之上的哪个士兵,手中的箭突然射出,直向陌溪而去。我心中一惊,正要出手,却见陌溪不避不躲挽弓引箭,在众人都尚未反应过来之时陌溪的箭已径直劈开了对方的箭,只闻城墙之上一声惨叫,一个弓箭手已跌下城来。 众人骇然。 连我也小小惊讶了一番,没想到陌溪的箭法竟然如此精准。 “不要!”一道尖利的女声突然从军队后方传来,一个女子踉踉跄跄奔至陌溪身边:“不要!陌溪不要!他好歹是养育你的师父!陌溪……” 阿柔的突然出现惊了陌溪的战马,这马脾气不小,前蹄立起,眼瞅着便要将阿柔踏于蹄下。陌溪拉住缰绳,但是这马却像发了狂,怎么也拉不住。 而我看得清清楚楚,有人给陌溪的马使了暗器,他们想让众人看见他踩死了阿柔,将他无德的恶名坐实。 我心中怒火直烧,我的陌溪求不得皇位便罢了,可却不能让你们这么欺负的! 一挥衣袖,阴气飞散而去直直打在阿柔的身上,将她拍开几丈远。 我现了身,落在陌溪的马前,掌心凝气,将马身上的暗器吸出,反手便仍了回去。那军士闷哼一声被打晕过去。 我的突然出现使得众人一阵惊惶,大叫着妖怪,连连退出去好远。将我与陌溪围成一个圈。 陌溪翻身下马,紧紧拽住我的手,眉眼间皆是震怒,急急在我手心写下“回去”两字。 “你身边就是我该呆的地方,你让我回哪里去?” 我反问,陌溪一时无言。 我看不懂他眼里的流转的神色,突然想到,我想与他厮守一生,但是他想不想呢?他会不会在以后的生活当中仍然惦念着皇位,怪我……我心里拿不准,转身问道:“陌溪,如果我可以帮你夺皇位,但是从此以后再没三生。用三生换个皇位,你换不换?” 他盯着我,眼里的神色变得愈发奇怪。 正在此时白齐突然道:“三生姑娘,你养育陌溪长大,如姐,如母,而他却对你生了龌龊的心思,现在你还想救他?” 四周皆是窃窃私语的声音,陌溪握住我的手一紧,怒极15、第十五章,不换 ... 反而冷静下来,望着白齐,眼中的杀气骇得我也不由打了个寒颤。 我安抚似的拍了拍陌溪的手,笑了,也知道为何白齐要帮着陌溪救我了。他想让我成为制衡陌溪的一颗棋子。想让陌溪身败名裂个彻底! “白九,最近我时常在想,若是当初我没由着陌溪心善的救了你,我们现在的日子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白齐脸色微微一变。陌溪垂眸。 我道,“可是时间不能倒退了,我和陌溪终是救了你,也终是走到这一天。我素来不喜欢你,想来是对未来有几分预感吧。你说陌溪恩将仇报,但是在我看来你才是真正的不仁不义之徒!你带陌溪走后教他武功,却让他帮你上战场,你担着一个首领的名义,让这个孩子为你卖命,当他帮你攻下了城池,你却只道他想要你的皇位而将他诛杀。” “白九,你是欺我的陌溪不会说话,正好任你对事实瞎编乱造?” “哼!妖女休得含血喷人!”他衣袖一挥,箭矢飞射而来,陌溪伸手将我护在身后。 我一声冷哼:“我喷人总是比你喷粪的来得好。”掌心阴气在虚空中一推,飞射而来的箭皆被吹飞。 我还想骂人,忽觉身后有什么东西急速袭了过来,我心中不以为然,随手一拍,没想到那东西竟然猛的炸裂开来。 眼前一花,我心道糟糕,下意识的握住了陌溪的手想将他护在怀中,慌乱之际一时竟没拉得动陌溪。接着眼前一黑,我只觉有个身体沉沉的压在了我身上。 爆裂声不觉与耳。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我舔了舔嘴角尝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意识到这是什么,我不由浑身发寒微微颤抖起来。 “陌溪。” 没人应我。这一世他从来就没有应过我。 等那些声音渐渐消失,压着我的身体依旧没有动静。我抖着手,从那身体之下爬出,等看清眼前这一幕时,脑海中瞬间变得空白。 “陌溪。” 护住他身体的铠甲已经裂开,背上被扎入了数不清的针,我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去触碰他。 他的脸颊贴在地上,沾染的泥土,阖上的眼不再睁开,更不会温柔的看我。他的手还拽着我的衣袖,就像小时候跟在我的身后,就怕我走快了一点将他丢下。 我目光定定的落在我的衣袖之上,血迹晕染的两个字—— “不换。” 我傻傻一笑,突然觉得之前问的那话是多么愚蠢。 陌溪死了。 尽管知道他只是历完了劫数,他只是去了我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但是我仍然抑制不住心里的悲伤澎湃而出,将我淹没。 他的劫数历完了,我与他唯一的交集也就没了。 再不可能厮守,也没有下一生。 我埋下头,贴着他已变得冰冷的脸颊,在浓郁的血腥味中鼻尖忽然嗅到一阵芬芳,梅花香。 看着从他衣襟中掉落出来的红色梅花,我不由浅浅笑了,而心中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寂然。 “陌溪,你可知我为何喜欢梅?”我轻声道:“那是我与你缘分开始时的第一抹暗香,我喜欢的,只是因为遇见了你。” 此时我方才明白,为何陌溪每次到地府转世时都会那样生气。他气的只是我不懂爱惜自己。让他如此疼痛。 “叛将已死,速速捉拿妖女!” 不知是谁如此吼了一声。 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暴虐的嗜杀之意。陌溪已死,我与他也不会再有交集,这人间没了陌溪我又有什么好留恋的?阎王让我不得杀人,但是这些人确实欺人太甚,我便是将他们都杀了又如何! 我本来就生在忘川,生在已殇之地,我还怕什么?这些凡人,愚昧而无知,通通杀了才能还天地一个清静。 我抬起头来,遥遥望着城楼之上的白齐,哈哈一笑,将忘川千年的阴煞之气皆集于声音之中,凄厉犹如厉鬼哭啸。 凡人如何受得住。一时间惨叫哀鸣声不绝于耳。 我听着只觉无比舒爽,笑得越发愉悦。 数十万士兵皆被此声震得七窍流血。我心中不管不顾,只想大开杀戒,让这宫城之外血流成河,污了那皇宫的浩然之气。 “三生!” 遍地哀嚎之中,忽有一道镇定的声音清明的传入了我的耳朵。 我止住笑,转眼一看,却是长安。 他身着流波的衣裳,晃眼间,几乎让我以为看见了重华。眼眶一热,有液体自我眼中滚落而出,我随手一抹,却是一手的血。 三生石的血泪。 长安神色不忍道:“三生,勿入执念,勿生魔心。” 我冷哼一声。 长安叹道:“三生,你可想清楚,大开杀戒乱了天地运行之规便要受魂飞魄散之刑,这不过一场劫数,你助陌溪渡了劫,而自己却毁了千年道行……” “那又如何?”我笑道,“我本就是颗石头,魂飞魄散了还是颗石头,还省得为世间之事操心,有甚不好?这些人杀了陌溪,不管陌溪是不是渡劫,他们杀了陌溪便是真的杀了。我要他们偿命,没什么不对的。” “三生。”长安神色悲悯,“你失了陌溪心痛不已,而这数十万人皆是生灵,他们与你一样有所爱之人,你杀了他们,又让他们的爱人如何是好?” 我一怔,回头看那些人。有的还在痛苦挣扎,而有的已经气绝。像陌溪一样静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们不该杀了陌溪,但是我也没权力杀了他们。 浑身凝聚起来的阴气一散。四周的哀嚎声骤减,只剩一些细小的呻吟。 我突然想到,这三生不过是陌溪许我的一场美梦,这梦迟早也得醒的。而今陌溪走了,不过是让我醒得早了一点, 大梦初醒。 “长安,你已能窥得天机,好好修炼,他日必成气候。” 我坐回陌溪身边。握住他的手,摸了摸他已僵冷的脸颊。 这三生,完就完了吧。 我缓缓闭上眼,断了心脉。 魂魄飘出,这次来接我的却不是黑白无常,而是阎王身边的冷面判官。他手中的毛笔一挥,我只觉腕间一沉,一副铁链已经套了上去。 他道:“三生,你破了杀戒,我接你回去受罚。” 我只有点头,再无多的言语。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快乐……虽然它快完了。1616、尾声,无殇 ... 剜心。 阎王神色肃穆的写下两字。 我跪在阎王殿上,头一次向阎王磕了头。 我在人间少说杀了数千人,已是大大的扰乱了轮回秩序。处以剜心之刑委实轻了些,想必阎王在暗处定为我背了不少压力。 我到地狱行刑之前黑无常拉着我好叹息了一番,道:“本来就是个石头,好不容易生出了点心思来便要将心给剜了……虽说还是个灵物,但是和块会动的石头又有什么区别?” 我道:“这不是还有脑子么。” 黑无常继续摇头晃脑的叹息。小鬼甲、乙也是一副哀戚的模样。唯有白无常还是素日的冷脸:“可悔?” 我知道他在问什么。我回了冥界,陌溪定是知道的,他现在已历完了劫。作为一个神君,替我求求情,说不定我还可以免了这次责罚。而且我这次受罚,在别人眼里看来大多还是因为陌溪。 但是他什么都没做。连来冥界看我一眼也不曾。 我想了想,摇头道:“不悔。” “为何?” 我回头望了一眼看不见尽头的黄泉路,那里有鬼魂不断的走下来,而在我眼中却只剩下了那些路边妖艳而孤寂的彼岸花,一如初见陌溪的那一日,被人界倾泻日光扑洒了一地。 “偏生就有那么巧,被我撞见了。我也无可奈何。”我叹了口气,自嘲道,“兴许没了这颗心,就会后悔了罢。” 白无常没再说话,一直送我到行刑的地方才转身离开。 剜心的过程很顺利,给我施刑的鬼下手很快。我才感觉刀尖刺入胸口,那一直在我胸腔中温热跳动的心脏便被取了出去。直至伤口被缝合,我才感觉到了疼痛。 原来,石头没了心也是会痛的。 冥界有规定,被处以刑罚的灵物或是鬼怪不能得到帮助。所以那天我是独自爬回三生石中的。血淌过胸口,渗透衣服,落了一地。 后来,我在石头里养伤时,小鬼甲偷偷跟我说,我落在地上的血迹上长出了一朵朵散发着芬芳的花,有人唤作梅。很是好看。 我初听还不相信。 冥界是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地府,忘川是已殇之地。只有死物,从来不进活物。除了天上那些个无聊的神明偶尔回来光顾一下,这地府哪会自己长出花来。 直到后来,我在石头里也闻到了梅的芳香。 小鬼乙和我说:“三生,你的真身长在漂亮的红花里,又香又美。都快不像是我们冥界的东西了。” 我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也懒得去想。心剜掉之后,我像是轻松很多,曾经的一些好奇,不舍的感觉都渐渐淡了去。只是偶尔在脑海中还能飘过陌溪的影子。 但是我想,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这个美丽的身影总有一天也会消失在我的脑海中的吧! 就像胸口这个慢慢愈合的伤口,总有一天会连疤痕也不剩下。 伤口长好,我能离开石头小走几步时,那传说中开在我身边的梅花早已谢了。 半点没有遗憾的感觉,我越发深刻的认为,这些东西不管是人界的阳光,还是暗香袭人的红梅,亦或是温润如玉的陌溪都应该成为过往云烟。挥一挥就吹走了。 在冥界的日子与从前没多大的不同,我依旧每日散步于忘川河边,也每日倚着石头看些人间带来的话本。 只是曾经藏在心底的那种向往憧憬,现在都变成了一种脑海里单纯的追忆。那些美好的情节再也不能让我产生悸动的心绪。 一日,我自忘川河边散步归来,抬头一望,又是一个不经意间便瞥见了正站在我真身旁边的那个人影。 他一手抚在石头之上,垂着深邃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在那一方俨然静立成了一幅唯美的画。 “陌溪……”我微微张唇,轻吐这两个许久不曾唤过的名字。 那人便在我的呼唤中缓缓抬起了头。 看见这张许久不见的面容,我不由伸手抚着自己的心口,那空荡一片的地方再也没有怦然跳动的感觉了。 但是为何,我却忍不住想湿了眼眶。 我这才明白,原来我并不是不思念,而是强迫自己不再想念。害怕回忆疯长无法收拾。 他在我越发模糊的视线中笑得温暖。 “你不是说要勾搭我么?这么个蠢笨的表现可是入不了本神的眼的。” 我站着不动。 他笑了笑,向我伸出手:“三生,过来我看看。” 我的脚便不听使唤的走了过去。他摸了摸我的头发:“不是最讨厌别人碰你的头发么?” 我老实点了点头:“因为石头长毛不容易。” “我这样碰,你可生气?” 我摇头:“因为是陌溪。” 他眯眼笑得无比愉悦。我道:“你现在是战神,我打不过你了。”他的手顿了顿,愈发用力的按压我的发。我又道,“就是打得过,我也下不去手。” “舍不得?” “舍不得。” 他默了默,突然伸手牵住我的手,十指紧紧相扣:“三生,与我一起去天上。你那么喜欢梅,做个梅花仙可好?” 我抬头望他,见他神色认真,知他不是玩笑,我不由吓得往后退了退,想挣开他的手。他却扣得死紧。 我微微有些慌乱:“我只是冥府的灵物,满身阴气的三生石,本就不该去天上,而且现在又失了心……” 陌溪一声叹息:“三生,你花了三生时间勾搭我,现今终于勾搭上了,却要转身走掉么?这样可不行。我放不了手了。” “你……说什么?” “三生,你勾搭上我了。” 我怔然。 陌溪从怀中掏出一颗泛着萤光的圆形物什来:“本来还想晚些时候给你的。”他捻了个诀,我只见他掌中的东西光华一闪,霎时便不见了踪影,紧接着我胸口猛地一暖,许久不曾有过的温暖的感觉又一次自心口溢了出来。 我的心。 陌溪将我被剜掉的心还给了我! 心中的感情澎湃而出,挤压着血液让温暖的疼痛溢满全身:“陌溪……我,我……”眼泪夺眶而出,“我生在忘川,从不曾真正活过,在这已殇之地待了这么久,我怕我不会活。” 他的指腹轻轻抹过我的脸颊,温和道:“这里养出了三生,而我的三生是我见过活得恣意大胆的灵物,你怎么不会活。” 他道:“三生,忘川无殇。”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与我上界,做战神的妻子可好?” “你被我勾搭上了么?” 他叹息:“早勾搭上了。” 我低头,走进他的怀里,伸手轻轻揽住他的腰,脸颊静静贴在他胸膛之上。 “嫁不嫁?” “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