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博却没什么兴致跟外国妞建立联系,用流利的伦敦音略略寒暄了几句,就千恩万谢地让模特去化妆了。见苏青一脸没表情的样子,李文博跟小狗似的摇着尾巴跟她没话找话:“这妞儿的巴西英语这次标准了很多,比上次强多了。”苏青两眼无神愣愣地看着李文博,一点儿闪躲都没有。李文博双手捂住胸,一副贞洁烈妇的模样:“淫魔,这样看着人家,再看我……再看我就喊人了。苏青看了看表:“这荒郊野岭的,你多喊几个人来也行啊!直接帮我顶着,我现在心理建筑也就是个豆腐渣工程,再也经受不了任何打击了。”然而乱子是人为可控的,拍摄用的泰迪犬却是不可控的。小孩与动物永远是演技之神们最害怕的对手,何况是只会在镜头前风情万种的巴西大美妞儿呢。巴西妞儿捧着泰迪一副宜室宜家的姿态,然而泰迪却满世界乱转,最后直接从她怀里蹦出来了。冰冰脑袋从摄影机器后面伸出来,对着狗一脸不满意:“哥们儿,那么大的胸都满足不了你啊!”巴西妞儿连忙去抱狗,两枚肉弹在胸前展示着不同凡响的视觉效果。冰冰和李文博对视了一下,露出会心的微笑。2门前长着两棵枣树的鲁迅说过,走得人多了,便成了路。同理,衰的时间长了,苦逼的状态慢慢就跟空气和水一样,成了生活必备。苏青呆在那里,看着巴西大长腿嘴里说着葡萄牙语,心想这葡萄牙语还挺好听的,脑袋又愣神了:“她是不是去澳门发展就语言无阻了?”还是方怡然在一旁反应快,当然也可以说她被冰冰一脸没见过女人的色坯样给激怒了,大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啊,捉狗啊!”大家反应过来,连忙下场子去追那只泰迪犬。冰冰假装场面混乱,双手直奔巴西妞儿去了,耳朵却被方怡然揪住:“想吃奶回去练瑜伽吸自己的乳头去!赶快干活。”冰冰本想反抗,但是方怡然揪耳朵揪得太实在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恨恨地挣脱魔爪,开始紧跟狗的步伐。小祖宗被抓住后,还是不能拍,得培养情绪。方怡然把车上的零食都拿出来喂它,但它却对苏青的帆布鞋鞋带更感兴趣。没办法,片场它最大,苏青把左脚鞋子脱下双手呈给它,巴西大模特手持鞋子陪它玩了好一会儿,人家才乖乖进入了拍摄状态。接来下的拍摄,冰冰原本还抱着拿金马奖的心态拍,但看这架势,他先降低标准,三下五下拍完。金鸡独立造型的苏青有点儿担心效果,李文博挥挥手:“片子在剪不在拍。”冰冰冷笑:“哼,不相信我的技术吗?”苏青单脚站得久了,干脆把右脚的鞋子也脱了拿在手上,赤脚模仿歌手原生态,“‘面膜女’那么事儿,我怕她又挑毛病。”说着拉起冰冰的手,“相信你啦亲,你这双妙手,一堆屎你都能剪出《阿凡达》的效果。”冰冰有点儿不乐意:“这是夸人的话吗?”方怡然拍拍冰冰的脑袋:“还真是受虐成性了,对夸奖还不适应了是吗?”苏青觉得最近方怡然有点儿太没大没小了,生怕冰冰生气:“方怡然你怎么老欺负冰冰啊,好在他宽宏大量不生气。”冰冰嘟嘟囔囔:“终于有人为我做主了,苏青姐啊,方怡然在你们公司也这么飞扬跋扈的吗?”苏青笑了:“然然在我们公司跟吉祥物一样,人人都喜欢。”“那怎么一见我就跟吃了兴奋剂一样那么生猛。”方怡然伸手去拍拍冰冰的肚子:“华山论贱,你是中神通,我实在忍不住在替天行道啊。”现场慌乱得跟偷情的狗男女刚刚结束战斗的双人床一样,苏青默默翻找了整个摄影棚,才找到了自己那只沾满狗口水的鞋子。闻一闻,味道臭臭的,她也不嫌,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穿上鞋子后就转身拿起扫把收拾起现场来。方怡然和冰冰特别有闲工夫地在斗着嘴,李文博回头看,硕大的摄影棚里,一盏落地摄影灯还没关,与高高天花板上的顶灯,将苏青映在墙上的影子照成深浅不一的两层,更显得影子主人的弱小。扫地的苏青其实是带着戏的,戏份是“虚无的世界里,我们被朝九晚五的生计,弄得奄奄一息真想驾鹤西去”,却没想到她这出独角戏,竟捎带着让李文博也加入了进来。当然,如果你对生活有经验,当然知道,衰是条不归路,目前的状况其实咬咬牙也能挺过去。没想到第二天上班后,“面膜女”心情愉悦地跟苏青补充:他们换包装了,之前片子中的样品都要重新换,但是补拍的预算不会太多。老板看了一下重拍的实际费用和对方报给的预算,头都大了。但是对方目前只给了百分之三十的定金呢,现在要是撤出,之前干的活儿就白干了。而且也没办法去告对方,人家完全可以说还没收到满意的成片呢。总之,这是一场强奸式的工作,无力反抗,只能坦然接受。现在就看能不能让对方加个套,让这场浩劫式强奸的损失小一点儿。老板在办公室大吼了一声苏青,发现没人理他,顿时感觉很没面子,只能转而从办公室伸头看苏青。疯癫状态可以让一个处处谨慎的女人变成一个荡妇,此时的苏青正对着Hello Kitty的小镜子猛给自己化夜店大浓妆,还是三里屯后街勾搭洋鬼子的丧尸范儿。在老板咽了咽唾沫要说话的那一刻,苏青甜甜地朝老板笑:“Boss(老板)啊,你说绿色的眼影适合我吗?”旁边的一群姑娘仿佛在cosplay哭坟的场景:“苏青姐,你疯了,你不要这样,你醒过来!”苏青挥着手跟老大说:“别让我思考,你再让我大脑运转,我就死给你看。”这般装疯卖傻老板依旧不为所动,拿着预算表示意苏青赶紧滚进办公室。苏青伸手往怀里拽,方怡然一把拉住她:“姐,你这是干什么啊?”苏青鄙夷地看着她:“挥舞着奶罩裸奔啊!我想做这个好多年了。”老板哼了一声:“你戴不戴奶罩有区别吗?少给我装痴呆!”老板最终给出了两条路:第一,在李文博他们公司那里扣钱,反正对于他们来讲,咱们也是甲方。第二,硬挺着,反正如果“面膜女”他们再找新公司弄也来不及了,看看能不能多拖出一点儿预算来。不过,无论哪条路,都得苏青亲自去走,她谁都指望不上。见到李文博,苏青心事重重地在良心与职业能力之间犯了选择困难症,但是没想到李文博给出了第三条选择。“他们耍赖,咱们对付呗,有什么肯犯难的。”方怡然贡献了一堆毛绒玩具,在李文博他们充满泡面和臭脚丫子味道的办公室一角,堆成一个看似温馨的小空间。两盏灯一打,李文博还拿橡皮蹭了蹭墙上的黑道道。巴西模特是没钱请了,也再没精力去跟模特经纪公司折腾档期了,把新产品包装放在一角,看起来还挺像样的。“如果有只狗蹲在那里就好了。”冰冰叼着烟在镜头里看了半天。“少废话,赶紧拍,拍完咱们就走人了。”折腾了几个角度,苏青还冒充手模特把狗粮倒进狗盆里,几份老套的素材拍完后,直接上苹果机开始剪片子。按照李文博的方法,所有之前拍过有旧包装的镜头都不用,然后穿插新包装的特写镜头。说起来简单,冰冰操作了几下后,大家重新看,总觉得不对劲。“啊!”冰冰大吼一声,双手摆出气运丹田要发功的姿势。“奶奶的,老子跟你拼了……方助理,给我捶肩!”方怡然使劲给他两下子:“少废话,赶快弄,有三个人在你身边为你呐喊助威呢。”虽然苏青身为一只广告界的老鸟,也拍过不少片子,但这么同甘共苦地跟后期制作,却是破天荒头一次。乍看之下还挺有意思的,看冰冰啪啪按着快捷键和鼠标,操作着剪辑软件,行云流水得一塌糊涂,不由得心生敬佩。都说工作状态中的男人最性感,尽管冰冰满脸油污坐下来一肚子肥肉,但是依稀从他专注的神情中,可以看出这位壮士年少时也是一名翩翩帅公子啊,只叹命运不济,一不小心就被岁月这把杀猪刀毁容了。冰冰皱着眉头,也没工夫耍贱了,眼睛盯着屏幕,嘴里叼着烟,烟雾缭绕之中,他的眼眯成一条缝,几近消失。这场景,看得方怡然一下子心软了,化身为人肉按摩器,给他按摩肩头。此情此景,苏青这几天紧绷的神经貌似放松了一下,她瘫在工作台后面的沙发上,桌子上有一包中南海,她也掏出一根,叼在嘴里。寻找打火机的时候,被李文博看到,他随手把苏青嘴上叼着的烟给拿掉,自己拿了一个打火机点了起来。苏青连白眼都没力气翻了,没抢回也没再拿一根,而是软软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3苏青醒过来时,坐在工作台上剪片子的是李文博,iMac旁边的烟灰缸里,已经堆积了成山的烟头。李文博也变得满脸是油污,戴了一副树脂黑框眼镜,胡楂儿像洗不干净的下巴一样。苏青知道,他绝对是那种不对着镜子抓半小时头发不出门的男人,而此时他却像是一夜没卸妆的艳女一样,脸油了,头发也塌了,看起来跟下班时挤地铁时遇到的大部分男生都一样。苏青忽然觉得这个李文博有些亲切了,离她开始没那么远。她喜欢这个蓬头垢面的他,远超那个光鲜亮丽的他。苏青见他抓了抓桌子上的烟盒,没烟了,他顺手团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并没有带着坏脾气。他开始翻烟灰缸里比较长的烟头抽。苏青凑了上来:“两包烟一晚上都抽完了?”李文博脸都有些绿了,但眼睛还是很跳跃,仿佛一个少年。他拿着一个长烟头回苏青说:“你知道吗?就是因为觉得半夜没烟抽,只能在烟灰缸里翻烟头,村上春树才戒烟的。”刚睡醒不久的脑袋像是休眠已久而且内存不够的机器,苏青略带呆滞地想了想:“是《1973年的弹子球》还是《寻羊历险记》里说的?”两个人在工作台前一人一口烟屁股,看完了冰冰和李文博奋战了一宿的片子。比之前的版本看起来要更顺畅一些了,但是还是有几个镜头怎么改都像是后贴上去的,有点儿不太舒服。李文博保存了一下一通宵的工作成果:“我技术只能到这儿了,剩下的找冰冰他们同学帮忙修补一下吧。”苏青还想收拾一下今晚的残局,李文博拦住她:“等早晨他们上班收拾吧,咱们回家睡觉去。这样工作下去,会得癌。”此时方怡然在另外一张长沙发上枕着冰冰的大腿,睡得跟一只猫一样。冰冰仰头靠在沙发背上,嘴微张,口水流啊流。在口水马上要滑到方怡然脸上的瞬间,苏青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再拍醒了他们俩。苏青不是那种处处拿手机拍照发微博的文艺女青年,这个微博是给老板看,用来请假的。方怡然困得五迷三道的,冰冰不太放心,就开她的车送她回去。苏青上了李文博的车后,两人都懒得说话,车安静得开着,很安稳。此时凌晨五点的城市依然在贪睡,路上没什么车,一路畅通无阻,仿佛可以通向未来。等红灯时,苏青像是想起了什么,问李文博:“上次你们怎么送方怡然回家的?”车内的空气,有一种放了一夜的方便面的味道,李文博并没有搭话。苏青转头看,发现李文博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薄薄的嘴唇上沾着一堆白沫。苏青侧头看了一眼后视镜,自己也是难看至极。苏青头靠在车座上,看着前方红色的秒数一步步归零。在这几十秒里,她沉浸在一种难以言语的安全感里。她侧过头近距离地看李文博的脸,微微笑了。1/如果后面有一辆大货车撞上他们,她和李文博算不算因公殉职呢?这种死法还真是符合她骨子里挥之不去的灰暗心情。2/他俩要是真死了,方怡然和冰冰两人,应该可以不用遮着掩着隐藏他俩的地下恋情了吧。不过,他俩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呢?红灯变绿灯,在苏青叫醒李文博之前,李文博自动睁开了眼,分秒不差。他揉了揉眼睛,像尊神像一样毫无生气地继续开车,苏青则若无其事地看着前方。呀,李文博跟李川都是薄嘴唇啊,苏青想。4实在混不过去了,苏青终于肯打电话给刘恋,让她安排个地方见见,自己请客埋单。最近一个月的工作时间都没在朝九晚五的范畴内,苏青每天下班都累得仿佛一只狗,完全不想从事任何社交活动。整一个月,她都由着自己的性子,下班后在家安心发霉,拒了刘恋的好几次邀约,宅家里连《康熙来了》都看到2005年的了。在刘恋通过微信、QQ、电话痛骂了她几顿后,苏青终于肯恋恋不舍地收拾了屋子,仰头出门去,在刘恋推荐的发型师手下,剪了一个一百二十块的头发。从头开始,从头再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稍微露出了点儿人模狗样的端倪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在周六的晚上,出来见见人,示一下众。刘恋怕苏青又犯懒,于是在她家附近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茶餐厅。时间不早了,可这茶餐厅依旧乱哄哄的,人们一堆堆,大快朵颐得仿佛群蝇。苏青长久不见人,乍一进这样的喧嚣场所难免都有点儿心跳加速,捂着胸口上二楼后,她看到坐在角落的刘恋,正跟一个男生聊得不亦乐乎。“哎哟,这不是美少年嘛。”苏青一入座,就假装见多识广特别开朗地跟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打招呼。之前于刘恋组织的KTV局上,她就见过这个男生,白白嫩嫩的,细眉细眼,脸颊上还有两坨年画娃娃专属的高原红。那天人挺多的,刘恋像花蝴蝶一样跟各路牛鬼蛇神聊天,最后挪到角落里,问苏青:“感觉怎么样?”苏青低头喝了一口伏特加兑冰红茶,“太小了吧?”“你这个荡妇!没上就知道人家尺寸小!”“少打岔,这小孩不是你吃剩下给我的吧?”刘恋给她一个白眼:“还小孩,就比你小一岁,你也知道,我对这种身世清白的男生一向不来电。”她拿化妆镜照了照,觉得今天自己还行,“按照水嫩度而言,他跟李川有一拼吧。”苏青望向那男孩,今天穿了一件红色衬衫,配上白白净净的长相更是显小,她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李川还比我小几个月吗?我这辈子就没交往过比我大的,我是天生当妈的命啊。”“我觉得你俩挺合适的,你再单下去,下面都快挂蜘蛛网了。”“我不喜欢戴眼镜的。”苏青找了个莫须有的理由,气得刘恋干瞪眼,甩手走开,不理她了。苏青自己属于一戴眼镜,整个人就会被眼镜吸进去的家伙,所以天然地对眼镜有排斥感。虽然这只能怪自己长相太过寡淡,但她真心不爱男生也戴眼镜,这算是她小小固守的偏执。我都这样了,还不能有点儿小偏执吗?苏青愤恨地想。不过,世界上也有戴眼镜好看的,只是她现实生活中见得太少了。有几个人戴眼镜能像《逃跑新娘》里李察·吉尔那样好看啊?要是自己身边有,苏青能舔他,只要人家不报警。那次见面苏青也没放在心上,以为就是连插曲都算不上的一段间奏。没想到刘恋这人做红娘还赠送追踪服务,直接送货上门了。说实在的,这男人最多是唇红齿白,有点儿少年气。苏青还是觉得刘恋不太了解她对男人的品位,她喜欢青草味的男人,不是说长得一脸吃素的忧郁样就能符合了。因为实在没啥共同话题,现场的气氛有点儿尴尬。美少年和苏青的眼神对上,两人都连忙笑笑,苏青又看了眼刘恋,发现这妞儿还真没客气,知道她苏青肯定会试图放空消极抵抗,也知道她在冷场之时会充当谐星,打开大家的话匣子。于是竟然先发制人,索性连一句话都不说,拿着手机低头猛按,逼着苏青开动身上开朗又自在的小开关。服务员看苏青坐下了,走过来给她递上一杯水,苏青看了他一眼,平头小脸,精精神神的二十啷当岁,苏青的话题决定从他身上下手:“哎,真是吃得好了,现在服务员都长这么好看。”刘恋在刷微博呢,抬头看了一眼那服务员离去的背影:“哟,我真不知道,你还喜欢这一型呢。”苏青抚了抚额角:“我觉得,你作为闺密非常不称职,这么多年对我的个人爱好还是了解无能。”刘恋用鼻子哼了一声:“不能再了解了,我觉得再了解下去,我都要跑到你的审美范围之外了。”说罢,她用眼神递个信号过去,意思是让苏青多跟美少年说话。苏青不能再装没看见,只能朝着男方笑笑:“不好意思啊美少年,我们姐们儿斗嘴,让你见笑了。”美少年挺不好意思的:“得,换个名字吧,这么叫我真瘆得慌,旁人听到还以为我有病呢,还是叫我时一鸣吧。”刘恋甜甜地笑:“我看还不如叫美少年呢,你这名字真显得我爹妈起名时偷懒了,你和苏青的名字听起来都特别有气质,以前有个女作家是不是叫苏青?你俩名字倒是挺搭的,民国范儿。”苏青默默叹了口气,心说这刘恋撮合人还是那么直来直去,这让她和时一鸣除了微笑尴尬对视外,还能做点儿啥?这顿饭吃得还真是干如撒哈拉呢,苏青特别仔细地扒拉饭碗里的饭粒,以此展现自己把生命都溺死在食物身上的显着缺点,摆明了想搞砸这场荒谬的相亲。终于熬到时一鸣坐不下去了,伸手招呼服务员说结账,苏青以女柔道选手般孔武有力的姿态抢到了付账的权利,时一鸣捏着信用卡在手上,被这气势震成了一座雕像。5事情的转机是大家起身准备离开时,时一鸣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张名片。苏青一看那白色名片上印着缺一口的银色苹果标,兴致竟一下子来了。“你在三里屯苹果店工作啊,那你认识李川吗?”年初的时候,刘恋买了台11英寸的Air,不太会用苹果系统电脑的她,在三里屯苹果店二楼上课的时候,时一鸣是他的一对一授课老师。刘恋一边上课一边摸清了时一鸣的底细,觉得这个男人还挺符合苏青审美的,使了几个小手腕,便跟时一鸣热络了起来。为的就是找准一切机会,把他推销给苏青。大概是李川在刘恋心中,已经贱到连记住他曾在苹果工作过也不配,所以刘恋还真忘了这一茬儿。“糟糕,我忘了你和李川都是苹果店的。”刘恋拍了拍脑门,脸上写满了后悔。就像是有些守寡多年的贞洁寡妇,一旦遇到合适的机会,就会推倒贞节牌坊变成淫娃。刚才还一副死活要搞砸这场相亲饭样子的苏青,瞬间止不住闸开始抛出一切关于李川的话题。“李川,长得挺帅的,话不多,人挺好的……”时一鸣大概看出来这位李先生在苏青心目中地位不一般,也非常配合地开始仔细回忆这位其实并不熟悉的男同事。苏青闪出跟听到隔壁邻居夸自己女儿漂亮一般的眼神,以一种家长之姿客气地说:“哎哟,他长得还叫帅啊,最多算是平头平脸,大路货罢了。”刘恋一脸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告诉时一鸣:“你就把李川当成她儿子回忆就行了。”时一鸣知道刘恋开玩笑,却又略带忐忑和好奇地问苏青:“李川是你……男……男友吗?”苏青组织一下语言,发现她与这个名为李川的旧人还真是没什么名分,她该怎么说呢。这时,一旁按捺不住的刘恋用齿音蹦出了几个字:“他是贱人,要是友,也是最佳损友。”当曾经深爱的人,千回百转还是不爱你,曾经沧海难为水,爱人变成了贱人。在爱情这件事情上,人人都挺势利的。她没想成为电影里深情的女主角一辈子不嫁,忘记一个人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赶快投入下一场恋爱,让新一轮的情感纠葛变成橡皮擦,来擦掉过去的痕迹。否则时间久了,心里的那点儿心结就变成石刻,那就只能固守着这点儿回忆,最后变成一座毫无实际意义的贞节牌坊了。苏青其实并不是那么难追的女人,时一鸣这种像水葱一样新鲜的男人在硕大的北京也不算太常见。如果换个时间点遇到,苏青扪心自问,这会是个不错的对象。即使走不到天长地久,若无缘分,日后怀念起来也是不错的。只是,现在是特殊时期,苏青无福消受。吃过茶餐厅,刘恋倒是也没再强求,让苏青和时一鸣老套地喝喝咖啡什么的。于是三个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你坐刘恋的车回去得了,这时间我们家这块儿不太好打车。”苏青家就在附近,可以步行回家,为了表示这顿饭的有始有终,东道主苏青主动安排了时一鸣的交通问题。没想到话说完,刘恋却没说话,毫无表示要送时一鸣。时一鸣歪头想想,主动说不用麻烦刘恋了,自己还是打车回去吧。苏青心里刚嘀咕今天刘恋可真心疼油钱,让人家时一鸣坐坐顺风车怎么了。后来转头就明白了,今天明摆着是刘恋安排她和时一鸣见面,刘恋自然要避嫌,饭局过后,孤男寡女坐同一趟车太暧昧了,尤其是刘恋这种长了一张容易出绯闻的脸的适龄女性。估计时一鸣也不想日后有什么误会,人也聪明,反应不慢,真心是个可造之才。苏青想明白了,就大大方方地帮时一鸣拦车。初秋的夜晚已经有点儿凉了,树叶落了一地,萧瑟又温柔。站了许久才等到一辆车,发现旁边三个女人也过来抢,她们见一个男人也不主动让车,不乐意了:“蹲着尿尿啊,还跟女人抢。”时一鸣往后退:“让她们先走吧……”话还没说完,苏青就一把把时一鸣推上了车后座。虽然说谦让是一种美德,但是于在北京拦出租车这么高难度的项目上,还是能抢就抢,多讲点儿实惠,少讲点儿美德吧。苏青斜着眼看了那三个浓妆艳抹的女的,一点儿都没客气。对方虽人多势众,可看着苏青那阵势,连嘟囔都没敢,一摇一摇地走得离苏青远一点儿。在目送时一鸣的出租车和刘恋的Mini开出去后,她大步流星地回家,拍拍手,今天相亲任务终于完成,她松了一口气。此时电话却响起,她拿起电话,隔着稀薄的空气,传来一个男声:“老婆,你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啊?”老婆当然不是结婚后丈夫对妻子的叫法,而是热恋期的男人女人互相亲昵的代号。婚后男女们的称呼,基本是“喂”。