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保险柜没有打开。 报警系统提示:输入密码错误。三次错码,将激活自动报警系统。 狮头鹰的头嗡地一声炸开了。隼感应出来的密码有误。 隼睁开眼睛,满头都是汗。他看见保险柜的门纹丝不动,知道自己失败了。为了不让师父失望,他说:“还有两次机会,我再试试吧。” “不……只剩一次机会了。”狮头鹰黯然道,“如果你这次感应出来的密码再不对,报警系统将启动,这个保险柜会发出刺耳的声响……我们就彻底失败了。 “不是一共有三次机会吗?”隼不解地问。 狮头鹰摇头:“你想想,那孩子被关到这里面。他的家人会一次都没试过输入密码吗?他们失败了一次,你刚才又失败了一次……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 隼呆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狮头鹰这次好像真的打算拼了,他抬起头,凝视着隼,说道:“没关系,你再试一次!不要管其他事情,专心感应!” “师父,如果这次再……” “别说了,没时间了,快!”狮头鹰紧张地望向前方,“我好像已经听到那老头儿那边的脚步声了!” 隼不敢多言了。他紧闭双眼,再次进入感应状态。 “0……0……1……2……3……6……”隼用手按住额头,再次说出了六个数字,但是跟之前完全一样。 狮头鹰已经按下这六个数字了,他的心都凉了半截。 到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隼竟然停了下来,迟迟不说,似乎感应这最后一个数字艰难无比,他表情的痛苦程度是刚才的好几倍。 狮头鹰的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在万分紧急的节骨眼上,隼居然卡在了最后一个数字上——这是以前从没有发生过的事!着急的是,他又不敢催促,害怕影响隼的感应。豆大的汗珠从狮头鹰的额头上渗透出来。 终于,隼睁开了眼睛,同时说出最后一个数字:“6!” 狮头鹰赶紧按下。 “啪”的一声脆响,保险柜打开了。 狮头鹰欣喜得几乎要跳起来一一最后关头,终于成功了!他迫不及待地拉开柜门,对隼说:“好小子,真有你的!我们赶紧把宝石……” 突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怔怔地盯着保险柜里面。 接连两次感应,令隼疲惫不堪。他瘫坐在旁边,看到柜门开了,正感欣慰,却发现师父的模样不对了。 狮头鹰此刻眼睛几乎都要爆裂了,口张大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嘴唇上下翕动。他似乎已经动弹不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身体像筛糠般地猛抖起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最后—下倒在地上,右手紧紧抓住心脏部位,嘴一开一合地张了几下,整个人就像僵死的蛇一样,彻底不动了。 “师父……师父!”隼知道出事了,但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他全身发冷,背后发麻。巨大的变故和惊吓令他头脑里一片空白。他一边扶起不知是死是活的师父,一边下意识地望了保险柜一眼。 隼的血液凝固了,全身寒毛直立。他所看到的东西让他的胃紧缩了起来。第十天晚上的故事 归来 七 看墓老头追随着怪异的声音来到东南方的墓群,尽管毛骨悚然,也还得硬着头皮查探个究竟。当他在一簇鲜花下方发现小型录音机时,猛地一拍大腿,大呼一声:“糟了!”然后朝西北方——小少爷的墓地跑去。 他知道自己中计了,但他不知道之前找寻声音来源,已经为两个盗贼提供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 当看墓老头提着手电筒和电警棍呼哧带喘地赶到夏青的墓碑前时,眼前的景象令他脑袋嗡地—下炸开了。他瘫软在地,呆若木鸡。 他看不懂这里发生了什么,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小少爷的墓被掘开了,这倒不让他感到意外,怪异的是,保险柜门打开着,里面没有小少爷的尸体!而保险柜的正前方,躺着另一具尸体——一个精瘦老男人的尸体。 看墓老头彻底懵了。那具陌生尸体死状恐怖,令人心悸胆寒。而且看样子是刚刚死去的。天哪,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呆了半晌,看墓老头意识到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这种状况是他处理不了的。他哆哆嗦嗦地从包里摸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犹豫片刻,又跟金管家打了一个电话。 一切都完了……但是……只能实话实说。 心思缜密的金管家之前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给看墓老头,并叮嘱—旦有什么意外情况,就立刻打电话给自己。现在,手机在凌晨十二点过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心中咯噔—下——出事了。 接起电话后,金管家好不容易才从颤颤巍巍、语无伦次的看墓老头口中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后背立刻浸出一身冷汗,在心中骂道,该死!该死的! 金管家迅速下床,穿好衣服。他略微考虑了一会儿,觉得事关重大,只能立刻通知先生。 金管家就住在夏蓝那套大房子的一楼,但他没有上楼去叫醒先生,而是打电话告知一切。 几分钟后,一脸惊骇的夏蓝就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他一边胡乱扣着衬衣纽扣,一边急切地问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那现在夏青……的尸体呢?!” “先生,那个看墓的老头吓坏了,没法说清楚事情。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只能立刻赶过去。” 夏蓝咬紧下颚,一言不发地迅速走出大门。金管家之前已经通知了司机和保镖,车子等在了门口。几个人都知道事态严重,跳上车后,火速赶往双龙公墓。 这件事情,夏蓝暂时没有告诉妻子上官云。一来是考虑到深更半夜的,一个女人最好不要到公墓这种地方去;另一方面是害怕上官云到了现场忍不住又要大哭,反而添乱。 警察先赶到。夏蓝一行人来到夏青墓碑前时,几个警察正在现场拍照和勘查。夏蓝一眼看到了地上用白布盖着的那具成年人的尸体,再抬眼看到被挖掘出来的保险柜——而且保险柜的柜门打开的!他的头脑也瞬间懵了,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他快步走到警察面前,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儿子的尸体呢?!” 畏缩在一旁的看墓老头打了个抖,躲在警察身后。几个警察望向夏蓝,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警察说:“你是这座墓主人的亲属?” “对,我是夏蓝财团的总裁。”夏蓝清楚,这时报出自己的身份是有用的,“这里埋葬的是我两个月前意外死亡的儿子。” 警察们对视了一眼。秃顶警察望着现场说:“这里是公墓,但是我现在看到了保险柜、珠宝和半个小时前死亡的新鲜尸体。夏总裁,你来得正好,也许你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蓝盯着那警察:“你问我?” “当然要问你。起码你能跟我们解释—下坟墓里埋葬的保险柜是怎么回事。” 夏蓝闭上眼睛,他必须再次回到发生悲剧那天:“两个月前,我和儿子在家里……” 强忍住心中的阵阵剧痛,夏蓝简要地叙述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秃顶警察听完后,表示同情地点了点头:“实在是让人感到痛心和遗憾。这么说,您当时决定把装着珠宝盒孩子的尸体的保险柜埋在公墓里,是秘密进行的。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件事还是走漏了风声。”秃头警察瞥了看墓老头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那谁泄露了消息呢?” 看墓老头一听这话,吓得脸都白了,赶紧申辩道:“警官,还有老总……我绝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呀!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个秘密,我连在老家的老婆都没有讲过!” 夏蓝快步上前,抓着看墓老头的手臂问道:“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儿子的遗体到哪里去了?” 看墓老头脚都软了,哆哆嗦嗦地说:“老总,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被算计了……等我匆匆忙忙赶来,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 夏蓝瞪着眼睛问:“你被谁算计了?” 秃头警察把夏蓝拉开,然后对看墓老头说:“别着急,把整个过程慢慢讲出来。” 看墓老头点了下头,咽了口唾沫:“自从这小少爷埋到这里后,我每天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去他的墓那里巡视一遍。今天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我听到屋外有奇怪的声音……” 老头儿把自己中计的过程讲了出来。听完他的叙述,警察到他说的地方找到了那个小型录音机。 夏蓝看到这东西,咬着牙齿说:“这是有计划有预谋的盗墓贼干的!” “只能这样理解了。”秃头警察望着地上那具白布盖着的尸体,“看来这个被吓死的人,就是盗墓贼了。” “这人是被吓死的?”金管家问。 秃头警察说:“你们要不要看看这具尸体?看他是不是你们认识的人。” 夏蓝和金管家对视一眼,两个人走向前去。一个警察轻轻掀起白布,露出尸体的上半部分。夏蓝看了一眼,心中抽了一口凉气。警察没有说错——这副睁大眼睛、大张口鼻、手捂心脏的恐怖模样,的确像受到极度惊吓之后,心脏病发作而死的。 警察把白布盖上,问夏蓝和金管家:“你们认识他吗?” 两人一起摇头。 “看来是一个企图盗宝的老贼。”秃头警察说,“我们初步判断,这人是受到强烈刺激或惊吓后,引起心肌梗塞而死。当然,是否如此还要等待法医的进一步检验。” 夏蓝并不关心这个死去的老贼,他再次问道:“我儿子的遗体呢?在哪里?” 秃头警察晃了下脑袋:“这个……是本案中最怪异的部分。”他再次望向看墓老头,“你报案时说,你赶到这里来的时候,就看到保险柜里没有尸体?” 老头儿连连点头:“千真万确……我只看到旁边躺着这个男人的尸体。保险柜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啊,不……有很多宝石和玉器。” 秃头警察转过头对夏蓝说:“我们赶来的时候,也看到保险柜里只有宝石和玉器——这就怪了,盗墓贼的目的,显然是保险柜里的珠宝,但他打开保险柜后,究竟看到了什么,导致自己被吓死呢?很显然,他看到的不可能仅仅是这些珠宝和玉器吧?而如果保险柜里只是普通的尸体,从逻辑上分析也不至于把人吓死——准备盗墓的人,总不至于连这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吧?” 这时,旁边一个戴着白手套的警察说:“另外,我仔细检查过了,如果这个保险柜里真的有一具尸体,并且经过了一个多月,尸体应该早就腐烂得不成形了。但是保险柜内部不但没有任何腐尸的痕迹,就连那些宝石玉器上,也是干干净净的,甚至连一丝腐臭都闻不到。” 秃头警察微微额首,他顿了一会儿,突然尖锐地指出:“夏总,您说的孩子的尸体呢?在哪里?这个保险柜里,到底放的是什么?” 金管家忍不住了,跳出来说道:“警官!请您考虑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的心情!难道您认为夏蓝先生在说谎吗?谁会拿自己儿子的生命来开玩笑?这一个多月来,夏蓝先生憔悴得让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为他担心。您现在居然还说出了这样的话!” 面对金管家的谴责,秃头警官充耳不闻,完全没有做出回应。他只是盯着夏蓝,看他的反应。 夏蓝呆呆地站在原地,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过了一分多钟,夏蓝突然抓住金管家的肩膀,说道:“金管家,保险柜里没有夏青的尸体!” 金管家不明就里地点着头:“是的,先生……您……?” 夏蓝发出一声似哭非笑的呻吟,眼泪淌了下来:“我们会不会搞错了,金管家?你说呢?夏青没有死,对不对?他那天没有躲进保险柜里,对不对!” 金管家瞠目结舌地看着夏蓝,不知说什么好。 秃头警察站在旁边,皱着眉毛摇了摇头,说道:“算了,你们暂时先回去。这个案子,我们还会进一步调查,如果需要你们合作,自然会再通知你们。” 金管家一边劝慰着夏蓝,一边招呼两个保镖把先生扶回车内。正要离去, 秃头警察喊了一声:“这个保险柜里的金银珠宝,应该价值不菲吧?你们不要了?” 金管家望了一眼泪流满面、目光涣散的夏蓝,知道他现在的心思完全没在这些珠宝上面。他对警察说:“谢谢警官,我这就叫人把保险柜抬回去。” “等等,里面的东西你们可以拿走。但这个保险柜是重要的物件,我们要带回局里去仔细研究。”秃头警察说。 金管家想了想,说了声:“好吧。”他接过警察递过来的一个取证用的塑料袋,将保险柜里的宝石玉器像散装饼干一并打包,再次道谢后,上了车。 车子驶离公墓。 没有人知道,盗墓贼有两个。警察在现场只找到了一把折叠铲。 那个叫做隼的小贼——他到哪里去了呢?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第十天晚上的故事 归来 八 夏蓝回到家后,一直精神恍惚、神思惘然。这两个月来经历的事情,将这个在生意场上威风八面的男人彻底击垮了。自从儿子死后,夏蓝就一次也没到公司去过,将财团全权委托副总裁管理。他整天待在家,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发呆、沉思,自言自语。尤其是夏青的墓被盗后,他更是像疯了一样,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去劝导和安慰他。 相对于父亲来说,母亲竟然表现得更加坚强。虽然儿子死后,她也—直活在悲痛和思念当中,但她明白,事已至此,无法挽回。看着丈夫每况愈下的精神状况,上官云担心不已。她知道再这样下去,丈夫终有一天会精神崩溃,彻底疯掉。他已经失去了儿子,不能再失去丈夫。 夏青的墓被盗一事,金管家回来之后就详细地告诉了上官云。上官云对于此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理智告诉她,不管怎样,儿子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至于那被吓死的盗墓贼、消失的尸体,都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丈夫的精神和身体状况。她要拯救丈夫,拯救这个家。晚上睡觉前,上官云决定跟夏蓝好好谈一次。她把一杯温热的牛奶递给丈夫,然后坐到他面前,望着他的眼睛。 夏蓝坐在卧室的沙发上,木讷地接过妻子端来的牛奶,却并不喝,只是捧在手里,继续发愣。 上官云温柔地说:“喝吧,牛奶能安神。” 夏蓝点了下头,将整杯牛奶一口气喝完,好像这是一剂中药——让他品尝到的只有苦涩,或者什么味道也没有。 上官云把杯子拿过来,放在旁边的玻璃小茶几上。她再次凝视丈夫:“夏蓝,看着我。” 夏蓝缓缓转过头来,望着妻子。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夏蓝轻轻点头:“我知道。” 上官云有种意外的惊喜:“你打算振作起来了吗?” “我一直都想振作起来。”夏蓝神色委顿地说,“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做到。我像是患上了强迫症一样,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想一些事情。想不到这些事情的答案,我就没法振作。” 上官云闭上眼,叹了口气:“你在想什么?你应该告诉我。” 夏蓝凝视着她:“我害怕告诉你后,你也会得强迫症。” “不,我不会。我会努力找到答案,或者合理的解释。我不会让某个问题一直困扰我,还有你。” “好。”夏蓝开始说了,“我在想,那天——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天——发生的事,会不会真的是一个错觉?” “我不懂。”其实她懂,“什么意思?” “我没有亲眼看见夏青钻进保险柜!我只是回到房间的时候,听到保险柜关闭的声音。我没看到夏青,就下意识地认为,他躲进了保险柜里。” “可是你听到了夏青在保险柜里说话的声音呀。你自己说的,他当时很害怕,大声喊着要你放他出来!” 夏蓝紧闭双眼,那一幕又重现了,就在这个房间里。他努力控制情绪,说道:“对,我是这样说的。但现在我不敢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夏青的声音。我的意思是,万一那只是一种心理暗示呢?你知道,有些时候,人在受到某种误导后,会出现错觉……” “别说了。”上官云打断他,眼泪流了下来,“那你告诉我,我们的儿子,如果,他没死……那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夏蓝突然烦躁起来,“这正是困扰我的事情——他也没在该在的地方!那个保险柜被打开了,里面没有他的……尸体,这一点又该如何解释呢?” “我知道你一直在纠结这件事情。那我现在告诉你吧,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夏蓝惊讶地看着妻子。 “这是一个非常残忍的推论,但可能也是最接近真相的推论——盗墓贼把夏青的尸体取出来后……抛弃在了某处。他用毛巾将柜子和里面的宝石擦干净,打算拿走。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取走珠宝,就突然心脏病发作死去了……” “不,不可能!“夏蓝连连摇头,露出痛苦的表情,“如果盗墓贼把夏青的尸体丢弃在了附近的某处,警察怎么会直到现在都找不到?你说他把柜子和珠宝擦干净,那更不可能。他怎么会时间充裕到可以做这些事情?而且,有什么必要?” 上官云说:“你知道那个看墓老头说的就是实话吗?也许他跟那盗贼是一伙的也说不定!夏蓝,你知道吗?金管家把保险柜里的宝石玉器拿回来了。但是他说,珠宝丢了一些。从价值上来说,应该少了五百万左右!” 夏蓝睁大眼睛望着上官云:“这些事情,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上官云摇头道:“你这几天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会关心宝石有没有丢失这样的小事吗?” “我当然会关心!我在乎的不是珠宝,而是——就像你说的——这可能意味着那看墓老头没有说实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 说到这里,夏蓝怔住了,表情凝固。 上官云的眼泪再次从眼眶滚落夏蓝:“你明白了吗?这样一来,一切都能解释了……而这也证明了另一点,我们的儿子,的确死了……他不可能还在这个世界上。”她抱住丈夫,“不管这是一个多么残忍的结论,你也必须接受。夏蓝,你不能再终日沉溺对儿子的想念和幻想中了。你要坚强,为了我,为了这个家,你要振作起来!” 夏蓝一动不动地任妻子抱住自己,就像她抱着的只是一棵大树。只是这棵树在流泪,在淌血,在枯萎和死去。 上官云感觉到自己说的话对夏蓝带来的沉重打击,她不希望今晚的谈话换来的是丈夫更加恶化的心里状况。她必须给他希望和鼓励。“夏蓝,别再继续伤心下去了。你想过吗,只要你和我还在,我们就可以重新再来。我们……可以再要一个孩子。” 夏蓝怔怔地望着妻子,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欢乐,全是悲哀。 “可能吗?其实生了夏青之后,我们也试过,想再生一个孩子。但是,我再也无法令你怀孕了。夏青是一个奇迹,仅有的一次奇迹……”他的嘴角尝到了从脸颊滑落的苦涩的泪水,“而且,我要告诉你,夏青是无法取代的。就算我们再生十个孩子,我仍然会想他……我可爱的儿子。” 上官云的心像被浇熄的炭一样冷却了。她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绝望。第十天晚上的故事 归来 九 夏蓝悲观地认为,儿子夏青的出生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奇迹。但是他错了。 奇迹将再一次来临。 这一天,是夏青的墓被盗后的第三天晚上。 自从夏青死后,夏蓝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到的都是儿子夏青。本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并不奇怪。但是最近三天晚上所梦到的内容,有些特别。 这三天晚上的梦仿佛是连着的。每次醒来后,夏蓝都是泪湿满襟中清楚地记得梦境的内容。 第一天晚上,他梦到夏青孤零零地站在一片荒山当中。他在梦中嘶喊着儿子的名字,祈求儿子能回到自己身边。最后,他在哭喊中醒了过来。 第二天晚上,夏蓝梦到儿子在黑暗中游走,就像迷路的孩子。他能看到儿子,但儿子却看不到他。他只能再次狂呼。梦中的儿子似乎循着声音向自己走来了,越走越近……最后,竟然站在了家门口。这时,梦醒了。 夏蓝睁开眼睛,激动得心情却仿佛还停留在梦境中。他心脏狂跳,喘着粗气,而且奇怪的是,喉咙火烧火燎,就像之前真的用尽力气狂喊了许久一样。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真实,太不可思议了。 激动过后,又是深深的失落。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思念儿子所致吗?梦中的儿子,为何如此真切? 夏蓝看了一眼身边的妻子,她还在睡梦中——这证明,之前自己确实只是在梦中呼喊,并没有在现实中发出声音。不然的话,妻子不可能不被惊醒。 夏蓝从床上坐起,双手捂着脸,长嘘一口气。静坐几分钟后,他感到嗓子实在干的难受,轻轻下床,走到卧室的卫生间里,从水管里接了一杯过滤后的纯净水。一连喝了俩杯,喉咙才稍微舒服一些。 夏蓝用热水浸湿毛巾,洗了一把脸,擦干脖子和后背出的汗。然后,他躺回到大床上,闭上眼睛,希望能在梦中再次和儿子相见。 闭上眼几分钟后,夏蓝在迷迷瞪瞪中听到一声轻轻的呼唤。 爸爸…… 这么快就梦到了吗……但是,为什么我还这么清醒? 爸爸…… 又是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呼。夏蓝睁开了眼睛。他判断着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做梦,是幻听? 爸爸…… 第三声呼唤。夏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听到了!这真是夏青的声音!他浑身打了一个机灵,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云,云!“夏蓝摇醒身边的妻子,“你听!听到了吗?” 上官云打开床头灯,看着丈夫:“夏蓝,你睡迷糊了。” 这时,夏蓝又听到了一声儿子的呼唤,近得就像是在耳边!他全身颤抖起来,叫道:“你听!这么清楚的声音!是夏青,他在喊爸爸!” 夏蓝猛地翻身跳下床,在房间里四处寻找着,同时喊道:“青青狗!你在哪儿?” 上官云目瞪口呆地看着丈夫,突然产生了一个几乎要令她昏厥过去的可怕猜想——夏蓝思念成疾,已经疯了? 夏蓝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大声呼喊着儿子的名字,并不时回过头来对妻子说:“云,我又听到了!真的是夏青!” 上官云遏制不住眼泪了。她像哀求般地说道:“夏蓝……求你,别这样。” 夏蓝走到上官云面前,瞪着一双眼睛:“你怎么了?真的没有听到?” 上官云悲哀地摇着头:“我当然听不到……怎么可能听得到?” 夏蓝目瞪口呆地向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说:“不可能,我明明听到了呀,你怎么会听不到呢?” 上官云从床上下来,抓着丈夫的手说:“夏蓝,别再这样了。睡吧,明天我陪你去看医生……” 夏蓝把手挣脱出来:“你怀疑我疯了?” 上官云不知该说什么,只有默默地流泪。 夏蓝上前去抓住妻子的手:“云,听我说,我没有疯,我真的听到了夏青的声音!你要相信我,我现在有种强烈的感觉,他就在附近!” 上官云哀伤地摇着头:“那么,他在哪儿?我们的儿子夏青在哪里?” 夏蓝哑口无言地呆了一阵。突然,他想起了今晚的梦,低呼一声,迅速地转过身,打开卧室门,向楼下狂奔而去。 “夏蓝,夏蓝!”上官云又惊又怕,只能跟着追去。 夏蓝已经到了楼下,呆呆地站在大门口,不知意欲何为。 夏蓝和上官云急促下楼的声音惊醒了住在一楼的金管家。他穿着睡衣匆忙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夏蓝呆站在大门口,上官云忧虑地站在楼梯口,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问道:“先生,您这是……?” “嘘……”夏蓝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谁也不要说话。 整个大房子里鸦雀无声,安静得可怕。 夏蓝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屛住呼吸,拉开了大门。 他睁开眼睛。 世界在这一刻停止了转动,时间仿佛凝滞了。 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个男孩——身高一米二,一张可爱的小嘴,大而明亮的眼睛,短短的黑头发。他穿着橙色卡通T恤,上面印着米老鼠的头像,天蓝色的短裤——这是爸爸在生日那天给他买的新衣服。所有一切都跟那天一样。跟夏蓝回忆中的一样。 夏蓝看着这男孩,看了足足一分钟。终于他什么也看不清了,眼睛完全被泪水模糊。他蹲下来,张开双臂,将男孩揽入怀中。 这一刻,夏蓝什么都不愿去想。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就永远不要醒来吧。 儿子,我亲爱的青青狗,你回到我身边了。第十天晚上的故事 归来 十 上官云和金管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俩个人的呼吸都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大门打开的一刹那,上官云只是隐约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小孩。当她走上前去,看到孩子的脸后,整个人都呆了,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 天哪,真的是儿子,是夏青! 上官云既惊又喜,她也顾不得思考这么多了,冲上前去,和丈夫儿子抱在一起,一边哭一边笑,每一滴眼泪都蕴含着感恩和喜悦。 金管家揉了揉眼睛,确定这真的是小少爷后,激动得不能自持。他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随后喜出望外地高声呼喊道:“老天有眼啊!把夏青少爷还回来了!” 上官云捧住儿子的脸,又握住他的小手,几乎把他全身都摸了一遍,直到确定儿子完完整整,没有任何缺失,她才终于放心,流着泪说:“乖乖,你真的平安回来了,你跑到哪里去了?你知道妈妈爸爸有多想你吗?” 夏青没有说话,只是漠然地看着母亲。 “青青狗,叫妈妈呀。”夏蓝抱着儿子,热泪盈眶地看着他,“还有我呢,怎么不叫爸爸?” 夏青仍然不说话,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甚至没有转过头看爸爸一眼。 夏蓝和上官云对视一眼,俩人都露出困惑和担忧的表情。上官云再次握住了儿子的手,说道:“青青的手……还有身体,怎么这么冷?” “当然会冷,现在是半夜呀。”夏蓝赶紧把儿子抱进屋。 金管家关上大门,说:“先给孩子洗个热水澡吧,我去放水。” 夏蓝坐到沙发上,把儿子紧紧拥在怀中,用身体给予他温暖。上官云坐到旁边,忍不住问道:“青青,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你这一个多月究竟在什么地方?经历了什么事情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现在别问了。”夏蓝小声对妻子说,“孩子肯定是受到了惊吓和刺激,神智不是很清醒。等他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恢复一些后再说吧。不管怎么样,儿子能回来,我们就该感谢上天了!” 上官云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只是夏青那冷若冰霜的神情和一言不发的状况,总让她有一阵异样的感觉,心中阵阵发冷。 不一会儿,金管家从一楼的大卫生间里出来,说:“热水放好了,让小少爷好好泡个澡吧。” 夏蓝和上官云一起站起来,打算俩个人一起帮儿子洗澡。但这时,夏蓝怀中的夏青,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母亲。 夏蓝和上官云都愣住了,不知道儿子是什么意思。俩人一起问道:“青青,怎么了?” 夏青一声不吭,只是指着母亲,表情阴冷。 上官云接触到他的目光,竟然控制不住地一阵阵发怵,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夏蓝看了看儿子,又瞧瞧妻子,感到疑惑不解。他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青青,你是不是不想让妈妈帮你洗澡?” 夏青把手指放了下来,然后点了点头,眼睛仍然盯着母亲。 上官云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又出来了,她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说:“为什么,青青?你为什么不要妈妈?” 夏蓝上前一步,靠近上官云的耳朵说:“孩子现在的神智还不清醒,明天我们就带他到医院去做全面的检查。现在先别跟他计较,一切都随他吧。” 说着一个人把儿子抱进了浴室。 金管家跟着到了浴室,陶瓷浴缸里已经放好了温暖的热水。他问:“先生,需要我或者阿米娅(菲佣)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先出去吧。” 金管家离开浴室,将门轻轻带拢。他来到客厅后,上官云立刻走上前去说道:“金管家,一会儿你帮我联系一下仁安医院的倪院长,请他帮我安排一下,明天……不,就是今天,我们要带儿子去做全方位的检查。请倪院长务必安排出全院最好的医生。” “我知道了。” 上官云坐回到沙发上,仰面长叹一口气。想到夏青看着自己时,那湖水一样冰冷的眼神,她浑身痉挛般地抽搐了一下,心里说不出的忧虑和担心,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感。 上官云此时的心情真是复杂混乱到了极点。她试图利用丈夫跟儿子洗澡的这段时间,理清思绪。 儿子回来了。感谢上天。但是,所有一切都显得十分怪异。 那天,夏青被关进保险柜……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真的没有被关进去?如果是这样,他到哪里去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在什么地方,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现在,他为什么又会突然归来?而且,归来之后的他,为什么让人感觉……不对劲? 上官云的两条眉毛绞在了一起。一起串的疑问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反而陷入了更深的焦虑和不安。 她在沙发上坐了许久,思索着这些让人困扰的问题。突然,她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这才意识到,丈夫和儿子到浴室去,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 洗个澡,用得着这么久吗? 上官云站起来,朝浴室走去。 她来到门口。浴室的门是半透明的磨砂玻璃,现在只能看到里面雾气缭绕。上官云推了推门,发现浴室的门竟然锁上了。 “夏蓝。”她在门口喊道,“你干嘛锁门?” 没有回应。 上官云敲了敲门,又提高音量:“夏蓝,你们洗好了吗?” 还是没人应答。上官云有些着急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这时,金管家也来到了浴室门口,他问道:“夫人,怎么了?” 上官云蹙着眉头说:“浴室的门锁上了,我敲门和喊他们,都没有回应。” “我起先出来的时候,只是把门轻轻地带拢了,没有锁呀。”金管家纳闷地说,“这么说是先生把门锁上的?” “他跟孩子洗澡,锁门干什么?“上官云越发觉得不对了,“而且,我怎么连冲水的声音都听不到?” 金管家也觉得有些异常,他敲着门喊道:“先生!” 上官云按耐不住了,她几乎是在拍打着那扇玻璃门,就像要把它震碎一样,同时大声喊道:“夏蓝!夏青!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快开门……” 浴室的门打开了。 夏蓝只把门打开了一些,他望着上官云,身体挡在门口。 上官云瞠目结舌地看着丈夫,又试探着望了望里面——看不到夏青在干什么。她问道:“我们敲了这么久的门,你怎么现在才打开?” 夏蓝沉默片刻,说道:“没什么。” 上官云怀疑地看着他:“儿子呢?” “在里面。” “你干嘛堵在门口?” 夏蓝回头朝浴室里面看了一眼,朝旁边移了两步,让开了。 简直就像里面有什么秘密一样。而且需要瞒着我。上官云疑惑地走进浴室,看见夏青站在浴缸旁边,用一条大浴巾裹住了整个身子,只露出头来——仍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她走上前去打算把儿子抱上楼去穿衣服。但是刚走了两步,夏蓝就一过来挡在了她面前,说道:“云,你不要抱他。” 上官云惊愕地问:“为什么?” 夏蓝没有回答,他面对妻子和金管家,以一种很少有的强硬语气说道:“你们记住,以后夏青——只有我才能接触他。其他人,一律不能和他有任何身体接触。” 上官云和金管家目瞪口呆地看着夏蓝,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阵,上官云愕然地问:“夏蓝,你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不能接触我的儿子?”同时,直觉促使她问道,“刚才在浴室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夏蓝走到妻子身边,一字一顿地说:“云,照我说的做,不要问为什么。以后关于夏青的一切,都由我决定,你听明白了吗?” 上官云张大着口,难以置信地看着丈夫。夏蓝把俩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眼睛盯视着她再一次问道:“你听明白了吗?” 上官云下意识地点着头。这么多年来,她对丈夫非常了解——只要夏蓝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那就意味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夏蓝的语气看起来实在询问,实际上是一种命令。他们有一种默契,在这种情况下,不要再多问和多说什么。 夏蓝转过身,抱起裹得严严实实的儿子,朝楼上走去,同时说:“今天晚上,我在夏青的房间,挨着他睡。” 上官云忍不住说:“我叫金管家联系了仁安医院的倪院长,请他安排医院最好的医生,为夏青做……” 没到上官云说完,夏蓝就开口打断:“请金管家再次联系倪院长,就说预约取消了。夏青不用做任何检查。”夏蓝头也不回地抱着儿子上楼了。 上官云瞠目结舌地看着夏蓝的背影。这时她又接触到了夏青的目光。她隐约看到,那目光中掩藏着一丝阴冷的笑意,令她不寒而栗。她竟然不自觉地垂下了眼睛,不敢和他对视。 “砰”——夏蓝走进儿子的房间,关上了门。上官云清楚地听到锁门的声音。她呆滞地伫立在原地,站在空荡荡的大厅,身体中某一部分仿佛被抽离出了体外。 上帝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丈夫和儿子,都怎么了? 今天晚上归来的这个男孩,真的是我的儿子夏青吗?第十天晚上的故事 归来 十一 夏青回来已经有一个星期了。这七天里,他所有时间都待着自己的房间内,除了父亲之外,他不予任何人接触——准确地说,别人连他的面都见不着。就连吃饭,也是夏蓝亲自为儿子准备,然后叫菲佣端上楼去,放在门口的一张小餐桌上——不能进入夏青的房间。 夏青回家后的第二天,夏蓝就在家中宣布了一系列让人匪夷所思的规定——- 第一,主卧室改到楼下。也就是说,二楼现在只有夏青一个人住; 第二,家里的管家和佣人,包括上官云——任何人不得进入夏青的房间; 第三,家里的所有人不能在家中或外面谈论跟夏青有关的一切事情。 这一切规定,完全是强制性的,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这分明就是在隐藏什么。 上官云想跟丈夫沟通和理论。但是,现在夏蓝几乎不愿跟她说话。她不明白,丈夫还有这个归来的儿子,为什么要把自己排挤在外?为什么自己现在的身份跟管家和佣人一样?难道我们不是一家人吗?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上官云每天看着自己的丈夫,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而楼上的儿子,更是跟自己相距甚远,简直就像根本没有这个人。 这种状况,甚至比儿子死去还令人痛苦和伤心。上官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抛弃在深山峡谷中一样孤独无助。她的心在滴血。 楼上住着的,到底是谁呢?真的是我的儿子吗?还是一个见不得人的怪物? 上官云每天望着二楼发呆,在心中问自己,一阵阵发寒。 尽管如此,她仍然非常牵挂这个将她排斥在千里之外的儿子。她想见他,想跟他说话,想知道他是否健康。但没有机会,夏蓝几乎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回到自己房间,其余时间都待在儿子房内,就像在守护着什么一样。 而且夏蓝不准上官云问任何关于儿子的问题,只要一提到,他就会立刻到儿子房间去住。上官云根本不敢开口,只能强忍住悲伤和疑问,把眼泪往肚里吞。 这太不正常了。上官云非常清楚。 这个神秘归来的儿子改变了丈夫,改变了家里的一切,简直就像是……隐隐操纵着什么一样。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又过了几天,状况没有丝毫改变。上官云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有所行动。 最近,她观察到,丈夫每天总会离开一个小时左右——可能是早晨,也可能是下午或晚上。时间不固定。不知道他出去干什么,但每次回来,都会给儿子带回一件礼物。这件礼物装在黑色口袋里,看不出来是什么。 上官云暂且不想管礼物是什么。她想利用的,是丈夫离开家的这段时间。 上官云现在最在意的,是儿子的健康状况。自从回来后,她没有听到过他说一句话——实际上也没有再看见过一眼。她也不知道儿子的精神和神智怎样。特别是,她始终记得——夏青刚刚回来时,她抱着他时,感觉他得身体冰冷——这种冷,不是一般的受风受凉,而是……没有生命气息的冰凉。 这真的是……很可怕。但是,我必须弄清楚。 上官云想出一个计划。她悄悄联系了一个私人医生。 一天晚上,夏蓝在八点过出门,显然又为儿子买礼物去了。上官云在丈夫出门后,立刻拨通私人医生的电话,请他在之前说好的——五分钟之内赶到。 事先准备好,等待在附近的私人医生很快就来到了这座豪宅。 上官云在门口迎接到这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医生,将他领进了屋。她不敢耽搁一分钟时间,省去无谓的寒暄,说道:“医生,你最多只有二十分钟时间,希望你能在最短时间内为我儿子做完身体检查,然后立刻下楼。回家之后,请你在电话中告诉我结果。费用方面,按你平时出诊的三倍算,拜托了。” “好的,没问题。”男医生提着一个大医疗箱,“孩子是在二楼吗?” “是的,我这就带你去他得房间。” 俩个人朝楼梯走去,正要上楼,金管家突然从旁边冒出来:“上官夫人。” 上官云吓了一跳,之前她完全没注意到金管家在客厅。短暂地思索片刻。她明白了:“金管家,是夏蓝叫你守在这里,不准我上楼的?” 金管家垂下头:“……夫人,请不要让我为难。” 上官云沉吟一下,对医生说,“请等我一下。”然后把金管家拉倒一旁,说道,“金管家,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对于这个家,特别是先生,是非常忠诚尽职的。但是,近段时间发生的事,相信你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是不是?夏蓝现在很不正常。金管家,如果你真的为我们这个家着想,就应该让我拯救他,而不是盲目的帮着他,护着他。你说呢?” 金管家咬紧下颚,眉头深锁。 上官云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说:“别的我不说,就算是看在我这个当母亲的,已经有十多天没看到儿子的份儿上,你就让我见他一面吧。只要你不说,我也不说,夏蓝不会知道的。”她指着身后的医生,“这是我请的私人医生,他跟夏青做完身体检查就下来。金管家,我只想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否健康,求你了!” “上官夫人,您千万别这么说,我怎么承受得起?”金管家终于妥协了,“你们赶快上去吧。抓紧时间,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好的,我知道。”上官云向金管家投去感激的一眼,带着私人医生上楼。 俩个人来到夏青的房门前。上官云敲了敲门,喊道:“夏青。” 没有回应。这是上官云预料到了的状况。她不再浪费时间,摸出准备好的房间钥匙,打开了门。 刚把门推开,她怔了一下。夏青站在屋子中间,直视着她,眼睛冷漠如石。上官云试着靠近儿子,脸上努力挤出笑容:“青青,是妈妈呀,我来看你了。” 上官云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意图。但夏青朝后退了几步,又像上次一样,伸出手指,指向母亲,那意思分明就是——不要再靠近了。 这根指向自己的手指,像冰锥一样刺进了上官云的心,她停在原地,潸然泪下:“儿子,你怎么了?你不记得妈妈了吗?你仔细看着我,好好想想,我是妈妈呀……” 上官云声泪俱下地跟儿子说许久的话,却丝毫打动不了他。夏青就像一座没有任何感情和体温的冰雕一样,一样冷冷地指着面前的女人。他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戒备和敌意。 终于,上官云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无谓的了。她擦干眼泪,对夏青说:“儿子,你现在暂时不接受妈妈,没有关系,以后慢慢来吧。但是,现在妈妈要请一个医生叔叔来为你检查身体。只要你是健康的,妈妈就满足了,好吗?” 夏青没有对这番话做出反应,上官云只能理解为他是默许了。她转过身,对等候在门口的私人医生说:“请进吧,我儿子可能会有些抗拒,希望你有办法令他配合检查,拜托了。” 男医生自信地说:“没问题,我很擅长哄小朋友体检。我会让他们感觉像是在做游戏。” “那真是太好了。医生,请你务必抓紧时间。” “我知道。请您暂时在楼下等我。”男医生走进房间,关上门。 上官云在门口站了一会,听到那医生像幼儿园老师一样说“小朋友,你看,叔叔给你带了好多有趣的玩具……”等待片刻,并没有听到什么抗拒的声音。上官云微微舒了口气,缓步走下楼。 她看了下时间,现在是八点二十五——已经耽搁二十分钟了。八点四十五之前,必须结束体检,让医生赶在夏蓝回来前离开。 上官云坐在客厅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金管家站在一旁,同样忧形于色,心神不宁。两个人都不停地看着墙上的挂钟,计算着时间。 八点四十五分很快就到了,但是那医生并没有从二楼下来。金管家忍不住说:“上官夫人,需要我去叫他一声吗?” 上官云站起来,又坐下:“在等五分钟吧。” 八点五十分,上官云终于忍不住了,她快步向二楼走去,金管家紧跟其后。 来到夏青的门前,上官云敲门:“医生,好了吗?” 等了一下,没有回应。上官云突然产生一种很不祥的感觉,她猛地将门推开。 上官云来到夏青的门前敲门:“医生,好了吗?” 等了一下,没有回应。上官云突然产生一种很不祥的感觉,于是她猛地将门推开。 “啊——!”她惊呼一声,双手捂住嘴,脑子一下炸开。 那个年轻的男医生,此刻正一动不动地横卧在地,睁大眼睛,张着嘴巴,看样子已经——死了!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夏青竟然蹲在他的尸体旁,满不在意地玩弄着医疗箱中的器具。看到上官云和金管家惊骇万分地站在面前,他只是轻轻瞥了他们一眼,眼神中仿佛隐含着嘲讽和挑衅。 金管家上前几步,仔细观察那医生一阵,回过头来,面无血色地惊呼道:“天哪……夫人……真的出大事了!他死了!” 上官云双腿发软,感到毛骨悚然,她剧烈地摇着头,恐惧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夏青,你……做了什么?” 夏青根本没理她,摆弄着手中的听诊器,一具死相恐怖的尸体摆在面前,对他而言好像只是一个布偶。 这不是我的儿子! 上官云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孩,嗡嗡作响的头脑只得出一个结论。 我想的没错,他真的是个怪物! 金管家走到上官云身边,惊恐地说:“夫人,现在怎么办?先生……可能马上就要……” 说到这里,他张着嘴停住了,眼睛直视前方。 上官云回过头去,看到了站在身后的夏蓝。 夏蓝盯着上官云看了几秒,又看了看金管家,然后目光移向地上的尸体,几秒后,他勃然大怒,吼道:“你们干了什么?!” 上官云和金管家吓得浑身发抖。 上官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金管家只有硬着头皮解释道:“先生,夫人请了一个私人医生……来给夏青检查身体,但是……他……” 夏蓝迅速扫视了一眼地上的死尸,好像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他只是瞪着金管家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不在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准进夏青的房间!金管家,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金管家埋下头,喃喃道:“是……。先生,全都是我的错……” “不,是我求金管家让我上楼来的。”上官云走到夏蓝面前,凝视着他,“是,我们违反了你的规定。但是夏蓝……”她指着地上的尸体,突然全身的血液都涌上来了,“这个医生死在了我们家!夏青的房间里!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感到奇怪?你叫我不要过问任何跟夏青有关的事情。但现在出了人命,你也要我不闻不问吗?” 夏蓝望着妻子,渐渐垂下目光,无言以对。 “你看着我。”上官云捧住丈夫的脸,“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蓝摆了下头,将脸转到一边。顿了一刻,他说道:“现在不说这些,先处理这具尸体吧。” 上官云打了个冷噤,惊恐地问道:“你说‘处理’是什么意思?” 夏蓝叹了口气:“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叫金管家报警,把这具尸体抬走。” “你怎样对警察解释?” “不用解释。他是突发心肌梗塞而死,不是我们的责任。” 上官云盯着丈夫的眼睛:“你怎么知道他是心肌梗塞而死的?” 夏蓝竟然没有回避妻子的目光,他也直视着她:“我无法向你解释。但是,这件事总该让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都不要靠近这间房间了吧。” 上官云突然感到后背发凉:“你的意思是……你知道,靠近的人会………” “别说了。”夏蓝回头看了一眼仍然玩着医疗器具的夏青。他再次望向妻子,和她对视了许久后,靠近她的耳朵,轻声说道:“云,你记住——如果你想活命的话,就照我说的去做。” 上官云再次迎向夏蓝的眼睛,她什么都读不懂,只感到寒意返骨。第十天晚上的故事 归来 十二 私人医生意外死亡的事,最后被定性为突发性心肌梗塞——跟夏蓝说的完全一样。虽然在法律上不用承担责任,但是出于人道,夏蓝支付了那个私人医生的家属一百万元,作为抚恤金。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背后的秘密。除了上官云和金管家。 他们非常清楚,这个医生不可能是凑巧心脏病发作而死。 他的死,一定和夏青有关系。 这是一个可怕的秘密。但是,这件事之后,上官云几乎和丈夫形同陌路了。夏青的秘密横亘在他们之间,令他们再也没有温情和信任。而出于恐惧,上官云也不敢再管或再问关于夏青的事。夏蓝提醒她的那句话,他不得不重视。 上官云忍耐着,现在的生活对她来说是一种煎熬。她现在的感觉是,不但儿子没有回来,连丈夫也失去了。她对目前的局面无计可施,只有不闻不问,祈求灾难和不幸不要再次降临在这个已经被恐怖阴云笼罩的家。 但没过多久,还是出事了。 夏青刚刚回家的那一段时间,他的三餐包括宵夜都是由夏蓝亲自准备的。后来,夏蓝把这个权力交给了菲佣阿米娅,但是严格嘱咐,夏青的食物必须单独烹饪。还有一个更加怪异的要求——烹饪夏青的食物,尤其是宵夜的时候,必须将厨房门关闭,不能让其他人看到烹制过程。 上官云对这件事存疑已久,但是就跟其他所有疑问一样,她只能压在心底,不敢问出来。 夏青回来已经有十多天了,他每天晚上都要吃宵夜,时间也很固定,夜里十一点左右。阿米娅在厨房做好之后,装在一个大盘子里,再用一个金属盖子盖住,端到二楼后,放在一个手推餐车上,推到夏青门口就行了。 每一个细节,都是夏蓝安排和交代的。这件事情,菲佣阿米娅每天晚上都会重复,她已经习惯了。 但是这一天晚上,情况与往日有些不同。 当阿米娅把盛着宵夜的餐车推到小少爷门前时,意外地发现,房门竟然是微微打开着的。她感到有些诧异——十多天来,这个房间的门都是关着的,她第一次看到门打开。 阿米娅站在门口,迟疑了几秒。按照夏蓝的规定,不管打开还是关着,她把宵夜送到门口后,就必须立刻下来。但是,阿米娅毕竟也有好奇心,她很想知道,这个谜一般的小少爷,究竟每天藏在屋里干什么。 她盯着那扇打开仅30度不到的房门,咽了口唾沫。就看一眼,我就在门口瞄一眼。 阿米娅悄悄靠近门口,用手指将房门悄悄顶开一些,头试探着伸到里面去张望。 没人。夏青没在屋内。 小少爷上厕所去了?阿米娅心中暗衬。她望了一眼二楼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应该是。 本来,她打算就这样退回,然后走下楼去。但是再将头缩回来那一瞬间,她突然闻到了一股味道——一股让人感到恶心的臭味——这味道分明来源于这间屋内。 阿米娅皱起眉头,判断着这股臭味可能是什么东西发出的。但她一时想不出来,愣在那里。几秒种后,她竟然像着了魔似的,走进了这间屋子。 看一眼,我就看一眼。她都得心怦怦直跳,眼睛在屋内搜寻者,鼻子四处嗅闻,试图找到臭源。 十多秒后,她站在了夏青的衣柜面前。她把鼻子靠近衣柜门,深吸一口气。被里面散发出来的臭味熏得直皱眉头——很显然,发臭的东西就在里面。是什么呢? 此时,阿米娅显然已经控制不住了。任何稍有好奇心的人在这种时候,恐怕都不可能离开。她拉开了衣柜门。 阿米娅的脑子“嗡“地炸开了。她眼前发黑,像踩到了草地上的蛇一样,迅速朝后面弹开,然后双手捂住嘴,在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尖叫:“啊——!” 衣柜里的东西,她只在噩梦里见过——那是数不清的动物尸体!猫、狗、老鼠、蛇,好像还有………兔子?有些已经腐烂了,有些看上去还是刚死去不久的新鲜尸体。她看到里面还有一些小东西在动……是还没完全断气?还是……天哪,她不敢再看下去了,俩只手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或呕吐出来。 上帝阿,我要……赶快离开!阿米娅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她害怕地将衣柜门关拢,打算马上走出这间屋。但是转过身去,她呆住了。 夏青此时站在门口,冷冷地盯着她。而且不知什么时候,屋门已经被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阿米娅接触到夏青的眼神那一刻,突然感觉动弹不得,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那样,无力反抗。她全身寒毛直立,双腿发软。 “夏青少爷………宵夜,我给您送来了………在,在门口。”阿米娅止不住哆嗦。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女人,但是这个六岁男孩带给她的恐惧感和压迫感,竟令她还怕得浑身发抖。 夏青嘴角动了一下。他是在笑吗?阿米娅不敢确定。她只知道这个男孩正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她本能地感觉死亡的阴影在向自己袭来。 就在夏青马上就要接近阿米娅的时候,突然“嘭“的一声,房门被猛地推开了。夏蓝站在门口,大喊一声:“夏青!不行!”他迅速跑到夏青跟前,将儿子抱住,嘴里不断重复着:“不行,儿子……这不行……”他抬起头来对吓呆了的阿米娅喝道:“你快出去!” 阿米娅慌乱地从他们身边绕过,逃命一样狂奔下楼。 天哪,这太可怕了……我必须……马上离开这里!阿米娅的本能告诉她,自己刚从死神手中躲过一劫,绝对不能再待着这个地方了!她冲到自己的房间,翻出一个箱子,将几件衣服和随身物品胡乱塞进去,打算立刻逃离。 她提着箱子走到客厅,正要打开门出去,背后有人喝了一声:“阿米娅!” 阿米娅浑身一抖,手中箱子差点掉到地上。她战战兢兢地回过头,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主人——夏蓝。 夏蓝走近阿米娅,盯着她手中的行李:“你要离开这里?” 阿米娅哀求道:“先生,我求你……让我走吧……” 夏蓝烦躁地摆了下手,示意她别说了:“你要走,我不会阻拦你。但是你总该告诉我一声吧?这个月的工资不要了吗?” “不要了,不要了……先生,只要您让我走,我就感激不尽了。”阿米娅可怜巴巴地说。 夏蓝仰面叹了口气,从衣服口袋里摸了一张银行卡出来:“阿米娅,我知道你内心其实很想回菲律宾,和家人一起过富裕的生活。现在,我满足你的愿望。这张卡上面有八十万。密码是123456。你拿着它,再也不要回来了。” 阿米娅望着夏蓝,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迟疑片刻,伸手去接这张卡。 夏蓝捏着银行卡的手突然往回一缩,凝视着他的菲佣:“但是你记住,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阿米娅急促地点着头。 “还有,你每天晚上为夏青准备的食物,也是秘密。”夏蓝尖锐地盯着她,“这些事情,如果你让别人知道了,必然会造成我的麻烦。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也会找你的麻烦,你懂吗?” “我懂,我懂……先生,我明天就坐飞机回菲律宾,再也不会来中国了。” 夏蓝缓缓点了点头,把银行卡交给阿米娅,目送她打开门,消失在黑暗中。第十天晚上的故事 归来 十三 上官云昨天晚上睡的有些早,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早上醒来,发现菲佣阿米娅不在,感到奇怪。她到客厅问金管家,金管家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听夏蓝先生说,要换一个菲佣。 上官云打算回房间问问夏蓝,但是刚走几步,她停了下来。 换菲佣?阿米娅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再说就算要换,也不可能大晚上把她辞退吧? 上官云突然意识到,昨天晚上,一定出什么事了。 等等。她坐到沙发上,我得好好想想。夏蓝如此着急地让阿米娅连夜就走,只有一个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