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成穿什么?” “两兄弟都穿蝴蝶牌:老板不相信自己牌子,怎能服众。” “泳洋也是这么说。” 结好加一句:“有半打已经洗到第五十次,仍然光洁如新,连橡筋边都不变。” “作为内裤,算得是没话说了。” “从前,泳洋在夏天老会回家换内裤,现在可省下不少时间,因为蝴蝶牌够吸汗能力。” “试想想,如能把品稗推销到十四亿人口去……” 大家精神一振。 忽然有男人吊儿郎当走过,她们即时大笑起来。 “嘘,嘘。” “我俩已嫁人,不必扮淑女。” 芳好笑:“我不知何时嫁人,更不必虚伪。” 三女性又继续猜了十多次,累了,才结束游戏。 芳好去参观亮佳家的婴儿房。 布置朴素,设备齐全,一个小人儿竟需要这么多装备,不可思议。 亮佳笑说:“从前添一个孩子不过加双筷子,一切都用大人或是兄姐剩余物资,现在他们自己拥有一整套衣物用品,食物饮料也全部分开。” 芳好啧啧称奇。 “这是什么?” “这是耳孔探热器,一秒钟内可知温度。” “哗,这一个呢?” “它重播母亲心脏血液流动声音,好使婴儿觉得如生存在子宫般安全。” 芳好笑,“让我也听听。” 亮佳留她吃饭,她坚持告辞。 回到街上,灯已全亮,暮色苍茫,路人匆匆返家,芳好却一人走往蝴蝶公司。 他们下了班没有? 看见旧同事又说些什么好? 如果方有贺还在公司里,又该怎样招呼? 可是芳好双腿似不听使唤,一直向公司走过去。 她按了电梯钮,门一打开,出来的正是旧秘书,一见是大小姐,惊喜地笑,“叶小姐回来了。” 芳好问:“下班了?” “不,去替同事买饭盒,方先生要粟米石班,你呢叶小姐?” “我不饿。” “要做到十点呢,不吃怎可以?” “那么,我请客,吃好点,你到梅木日本菜叫他们送寿司来。” “谢谢叶小姐。” 方有贺吃粟米石班饭盒? 他不是一个讲吃讲穿的专家吗? 进了电梯,有人惊喜地跟进来,“叶小姐,你回来了。” 原来是李童,这名年轻人是一个公平竞争社会的活见证:新移民,上进,勤力,得到机会,一步步做上去。 芳好一向喜欢他,“李童,你好。” “叶小姐,真高兴看到你。” 原来每个人都记得她,并且高兴看到她。 蝴蝶公司灯火通明。 李童推开玻璃门,“叶小姐,你的办公室在老地方。” 有人叫他听电话。 李童歉意,“叶小姐,我马上过来。” 芳好点点头,走近办公室。 那熟悉的枱椅像在叫她的名字,她心中亲切与安全感顿生,鱼儿离不开水,瓜儿离不开秧,她是一个工作女性,渴望回到工作枱去。 她推开门。 室内灯光柔和,桌子上枱灯开亮,像是有人刚走开去调一杯咖啡,这不像没有人坐的办公室。 盆栽叶子碧绿,书架一尘不染,分明有人天天打理。 芳好意外,她轻轻坐在角落一张椅子上。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 她以为是李童找她,原来不是。 那是一个剪子头、戴眼镜、身段略胖、穿卡其衬衫的男人,他走到书架前找资料,一边喃喃自语:“英国兰嘉郡电话簿……在这里了,唉,芳好,你真井井有条,在下佩服之至,你几时回蝴蝶来?” 芳好瞪大双眼,他没有看见她,她也没有认出他。 电光石火间,她知道他是谁了。 这是方有贺。 只见他取了资料匆匆走出房去。 芳好怔住,动弹不得。 人人都说他变了,芳好以为是陈腔滥调。 大约是指他比较愿意回公司视察,兜个圈,与同事们聊几句,签几个字。 没想到变的不止是工作态度,连人的外型都完全不同,差些没把他认出来。 他不但胖了十多廿磅,还患了近视。 胖还有个原因,工作辛勤,身体需要热量支持,只得多吃,缺乏运动,很快增磅。 但是近视?很少听见三十岁才患近视,想必是一时用眼力过度。 芳好意外到极点。 还有,他的头发本来最讲究,一贯找最时髦发型师剪得略为凌乱,带点不经意潇洒,现在也不管了。 芳好坐在角落发呆。 这时,有贺又回转来。 他站在书架子前,像是找什么,但半晌不得要领。 忽然,他听见有人轻轻说:“兰嘉郡威坚逊纺织公司的布料样版在第三格左边。” 有贺听见,立刻去看,“在这里了,谢谢。” 他居然心无旁骛,低头离去。 芳好笑得鼻酸。 她还来不及站起来,方有贺碰地一声又推开门:“芳好!” 芳好只得说:“可不就是我。” 他走到灯光下,芳好凝视他。 他五官英俊如昔,可是少了轻浮,添了厚实。 有贺也看牢芳好,她似乎更瘦了,面孔只一点点大,但气色甚佳。 他微微笑,忽然之间混身血液流动,全体细胞活转来。 他福至心灵,灵机一触,把手中文件交到芳好手中。 “还站着?快与兰嘉郡联络,威坚逊那边讲的土话不好算英语,大抵只你一人懂得,”他拍两下手掌,“快,快,开工!” 他匆匆回到自己办公室,抹去眼角眼泪,伏在桌子上,喘口气。 好了好了,她回来了,守得云开见月明。上一页返回 下一页###############################################晋江文学城 ivyspace 扫描 阿故 校对阿故 整理制作第10章 不到廿四小时,人人都知道叶芳好回蝴蝶这件事。 林泳洋回到家,大声叫妻子出来。 亮佳问:“什么事?” 泳洋说:“你坐好,我有惊人消息告诉你。” 亮佳微笑,“医生忽然发觉,我怀的是双胞胎。” “你听着,叶芳好回到蝴蝶,已开始办公,与方有贺并排工作。” 亮佳一怔,忽然号啕大哭。 泳洋知道她欢喜过度。 他拥抱她,“真是本年度最佳消息。” 亮佳抹乾眼泪,“他们几时结婚?” “喂,一步一步来好不好,你别贪心。” “有贺胖了那么多,他丑得不像样子。” “你放心,芳好才不会嫌这些。” “他们真正冰释前嫌?” 泳洋笑,“不是我偏帮有贺,他与她有什么前嫌?” “你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有贺明明追求芳好,却又忽然回到旧情人身边。” “但是芳好失去蝴蝶与他无关。” 亮佳想一想,“不要再提以前的事了,总之今日他们在一起就好。” “我也这么想。” 叶太太却不同意。 “你看,做男人多舒服多容易,一声浪子回头,得其所哉,毋需交待前事。” 亮佳轻轻说:“方有贺也不算是浪子。” “绯闻满天飞,差些做了人家私生子的父亲,还有什么名誉可言?” “我们会包涵他。” 叶太太长叹一声,“还有什么办法?” “芳好与他志同道合。” “芳好年纪老大,不然还怎么样?” 亮佳辩说:“芳好选择很多,有本事的女性不论年岁,巴巴拉华德斯七十高龄仍是美国电视新闻的一颗明星。” 叶太太面色详和起来,“你总是维护芳好。” 亮佳双眼发红,“芳好时遭人误解,她又孤傲,不屑解释,而且不到三十岁便被人扣上一顶大龄帽子。” 叶太太不出声。 亮佳说:“我们最好佯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任他们自由发展。” 叶太太问:“一字不提?” “是,完全不闻不问。” “不大好吧?” “芳好会感激我们。” 叶太太说:“我愿意合作,我亏欠大女,我一定尽力成全。” 亮佳说:“那我去通知有成及结好。” 他们一家商量妥当。 门铃一响,原来是大小姐来吃午饭。 她抱怨肠胃敏感,酸的辣的都不能进口。 老佣人说:“我去做红米粥,加两粒盐,最暖胃。” 大家陪着她闲话家常,绝口不提蝴蝶,也不说方有贺这三个字。 如此忌讳,当然需要高度技巧。 不久叶太太便觉得头痛,告退出门去打牌。 亮佳说:“最近情绪是有点异样,喜怒无常,忽尔十分悲哀,觉得没有把握做个好母亲。” 芳好安慰:“尽力而为罢了。” 亮佳紧握芳好双手。 “别怕,我们这帮阿姨及婶婶一定支持你。” “芳好,生育期间,倘若我有三长两短,请你帮我带大这个孩子。” 芳好举起一只手发誓,“李亮佳健康活到一百岁我也会尽力照顾这个孩子。” 泳洋惊问:“你们在说什么?” 车亏这时门铃响了,佣人去开门,惊喜地:“方先生来了。” 泳洋与亮佳一起别转头,假装看不见他,只是说:“客厅墙壁这只蛋黄色真漂亮,我们的婴儿室也可以用这个。” 芳好见了有贺,对结好说:“我们去广告协会看最佳广告短片选举,要不要一起来?” 有成说:“我没有兴趣。” 结好答:“我要陪亮佳覆诊。” 各适其适。 有贺与芳好坐一辆车里。 芳好笑,“他们多么小心翼翼假装一切如常。” 有贺也说:“难为他们,这样有幽默感。” 芳好感慨,“家母不擅做戏,所以避席打牌去了。” “结好与亮佳也十分耿直,只把我当作透明。” 两人笑了一会。 稍后,芳好说:“我知做男性内衣并非火箭科技,只是一项小生意,不会导致世界和平,或是拯救饥民,但是做一件事总得做好它,我自觉很满足。” “我也是。” 芳好笑起来,“几时变得这样服从。” “我由衷同意,并非应声来。” 芳好说:“去看戏吧。” 那一日他们遇见许多熟人,因为生意成功,朋友数量忽然增加,都亲切地走近招呼,溢美之词满天飞,而且,很明显地把他们当作一对。 散场,芳好表示她只喜欢一只广告。 “可是健美少女用大铁鎚在沉默大众前击破黑白沉闷大银幕那则?” “那个太激烈了。” “让我再猜:是妻子误会红色T形内裤属于第三者,结果,原来是丈夫自用。” 芳好说:“我在想,蝴蝶可需考虑生产这类内裤。” “你娱乐也不忘工作,难怪刚才行家纷纷赞美。” 芳好失笑,“那不过是江湖手足给面子捧场之语,听了舒服,过一会也就罢了,怎可信以为真,明早起床,你我还是得辛劳工作继续努力,千万不可骄傲。” 说完,自觉口气真像个大姐,不禁笑出来。 有贺自然也笑。 “许久没听到满招损,谦受益这种话。” 芳好轻轻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有贺动也不敢动,生怕惊动了她,她又退回原地踏步。 芳好轻轻说:“带我去吃那款鲜美无比的云吞面。” “立刻去。” 这样过了三个月。 天气已经开始潮热,芳好换上短袖黑色或白色小小上衣,结好仍然穿她锺爱的五十年代斜纹裁的花裙子,而亮佳腹部隆然,走路小心。 叶太太每隔个多星期便问一次:“有消息没有?” “如常。” “没有进一步?” “没听说。” “还没有求婚?” “也许有开口,不过大家不知道。” “你们没留意芳好眉梢眼角?” “她很愉快很满足,我们看在眼内,代她高兴,觉得维持现状也无所谓。” “他有无把公司股份拨她名下。” “芳好不会接受。” “芳好纯是雇员?” “正确。” “喔哟。” “亲爱的母亲,蝴蝶公司由你亲手出售,叶芳好从此走到哪里都是一名伙计。” “你们一直没有原谅我。”叶太太懊恼。 大家笑而不答。 “所以我盼望有贺与芳好有个结果,那样,证明我做得对。”有些人就是希望同时拥有里子与面子。 “是是是。” 天气热了,有贺比较喜欢芳好穿短袖,她的手臂比想像中丰硕一点,但吃那么多也不胖实属难得。 白衬衫内可隐约看到内衣痕迹,当芳好背着他,他便爱怜地注视她纤细背影。 那一个黄昏,他俩在公司商量一项设计,肚子饿,叫人买来一客总会三文治,一人一半,就那样吃了当一餐,许久没坐下来花两三个小时吃顿饭,一个人的时间,用在哪里是看得见的。 芳好一边吃一边做,觉得三文治淡而无味,她说:“请把盐瓶递给我。” 交到她手里的,却是一打开的丝绒盒子,里边是一只镶工精致维多利亚时代的玫瑰钻戒。 芳好诧异地抬起头来。 “这是我曾祖母的结婚指环,她从来没有离过婚,戒指甚具纪念价值。” 芳好笑出来。 “芳好,我们也结婚吧。” 芳好低头看那只指环,“那时,狄啤尔斯钻石公司尚未成立呢。” 有贺不出声,等候她答覆。 他也不急,反正已经决定一直等下去。 终于芳好轻轻说:“我还需想一想。” “想多久?” “不肯定,也许三天,也许更久。” 有贺笑,“届时我已秃头,或是体重一百八十磅,你可怪不得人。” “我喜欢勤力的胖子。” 有贺无奈,握住她的手,深深一吻。 医生已嘱他节食——“不是说你胖,而是不应再继续增磅:对健康无益。” 所以他跟着芳好吃火腿三文治,否则,炸薯条整桶醮芝士酱吃,加十二安士大杯汽水吞下肚子,还狂呼沧海一粟,意犹未尽。 再等下去,孩子升读大学时他已届花甲之年,大告不妙。 这些,都没有说出来。 芳好一直看着那枚指环,一百年前,钻石切割技术比较落后,玫瑰钻不比今日钻石那般精光四射,锋芒毕露,含蓄秀丽。 她套上无名指试试,刚刚好,指环部份有磨蚀痕迹,可见有贺的曾祖母曾经天天戴着它,戒指的作用原应如此。 但是,芳好心中有一个疑团不能诠释。 亮佳劝她:“是时候了,水到渠成,莫再拖延。” “你们不是假装不知我俩的事吗?” 亮佳笑,“装得累坏了。” “你讲得彷佛像月台上尾班火车就快开动,不跳上去就来不及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结婚,会是反高潮吗?” “看你对婚姻期望如何,假使你盼望与他并肩工作,互相照应,又真心相爱,那应该是串福的。” “亮佳,什么是幸福,你幸福吗?” “我是名孤儿,自幼寄人篱下,一直希望有自己的家,现在愿望达成,当然幸福。” “这么说来,求仁得仁,是为幸福,各人所求不同,各适其式。” “有人求名,有人求利,芳好,你求什么?” “一个真正爱惜我的人。” “照我们看,他已在你面前。” 芳好把指环锁在公司保险箱内。 她同自己说:六个月之内还下不了决心,就把戒指归还,以免误人误己。 因为这样,特别珍惜这六个月内的每一天。 一日,握着有贺的手细看,“连手指都粗壮了。” 有贺答:“皮鞋也不合穿,索性换上懒佬鞋,不知是否脱胎换骨,再世为人。” “还适应吗?” “不知多高兴,觉得自己有用,亲友看我的眼光也不一样。” “听说本季可分红利。” “已经通知各部门。” “同事们一定很高兴。” “下午有一个运动衣展销会,我同你去看看。” 芳好只在短袖衬衫外加一件外套就出去了。 同一间酒店有好几间展览厅,芳好在大堂碰见结好。 “姐姐,二楼有珠宝展览,一会你来与我合会。” “我十五分钟后下来。” 结果芳好碰见朋友,聊了几句,一看时间,已经迟了,她向有贺交待几句,去二楼找妹妹。 珠宝展里全是花枝招展的阔太太,独不见结好,也许是等不及,先走了。 芳好正想离场,忽然看到一团晶光进场来,众人立刻迎上去。 芳好定睛一看,原来是这个她。 啊,回来了。 化妆、发式、衣著都经精心设计,无瑕可击,明星出场,理应如此,面孔身段看上去都像芭比娃娃,穿着低胸闪光裙子,由经理陪着试戴名贵珠宝。 记者群涌上去拍照,主人家见大收宣传之效,欢喜得咧开了嘴笑。 叶芳好低着头想立刻溜走,被熟人看见,叫住。 “芳好,来看首饰?” 芳好陪笑,“周太大你好。” 那周太太悄悄说:“看见她没有,狐狸精与众不同,这里拉一拉,那处缝一缝,又再出来搏杀。” 芳好唯唯诺诺,脚底加油。 走近门口,刚松口气,却碰见有贺进来,他拉住芳好笑问:“找到结好没有?一起喝茶。” 一抬头,他也看见了伏贞贞。 他怔住,定定神,若无其事地说:“我们走吧。” 芳好点点头。 正想转身,却被人叫住。 “可是叶小姐?” 芳好不得不转过头去。 原来伏贞贞不知几时已经走近,朝芳好招呼。 那样近距离看,一张面孔仍然光洁无瑕,大眼睛、翘嘴唇,态度非常亲热。 芳好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得微笑应万变。 伏贞贞轻轻说下去:“叶小姐,看到你真好,了我一件心事。” 芳好点点头,心中忍不住想:是什么心事? “我回来办些私事,今晚就出发到比华利山去,我在那边买了房子,这一两年大抵都在那边发展。” 芳好正想说恭喜祝你鹏程万里,伏贞贞的秘书已经走过来叫她。 她转身离去,不忘向芳好说:“替我问候方有贺,他与你才是一对。” 芳好大吃一惊。 什么,方有贺一直站在芳好身边,就在伏贞贞对面,近在咫尺,她竟没把他认出来。 伏贞贞翩然离去。 芳好连忙转头去看有贺的反应。 她竟不认得这个多情的旧男友! 这一定叫他伤心震惊。 芳好立刻握住有贺的手,以示支持安慰。 可是有贺的反应很奇怪,他不但没有丝毫不愉快的样子,而且整个人松弛下来,像是放下一块心头大石,舒服到极点,十万八千个毛孔都似在欢笑。 他笑嘻嘻,紧紧握着芳好的手,“我们走吧。” 芳好在该刹那知道,事情已经完完全全过去了。 他们三个人都幸运。 走到宴会厅门口,遇见结好,她说:“原来贤伉俪在这里,我们去喝杯茶。” 回到公司,芳好把方有贺“前”与“后”的照片,取出细看。 真像化妆乔装一般,他现在圆脸,戴近视眼镜,穿便服。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在乎伏贞贞是否认得他。 不不,看他的表情,他觉得能够被她遗忘,真是天底下最高兴的事。 芳好微笑,那笑意缓缓扩大,像涟漪一般,叫她咧开了嘴,她从来不知自己的嘴唇有那样大的弹性,可以张得从一边耳朵到另一边耳朵。 她把他的照片收好。 这时,有贺推门进来。 “芳好,最新样版寄到,我想试穿给你看。” “是蝴蝶第一批印花纹的背心?” “对。” 他连忙拆开。 芳好赞道:“颜色印得好极,我就是想要这个淡磨纱色。” 有贺关上门,脱去衬衫,套上背心,弯曲手臂,做一个大力士姿势,“如何?” 芳好笑了。 “一共七个款式,立刻寄给订户参考。” 方有贺不再有V字上身,但是肩膀手臂仍然圆浑,他的腰身上有小圈圈脂肪,活脱一名新中年发福样子。 “希望年轻一辈顾客会得接受。” 芳好走近有贺,伸手轻轻捏他肩膀。 他转过头来,诧异地问:“什么事?” 看到的是芳好纤秀的面孔,他声音放柔,轻轻再问一遍:“什么事?” 这时,灯光射在芳好手上,晶光一闪,他定睛一看,原来她已经戴上他曾祖母的指环。 他忽然鼻酸。 “你想清楚了?”芳好点点头。 “比我想像中又要快一点。” “我性子比较慢,凡事喜欢考虑周详。” “我知道你脾气,这是好习惯。” “客气话不说了。” 他俩紧紧拥抱。幸亏关紧了门,否则,同事真会误会。 叶太太知道好消息之后,这次没有哭,也没有邀功,只是不住喃喃说:“我死可瞑目。”然后,请朋友到家来搓牌,把大女订婚一事告诉她们。 “不请喜酒了,他们都不喜欢铺张。” “两个人都是工作狂,打算与同事一齐庆祝,分批坐船到日本玩几日。” “现在,等着抱外孙,谊孙五月出生,请诸位拨冗来吃满月酒。” “嗳嗳嗳,我自摸清一色,哈哈哈。” 像一般中年太太,终究靠儿孙,出尽心中乌气。 那一边,亮佳捧腹跌坐在沙发上。 她笑说:“幸亏世上有沙发,你知道吗,沙发一字源自阿拉伯语,他们在帐篷内用软枕及地毯垫高部份坐着聊天喝酒,那处就叫沙发。” “亮佳,大小姐终于答允嫁给方有贺。” “我喜极而泣。” “亮佳,我听说方叶两家,上一代仿佛结过怨。” “谁还理上一代的事。” “可是,到底两家为着什么原因不和?” “不知道,也许同行如敌国,又有可能因一次言语冲突,更或者有人挑拨离间,一旦疏远,便冷若冰霜。” “今日,两兄弟娶了两姐妹。” “他们的子女是堂兄妹。” “此刻他们在哪只船上?” “水晶和谐号,直驶往南太平洋,同事们在日本停留几天便会回来,他们可能多玩几天。” “他俩一定放不下公事。” “不,”亮佳说:“电话全关上了,手提电脑留在公司。” “有这样的事?” “方有贺最懂生活情趣,我代芳好庆幸,有贺现在文武双全,文能替公司赚钱,武懂跳舞调情,大小姐一个人孤苦了这些年,终得佳婿。” 这时有同事把一叠报纸杂志拿进房来放茶几上。 亮佳逐一翻阅。 “嗯。” 一本周刊的封面上这样写:“伏贞贞在荷里活恢复用本名伏征,意云征服西方” 。亮佳看了,忍不住对丈夫说:“这女子真是一个人物。” “谁说不是,三起三伏,正当人们以为这次肯定她玩完了,谁知她又再拔高大放异彩,叫你不得不仰观。”不过,现在她与他们没有关系了。 她是明星,他们是普通人。 胖胖的方有贺更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生意人。 普通得只有叶芳好才会爱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